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逆向命轨》作者:冷山就木   他朝我开枪,粉色子弹   原创-架空-完结-虐恋-ABO   作品简介   伪骨*相爱相杀   -1.弟弟又疯又舔小魔王 哥哥铁石心肠大漂亮   -2.腺体损坏 地位差逆转   -3.前期年下 后期年上(永久性反攻)   -4.全员有病   -5.狗血无三观/弃文不必告知/无追妻或追夫火葬场   内容包含以上但不仅有以上雷点,再排就会涉及剧透,如有不适及时弃文 第1章   是很俗套的故事。   李溯漠然地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刀叉,听他父亲李晟越用那毫无起伏的声调讲述在他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   于李溯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李晟越在一个月之前,在人口密集的市中心的街道上,他的车撞伤了一对母子。   母亲长相异常漂亮,是身材纤细的omega,看起来还很年轻。   李溯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父亲左手边的年轻女士。   李晟越这些年来露水情缘也是不少,却鲜少有能接进家里来的,这位omega看起来是很漂亮,但却也不是李溯见过的他父亲带到床上那些里最为叫人惊艳的。   倒是不知是什么了得手段,在短短半个月里,就把李晟越迷得神魂颠倒,接进家里来还不说,还向外界宣布了要结婚的消息。   李晟越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一向冷硬的声音里还沾染了些笑意:“说来也是我不小心,没想到会把他们母子撞伤这么严重……”   omega长得漂亮,李晟越在把人撞上之后送去医院,多去探望了几次,一来二去,你来我往,双方便起了心思。   李溯已经没耐心听了,他手里的刀叉在餐盘上划出来很刺耳的一道声音。   李晟越蹙了一下眉。   李溯擦了擦嘴,然后起身,他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声:“抱歉。”他的视线直接略过那位omega,然后跟李晟越说:“我吃好了。”   李晟越虽然不悦他此刻的失礼行为,但是李溯刚从暑期学院里组织的啊alpha体能特训班回来,身上还有着大大小小的伤,手腕处还缠着绑带,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李晟越此刻没再难为他,下巴轻扬了一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顿饭原本是李晟越要向他介绍他的后妈的,结果一顿饭吃完,李溯回到自己屋里躺到床上的时候,连那位omega姓什么都没记住。   他着实有些疲惫,没思考多久他就意识逐渐模糊,然后陷入了沉睡。   整个暑期快有两个月的时间都在跟一群学院的精英alpha在一起做战斗体能训练,李溯已经连续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这会儿躺回自己熟悉的床上,睡得极沉,连梦都没有做。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半,李溯醒来屋里一片昏暗,这个午觉着实有些过长了,他感到喉咙有些干渴,翻身的时候压到胳膊上的伤口,还有些隐隐的痛感。   床头柜上的水杯里的水已经被他睡前喝光了,在去楼下接水前,他想要先洗个澡。   闻屿野在一楼的冰箱里扒拉了很久,没找到一瓶自己想喝的饮料,最后不得不随便挑选了一瓶碳酸。   客厅里没有人,佣人在李晟越不在的时候很少出来,屋里现在很安静。   这样的时间点,他妈应该跟自己的新丈夫在外参加一些名流聚集的宴会,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   闻屿野从兜里摸出来一个棒棒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李溯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毛巾正在擦自己还在滴着水的头发,下到一楼看见客厅里出现的陌生男孩突得一愣,又瞬间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那年轻后妈好像是还拖带着一个儿子。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大了,看起来个子很高,虽然脸很稚嫩。   这omega倒是生孩子生得挺早。   两两人的视线突一对上,李溯神情自若,闻屿野却是大脑空白了一瞬。   闻屿野没办法形容这种陌生的感觉,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客厅挂着的那台华丽的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能看得到白炽灯的灯光下那些漂浮着的细微尘埃,闻到院子里传来的馥郁花香,还有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潮湿的水气。   闻屿野嘴里的棒棒糖掉了出来,一路沾着地上看不见的灰尘,然后滚到了李溯脚边。   现在又有了一些甜腻的冲鼻的树莓果糖的味道。   李溯微微蹙眉,他打量着面前差不多十四五岁的男孩,脑海脑袋上还裹着一圈纱布绷带,嘴唇有些微张着。   他怀疑这个头上的伤是他父亲撞的,于是尽管觉得这男孩表情看起来有些痴傻,但是也很快不露声色地整理了表情。   闻屿野在李溯遇越过自己然后去往桌边倒水的时候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很直白的,随着李溯而动。   步子迈得有些大的去往桌边,他笑得咧开嘴,然后伸出来手:“你是哥哥?我叫闻屿野。”   李溯并不想跟这小屁孩握手,心里有些烦,他为什么不能像他妈妈一样,安静一点,与他初次见面保持互不理睬,互不相干的模样。   但是李溯的教养使用他最后还是伸出来手,与他这个看起来不甚聪明的弟弟握了握手。   他说:“李溯。”   那是十四岁的闻屿野与十六岁的李溯第一次见面。   其实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因为李溯很冷漠,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里的弟弟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兴趣。   他倒完水之后就上了楼。   没再给那男孩多余的眼神。   闻屿野那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很是兴奋,他跌进床上打了一个滚,然后拿出来手机与一位ID名为“乞丐”的人发消息。   他说:“我今天见到天使啦!”   那边很快地回复过来消息:“什么天使?”   闻屿野说:“就是你以前送给我的那本书,里面的插画上的天使就跟我今天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乞丐又回来消息:“哈哈哈哈哈!你是好日子过昏了头吧!我送给你那本书里面根本没有插图,你压根儿就没有翻开,用去给别人换了两个面包,你忘记啦?” 第2章   李溯在后来跟闻屿野相处的日子里才逐渐的得知,那天一副痴相望着自己做自我介绍,朝他伸出手来的闻屿野,已经是闻屿野最矜持最得体的状态。   尽管那天他并未给李溯带来什么好印象。   闻屿野大多时候都精力旺盛的过了头,而且性情十分恶劣,也很睚眦必报。   他根本不像是他的母亲闻韵夫人教养出来的孩子。   李溯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闻屿野的真面目不是一瞬间就暴露出来的,他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刚到了一个新环境,还不敢太放肆,有所顾忌。   但是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闻屿野就开始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这或许也得益于李晟越对闻屿野的超乎寻常的纵容。   李溯其实并不关心他的父亲又跟哪个omega滚到了床上,又或者领了谁进门,对他来说其实很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到他的生活就好了。   李溯自认为他对这对母子的漠不关心已经表现得足足够明显,并且他希望对方能够抱有与他同样的态度,但是闻屿野好像很看不懂别人的脸色,他总是很在碰到李溯的时候很热情洋溢地朝李溯打招呼,很亲昵的叫他哥。   甚至还会在周末的时候敲开李溯的门,要与他分享他新买的游戏设备。   但是李溯都无一例外的拒绝了。   闻韵夫人与李晟越举行婚礼的时候李溯都没去参加,他这样其实有些不不合礼数,但是李晟越似乎也有在照顾他的情绪的意思,也并没有对他过多的苛责,只不痛不痒的说了他几句。   但是即使是这样,闻屿野竟然还是对李溯热情依旧。   李溯也只能很客套虚伪得和他扮演兄友弟恭的模样。   毕竟事已至此,他们以后还要一起生活,总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硬。   这个时候的李溯对闻屿野还没有过于反感的地步。   而且闻屿野的母亲闻韵是很温柔的omega,会在闲暇的时候插花,烤一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饼干,她总是笑容恬静,性情温和,讲话柔声细语的。   很识抬举,知道李溯不喜,就从不有事没事跟李溯套近乎。   日子有些小烦恼,但是不算太糟糕。   李溯在学院的时刻居多,回来跟这对母子相处的时间也并没有多少。   他第一次把评价闻屿野的词语从“精力旺盛”又补充上“性情恶劣”是在李晟越和闻韵去度蜜月的时候。   闻屿野在学院里殴打同学,一打五。   李晟越不在家,这件事就交给了李溯去处理。   李溯去看了老师传来的照片,现场惨目忍睹。   闻屿野被停课两周,李溯与对方家长协商周转,赔了一笔天价巨款。   闻屿野好像在那个时候还很在乎在李溯这里的印象,还跟李溯解释说,是那群人先堵的他,他只是动手教训了一下。   李溯有些烦躁,觉得闻屿野在给他找麻烦。   并且反驳说他,教训他们也不用把人打得半死不活。   闻屿野于是承诺说他下次会轻一点。   李溯皱着眉,有些厌烦地让闻屿野站在门外反省。   在闻屿野停课期间,李溯还是要去学院上自己的课程的。   结果有一次实验研究课的教授请假,李溯提前回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闻屿野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对着李溯养的一条阿拉斯加犬狂叫。   阿拉斯加犬对着闻屿野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来咕噜噜的威胁的声音,而闻屿野也模仿着它的样子,喉咙里也发出比它更低沉的咕噜声。   说句实话,他模仿的真的很像。   而且在十来分钟的人狗对峙的较量中,用自己的眼神,声势,真的战胜了李溯养的这条狗。   那条狗最后夹着尾巴,匍匐着身子,眼睛看着闻屿野,有点儿示弱的意思了。   李溯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闻屿野已经跟他的狗发生了几次较量了。   他在那个时候在心里骂了两个字,看闻屿野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后来发现哪怕他的狗不用链子拴住着,在院子里跑的时候撞见闻屿野就会夹着尾巴绕开他。   李溯没忍住去调了院子里的监控,发现闻屿野跟他的狗的矛盾的起因是在某一天闻屿野出门的时候对着他叫了一声,不太友善的叫声。   闻屿野当即转身回来也对着叫了起来,更大声更凶恶。   而后连续五天,闻屿野就会准时准点地去院子里把狗的饭碗踢走,然后对着龇牙。   在狗示弱的时候再把碗还给它。   李溯后来也望着闻屿野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怜悯,也和自己爱犬一样,尽可能地绕开闻屿野,减少相处碰面的时间。   而闻屿野在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哥眼神里的那丝怜悯之后,更是丰富巩固了他脑海里对李溯的主观臆想出来的形象。   他在那天晚上继续给那位ID为“乞丐”的人发消息。   “我的哥哥十分温柔善良,并且富有同情心,我想我很愿意和他好好相处。” 第3章   “他就好像这里有点问题……”李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着何可解道:“而且他睚眦必报到了一种不可理喻的程度,就因为家里的狗对着他不礼貌地叫了一次之后,他竟然定时定点地对着它连续叫了一周!”   何可解跟李溯在学院实验楼的顶层说话,在这样艳阳高照的半下午,这里并没什么人。   何可解似乎对露出这样表情的李溯感到一丝惊讶,因为对于李溯这样平时表现出一副强大冷漠,对任何无关自己的事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人,鲜少会表现出一副很不耐烦甚至有些困扰的表情。   “我印象中你上次跟我提到你这个弟弟做的这件事的时候你跟我说是他持续了五天。”何可解冲着李溯挑了一下眉毛,打趣一样说道:“你也会添油加醋吗?”   李溯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说:“是吗?”说完之后他好像又觉得这很无关紧要,又紧蹙着眉头继续诉说他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弟弟都做了什么蠢事:“他还很粘人,而且精力旺盛的过了头,他竟然在凌晨四点我正熟睡的时候来敲我的门,要跟我分享他刚听的一首摇滚乐!”   “我明明记得从他进了我们家家门以来,我并未对他摆过一个好脸,但是他却一直对我表现出一种很不合时宜的热情!”   何可解有些蠢蠢欲动了,想要把李溯这副皱眉的模样拍下来,不知道发出去到校内网上要赚多少点击。   阳光于李溯侧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美人蹙眉,同样也是美得惊心动魄。   但是想归这样想,碍于李溯不好招惹的脾气,何可解还是只能在内心感叹,没敢动作。   更何况李溯现在心情不怎么好,李溯的这些话在前些天的时候都已经跟何可解说过一遍了,但是每当他这个弟弟再做出来什么惹到李溯不快的事情之后,何可解就会听到李溯把他弟弟以前做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细数一遍。   闻韵夫人与他父亲的蜜月旅行结束回来了,李溯大量的时间都在学院里,到了很晚才回去。   李溯到家的时候家里灯都只余下客厅的一盏,等他去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发现自己的桌子上竟然有一个帆船模型,木制的,造型很精巧,而且非常完整,看起来放进水里,它就可以立马扬帆起航。   李溯脸上并未有半点收到一份礼物或者惊喜的喜悦感,他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望了自己的门一眼,他应该不会大意的忘记锁门。   他迈开长腿走到了门边,反复检查了一下门锁,门锁完好无损。   他旋即又把目光落到被风吹到的深色窗帘上,快步走过去,他一把拉开窗帘,发现玻璃窗敞开了一半。   翻窗户送礼物,闻屿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奇怪。   李溯眼神冰冷,走回桌边,拿起来那帆船模型,然后直接从窗户那里扔了出去,木制模型从二楼掉落,砸到地面上,发出来不小的动静。   在明天天亮之前,家里的佣人会把院子里的垃圾清理干净。   闻屿野复学之后也算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在李溯的刻意控制下,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而在李溯把那个帆船模型丢掉之后的一周左右,他在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闻屿野竟然手捧着模型站在他的门口。   李溯绷着脸走到他面前:“有事?”   闻屿野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他扬起来一张笑脸,像是见到李溯心情很好:“哥,家里的佣人很不小心,竟然把我送你的礼物当作垃圾丢掉了,但是我从家里院子里的垃圾桶里看到了,又捡回来啦,有些地方破损了,我修了好久。”他像抱怨又像撒娇,把木制模型往李溯怀里塞。   李溯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声门响。   他抬起来眼睛一看,发现是走廊尽头他父亲的书房里露出来了一丝亮光。   像是为了回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李溯最终不得已只能伸手接了下来闻屿野的礼物,并且还僵着脸说了声:“谢谢。”   闻屿野闻言眼睛亮了一下,又继续说着:“我为了把这帆船修好,把手都磨破了。”他伸出来手指,展示给李溯看。   李溯视线落在闻屿野的刻意伸出来的手指上,有些费劲的在那食指上发现了一个细小的几乎不可见的伤口。 第4章   “你们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李晟越从书房里走出来看见站在走廊上的两人。   闻屿野先是叫了一声:“爸爸。”尾音还有点往上扬,他的嘴角勾起来,露出来一种很具有迷惑性的笑容,他跟李晟越说道:“哥哥每天都回来太晚啦,我送给他的礼物上次被不小心弄丢了,这次我要亲手交给他才放心。”   他边说边献宝似的跟李晟越介绍他送给李溯的礼物,甚至还侧了侧身子,像要更方便李晟越看清楚李溯怀里的帆船模型:“我花了很多心思做出来的,而且真的可以在水上航行。”   “噢。”李晟越也难得露出来和善的笑容:“小野真是费心了。”紧接着他又话风一转,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对闻屿野提醒道:“每天给你房间里送去的牛奶要喝干净啊,小野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最近佣人去你整理清洁,拿出来的杯子里还剩下大半杯呢。”   旁边的李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父慈子孝,不由心中发冷,他的父亲竟然安排了人每天给闻屿野送牛奶!?而且李晟越忙成这样,竟然还能留心到闻屿野的牛奶有没有喝完,还剩了多少!?   李溯此刻活像是一个衬托其乐融融的氛围的不太合格的摆件。   闻屿野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李溯越发冷若冰霜的脸色,还把话题往李溯身上扯。   “有什么关系啊,我现在不是比哥哥小,却已经长得跟哥哥一样高了吗?我现在已经是我们班里长得最高的了!”他说着更加靠近了李溯,想要跟李溯比一比,证明他们一样高。   李溯随着他靠近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在李晟越出现后第一次开口:“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他顺手拧开了身后的门,进到了自己的屋里,然后直接关上了门。   留在门外的李晟越跟闻屿野都顿了一下,然后还是李晟越先开了口:“你哥哥他性子有些孤僻,你不要介意。”   闻屿野好像对李晟越说出来这样的话感到惊讶:“怎么会!我当然不会介意,而且哥哥很好,很温柔,他只是有些不善言辞。”   走廊上暖色调的橘色灯光照在李晟越那张年轻的有些不符年龄的脸上,那张脸上要仔细端详才能从上面窥得出与李溯相似的一二分。   李晟越应该是没想到闻屿野会这般亲近他的儿子,李溯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不知道是他们之间什么样的相处经历,才能让闻屿野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李溯。   据李晟越所知,他的儿子跟这二字,毫无半点关系。   李溯是他独自抚养长大的,性格上也与他相仿,这让他十分满意。   李晟越的冷漠用温和皮囊包裹,但是李溯鲜少花心思去与人虚伪客套。   每当这样的时刻,李晟越就会觉得他的儿子还是很稚嫩。   “爸爸?”闻屿野似乎是发现了李晟越的走神儿,抬起来眼睛,叫了他一声。   李晟越眉眼慢慢松弛,然后视线落到闻屿野身上:“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的,爸爸。”闻屿野的回答听起来很乖。   他叫李晟越“爸爸”是那样的自然且毫无抗拒,但是李溯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叫过闻韵一声:“妈妈”甚至连“阿姨”都没有叫过。   他没有叫过闻韵任何带点尊敬意思的称呼,他完全将闻韵视作无物。   相比于李溯对这段重组家庭的状态,闻屿野显然是进入状态的太快了些。   李晟越迈开脚步,走了几步之后,又突然停顿,然后微微侧了一下头,他又说道:“给你的牛奶记得要喝,那是我们家族专供的珍贵奶源,你要学会珍惜。”   这话说的好像闻屿野很浪费,他的视线从李溯紧闭的门上移开,然后有些失落的回答:“我知道了,我会喝干净的。”   李晟越这才像是满意了,回过了头,继续往前走,然后拐了个弯,身影消失在了闻屿野的视线里。   闻屿野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看到了自己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满满的奶。   他走过去端起来,发现杯子里的牛奶已经凉透了,这大概真的是很珍贵的,原本闻屿野可能不会有机会的喝到的奶。   没有很浓重的奶腥味,算不上可口,但也并不难喝。   或许他的父亲说的对,他应该学会珍惜。   闻屿野抬起来杯子,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闻屿野在洗完澡,凌晨两点之后的时刻躺进被窝。   但是睡不着,他最近经常这样,半夜失眠,感觉精神的吓人。   而且夜晚的少眠,也并不会影响他白天依旧的精力旺盛。   他会觉得自己的血管里的血在发烫,而且流的越来越快,但是事实上他不应该能感受到他的血管里血液的流速的。   这只是一种感觉,又或者是错觉。   毕竟睡不着觉之后,对他白天的精神状况也没有任何影响。   青少年精力旺盛,这很正常。   闻屿野不再试图入睡,他在深夜打开了自己房间的屏幕,画面上正在播放一部爱情片。   在这样的午夜时刻,画面上播放的爱情片镜头给人一种很扑面而来的清纯感。   镜头中的alpha和那笑容甜美又透露着一丝羞涩的omega相互依偎在一起,omega看alpha的目光充满爱慕,他缓缓地低下来头,撕开了自己细白脖颈儿后的阻隔贴,那alpha凑过去嗅了嗅,那omega的脸蛋儿变得通红。   那位alpha却并没有标记他,只是很轻柔地吻了一下omega的腺体。   画面一转到了晚上,omega在自己的破旧的小屋里,在日记本上用笔在记录着什么,他边写边笑,有时候还会停顿一下,似乎在回忆,又或者回味着什么。   闻闻屿野聚精会神地看完了这一部冗长的爱情片,直到窗边透出来亮光,他听到了一声鸟叫,还有鸟儿翅膀扇动,划过窗边的声音。 第5章   年末的时候下了极为罕见的一场大雪。   闻屿野这时候已经放了假,时间并不长,只有一周的时间。   下午三点钟,尽管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厚,地面上都已经白茫茫的一片,但是屋子里暖气很足。   甚至有些温度过高了,闻屿野把单薄的毛衣的袖子卷了一下,觉得自己后背都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这实在是很温馨的下午茶时间,如果闻韵现在没有弯着腰发现她送给自己的那本《2167联盟居民生活行为规范》被自己扔到了桌子下面,已经落上了一层灰,那就更好了。   一向和善温柔的闻韵脸上难得露出来不满的神色,她容貌姣好的脸上,秀美紧蹙。   闻屿野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探向闻韵端过来的餐盘上的烤饼干的手收了回来。   闻韵坐在闻屿野卧室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那本厚厚的《2167联盟居民生活行为规范》她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视线落在坐在床上的闻屿野身上。   少年抽条的速度惊人,他现在跟最开始来的时候那略显削瘦的身材完全不一样,他变得高大挺拔,养得细腻的肌肤下,鼓起来线条流畅优美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而他们来到这里还不到一年半的时间。   闻屿野简直像是被灌溉了过多的肥料的野蛮植物。   生长得旺盛茁壮的简直过了头。   “我觉得你有些太放纵自己了,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同。”闻韵板起来白皙的小脸,像是想要让自己在闻屿野面前端出来一些威严。   她用手掀了掀手里的书,然后说:“我送给你这本书的时候,是要你全本背下来,你背了吗?”   闻屿野却是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背不背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你太谨慎啦,我们现在不是生活的很好吗。”   “没出过什么差错?你跟同学打架然后要你哥去出面处理的事情你忘记了?”闻韵显然是有些动气了:“而且李溯根本不是好招惹的人,你怎么三番五次招惹他,要往他身前凑。”   “妈妈,你太多虑啦,你只要跟爸爸依然恩爱,让他为你神魂颠倒,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这跟我哥又没有什么关系……”闻屿野开始不自觉的反驳着闻韵。   闻韵看着闻屿野那张还显稚嫩,但是对着一切都很跃跃欲试还很好奇的脸,心里开始划过一一丝不安。   闻屿野一直在闻韵面前表现出来一种乖顺的表象,但是他的行为动作却与他表现出来的这些截然相反。   他骨子里还是不安分的,甚至有些性情恶劣的。   但是他还是依然尊敬感激着闻韵,或许是这样的原因,他才会废上一些心思去对闻韵做一些哄骗。   就比如现在,他又开始半蹲在地上,趴在闻韵的膝上,拖着长音叫:“妈妈,你在不高兴吗?”他会抬起来眼睛望着闻韵,然后做一些无伤大雅的示弱:“好吧,我以后会把这本书背会的。”   “妈妈,不要不高兴好吗?”他甚至去伸胳膊去环抱住了闻韵的腰:“我只是……”闻屿野停顿了一下,他像是思考了一下措辞:“只是有些得意忘形,我有些太享受现在的一切了,你要知道这对我来说很是难得。”   “拥有这样健康完整的家庭。”闻屿野这样说道。   此刻的他脑袋贴在闻韵柔软的腰腹处,他没有看到闻韵落在他头顶的目光变得多么复杂,那张脸上甚至布满了无法掩饰的阴云。   闻屿野觉得越来越热了,他的身上出了很多汗,衣服都变得有些粘糊糊的贴在身上。   这让他很难受,也很不自在,但是这样的热开始逐渐攀升,就好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闻到了一股奶油的甜腻气息。   这股甜腻香气往闻屿野的鼻腔里钻,闻屿野逐渐呼吸有些不稳,额头也开始留下来汗珠。   不知是否是汗水流到了眼睛里模糊了视线,他的眼前一切开始变成了斑驳的色块,扭曲,又不成形状。   “什么味道?妈妈…你把淡奶油洒到了衣服上吗?”闻屿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了。   闻韵先是被闻屿野贴着自己后腰的掌心温度烫了一下,然后她看着动作逐渐变得急躁,攥着自己的衣服,非常粗鲁不知轻重的闻屿野,她抬手想去抬起来他的脸,然后突然的动作一顿,瞳孔突得一缩。   李溯下午四点多钟回到的家,进门的时候,他在门口把外衣都脱掉,抖了抖身上的落的白雪。   茶几上有摆放的几块小饼干,一楼的客厅却没有什么身影。   他最近为了赶一份研究报告,熬了几个通宵。外面的雪下的太大了,路都堵上了,有一段路他不得不淌着雪回来,司机还在那里等着人过去把雪铲开,车还停在那里没有回来。   他有些疲惫的坐倒在沙发上,在二三十度的室温里半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但他还是坚持着没有睡,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出现的是昨天晚上李晟越参加的慈善晚宴的画面。   李溯没有换台,他看着镜头中笑容和善的李晟越跟安锡城上层的那些人站在一起,高举着酒杯。   打断他思绪的是一股很清淡,但是又很冲的味道,他知道这样形容或许有些矛盾,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吸了吸鼻子,真要具体一点来形容的话,好像是雪的味道。   但是雪的味道又不可能具有这么强烈的尖锐的感觉。   李溯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他先是将视线落到了自己被雪洇湿的裤腿上,而后又看了看窗外依然在飘着的鹅毛大雪上。   那窗户紧闭着。   李溯刚这样想,他就听到了楼上传来了一声尖叫,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闻韵的叫声,房间里的佣人开始涌了出来,李溯也紧皱着眉头从沙发上起身。   霎时间家里一片兵荒马乱,李溯看见二楼的门开了,佣人涌进去又有些惊慌地跑出来,开始去拨打电话,闻韵是被几个人围着保护着从房间里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脚步也很是慌乱,完完全不符合她往日的端庄。   她开始对着管家吩咐:“把小野房间里的暖气先关掉,改成冷风,去…去取冰块……,跟医院联系了吗…”   李溯站在一楼客厅的沙发前,脸上表情有些愣然,在二楼闻屿野房间开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他无比清晰地闻到了那股儿味道,是带有着强烈的攻击性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终于在此刻找到了一个更准确的形容,那味道像是藏在雪中的冷兵器的味道,尖锐处都淬了森寒的冷意。   分化了。   闻屿野分化了,他才十五岁竟然就已经分化了,而且还分化成为了一名alpha。 第6章   “正要找你,中午怎么没回休息室?”何可解拿着一杯燕麦奶推开休息室的门。   李溯正坐在沙发上手指在电脑上一刻不停的敲打着什么,甚至何可解进门都没引起他的注意,连飘过去的一个眼神都没有。   何可解对他这样已经习以为常,他动作自然地坐到李溯身边。   “你弟弟分化了你知不知道?”何可解这样讲,看着李溯不为所动的侧脸,又继续说:“简直难以置信,十五岁,分化为S级的alpha,咱们整个联盟S级的alpha都不超过五个。”   李溯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突得一紧,然后整个停住了动作,他转头望向何可解:“你说什么S级?!”   “你还不知道?”   电脑屏幕上的光影投射在李溯另一半的侧脸上,他缓缓地开口:“我只知道他上周在家里突然分化了。”他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怪不得,怪不得能十五岁就分化,原来是S级。”闻屿野这半年来的那些精力过于旺盛而造成的种种行为也有了解释。   alpha的等级分大都分为三种,A级、B级、C级,大多数普通的人都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开始分化,腺体的发育成熟,也标志着这个人的生理性成熟。   而最早出现那种信息素等级远超出平均值,甚至到达了一种很恐怖的浓度数值的alpha一般会提早分化,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最初期将这样一类的alpha称为A+,后来统称为S级。   何可解脸上的神色逐渐沉了下来:“李伯伯亲自去找的我父亲,为你弟弟做了一次全面的体检,体检内容与数据现在医院的保密文档里,列为了最高级。”   何可解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敲了几下,他思索了片刻,然后还是决定开口说出来:“这件事你也不知道?李伯伯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李溯抬手按下了电脑的屏幕,李晟越从最开始把那对母子领进家门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让李溯惊讶,而且他对闻屿野野也表现出了超出一般的纵容。   而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李晟越却完全没有跟自己说。   是毫不在意,还是觉得自己知不知道根本无所谓,李溯不由沉默地想,或许自己已经被摆在了被放弃的位置上了,只是自己还迟迟的未有所觉。   他的脑海里不由闪现出来第一次见到闻屿野的时候,他的脑袋绑着一圈纱布绷带,他把这一切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李晟越应该是在最初撞伤他们母子的时候在医院里就已对闻屿野的身体留了心,他肯定在看到闻屿野的验血报告的时候就在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   在任何的时刻,S级的alpha对于联盟来说都意义非凡。   李溯回想起来李晟越那张带着虚伪和善面具的脸,忍不住从喉咙眼儿里发出来一声嗤笑,简直可笑至极,他怎么会在某一个瞬间真的天真的认为李晟越是沉溺于情爱才把闻韵娶进门的。   旁人不了解,难道他还不清楚他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吗。   李晟越,永远的利益至上,对权利有着超乎寻常的野心,却总是挂着一副谦和的面皮。   他的父亲已经卡在这个位置太久了,他急需一个引人瞩目的成绩,让他更进一步。   何可解看着李溯一言不发,微微吐出来一口气,拍了拍李溯的肩膀:“你以后在家里与他相处要谨慎一些,尽量不要与他起冲突。”   李溯抬起来眼睛看了何可解一眼。   何可解以为他不以为意,皱着眉头加重了语气:“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那可是S级,你不要不放在心上。”   李溯轻轻把何可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了下来:“我心里有数。”他顿了顿:“而且,他对我没有敌意。”   李溯在闻屿野要出院的前一天到了他所在的医院。   他空着手,什么也没拿。   到了安锡城中心医院住院部的十七楼的时候,李溯还有一丝困惑,李晟越竟然没有派人过来看着吗。   结果没有等李溯多走几步,他就发现了,整个十七层,已经被清空了。   他继续往前走,闻屿野住在十七层最后一个病房。   其实在alpha分化后,应该可以在分化热消退之后就可以出院的,一般这个时间在三天左右。   但是闻屿野现在已经住了一个星期了,或许这段时间是在做闻屿野身体的各项检查,观察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和数据。   闻屿野的病房没有关门,李溯站在门前看见闻屿野穿着医院的蓝白细条纹的棉质衣服站在敞开的窗户边。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只白鸽。   他显然把那只白鸽抓疼了,那只鸽子一直在奋力的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手掌。   闻屿野的另一只手握着一颗苹果,正在用力往鸽子嘴里塞。   那鸽子很抗拒,一下也不肯啄。   李溯的出现解救了鸽子。   闻屿野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回了头,在看到是李溯的时候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他一个不留神,手里的鸽子就挣脱出了他的手掌。   李溯看见微风吹过十五岁的闻屿野的脸颊,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张英俊又透着股少年的青涩劲的脸就出现在了李溯面前。   李溯顺着他的脸颊往后望去,那只鸽子翅膀扇动,不知道是否是在闻屿野手里被他不知轻重攥受伤了还是如何,最开始两下差点儿没飞起来,努力扑棱了几次才歪歪扭扭的飞走了。   闻屿野最先开的口:“哥哥,你来看我啦!”   李溯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嗯。”了一声。   闻屿野看起来好像心情很愉悦,他跟李溯继续说:“爸爸说,开春的时候我就可以进入学院了,我以后就可以跟你一起啦!”   “学院”是联盟为alpha单独设立的,分化后的alpha才有资格进入这里进行学习研究。   而未分化前,还有分化后成为omega的居民大多会集中在一些私立的教育场所。   闻屿野对李溯所在的学院充满了好奇,因为李溯花了大量的时间在那里。   他迈开脚步朝李溯走了两步,嘴角勾了起来:“哥哥,你高兴吗?”   他们俩之间差了两岁,而现在站在李溯面前的闻屿野身高却跟李溯一样高。   甚至站在李溯面前的时候,李溯都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   像是高阶alpha与生俱来就有的气场与压迫力。   两人视线对上,李溯过了很久才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回答说:“高兴。”他停顿了一秒又重复一遍:“我很高兴。” 第7章   闻屿野在家中的卧室里,他半躺在床上,然后抬起来双手,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地从手指尖看到手掌心。   他不太自然的攥了一下手,复又张开。   最后把手放下了。   不太一样,自从分化之后一切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他的感官变得异常的敏锐,手指摩挲的时候甚至自己能清晰地感知到指腹的指纹。   分化那天的记忆几乎无法回忆。   对于他而言,好像就是觉得很热,那种燥热灼烧的感觉,让他晕头转向,神志不清,他记得听到了一声闻韵的惨叫,然后好像还打伤了人,最终被什么扎了一下,他就彻底坠入了一片黑暗。   那是久违的,连梦都没有做的一次沉沉的昏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医院,他被告知他分化了。   提前分化,S级。   只要是稍微那么一想,闻屿野就难抑兴奋。   他重新翻身从床上起来,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满满一杯牛奶又出现在他的视野。   他凑到玻璃杯前,然后手指在玻璃杯沿上轻轻敲了两下。   呵,谁能想象他在一年之前还像是一只营养不良的小鸡仔呢。   谁能想到他会提前分化呢?   他的视线落到牛奶上。   是你吗?家族专装专供,果然很补。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闻韵,让他免于饥饿贫困,在混乱的地方跟别人争抢吃食,他现在有吃不尽的面包,喝腻了的牛奶,完整的家庭,母亲的爱,父亲的支持,还有富有同情心的漂亮兄长。   他是如此的幸运。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陷进松软的大床里,笑出来声音。   冬天过去,初春时节,街上的雪都化了。   闻屿野和李溯坐在车里,司机送他们一起去学院。   闻屿野一路上小动作很多,不停的问李溯一些问题。   李溯没有像以前一样对他爱搭不理,逐一回答了他的问题,虽然每一句都很简洁。   “我跟哥哥在一起上课吗?”   “不在。”   “那我在哪里?”   “有人带你去。”   “教员很严格吗?”   “嗯。”   “那班级里的alpha多还是omega多?”   “……”   等两人到了学院的门前,闻屿野正要下车,李溯突然叫住他。   他面无表情的脸透出来意一丝不耐烦,但是不知是何原因他忍住了,他对上闻屿野望着他的浅色瞳孔,话在唇间转了几个来回,他最后只吐出来:“不要惹事。”这几个字。   闻屿野似乎是有些惊讶,然后冲着李溯挑了一下眉:“当然,我从不惹事。”   出于一种身份保护,闻屿野来学院的信息登陆为A级的alpha,年龄也改成了十六岁。   A级的alpha虽然依然等级很高,但是不至于到十分稀奇罕见的地步。   闻屿野出来学院就表现出了一种极高的战斗天赋。   他对那些给他安排的文化课完全不感兴趣,每次考试他的这些科目的分数都徘徊在不及格的边缘,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狙击课,还有近战训练的成绩都十分突出。   联盟原本就将alpha奉为天生的战士,甚至在直属联盟的学院中设立了竞技场。   由此闻屿野得以发泄出他那多余的旺盛精力。   如此一来,闻屿野与同学之间的一些不太友好的摩擦,都让他自己在竞技场上解决了。   他那段时间脸上总是挂彩,身上的李溯看不到,但是他跟李溯坐在车里一起回家的路上,他甚至会不自觉的闭上眼睛睡着。   李溯这时候就会觉得,闻屿野提前分化或许还是有一点好处的,至少他不会再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再去凌晨四点去敲开李溯的门,要与李溯分享游戏或者歌曲。   而由于闻屿野自己的矛盾得以在竞技场用他擅长的方式“合理”解决,他也确实做到了“不惹麻烦”。   在上半个学期结束之后,闻屿野在假期参加了alpha的封闭训练,顺利通过筛选,进入“灯塔”。   “灯塔”意为联盟之光,只有alpha可以进入。   这个封闭式筛选训练,李溯曾经参加过两次,都以体能不合格而落选。   进入“灯塔”之后,闻屿野就不必再学习那些文化课。   “灯塔”的每一位成员都是为了作战而生,他们拥有自主择课的权利,当然如果想要继续学习那些理论知识,也是可以继续学习。   闻屿野成为“灯塔”里的一员之后,最高兴的当属李晟越,他在与那群上流人士的宴会上又多了些可以被恭喜祝贺的成绩。   尽管他总是在人前表现出十分谦逊的一面,就好像自己的儿子在初进入学院就入选进灯塔并不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   但是李溯能看得出来并不是这样的,李晟越对闻屿野的态度越来越重视,他给闻屿野配了专门的司机,他不用再刻意等李溯结束课程再一起回来。   闻屿野的吃穿用度,李晟越甚至都要过问。   在此之后发生的另一件事,也更是让李溯心中震动且自危。   那是跟自己刚开学时说“我从不惹事”的闻屿野惹了一次大事。   他在竞技场上在裁判钟判定终止的时候继续殴打对手,对方险些致死,在裁判钟发出强烈警告并且场内响起来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中,他一脚把流了大量鲜血,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的对手从竞技场的台面上踢到了对面的墙上。   那鲜血淋漓不成人形的alpha从墙面上滑下来,洇红了小半面墙,当他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时。   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怀疑那已经是一位alpha的尸体。   场面变得十分慌乱,各种人的叫喊,警报声,还有医疗人员涌进来。   闻屿野那时候站在竞技台上还没有下来,他看着乌泱泱混乱成一片的人群,抬起来刚才往那人身上砸拳头的手,然后轻轻把沾上的血擦了擦。   他表情有些不耐烦,就好像对方会流血这件事给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这件事情影响很大,情节非常恶劣。   闻屿野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位是他的前教员,他进入灯塔之后已经换了新的教员。   这么长时间相安无事,到底是多大的仇,下这样的死手。   李溯当时正在实验室做解刨实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把手中的手术刀一扔,衣服都没换就往学院校长室赶去。   结果当他一路小跑到了校长室,路过校长室的窗户前,脚步一顿。   他看见李晟越正坐在里面宽大的皮沙发上,正跟他们的校长言笑晏晏。   以前闻屿野惹了事情,李晟越都是甩给李溯处理,现在他竟然亲自过来了。   李溯抬起来脚步缓缓后退,最后沉默地站在那里很久。 第8章   李溯面无表情地望着车窗外,听到了车门拉开的声响连动也未动一下。   闻屿野坐进车里,他看起来是换了一身衣服,身上已经没有血污的痕迹,但是手掌的背面还是有一些破损,伤口的边缘处还泛着红,俨然展示着这还是一个新鲜的伤口。   闻屿野坐进车来以后先是看了李溯一眼,然后发现他哥面朝着窗外,于是低下来头,伸手拽了拽袖口,似乎是想要把那不算大的破损处遮盖住。   但是袖子太短了,他没能成功。   车子开始启动行驶起来的时候,李溯的视线慢慢从车窗外收回,然后仰躺在椅座上,闭上了眼睛。   闻屿野察觉到了车里的气氛不太对,他哥虽然平时话也不多,对他也很冷漠,但是还不至于到一个眼神也懒得落到他身上的地步。   “哥…怎么不说话…”闻屿野忍不住先开口了,找话一样讲:“你今天怎么课程结束的这么早,你在外面等我的吗?”   他都坐进车里了,才开始问是不是等他。   沉默蔓延在车里的每一处,李溯还保持着闭目养神的模样,并没有半点儿要搭理闻屿野的意思。   闻屿野此刻像是一个患有多动症的孩童,他不自觉的凑到摆成一副雕像模样一动不动的李溯旁边,去碰他哥的肩膀,扯他哥的袖子,在最后要拽他哥的手的时候,李溯终于张开了眼睛。   闻屿野未能很好的捕捉到李溯眼睛里那抹转瞬即逝的厌恶,只感觉到李溯把自己的袖子从闻屿野手中拽了出来。   车还在继续行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迎面的灯光亮起来。   点点暖橘色的光点落到李溯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他相貌精致活像是丈量了最佳比例雕绘出来的艺术品。   闻屿野凑的近,他看到那光点从李溯的上眼皮跳跃到他浓密卷翘的睫毛上。   他从李溯的眼睛处仔细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上,到下面颜色看起来比常人偏红一些的薄唇上,再到线条弧度完美的下颌上。   其实比起来一般的alpha,他哥的面部轮廓偏柔和了一些。   就在闻屿野看着李溯的脸走神儿的时候,李溯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就是你说的不惹麻烦?”   闻屿野却不知为何从李溯脸上收回视线之后也来了气,知道李溯已经知道他惹了大事,干脆破罐子破摔:“谁知道他一个教员会这么不经打,我还没尽兴呢,他就快要不行了。”   “闻屿野!”李溯脸色瞬间骤冷。   李溯鲜少这样叫他的全名,闻屿野并不想叫他哥不高兴,但是他也根本不想让李溯知道他对那位教员恨不得下死手的原因。   他听到了那位教员跟别的几位教员嬉笑着讨论实验室的李溯,用那种很不尊重的腔调,说不知道李溯这样的高岭之花在床上会是一副什么样子,说李溯体能筛选都过不去,在床上能标记的了omega吗?或许他更适合找一个强大的aalpha,那位教员在最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还舔了一下嘴唇。   闻屿野只是这样又回忆一遍就气得眼睛发红,他握紧了拳头,简直恨不得再回去补上两拳,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李溯这时候收回了情绪,问道:“你跟那位教员结了什么怨!?”   “他该死!”闻屿野一边这样回答一边又幽幽的盯着李溯的脸。   他心里又不讲道理地想,为什么他哥一个alpha非要长这样一张脸,一点儿也不硬朗,皮肤也白的像是这辈子没晒过太阳似的。   这可不是招人的,连alpha都惦记?   在闻屿野这样回答之后,车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李溯觉得闻屿野已经无可救药,闻屿野却陷入了不看他哥的脸生气为什么他哥要长成这样,看着他哥的脸又不自觉走神儿的无限循环中。   无限循环终止在车停下来的那一刻。   李溯先推开车门下来了。   那位教员的生死后续没人知晓,闻屿野惹出来的这件看起来很大的事情解决的顺利的让人胆寒。   闻屿野甚至在第二天还好好的像是没事发生一样来了学院。   关于这件事学院方连一份通报批评都没有给闻屿野下。   在这平静的似乎水花也未溅起的事件背后,有人陆续的得知学院扩建的新校区,由安锡城的李议员全资赞助了。   但是要是说这件事对闻屿野没有产生一点儿影响,却也并非如此。   由于进入了“灯塔”拥有了自主择课的权利,闻屿野拥有了大量的除掉必要训练外的空余时间。   这样的时间他都是泡在竞技场。   但是从某一个时刻起,他发现他被孤立了。   那天他从裁判钟那里排队叫了号,拿着自己的号码牌,结果等到了自己上场的时候,他匹配到的对手都弃权了。   于是他不罢休地又去排队,结果轮了三四次都是如此。   他越等越是焦躁起来,在第五次天都黑了,裁判钟又宣布他的号码牌的对手弃权认输的时候,闻屿野彻底发作,一拳捣响了正在宣布弃权的裁判钟。   当他气愤不已,眼神凶恶地从竞技场往外走的时候,众人默不作声地往后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一个人从竞技场里走出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他的背影被灯光拉长,孤零零地在地上。   他回过头去望了一眼,竞技场里正热火朝天,新的裁判钟已经被推了上去,正在开场新的比拼。   十六岁的闻屿野那个时候还不能理解,他的父亲这样处理这件事的后果,这等于给了闻屿野在学院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的权利。   闻屿野将教员都殴打险些致死都不用受任何处罚,那么何况是学员呢。   没有人会再愿意去做他的对手,与他共同站在竞技场上。   在那样的时刻,他又亲手捣毁了裁判钟。   这在众人眼里更是加深了他可以漠视学院里的一切规则的印象。 第9章   “李家那位二公子竟然真的一点事儿也没有?”   “那位教员到现在还生死未知呢,你看那位二公子不是来学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那人说着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话又说回来,咱们实验室那位才是李家正牌少爷吧,那个姓闻的不是李议员后来娶的omega带来的吗,这么权势滔天,怎么不直接走关系进灯塔啊。”   这时候又有另外一个人声插进话来:“听说他是参加了两次筛选都落选了才来到咱们实验室的,体能确实很差吧,进入灯塔的那群人以后是要执行任务赴前线的吧,这样的事他就是靠关系进去,到时候能力不行,不是等于去送死吗。”   “他是不是转了研究方向,研究腺体基因了,你们说他是不是还在心存幻想耿耿于怀落选的事情啊,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腺体等级太低?”   “狗屁,那进灯塔的还有C级的alpha呢,学院为了公平,筛选的时候禁止使用信息素压制对方,根本就是他自己不行吧……”   突然一声门响,李溯从更衣室的隔间里出来了,他目不斜视地从这群人面前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迈开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空气凝固了一瞬,那群人脸上嬉笑的嘲讽的神色都固定在脸上,还有的正凑近了正要跟同伴再说些什么,动作也一并僵住。   直到李溯走出去足有半分钟有余,更衣室里的空气似乎才开始流通起来,几个人神色各异,精彩异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不太自在地你推我攘的往外走。   “嘿,我就说别在这儿说,那你们怎么这么八卦……”   “刚才难道不是你听得最起劲嘛……”   “真没意思,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可说不准呢,这里根本不隔音啊,他怎么在里面也不出声,谁会知道里面还有人啊。”   几人说的时候来劲,但是也都知道李溯很不好惹,他毕竟是李晟越的儿子,哪怕是灯塔筛选落选了,他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来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实验室。   况且李溯来了实验室以后基本大半的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不可谓不努力,而且做出来的成绩也非常漂亮,连一向挑剔非常的导师都对他不吝赞美。   虽然他总端着一副冷漠面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但是这并不能否认他的优异。   晚上,李溯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他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衣,脖子上挂着一一条干毛巾。   一楼的灯未全开,毕竟已经不早了,是该休息的时间了。   灯光虽然有些昏暗,但是也能看清,李溯站在桌前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倒水。   就在他端着水杯上楼上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不经意地抬头,对面墙上一张硕大的全家福照片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里原本的位置应该是一副价值不菲的油画,是李晟越以前以亿元价格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藏品。   李溯仔细回忆起来,他们家确实好像在三个月之前去拍了一张全家福,李溯当时是被强拉过去的。   而且从表情看来确实是强拉过去的,因为画面中,李晟越浅笑,露出来他一贯的虚伪的和善笑容,旁边的闻韵笑容甜美,人若娇花,左下角的闻屿野更是笑得露出来白色的牙齿,只有李溯在右下角,板着一张脸,细细看去,还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李溯与整个和谐美满的画面格格不入。   他站在楼梯的台阶上,许久都抬不起来脚,他的视线凝在那张全家福上,越看越是觉得不对劲。   是一种直面而来的违和感。   很奇怪,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李溯却又说不出来。   为什么除了他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笑,就好像是他们真的很幸福,由此而来的发自内心的真诚笑意。   位高权重的联盟议员,娶了一位毫无身份背景的omega,omega年轻貌美,还带着十多岁的儿子。   这样的再组家庭,没有经历任何矛盾摩擦。   就好像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家庭里的每一位成员都收到了一份剧本,每个人都飞快的进入了角色,演绎出一场模范之家。   除了李溯。   他好像游离出整个被刻意营造出的氛围之外。   他的视线落到闻韵脸上,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他父亲对闻屿野的关系与纵容是出于对闻韵的喜爱,由此爱屋及乌,现在看来李晟越说不准最开始就是冲着闻屿野来的。   但是只是这样就值得李晟越这样日日夜夜地做戏吗,他这样的人该是没有什么真心可言的。   打断李溯思绪的是佣人端着一杯热牛奶要上楼了。   李溯的眼神从佣人端着的托盘上的牛奶飘过,他不动声色地问了句:“给二少爷的?”   佣人低下头,回答道:“是的。”   李溯又问:“每晚都送?”   佣人再次答道:”是。”   李溯稍微避开了一点,让佣人过去。   他目送着佣人敲了敲闻屿野房间的门,里面似乎是应了一声,佣人得了允许,拧开了他的门进去了。   闻屿野闷闷不乐了三天,不是三秒。   他在学院里除了训练,没有了别的事情,没有了在竞技场的娱乐消遣,发泄不出来多余的精力,他又开始精神亢奋的失眠了。   而且他哥也也不知是何原因不愿意搭理他了。   哪怕他上赶着去找他讲话,李溯却根本不理睬他。   闻屿野不得已只能半夜三更跑下来找院子里那只阿拉斯加犬玩。   大半夜偷偷牵着狗出去跑,就这么几天过去,把狗折磨得都不成狗形了。   阿拉斯加犬被遛得瘦了一圈,早上的时候也不嚎叫了,恹恹地趴在自己的窝里睡觉。   家里的管家发现了之后还以为它生病了,还带着去看了兽医。 第10章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内,李溯把一个成分实验反反复复做了数遍,他执着的把那试管里的乳白色液体一遍又一遍的取出化验。   但是不管是一次也好,十次也罢,无一例外的实验结果都显示了,这份牛奶没有问题。   何止是没有问题,甚至还增加了许多人体成长所需要的微量元素,催化腺体成长的物质。   并且这份牛奶也并没有奶腥气,还经过了一些处理,简直是贴心的过了头。   这就是单纯的一杯营养价值斐然的牛奶。   李溯的双手撑在实验台上,脸上的神情逐渐生出了一丝裂缝,他的指尖用力泛出白色。   他最后像是忍无可忍了一般,抬手将那装着乳白色液体的试管砸到了地上。   光洁的实验室的地面上多了一滩污渍,四周是炸开的玻璃碎片。   李溯眼神阴冷,额前的一缕黑色的发丝垂落,他的呼吸逐渐不稳,在这无人的时刻,那张一贯冷漠自持的面孔透露出极为压抑低沉的情绪。   牛奶没有问题,哪里有问题,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会不会压根儿就没有任何不对,只是李溯自己在不断的自欺欺人,接受不了他们所展露出的理所应当的美满,不断的在阴暗的角落里试图寻找一些阴谋的味道,用以推翻李晟越对那个便宜弟弟越来越重视,和逐渐在意与关心的行为。   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李溯从最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把他那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弟弟放在眼里过。   他原本以为依照李晟越以前的性子,他们母子很快就会被李晟越厌烦。   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出李溯的预料,他从来没想到过闻屿野会分化成S级的alpha,如果闻韵与李晟越这场婚姻里掺杂着利益裹挟,那么哪怕以后他父亲对闻韵没了新鲜感,也也不会轻易把她抛弃。   这场婚姻下的家庭关系会逐渐趋于稳定长久而和谐也说不定。   那么闻韵呢,她上次好像跟李晟越发生了些争吵,因为闻屿野进入灯塔的事情。   对于这样极为荣耀的事情,闻韵却表现出来了一种出乎意料的反对姿态。   李溯姑且将此理解为闻韵夫人对自己儿子的溺爱。   或许在她眼里他她的儿子还年岁尚小,不能承担重任,经受任何风险。   当然,最后闻韵夫人的反对没有任何效用。   可是闻韵与李晟越之间有了第一次矛盾的争吵就会有第二次,那么会有一天闻韵受不了而主动离开李晟越吗?   几乎是这个疑问刚刚出现在脑海就被李溯瞬间否定了。   在这样时局动荡的时刻,一位没什么身份背景的omega,好不容易攀上了联盟高层议员,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这样光鲜富裕的生活。   这段家庭关系似乎看起来已经无懈可击。   那么就这么认了吗?   李溯从小就没有任何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姓甚名谁,李晟越也对他没有表露出过多余的关心,但是也不到不闻不问的地步。   他一直对李溯有着十分严格的要求,除了对他成绩的在意,其他时刻,就好像李溯只要活着就行了。   他对李溯展露出十分深刻的失望情绪时是在李溯十六岁分化那一年,也同样是在那一年,李晟越娶了闻韵。   李溯的视线落到地上的那块儿乳白污渍,这么多年以来,在他成长的任何时刻,李晟越都从来没有吩咐过佣人给他送牛奶,更何况是提醒他要喝干净了。   李溯从前对自己要求苛刻,甚至有些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即使是如此他好像才做到让李晟越勉强满意,但是现在只是因为闻屿野分化成了S级的alpha,李晟越就如此轻而易举的把他从未得到过的给了他那甚至连血缘关系都都没有的儿子。   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呢!   李溯的视线终于从地上那片狼籍处收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撑在实验台上的手慢慢回拢成拳头,他的嘴唇逐渐抿紧了。   闻屿野没有想到他的第一次任务来的那么突然。   他这个时候还差三个月不到十七岁。   联盟内外都出了问题,外有帝国一直虎视眈眈,针锋相对,内有联盟十六区有四个区宣布退出,对外称为新区。   并且刚成立没有多长时间的omega权益协会开始在各个区举行游行活动,要求“学院”对omega开放。   闻屿野是在这个时候接到的秘密任务。   但是这不是现在他困扰苦恼的问题。   他就快要离开家跟随小组进行任务去了,他跟哥哥却还没有和好。   他跟他哥之间的冷战持续的快要有十天之久了。   不过虽说是冷战,但是又不完全。   闻屿野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他最后十分纠结的拿起来手机。   通讯列表上ID名为“乞丐”的那位现在ID名改为了“商人”。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我跟哥哥前段时间闹了点小矛盾,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到现在都不理我,他虽然白天的时候不愿意跟我讲话,可是我在两天前的夜里发现了他悄悄来看我,并且还偷走了一口我的牛奶,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乞丐”变为“商人”之后好像是真的忙碌了许多,闻屿野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复消息。   他的目光停留在“悄悄来看我”到“偷走了一口我的牛奶”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扭捏。   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为什么要夜里悄悄来看他呢,还拿走自己喝过的东西。   闻屿野越想越是躺不下去了,他最后干脆翻身而起,走到了窗边。   月亮在今晚出奇的亮,银色月光洒向庭院里满园的郁金香上,风吹过来,闻屿野仿佛置身在一片馥郁花香之中。   他的胳膊肘撑在窗边,然后望着庭院里的小木屋,那只阿拉斯加犬正露着半个脑袋在睡觉。   闻屿野冲着它吹了一声口哨。   阿拉斯加犬夹着尾巴,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半个脑袋收回了木屋。 第11章   闻屿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才浅浅睡去。   而在他闭上眼睛之后,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商人”回复过来了消息:“偷走了一口你的牛奶?或许是他也想喝?”商人似乎是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他紧接着又发来了消息。   “对了,我听说你要去出任务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请注意查收。”   闻屿野在第二天的早上看到的消息,来自商人的小礼物在傍晚就到了。   而且这份小礼物一点儿也不小。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达两米的大刀,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但是看起来就死沉死沉的。   哪怕是闻屿野现在的身高到了一米八九,他拿这柄长达两米的大刀也是很不利索。   不过不利索归不利索,他还是感到很新鲜。   他给商人回复消息“这刀未免太大了吧。”   商人这次倒是回复的很快“材料珍贵,不忍浪费。”   闻屿野把刀鞘扔到了一旁,他拿着这柄通体漆黑的大刀对镜欣赏了一会儿,看着看着,越发觉得这柄刀符合他的气质。   没过多久他就拖着自己的大刀下楼了。   饶是李溯再抱着彻底无视闻屿野的念头,进到院子里的时候也是被闻屿野的模样弄得一愣。   他用他手里不知是什么,但是看起来就十分危险的武器,把庭院里空运回来的几棵百年老树树身砍得一片斑驳。   那是价格十分昂贵的品种,深得李晟越的喜爱。   管家在一旁看起来一副高血压要犯了的样子,但是闻屿野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人敢上来拦。   正耍刀的闻屿野听到了动静,发现是李溯回来了。   他的手握住刀柄,把刀转了一圈,然后张开手掌重新握住,他的下巴微微扬了起来,看着李溯。   “我现在看起来像个中世纪的武士,或者古代的侠客。”他此刻觉得自己威风凛凛,在那里故意要引起李溯的注意,想要跟他搭话的样子。   李溯到底是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笑了一下之后就很快收住,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继续往前走去。   闻屿野看他还不搭理自己,并且从那个笑容里窥见了嘲笑的意味。   他有些羞恼地将李溯刚走到的地方旁花圃里的开得正好的郁金香花用刀身砍起来一片,扬了起来。   刀刃从李溯头顶上滑过,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落了下来。   李溯侧过来脸,眼神冷静地望了闻屿野一眼。   闻屿野看到了落在他哥头顶上的两片小白花瓣。   李溯自己是没有察觉到的,他拉着一张脸,气势迫人的看着闻屿野。   闻屿野的视线从李溯头顶上飘下来,然后对着李溯耸耸肩:“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要生气了哥。”他还补充道:“谁让你先嘲笑我。”   李溯转回头去,好像觉得自己又做了多余的事情,又在闻屿野身上浪费了时间。   闻屿野看着他哥头顶着小白花进了客厅。   闻屿野盯着李溯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也兴致缺缺地拖着自己的刀回去了。   闻屿野这次接到的任务需要他离开安锡城,到十一区宣临城集合。   具体任务要到了那里才知道。   时间到了他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暗下决心,务必要在走之前和哥哥和好。   李溯那天如常回来的十分晚。   他回来以后洗完澡躺在床上正要休息的时候,闻屿野站在他的门外开始敲门。   李溯听到他在外面小声的叫哥哥。   他原本不准备理睬他,但是闻屿野太执着了,他很坚持不懈地在那敲门。   严重影响了他的休息。   最后李溯还是不堪其扰地起身开开了门。   “什么事?”李溯的门只敞开一半,整个人的身体都堵在那,阻断了闻屿野朝他卧室里张望的视线。   “哥哥,能不能和好不要再生气了。”闻屿野看着穿着棉质睡衣的李溯,他透露着点疲态,整个人气质显得没有白天那么凌厉了。   他继续说着:“你也太能生气了吧,这都过去多久了……”   他话还没说完,李溯却直接打断了他:“你要是没事就回去,我要休息了。”他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闻屿野瞬间急了,他一只手抓住门,不让李溯把门关上。   到底是S级的alpha,李溯拼力气肯定是拼不过他,两相僵持,李溯却再也不能移动这扇门分毫。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闻屿野原本并不想让李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哥脾气太怪了,他没想到李溯会从那天之后就真的再也不愿意搭理他。   隐瞒让李溯不高兴的事情当然没有让李溯跟他好好讲话,做彼此的好兄弟重要。   “哥,我知道你在气我又在学院里惹事,明明答应过你不惹麻烦,但是那次是特殊情况,我才跟他动手的。”尽管闻屿野现在也能复述出来那位教员都说了些什么不尊重李溯的话,但是闻屿野还是决定精简总结一下重点内容。   “他说他想搞你。”闻屿野提及此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咬牙切齿。   “什么?”李溯像是一时间没听清,又或者是没有办法理解闻屿野所说的话,他蹙眉愣了一瞬。   闻屿野这时候的身高已经比李溯高了一点,在李溯愣神的时刻,他将他哥迷茫的神色尽收眼底。   这样的神色出现在李溯那张漂亮得非比寻常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脆弱感。   闻屿野不禁凑近了点说:“哥,不用担心,我以后会保护你。”   结果话音刚落,不知道这句话又怎么惹了李溯,他现在已经回过来神,对着闻屿野冷笑一声:“谁稀罕你保护!?你以为你是谁?”他直接动手去推了闻屿野一下:“用不着你多管我的事!”   他推了闻屿野一下,完全没推动。   但是闻屿野也很被他的动作伤害到了,不知道他哥怎么这样难讨好,软硬不吃,心里也有些来气,但是还是按耐住了。   他对待李溯的时候简直好脾气的过分。   坦白事情并没有让李溯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但是他还准备了别的。   李溯深夜去偷过的他的牛奶。   他今天可是特意的一口没喝呢。   他从身后的托盘里端出来那杯牛奶,他还很贴心的去加热了一下。   闻屿野侧过身去,李溯才看到他身后挡着的餐车。   他看着闻屿野端到他面前的牛奶,眼皮慢慢掀起来:“什么意思?”   “哥哥喜欢喝我就让给哥哥,我们能和好如初吗。”闻屿野把牛奶往前递了递。   但是李溯却没有伸手去接:“我喜欢喝?”   闻屿野这时候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明明被偷牛奶的是他。   “不是哥哥深夜去我房里……”   “所以你其实发现了,根本没有睡着?”李溯毫无感情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闻屿野又欺骗了李溯,他表情有些苦恼的辩解道:“可是哥哥的脚步声太大了啊,我就醒了。”   十分舒适的温度,李溯后背却有冷汗滑过。   闻屿野睡觉的时候并没有锁门的习惯,他好像对这个家的一切完全信任。   于是李溯动作很轻地拧开门,然后小心谨慎的赤着脚进去的,他连呼吸都刻意控制着。   他是如此坚信着他做的这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乃至闻屿野主动提起来这件事的前一秒,李溯都无比肯定他没有发出来一丝一毫的声响。   但是现在闻屿野在他面前说什么?   脚步声太大了?   闻屿野看着他哥久久的不说话,但是好在没发火,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带了点笑意地去抓过来李溯的手,把牛奶塞给他。   李溯的视线凝在闻屿野翘起的嘴角上,这是真的找他来和好,还是在警告敲打他些什么?   是在告诉他,他偷偷做的这些小动作他都知道吗? 第12章   就在李溯望着闻屿野脸上看似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笑容,分析他到底是笑里藏刀的笑还是耀武扬威的笑的时候,李溯很快得就否认了前者。   闻屿野看起来还不像有那个脑子。   但是无论是何种笑意,都已经足够惹得李溯不快。   他手里握着闻屿野强行塞过来的牛奶,握住牛奶的手指倏然收紧。   这是在施舍他什么吗,李溯一刻不敢松懈的努力十几年,都没能得来父亲嘱咐的一杯热牛奶,而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只是因为生来就是S级的alpha,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这一切李溯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他凭什么!   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蠢物。   李溯喉结滚动,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他死死盯着他这个讨人厌而不自知的弟弟。   已经全然被嫉妒侵占了理智。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没有把手中的玻璃杯砸到地上又或者是将牛奶扬到闻屿野的脸上。   他最后只是将牛奶往闻屿野的胸口一推,气红了眼睛,似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了一个:“滚!”字。   说完他就重重地甩上了门。   哪怕是闻屿野条件反射的很快接住了他怼到胸口的牛奶,但是因着李溯过于粗鲁的动作,闻屿野胸口那块还是被溅出来的牛奶打湿了。   他刚接住牛奶,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就被这饱含着浓郁厌恶与愤恨的“滚”字砸得头脑发懵。   紧接着李溯用力甩门的声音甚至在走廊都传出了了回响。   闻屿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站在李溯门外,此刻显得有一些可笑和可怜。   闻屿野离开安锡城了。   因着走的时候是带着情绪走的,他从“不惹麻烦野”彻底黑化成了“刺头野”。   他们这次行动一共八个人。   队长是灯塔特别行动处处长之子,路延宸。   到达宣临城的当晚,八个人集合之后就开始开会。   为了尽快熟悉彼此,了解自己队友的作战能力,每人开始做自我介绍。   “刘栖,来自第五区,B级,曾参与过联盟XXX次营救任务……”   “王珩,来自第七区,B级,曾参与过…”   “……”   这次行动一共五个B级alpha,三个A级alpha,除去两位新人,其他六位都是参与过任务行动的。   队长路延宸更是经验丰富,他们这次任务成员的实力其实很强,根本没有C级的alpha参与。   而且路延宸收到了关于新人闻屿野的真实资料信息,他是位S级。   在来之前他父亲就仔细叮嘱过他要特别注意这位李议员的儿子。   路延宸的视线从坐在最边缘的闻屿野身上顿了一下。   资料上显示他的真实年龄还不到十七岁,是这次行动中年龄最小的成员。   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路延宸开始拿出了一张图纸,直入主题,开始详细说明这次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是要我们到新区边陲处的一家联合公司的信息处理部,这家公司的信息处理部一共有两个,公司地上有十七层,其实只是空壳,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公司真实运作的主要地方是在地下。”   路延宸的手在图纸上点了一下:“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在这里,从安全应急通道进去,它里面的通道错综复杂,我们曲线进入,避免打草惊蛇,安全应急通道平时不会有工作人员进入,但是每日会有安保人员巡逻。”   路延宸这时抬起来在脚侧的一个小型金属保险箱,他把保险箱放到桌面上,打开之后里面是八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U盘。   他把其中七个分发给队员,然后继续说道:“真实的信息处理部在地下九层,我们到达之后把手里这个U盘插入信息处理部的中心主脑,整个信息的传输至少需要五分钟。”   路延宸的视线从各位成员身上扫过:“并且这次行动重点要注意的是,因为事件地理位置敏感,我们要切记不能暴露身份,如有万一,及时撤退。”   “都听清楚了吗?是否还有其他疑问?”   “听清楚了!没有疑问!”在六人的齐声回答中,夹杂着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我有疑问!”坐在最边缘一直低着头的闻屿野突然抬起来头道。   路延宸冲着他扬了下下巴,示意他说。   于是,闻屿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质问一样的语气对着路延宸:“队长,难道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吗?”   “按照你图纸上画出来的路线,我们的前进路线是S形的。”他用手指在图纸上的他们的出发点停了一下,然后一路滑到了他们的目的地,连了一条直线:“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进去?” 第13章   画面静止了一瞬。   几名alpha安静了片刻,而后开始有按耐不住的憋笑声。   这话听起来太像是找茬儿,但是闻屿野的表情看起来又有点过于较劲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冒失的新人要挨训的时候,路延宸似是抬了一下眼皮,然后用说不出是敷衍还是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就将你提出来的这条路线作为planB   吧。”   他似乎是无意在此多做纠缠。   几人嗔目于这个新人得到的宽待,但是迫于路延宸高阶alpha带来的威压,没有人敢透出质疑。   这个短暂的会议到底结束,闻屿野看起来还想再多说些什么,表达一下他的见解,但是会议结束,大家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于是闻屿野也只能起身跟着往外走,他重新背上了他那两米长的大刀。   大刀的长度比他身高要高,他走起来,刀尖的位置垂到地面上,发出不甚悦儿的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   没走三步远,路延宸就听不下去了,他走到闻屿野身后,皱眉道:“你要带着这把刀去?”   闻屿野无知无觉的点了点头:“当然,这可是我的贴身武器。”   这贴身武器看起来实在不是很贴身,路延宸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你背的角度不太对,我帮你调整一下?”   闻屿野脚步停了一下,这是默许了。   调整角度之后的大刀果然不再摩擦地面了,但是整个刀体在他背后倾斜的角度,让他的身边如果有队友并肩前行的话,他就不太好转身,会比较容易打到队友。   他们当晚就出发了。   于第二日十四时到达新区边陲。   方圆百里皆是荒漠,八人坐在越野车上,路延宸开始给他们分武器装备。   原本身上背的这些武器枪枝就够重了,闻屿野还胸前挂枪,背后还背着那把通体黢黑,看着就沉的大刀。   他们的车距离图纸上的公司所在地越来越近,刘栖望了一眼,隐约看到了那掩藏在黄沙里的公司大厦。   “啧,这什么公司啊,建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地,还搞些地下小堡垒,不是摆明了有鬼嘛。”   “在未调查清楚之前,并没有人知道这家公司地下才是他们真实运作工作的地方。”路延宸说完把面罩拉好,观望了一下距离,然后调整了一下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厉声道:“出发!”   几人迅速的随声翻身而下。   “陈辉,王桁,刘栖去去控制主楼的监控室,齐斐,郑柯留在外面找个高点注意观察,有什么风吹草动注意及时汇报通知,其余人跟我去安全通道!”路延宸话音刚落,小组成员迅速就分散开来,荒漠中几道黑色的影子飞快的穿梭前行。   安全通道的入口位于主楼大厦的后面,那里修建的像是一处后花园。   绿色草皮,还有小型喷泉,还有正开得茂盛的鲜嫩的花,几架木质秋千,被风吹过的时候轻轻摇晃起来。   这样的生机盎然郁郁葱葱的草木景象在荒漠中实属奇特。   后花园整个外观的设计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笼,由宽约一米的白色曲状物条条围住,至顶端拢合。   这样的鸟笼将光影分割,阳光错落的照射在绿色的草坪上。   白色曲状物之间的间隔距离差不多是零点五米,这个距离进入一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路延宸与闻屿野他们趴在鸟笼与墙体相接的隐秘处,已经潜伏了很久。   二十分钟后,在巡防交接的一个空档,路延宸先行跳了下去。   紧接着是王黎也跳了下来,这个空档只有两分多钟,他们必须要速度很快。   路延宸跳落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些绿色的草皮包括那些花都闪耀着一股儿异常靓丽的光泽。   这些原来全都是人造假花假草。   就在他们躬身前行的时候,路延宸突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原本应该跟在他后面的闻屿野在此刻不见了踪影。   电光火石之间,他脚步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他看到闻屿野整个人挂在了鸟笼上,他的身体被身后的大刀悬挂在半空。   大刀横在两条白色条状栏之间。   就在此刻,主楼的后门有人推开了门。 第14章   一位身着白大褂的金发青年从门后走了出来,他的一只手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路延宸与王黎两人反应迅速地滚到了一处假山后面,两人躬着身子,呼吸都紧绷起来,王黎这时候也抬头望了一眼依然挂在他们头顶上方的闻屿野,再忍受不住一般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妈的!他是傻逼吗!”   那位穿着白大褂的金发青年开始往这花园深处走来,最终停在了一架木长椅前,他坐了上去,然后点燃了手中的烟,吸了一口,发出一声轻松的叹谓,他半眯着眼睛,四肢呈放松的姿态。   路延宸这时候用手势示意王黎先走,他留在这里看时机把闻屿野弄下来。   他们这里的位置已经临近后门,那位金发青年又刚好进入了花园里面,坐在背对着他们的长椅上。   王黎接收了指令,动作放得很轻地往后门的方向移动,等身体悄然潜入后门的时候,他的额头都流下了一丝冷汗。   一支烟已经燃了一半,金发青年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他微微张开了眼睛,然后突然发现他的双脚前方有一片形状不规则的阴影。   他稍微坐直了些身体,看这影子模样有些像一只什么禽兽。   翅膀很大,看起来个头还不小。   这样的环境里其实鲜少见到鸟禽之类的。   就是怎么张着翅膀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边这么想着边抬起了头。   闻屿野与那双碧色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画面仿佛静止了,下一秒,青年的脸上漫上恐慌,他立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后门的墙边就是警报器,他慌乱地往那里跑去。   而就在他即将要触碰到那枚红色按钮的时刻,一枚子弹绞着风穿过了他的头颅。   闻屿野开枪的动作一气呵成,反应迅速,准头也很好。   路延宸望着那位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的金发青年,他的身体软倒在警报器下方,头颅流出来的血,在洁白的墙面上,滑出一道道斑驳血痕。   他腰间弹射出来一条攀爬绳索,抓住了刚才隐藏的墙头,他再次攀爬上去,动作敏捷地到了闻屿野身边,用脚狠狠地往闻屿野那柄漆黑大刀上踢了一脚。   大刀的位置被踢正了,闻屿野措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他落到绿色草坪上滚了一圈,路延宸紧跟着从鸟笼上也跳了下来。   “你去把尸处理掉,然后速来与我们汇合!”路延宸看了闻屿野一眼。   闻屿野低头把他装了消音器的枪插回了腿间,然后“哦。”了一声,过去拖走那位金发青年的尸体。   路延宸闪身进入后门,回想起来刚才闻屿野悬挂在鸟笼上,从腿侧抽枪,到安装消声器,再到射杀之后处理尸体,他不管是神色还是动作都太过于自然了。   好像只是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麻烦。   而其实在很多来自灯塔的新人第一次杀了人之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情绪化,肢体僵硬,神经紧张,甚至于有的过度自责在任务结束之后精神崩溃,需要心理辅导的干预。   可是在刚才他们险些暴露的时候,闻屿野甚至比他还要先开枪。   他还是这次队伍里年龄最小的成员,不到十七岁,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杀人。   不过这些想法此刻也只是在路延宸脑海里一闪而过,此刻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机,他回忆着图纸上记录的安全通道的路线图,速度不断加快。   “王黎,报位置!”他的手指在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上敲了敲。   结果那边竟然没有传过来声音。   此刻王黎站在一处拐角前,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有一道门的。   但是杵在王黎面前的是一面光滑的墙壁,他不死心的用手摸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是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缝隙或者凸起的地方。   他又开始有所怀疑的掏出来图纸,回忆了一遍自己所走过的路,跟图纸上所指示的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怎么会走到这里没有路了呢,图纸上所标示出来的门呢。   “王黎!王黎!报位置!能否听到!?”   队长的声音唤回了王黎已经开始逐渐紧张起来的思绪。   “队长,情况好像有些不对……”王黎一边回复路延宸一边环顾四周,突然间他发现左侧的墙面上有一口小高窗。   高窗当然是封闭起来的,这里可是地下,这口窗更像是一个造型装饰。   窗台上还像模像样的摆放着一盆盆栽,看起来也是假花。   难道说这盆盆栽才是什么机关按钮,拧开之后才会出现门?   王黎不由自主地朝那盆盆栽伸出了手,而就在王黎的手碰到它的那一瞬间,原本含苞待放的花突然张开了花瓣儿,花蕊中间露出了闪耀着红色光芒的摄像头。   摄像头正对着王黎的脸,周围霎时间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非法入侵!”   警报声瞬间响彻整栋大楼。   饶是路延宸已经出过多次任务,也从未有哪一次进行任务时暴露的这么迅速过。   王黎的声音已经透露出了掩盖不住的慌乱:“队长!图纸……图纸上的路线有问题。”   此话一出,路延宸背后也是一悚,图纸是从灯塔接受任务时拿到的,如果图纸有问题,那么说明……   “你冷静一点,我现在在图纸标注的路线上,你现在撤回,我在这里接应你。”刺耳长鸣的警报声一刻不停的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路延宸敲了敲耳边的通讯器,队伍内全频道下达命令:“情况有误,全体撤退。”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闻屿野刚掩藏好尸体,就听到了警报声。   他抬头张望了一下,刚准备用通讯器联系一下队长,耳边就响起了队长的声音。   闻屿野突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偏了偏脑袋,下一刻,带带着硝烟味的子弹就击碎了他耳侧的通讯器。   通讯器瞬间炸开,闻屿野只听到了“情况有误,全体…”旋即就剩下了震耳的轰鸣声。   闻屿野转过身来,他看到了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枪。   即使他刚才躲得够快,但是他的右耳还是被子弹炸伤了,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耳垂滴落到他的肩膀上。 第15章   “队长,主楼监控室这里被包围了,大约有十多人,我们在争取突围。”刘栖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来。   被暴露发现的速度太快了,简直就像是在那里等着他们进去一样。   路延宸的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而果然就在此刻,他和王黎刚从安全通道出来,迎头就撞上了一发子弹。   路延宸反应及时地把王黎一把扯了回来,他们只得又重新缩回去。   子弹打到门上,穿透了门,嵌入了对面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对面甚至连喊话让他们投降,束手就擒都没有,这是准备让他们都留下。   路延宸深吸了一口气,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后敲了敲通讯器对刘栖说道:“全力突围,主楼西北方向一公里处集合。”此刻能逃出去都是万幸,更别提谁支援谁了。   阳光明媚,风沙漫天的墙外。   闻屿野面对着已经将他包围起来的一群alpha大楼安保,各个手持重枪,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安保人员。   闻屿野的手缓缓从身后抽出了那柄黑色大刀。   是一个极为细微的膝盖微微弯曲,身子下沉的俯冲动作。   下一秒他就旋着他那柄通体漆黑的大刀冲进了枪林弹雨里。   有一位看似是安保指挥人员的人轻蔑的笑了一声,对于对手这样愚蠢的像是自杀一样的行为报以不屑。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柄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大刀在闻屿野手中旋转起来,像是没有重量那般轻盈。   他反应敏捷地躲避着射过来的子弹,那些打到刀体上的子弹简直瞬间变成了棉花一样,没能在上面留下来任何痕迹。   第一声惨叫声发出之后,第二声并未间隔多久。   远远看上去,闻屿野更像是开着一架巨大的绞肉机一头扎了进去。   所到之处,鲜血四溢。   他的动作太快了,旁人根本无法反应,而且手段粗暴残忍。   当他那两米长的大刀一刀旋落两个人的头颅的时候,目视的同伴都像是在经受一场惨无人道的精神凌迟。   在那还流着汩汩鲜血的头颅滚落到那位指挥员的脚边的时候,他嘴唇颤抖着望着半边身子都被血淋湿的闻屿野,喃喃道:“怪物……”   他声嘶力竭地嘶吼道:“撤退!快散开!”   可是这时已经为时已晚,他们这边只剩下零星的三四人了。   闻屿野正砍得尽兴,突然发现他们都逃跑了。   他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偏了偏脑袋,看他们朝不同的方向四下散去,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容,他抬手慢慢撕下来他后颈处的阻隔贴:“在学院的时候我的教员曾经教过我信息素捕捉,我还没有试过,今天就用你们试一下吧。”   信息素捕捉,学院实战格斗技巧中的最后一课,不用双眼,而是用信息素去定位捕捉对手的位置。   在高阶信息素铺开的范围内,攻击命中率几乎为百分之百。   可惜学院内禁止用信息素压制自己的同学,闻屿野还没能有机会施展过。   闻屿野把大刀重新插回身后,刀的材质果然特殊,砍了这么多人,却不沾染一滴血,那些泛着腥气的血水都顺着刀尖滑落下来。   闻屿野很满意,觉得这柄刀很好打理。   以他为中心,S级的高阶信息素迅速蔓延开来。   明明是温度灼热的沙漠地带,偏偏此刻涌上来一股儿萧瑟的冷意。   霎时间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乘了一个零点五倍速一样。   在这样的时刻,哪怕只是慢下一秒都可能有性命之忧,更何况是慢下这么多。   冒险游戏对于闻屿野来说突然从普通模式突然调换成了简易模式。   他开始觉得没劲,一枪崩掉一个刚才逃跑的那些alpha,就在他正要干净利落地解决掉最后一个的时候,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情况有误,全体……”队长让全体干什么啊,执行planA的时候情况有误,那还不赶紧全体全体执行planB!   这毕竟是闻屿野提出的,在会议桌上得到队长承认的planB啊。   只是思考了一瞬,闻屿野就做好了决定,他迈开修长的双腿,朝他留下的唯一活口走去。   当他到了这位alpha面前的时候,那张面孔里写满了惊恐,闻屿野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整个会瘫软到地上。   闻屿野的视线落到了那张因巨大的恐惧而变得扭曲的脸上,他稍微松开了一点掐住他脖子的手:“请问你们真实的信息处理中心怎么走?”   但是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对方在这样高压的高阶信息素的威压下,根本说不出来话了。   他作为释放S级的信息素的源头,他离对方太近了。   闻屿野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他把问题重复了两遍,然后掐断了这个人的脖子。   他开始继续往主楼的正门走去,遇见了很多人,把这个问题重复了很多遍,然后又砍了很多人。   结果无一例外的他都没有得到答案,他还心想这楼里的人还都挺犟。   就在这栋楼里的人都快被他清理干净的时候,他开始注意到西南方向的走廊里,有几位alpha在护送一位领导模样的人。   他身上的制服都跟普通员工的不一样,他应该是知道信息处理中心位置的。   闻屿野越过去迅速解决了他周围护送他的alpha,这位领导是A级的alpha,但是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担任的是文职,他在闻屿野面前甚至连比划两下都没有,就被闻屿野抓小鸡崽似的抓走了。   但是好在他是A级,他还拥有在闻屿野面前勉强说话的能力。   闻屿野慢慢凑近了他,似乎也是很疑惑,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做,这人却汗如雨下,一副气儿都喘不上来的样子。   alpha没办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对方每一步都脚踩在你的灵魂上。   那是一种直击灵魂的精神上的压迫感,像是一座隐形的大山压在脊梁上,无法喘息,行动艰难。   闻屿野认为对方是珍贵的活口,于是没有掐住他的脖子,只是攥住了他的衣领:“请问你们的信息处理中心在哪?”   alpha浑身颤抖,抬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闻屿野对他并不是很放心,于是架着他一起走。   两人来到了通向地下信息处理中心的安全门前。   安全门散发着金属光泽,看起来坚固无比,金属安全门足有三米之高,门的左侧是一个眼角膜识别系统的密码锁。   闻屿野正在观察门,那位alpha跌倒在了地下,似乎是觉得这位alpha并不能对自己造成丝毫威胁,闻屿野没有再管他。   跌坐在地上的alpha战战兢兢地望着闻屿野的背影,视线又移到密码锁上,旋即一咬牙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来了一把短刀,毅然决然地捅向了自己的眼球。   就在手中的短刀的刀尖距离alpha的眼球只余一毫的时候,alpha恐惧的骤然紧缩的瞳孔中印映出了闻屿野手持一柄黑色大刀砍向安全门的身影。   那柄刀如同穿过薄纸那样穿过了那扇购买时号称全帝国最牢不可破,最安全的防护门。 第16章   闻屿野连破了三道安全防护门之后,终于乘坐地下电梯来到了真实的信息处理中心。   当浑身血迹的闻屿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里面遗留的工作人员瞬间作鸟兽散,外面经过了特殊训练的安保alpha都没能够阻止这个人闯进来,更何况是这么一群常年待在地下的信息处理人员了。   一群惊慌失措的人跑的跑逃的逃,但是都被闻屿野的信息素压迫的行动艰难。   有几个瘫坐在地上还色厉内荏地警告闻屿野不要再过来,被闻屿野很利索的一枪崩了脑袋。   闻屿野开始觉得他们太吵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二十多个屏幕亮着光,上面闪烁着闻屿野看不懂的代码,闪得飞快。   这些屏幕的正前方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下面是错综复杂的电线,电线深处掩藏着一个黑色的方体。   闻屿野仔细摸索了片刻才找到插入口,在将自己的U盘插进去之后他扯了一把椅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等着。   就在数据传输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位原本钻进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beta突然窜了出来,他猛然扑到巨大的主脑屏幕前,手指疯狂地在屏幕上敲点。   闻屿野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还敢在这个时候动作,措不及防之下抬枪打过去的时候那位beta已经敲完了最后一个键。   alpha信息素的压迫对于beta来说是不如对alpha强的,但是哪怕是如此,大部分的beta身体素质还有体力各方面还是无法和alpha相抗衡的。   主脑的大屏幕上开始一片红色。   “自毁程序已启动,进入倒计时六十秒”   与之相映衬的是那位beta的身体从屏幕上缓缓滑了下来,他的背后一个血洞正在汩汩流血。   他胸前流出来的血与一片赤红的屏幕重叠到一起,无法分辨。   闻屿野忍不住骂了一声。   伴随着冰冷的毫无情感起伏的机械女声倒计时的声音:“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周围原本瘫软在地上的人惊惧地叫起来,有些甚至身影狼狈的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朝外爬起来。   闻屿野此刻也从椅子上起身,臭着一张脸对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路延宸和王黎是率先来到的集合点,路延宸基本没受什么伤,王黎一点轻微的擦伤。   路延宸在集合点等着,让王黎去把他们的越野车开过来。   在他们之后来的是刘栖,他的一只胳膊中了弹,流了很多血,到这里的时候脸色苍白,但是他们三人一组只有他自己回来了。   尽管路延宸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他们俩呢?”   刘栖嘴唇突得抿紧了,而后缓缓低下了头。   王黎把车开了回来,路延宸开始给刘栖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他们三人进到越野车里,王黎的手有些神经质地在方向盘上敲动。   路延宸频繁地在用通讯器联系闻屿野,但是始终没有收到过一次答复。   “队长,我们走吗?”王黎抬起来眼睛从后视镜里望着路延宸。   楼里的情况不明,如果再这样继续等下去可能会有危险,对方极有可能会追上来。   这家公司的安保很显然都是经受过训练的,他们脱身也很是不易,万一要是再被他们追上,他们此时处在荒漠正是孤立无援,怕是要都彻底留在这了。   最重要的是王黎认为闻屿野这么没脑子的样子根本没有可能会活着出来,他们现在是在做无意义的等待,而且还承受着巨大的风险。   哪怕路延宸的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但他其实脑袋里也是比较混乱。   他心里明白,王黎其实说的没有错,他们留在这里的每一份每一秒都在增加他们再次暴露的可能。   他们车里的弹药也已经所剩无几。   但是旁人不知,他是清楚闻屿野的实力的,S级的alpha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殒身于此了,更何况他拿到的闻屿野的成绩单也显示了他的格斗课包括狙击课程这一类的实战课程都是几近满分。   哪怕是他只有一个人应该逃脱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且他还不到十七岁,那样小的年纪。   又是李议员的儿子,如果真的这样走了,联盟损失一位数年不遇数量极为稀少的S级,路延宸自己也避免不了被问责。   杂乱的思绪将路延宸的脑海搅成一团。   路延宸最终翻身从越野车上跃下,他对王黎说道:“我去找闻屿野,如果二十分钟后我没有回来,你们就先走。”   就在距离主楼大厦快五百米的时候,路延宸开始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沙漠地带,到了这个范围之后竟然感觉到了温度的骤降。   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鲜少会有alpha的信息素会让人直接有实质性的感觉的。   就像是有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是白兰地酒,但是并不会使闻到的人醉熏熏。   路延宸当即判断这是闻屿野的信息素,虽然他在这样的信息素弥漫的环境里有些行动不便,可是信息素还在证明闻屿野也还活着,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而且他还可以依据信息素浓郁的程度来寻找闻屿野,靠他越近的地方信息素的味道会越浓。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越往里走,展露出来的景象就越可怖。   随处可见的死尸,遍地鲜血,空气中充斥着经久不散的森冷寒意与浓郁冲鼻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   这简直就像是误入了什么恐怖片的场景里。   一路走过来竟如入无人之境,四周安静的出奇,这栋大楼里仿佛已经没有活口,唯一听得见的是路延宸自己轻微的脚步声。   而这距离他和王黎撤离才刚刚过去了多久,这里俨然像是经历了一场实力压倒性的大屠杀。   就在路延宸脚步放得越来越轻,呼吸也越来越紧促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来自地下的闷雷声,紧接着这声雷响的轰隆声开始急速迫近,路延宸瞳孔骤然一缩,反身迅速朝外跑去。   火光从地下窜出高达数米,似乎要将地面上的一切都掀翻,巨大的轰鸣声之后,主楼大厦瞬间倒塌。   扬起来的粉尘使这里的一切都似笼罩在烟雾里。   突然一处废墟上的砖块轻轻晃动了两下,下一秒一道浑身是血的黑色身影从那片坍塌的废墟中窜出来。   那道黑影动作极为迅速敏捷,如同一只黑色豹子。   就在黑豹急速前行的时候,路过了一具已经半死不活的熟悉人体。   他原本已经飞快撇了过去,又半路折返了回来。   闻屿野把路延宸抱抗在了肩膀上,路延宸身体被晃动缓缓苏醒了过来。   闻屿野的动作对于一个伤重患者来说有些过于粗鲁了,路延宸的腹部被闻屿野的肩膀顶着,随着闻屿野快速奔跑的步伐,路延宸的还在流血的脑袋撞到了闻屿野身后背着的大刀上。   他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闻屿野听到了这声压抑的痛呼,他动作停了一下,有些口齿不清地嘟囔抱怨了一句:“队长,你能不能别老拖别人后腿。”   他这样说完,把路延宸换了一个姿势,打横抱着他,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麻烦的队长一路疾行。 第17章   越野车上。   闻屿野刚把手中抱着的路延宸放下,刘栖看见了队长奄奄一息的重伤模样,连忙扒拉出来医药箱去帮路延宸处理伤口。   闻屿野虽然浑身看起来也十分狼狈不堪,满是血污,但是他上来越野车的样子太气势汹汹了。   导致没有人认为他很虚弱。   他甚至还在放下队长之后的第一时间去找正在开车的王黎的麻烦。   在刘栖紧张地给路延宸的伤口做急救处理的时候,闻屿野一把揪起来了王黎的后衣领子,王黎呼吸猛地一窒,一脚踩上了刹车。   他扭过头来,对上闻屿野那张已经被血痕与污迹沾染的辨别不出本来面目的脸。   “你干嘛……发…什么疯…”王黎吐字艰难地扭过身体去拽闻屿野的手腕。   刘栖一个伤口还没有给路延宸包扎完,看见闻屿野的动作也是一惊:“闻屿野!你在做什么!”   闻屿野的浅色眼眸死死盯着王黎,他十分凶恶的语气:“你骂我傻逼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王黎辩解的话还没说完,他后知后觉回忆起了,他稍微张大了双眼,窒息缺氧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好受,他有些难以置信他当时那样小的音量闻屿野竟然还听见了,而且在这样的时刻,他却还来找自己算这样的账,简直小心眼睚眦必报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在这时,闻屿野的头部突然涌起一阵眩晕感,王黎那张憋的通红的脸开始在闻屿野的视线里出现重影。   王黎感觉到了如同铁箍一般钳着自己衣领的手竟缓缓松开了。   空气突然涌入王黎的口鼻,王黎猛地咳嗽了一声,下一秒,闻屿野轰然倒了下来。   与此同时的新区的情报中心总部,在顶层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办公室里。   电脑屏幕上显示正在接收一段视频录像。   在一个小时之前,新区的情报中心总部接收到边陲分部的求救信息,而在总部再次试图与之联系的时候,那边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在之后短短的三十分钟,边陲分部的信号更是直接消失了!   情报中心的几位高层此刻都聚集在这间办公室里,视线紧盯着这来自边陲分部最后传送来的这段视频的进度条。   视频接收完毕之后,就开始了播放。   画面显示视频是边陲分部的监控录像,在这样的最后关头传输过来,这里面很显然就是这次分部遇袭的过程情况。   监控录像是从公司主楼大厦的后面开始的,是一队只有八人的小分队,谨慎小心的分批潜入了。   办公室内的众人眉头紧锁,无法想象分部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安保就被这么一支小队伍击溃了,甚至要地下启动自毁程序的程度。   画面里一开始的时候明明公司这边的安保占上风的,况且这么少的人员去进行这样的潜入行动,本来就风险极大,他们自以为很小心谨慎的潜入行为,在他们杀了第一位出来抽根烟透口气的工作人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暴露了。   明明这群人暴露后被围堵的很狼狈,看起来能活着突围都困难,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的情况会产生这么大的反转。   画面开始来到了墙外,这里有一位全副武装的潜入者,他在掩埋那位被他一枪射杀的那名工作人员,然而他很快就被公司的alpha安保包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没有选择逃跑,却开始抽出了他身后的大刀。   镜头开始拉近,但是这位潜入者的面部被黑色面罩遮挡,只露出了那双浅茶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在这么多支重枪的对着的情况下,却叫人读不出来一丝的恐惧与慌乱,真要说的话,那眸光闪烁出的更像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就在此人高速旋转着大刀冲进alpha安保群的时候,画面突然就定格在了这里。   下一刻,这间办公室内的屏幕全部都黑了。   现场骤然一片哗然。   整个情报中心的顶层的电脑屏幕上都同时出现了“程序错误”的窗口提示。 第18章   越野车于第二日凌晨三点钟到达了与新区边陲相接壤的联盟十一区。   他们已经跟灯塔那边的人员联系上了,几乎是刚一到,路延宸就被十一区区医院的人接走送去急救了,刘栖跟闻屿野也都被抬进了医院,只有看起来受伤不太严重的王黎被灯塔的人先带走去询问了情况。   路延宸的伤势不轻,到了联盟区医院抢救了之后在重症监护病房住了三天才缓缓转醒,但是醒来之后还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闻屿野,闻屿野的创伤面积看起来也不小,但是恢复能力惊人,第三天之后就已经在医院里待不住了。   不过好在安锡城灯塔那边已经派人来接他了。   闻屿野这次回安锡城,抵达机场的时候是李晟越亲自来接的,还带了一众保镖。   闻屿野觉得这些保镖可能是来保护李晟越的,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在铺排场,毕竟在他看来这这群保镖还不如他一个人能打。   不过话虽如此,在李晟越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的时候,闻屿野却也十分配合的回之微笑并且很喜悦地叫了一声:“爸爸。”   闻屿野被接走后的两天,路延宸的情况趋于稳定,也被接离了十一区。   不过话虽如此,路延宸还是足有十天才精神状态好了些。   路延宸的父亲路憬推开病房的门的时候,路延宸正坐在病床上吃一盘切好的苹果。   灯塔特别行动处处长,穿着灯塔高层管理者的制服站到了路延宸的面前:“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路延宸把嘴里的那口苹果咽了下去,然后回答道:“还行。”   “你们这次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递交上去的那份汇报简直就像是什么都没说。”   路憬看着自己儿子那副悠闲吃水果的模样,忍不住开门见山。   “你是有什么顾虑?”   路延宸闻言把果盘放到了一旁,抬起来眼睛望着路憬,思索了一瞬而后说道:“我怀疑灯塔内部有内鬼。”   话音刚落,路憬的眸光猛地一沉。   “我们拿到的路线图根本就是错的,指向的是一条死路。”   “可是你们在伤亡了两名队员之外,圆满完成了任务。”路憬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们的损伤在合理范围之内。”   “那是因为有闻屿野。”路延宸此刻的目光也变得有几分困惑:“他很……特殊…”   路憬说道:“毕竟他是S级。”   路延宸很快的就就反驳了:“不,不一样。”   “与他比起来联盟以前判定的那些S级,更像是A+。”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A+本来就是S级的以前的统称啊。”路憬听他这样的话不由蹙眉。   “其实我们都知道的有关S级的真相,超出常态的高阶信息素也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那些以往的S级几乎没有活到过四十五岁的,第十区那位从四十岁就从灯塔退下来了,可是前年听说还是去了,人们都传闻说那样高阶的腺体散发出来信息素都是在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而他们每次出任务时用了信息素给对方施压之后,几乎都陷入了昏迷,长则半个月,短则一周,可是闻屿野,我从十一区区医院得到消息,他在第二日就醒来了。”   “他的恢复力简直惊人,非常的不合常理,他的信息素铺开的范围笼罩了新区边陲的那家公司主楼延伸向外将近五百米,而且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能铺开范围的极限。”路延宸说道此处忍不住停了一下:“简直就是天生的杀戮武器。”   这段话说完之后,病房里足足安静了十秒。   仿佛过了很久,路憬才按压下自己已经明显有些激动的情绪:“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按照路延宸所言,灯塔内部已经不安全,那么闻屿野这柄天降利刃更要让他们好好把握才是。   “我要把他正式编入我的第三分组,直接给他副队长的位置,而且我的小组以后不再接受带新人的任务。”   闻屿野回到家躺到了自己久违的大床上,拿出来了自己已经关机有一段时间的手机。   刚一打开手机,商人的消息就传来了。   “阿野,我看到你英勇无比的身姿了,你好酷!(鼓掌小表情)”   “虽然留了一点小尾巴,但是我都帮你断干净了。”   闻屿野回复:(害羞小表情) 第19章   “听没听说闻屿野第一次出任务,回来以后就直接被编入了路延宸家的小组里,这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哪有新人刚上来就被编入正式队的?”   “什么意思,这么说路家跟李家这是想抱团?”   另一道男声此时也凑过来插话说:“说不定呢,我听我父亲说灯塔内部其实派系斗争也很激烈。”   这些在学院通过筛选的alpha哪怕是进入了灯塔,如果在两年以内不能进入正式队,又或者在此期间犯下了什么重大错误,那么他们这些准灯塔人也一样会被踢出灯塔。如此,一般能够接受带新人出任务的小队去进行任务的时候,新人都会先拼命的表现自己,以此来取得能够留在正式队的资格,而新人往往都不是很有经验的,不拖后腿丢了性命已经是万幸,所以新人真正能够进入正式队都差不多要经过几次经验的积累。一次任务之后就进入正式队的,除极个别特别优秀的,几乎是没有过的。   就在几位灯塔新人alpha凑在那嘀嘀咕咕正起劲的时候,一位与闻屿野同一轮筛选从学院进来alpha终于忍不住一脸莫名地开口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闻屿野这次在任务中立了大功,表现极为突出,说路家那位的命都是他救的呢。”   就在此刻,训练室的门突然被一把推开了,众人骤然一静。   是外出回来的闻屿野。   他比众人预想的回来的要早,要知道在每次任务之后,他们是有一个小短假的,当然如果有些人不愿意休,也并不会有人强迫这些执行任务回来aIpha去休息。   安静了一瞬的训练室在闻屿野进来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声音,每位alpha看起来都在刻苦专注地进行着自己的体能训练刚才那几位凑在一起闲聊的alpha打拳打得几乎是快出了重影,万分卖力的模样。   而就在闻屿野外出任务前前后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发现他竟错过了一件大事。   新区的成立与脱离联盟的举动显然比预想中对联盟的打击更大。在第四个区脱离之后,今年三月末,又有第五个区提出了要脱离联盟。与此同时,各区的有关omega权益协会提出的omega受教育权的问题也已经愈演愈烈。   在今年的四月,联盟的总部于联盟中心城安锡城召开了三次重大会议,安锡城中的李议员在有关omega权益协会提出的问题上投出了关键的一票。   以一票之差,联盟区域内的omega获得了进入学院的权利。在当月的最后一次会议中,那些以维护alpha利益为主的议员眼看让步已经不可避免于是在会议中提出学院也一并对beta开放,以此想获得beta群众对其的支持。   联盟总部部长与联盟议会委员长面色凝重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说允许omega进入学院,那些作为人口基数最大的beta群体被撇除在外的话。倘若有一天,beta群体再提出意议,在联盟区域内闹起来,那可能更会加速愿原本内部就已经岌岌可危的联盟走向瓦解。如今最重要的是安抚联盟居民的情绪,使各区的情况稳定下来。   这无疑是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这表明以后的联盟的上层曾死死紧握的那些权利,在将来将不再仅仅只由alpha掌控。   闻屿野并不关注联盟新闻频道,他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半下午发现的这件事。   他的那群alpha同学有三五个弯着腰凑在了一起都在一间小窗户口堵着,几位五大三粗的alpha,扒拉那一个小窗,看着都费劲。   闻屿野在路过的时候就忍不住很好奇,于是装作不经意间道:“你们在干什么?”   但是他还很摸不准会不会有人理他,因为他后来有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在学院中受到了排挤与孤立的事情。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群alpha听到了他的声音之后竟然还给他让出来了一个位置,让他也过去看。   虽然闻屿野家里位高权重,行事作风又很惹人不喜,但是alpha这个群体,争强好斗,也在潜意识里慕强,对于有实力的强者大家都还是很钦佩的。   一次任务就进正式队,闻屿野的这些事迹在这学院中的alpha们之间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闻屿野在他们的友好邀请之下也趴过去看,旁边的alpha压低了声音为他介绍:“这是omega的学习室。”   另一位alpha说道:“这间教室以前可是我们的器械格斗训练室,这群omega来了之后竟然就把我们挤走了,我们现在的器械格斗课都在后院的操场上了!可恶!”他这么说着脸竟然还有些红也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几位人高马大的alpha挤在一起热得。   闻屿野在那狭窄的小窗口里看到了一排后脑勺,真不知道这些alpha趴在这里在看些什么。   就在闻屿野觉得没意思的时候,那位脸有些红的alpha突然悄声问道:“你看好了吗,能不能让我也看看,我这一直没轮上呢……”   闻屿野“哦”了一声,就在他刚退开的时候,那位alpha刚伸头凑上去,另外几位也跟着一起挤了上去。   几位alpha你推我搡的。   “你刚才不就看过了吗?”   “我没看清啊!嘘!动静小点行不行啊!下课了,下课了!动了!动了!”   “我闻到了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了,是甜的。”   话音刚落,另一位alpha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放什么屁呢!他们都他们都贴着阻隔贴呢!你能闻到什么啊!”   omega的来到,使学院内的alpha的情绪空前高涨。竞技场内有了omega观众后,不管是场内还是场外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场内台alpha打得分外卖力,场外在裁判钟那里叫号的alpha排起长龙。   闻屿野唯一有记忆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还是来自于他的母亲闻韵。   而不知为何,他在学院中并不如平常一般的同龄alpha对omega的兴趣来得强烈。   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群alpha在学院中日复一日复重复训练。如今突然涌进来这么多同样年纪的omego,出现一些各方面的燥动也情有可原。   而原来不甚感兴趣的闻屿野处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快的就意识到这是拉近他与同学关系的绝佳机会。他在与一群alpha偷看omega上课,帮助自己alpha伙伴递情书,起哄中,成功摆脱了被孤立的处境并且拥有了一群好朋友。   这让他的生活有趣了不少。   从学院门口走出来的闻屿野拉开了停在学院对面的车的车门。   李溯坐在后排的右侧在很昏暗的灯光下随意地翻看着一本书。闻屿野在坐过来之后关上车门,然后他就发现学院的大门口前有一位长相十分清纯的omega男生在往他们车的方向很小心翼翼地在窥探着什么。   闻屿野在外出任务之前与李溯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闻屿野并未放弃与李溯缓和关系,他不禁看了一眼那位看起来手脚纤细的omega。   他想,这应该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这毕竟是每位alpha都应该感兴趣的话题。   于是他收回视线回过头来说道:“哥哥你看,外面好像有位omega在偷看我。”   而李溯竟然也真的愿意搭他的话了。   “哦?是吗?”李溯把手中的书合上,抬手揉了一下眼睛,复抬起来眼睛望着闻屿野问道:“所以你想和omega在一起谈恋爱之类的吗?”   闻屿野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当然!每位alpha都梦想拥有一位属于自己的omega。”他脸上的表情表现出一副他很懂的样子。   一个星期之后,闻屿野发现了自己会错意。   原来那天的那位omega不是来看他的,而是看他哥的。他开始发现在学院中偶遇他哥的时候,那位omega的身影开始频繁的出现。 第20章   如果那天他们的话题继续下去,他哥应该会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又或者说是“你有喜欢的omega了吗?”这样之类的问题。   那样的话,闻屿野就会说出来自己已经准备好的答案。   宋桡沐是目前学院里被alpha讨论最多的omega,他的人气最高,家境好气质优,样貌更是数一数二的清丽可人。   闻屿野听到过他身边已经有伴侣的alpha说过,闻到自己的omega信息素味道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云朵棉花糖里。   这不是在形容一种味道,这是在形容一种感觉。   当时这位alpha这么形容之后,伴随着周围大量的起哄还有羡慕嫉妒的目光,闻屿野还是当时起哄人员里叫得最大声的一员。   如果他哥真的有这么继续问他的话,他就这么回答。   “我喜欢的omega是宋桡沐,因为他的信息素的味道闻起来会让人感觉好像是陷入了云朵棉花糖。”   这是很有理有据,而且不失面子的回答。   可能后半句的形容还会让人牙酸,或者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像是闻屿野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反应。   但是李溯并没有继续问他。   这让已经准备好的闻屿野有几分说不出的失落。   这份失落在闻屿野在学院中发现李溯非常受omega欢迎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而且就连一向冷着脸的李溯对待omega的时候面容都会柔和一些。   omega真的是天生受优待的物种。   而学院在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之后,随着大量omega的涌入到底还是出了事。   有一位omega在学院中意外发情了。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众多alpha被迫也陷入了其中。   学院大门被封锁,医院拉来了三大车厢的抑制剂,整个学院里乱成一片。   闻屿野也和很多alpha被关在了一起,只有打完抑制剂恢复平静的alpha才能被放出去。   站在其中望着自己同类的alpha有的双眼赤红青筋暴起,还有的竟然失去理智一般往铁门上撞击。   而稍微有些自控能力的也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不舒适。   十七岁半的闻屿野处在这样糟乱的环境中陷入了迷茫。   因为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的不适,除了觉得空气有点闷,同伴有些吵之外,他并没有任何感觉。   在这次意外事件发生以后,学院开始加强了对这方面的监管。   教员每日都要检查自己学生的阻隔贴,登记每位omega学生的发情期,在此期间则不允许进入学院。   这件事情过去了一个半月以后,闻屿野却还迟迟走不出来。   他开始陷入了,有些难以启齿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行”的困顿苦恼中。   尽管那天他为了显得不要跟大家那么不一样,于是也做出了面目扭曲的表情,好像自己也非常痛苦,并且在注射了抑制剂之后也自然而然的恢复了正常。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抑制剂注射的有多么多余。   还未等他从这困顿的情绪中走出来,闻屿野就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在这次出任务的途中,路延宸很明显的察觉到了闻屿野情绪的不对。   他整个人都恹恹的缩在车厢的一角,也不怎么说话了。   尽管闻屿野的情绪不高,但是在他出色的作战能力加上逆天的如同bug般存在的S级的信息素的加持下,他们还是很圆满并且迅速的完成了任务。   但是闻屿野还是一直情绪低落的样子,像是人生遭遇了什么重大挫败。   以闻屿野这样出色的能力,再加上显赫的家世。   听闻李晟越对待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二儿子非比寻常的上心,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在意。   这样的闻屿野能会有什么烦恼呢,他看起来可不是什么甘受委屈的脾气。   摆出来这么一副郁郁寡欢的脸,简直是太违和了。   知心哥哥路延宸在任务结束之后的庆功宴后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找到自己一个人拐进小角落里喝闷酒的闻屿野,然后缓缓蹲下身来,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屿野抬起来眼睛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否可以信任,而后他又恍惚间想起他还救过他的队长一命。   路延宸比他大这么多,或许在这方面他应该是懂得比较多的。   要不要问问他呢。   但是万一他要是说出去了怎么办?   闻屿野颇不放心的又再一次提醒道:“队长,你还记得上次任务是我救的你吧?”   提及此事,闻屿野那声嘟囔抱怨的声音似乎又回响在了耳侧。   路延宸面色一黑,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记得。”   “那我…有一个…非常隐私的问题想要问问你…你要答应我不要说出去…”闻屿野的脸色说不出的变扭,似乎十分的难以启齿。   路延宸这次是真的开始有些好奇了:“好,我答应你。”   “就是…我可能有些…那方面…信息素…嗯…没反应…”   “……”这蚊子嗡嗡都比这大声,路延宸忍不住蹙眉:“你说什么?”   闻屿野看他那表情,又很小心的换环顾四周,最后还是很不放心的凑近了路延宸的耳朵。   闻屿野在路延宸耳朵旁悄声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弄得路延宸耳朵有些痒。   等闻屿野嘀咕完,路延宸听明白了才恍然大悟这小孩是在纠结些什么。   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告诉闻屿野:“不用担心,你对一些omega的信息素没有反应是因为你的信息素等级太高了,你可以免疫于所有低于自身等级的信息素的影响。”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omega你就会有反应了。”路延宸拍了拍闻屿野的肩膀,然后拿起来地上剩下的半瓶酒:“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闻屿野愣了一瞬,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下落差太大了,他突然从“不行”变成了“最行”。 第21章   闻屿野在那一年被分派了好多任务,时不时的就要外出,而且每次任务都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圆满与成功。   他一路战绩斐然,无一失败。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闻屿野的事迹整个灯塔与学院人尽皆知。哪怕对于他来说他所接受的任务早已超标超量,但是他还依然乐此不疲的积极参与着灯塔给他分配的这些任务。   他甚至还给自己转着大刀旋进人堆的招数起了一个名字,叫“绝命大风车”。   他的任务级数攀升很快,被誉为新的联盟之光,灯塔之刃。   其实说白了,他就是联盟为了鼓舞士气,与灯塔联手包装而出的新星。   毕竟联盟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微妙,与帝国之间的小摩擦不断,而且联盟内已经太久没有S级的alpha诞生了。   哪怕明知道S级其实是一种基因缺陷,但是那完全跨越等级的,深如沟壑般的难以企及的强大力量足以让联盟内的高层忽视这一点,并且对其趋之若鹜。   在那一年新的一轮学院筛选完成后,迎接新人进入灯塔的迎新典礼上,闻屿野作为代表发言,并且获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枚灯塔勋章。   在他之前从未有过这般年纪轻轻就获得守护勋章的,那些获得过此枚勋章的几乎都是进入灯塔十年以上并且有过重大贡献的。   闻屿野站在颁奖台上,望着台下下面众多青涩稚嫩的面孔,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眼睛里有崇拜,有渴望。   那些学院的领导,灯塔的高层,还有一些联盟官员都在第一排坐着。   他头顶的灯光打得很足,身上佩戴着刚被授予的勋章,他环顾了台下那些望着他的人。   他们很安静,是在等他说些什么。   但是闻屿野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他觉得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上帝直接砸到他怀里的,他也不是在守护什么,他就是很简单纯粹的杀戮,他很擅长这个,就像他喝水呼吸一样自然,甚至在某些心情烦躁的时刻还很解压,让他的内心获得一些平静。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付出过多么刻苦的努力,他只是在做了自己擅长的事情,却开始获得了这些人的追捧。   这些人的追捧,崇拜,与重视来得如此的突然又迅速,闻屿野就在如此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这一切。   着并未让闻屿野觉得多么不符合常理又或者难以接受,恰恰相反,纵观他生命的某些时刻,这很符合他惯常幸运的生活标准。   他沉默的时间已经过长,台下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议论声,坐在台下第三排的路延宸表情凝重,对着台上的闻屿野使眼色使得眼皮都快抽筋了。   他似乎是很怕闻屿野站在上面说出来一些很嚣张的并且不合时宜的话来。   但是闻屿野已经经历了两年的历练,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飞快的适应了这里不算难适应的规则。   他在此刻应该说一些鼓励新人的话。   又或者分享一些他如何如何通过刻苦努力走到今天的。   这着实有些违心。   在沉默又持续了两分钟之后,闻屿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这也是闻屿野在今天的颁奖台上唯一说的一句。   “只要你足够强,那么问题就足够简单。”   这很符合alpha世界中以力量为尊的信条。   说完,闻屿野就从台上走了下来,台下响起来如雷般的掌声,头顶灯光闪烁,那是闻屿野意气风发的高光时刻。   李溯重新与闻屿野说话,并不是说他想和闻屿野和好又或者跟他拉近关系。而是因为在闻屿野离开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他那被嫉妒冲昏了的大脑逐渐冷静了下来。   以他对李晟越的了解他与闻韵这场婚姻的结合处处透露着可疑。   如果说闻韵生下来S级的闻屿野,那么她与自己的前夫一定有一位是S级,闻韵的前夫如果真的是S级那么断然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闻韵又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孩子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那么如果闻韵是S级,李晟越怎么可能会放过再生一个S级的孩子的机会?   omega本就稀少,在前些年因为一些上流豪门刻意追求生出来高等级的后代集中占有腺体等级高的omega之后,联盟现今已经禁止了omega测等级。   但是这并不会难倒在实验室的李溯,他只需要在某一天,闻韵突然不小心受伤,得到一点闻韵的血,就可以得到一些他想要的线索。   打断李溯的思路的是窗外传来的一声巨响。   李溯被这巨响声惊得从床上弹坐而起,他往窗外望去,院子里那几棵价值不菲的百年老树彻底被闻屿野一刀砍倒了。   管家在旁边厥了过去,正被一群人往客厅里搀。 第22章   李溯出门的时候看到闻屿野正在院子里用电锯在锯他砍倒的大树。   他的头顶还有衣服上还沾着几片新鲜树叶,整个庭院里全是电锯嗡嗡作响的声音,他表情专注的像是整个安锡城里最专业的木匠师傅。   那棵树实在是太大了,树身横在院子里,李溯路过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踩断了树上的枝桠。   树枝断裂的声音引起了闻屿野的主意,他抬起来低着的头,看着他哥介绍着说:“哥,快到我的十八岁生日了,我决定为自己亲手制作一件生日礼物。”他朝李溯展示着他手中绘制的图纸:“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航海冒险家。”   图纸上绘制而出的是一艘很大的轮船模型。   “航海冒险家?”李溯听罢轻声又重复了一遍,他眼睫低垂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闻屿野:“你见过真正的海是什么样的吗?”   闻闻屿野立马就回答道:“当然是见过的!”   “从电视上或者网络视频?”   “不是!是真的海,我见过。”闻屿野很快就不服气的反驳了。   要是以往李溯断然是不可能与他这没什么头脑的弟弟在这里争辩较劲的,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他大清早就开始制造噪音的行为惹得李溯看他分外的不顺眼。   李溯不自知的又挂上了他惯常面对闻屿野时露出的嘲讽的笑:“别在这里说笑了,整个联盟地区都位于内陆,联盟内根本就没有海,你从哪里见过?”   只是这次刚说完,李溯嘴角的笑就僵住了,他猛然间意识到,闻屿野这些年间已经外出过不不少次任务,他是可能真的有见到过海的。   他并不像是自己,只能待在实验室内,日复一日的做着那些实验,整理记录数据,他应该已经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李溯也从未真正见识过的东西。   就在闻屿野还沉浸在李溯突然又朝自己笑的晃神中的时候,李溯很快就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闻屿野盯着他哥的背影,直到他哥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才又缓缓低下头,有些变扭的想,他很委婉的提醒了他哥他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他这次能不能收到他哥送的生日礼物呢。   李溯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何可解正坐在沙发上敲着腿,他自己的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手旁边还放着另外一杯。   李溯坐到他左侧的沙发上,端起来那杯咖啡。   何可解看了他一眼,李溯眼下有些发青,看起来没有休息好。   何可解抬手打开了墙上的屏幕,然后侧过来脸跟李溯说话:“大周末的,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睡不安稳。”李溯这样说完,视线落到了刚打开的屏幕上面。   何可解的视线随着他望去,屏幕上正在播放闻屿野在今年的灯塔新人筛选以及他的颁奖典礼的画面。   “只要你足够强,那么问题就足够简单。”   在台下开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的时候,李溯发出了一声嗤笑声:“真是不知道我这弟弟说完这句话之后,学院里会有多少alpha把这句话刻在自己的课桌上奉为金句啊。”   李溯把手中的咖啡放到了茶几上,用的力气不小,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物也值得联盟和灯塔的上层这样推崇!想要把他作为灯塔的标杆,激励学院中的alpha!?难道人人努力就可以变成他那样吗!他根本就不是A级的alpha,他有今天明明就是凭借着天生跨阶级的S级信息素,他们这些人都不过是在欺瞒大众,他们连他的真实信息都不敢公布!”   “何其可笑,这样的谎言竟也哄得住学院中那些愣头青,闻屿野从开始接任务到现在的完成率都是百分之百,这都没有人起疑吗!各个都认为自己只要更加努力就能像他一样缔造下一个神话!?”   李溯的情绪看起来非常的失常,他鲜少这样失控不冷静的说出来这样的话。   何可解有些迟疑又十分担忧地看着李溯,然后叫了他一声:“李溯……”   李溯很少一次说这么一大段话,他向来寡言寡欲惯了,此刻说完那些之后,呼吸都有些不平稳。   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   “抱歉。”他这样讲完便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面前的咖啡都凉透了,何可解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李溯:“你是不是日子快到了……” 第23章   “我真是服了!实验室那里的alpha到底有什么好!我一个人能打他们五个!”一道愤愤不平的男生传来。   旁边还有同伴在询问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啊,谁惹了你了?”   那男生还没开口就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唉,还不是因为他最近在追的那位omega,都已经追了几个月了,眼看着就快成了,结果好好的你猜怎么着,礼物都收了第二天竟然又送了回来,说是已经心有所属了。”   “啊?这是被截胡了?”   “谁啊!敢截我兄弟的胡!我们这就去找他教训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刚才那位替他答话的人这会儿压低了点儿声音迟疑着说道:“就在这两天,他发现他追了很久的那位omega在偷偷往实验室的李溯的休息室门前的把手上挂东西。”   几位alpha之间突然一阵静默。   过了将近得有半分钟,才有位alpha饱受其苦似的骂了一声:“靠!学院里的这群omega怎么都这么看脸啊!脸能当饭吃嘛!”   另外一位alpha不住地拍着那男生的肩膀,劝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在操场的刚观众席的后排躺着的闻屿野这时候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睛。   像是出于某种闲来无事的好奇,闻屿野起身溜达到了学院实验室附近。   他躲在一棵树后面,刚探出来一点脑袋,思考着李溯应该是在这栋实验大楼几楼的时候,他很快就发现了除了他以外还有着另外一批潜伏在这附近的人。   闻屿野的敏锐性超出常人太多,而且那一批潜伏的人一点儿也不隐秘。   他只是微微侧目就发现了那花坛的草丛后面露出来的一排脑袋尖。   是一群omega。   闻屿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的眉目一敛,仔细地盯着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等到半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刺目,穿着白大褂的李溯从四楼的实验室出来,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二十分钟后他换好了自己的衣服从楼里出来。   那群一直小声嘀嘀咕咕的omega终于也开始动作起来。   他们好像是推出来了一个代表,那位处在他们最中间的omega。   在树后面偷看的闻屿野看到了那位omega红着脸递给李溯个手提袋。   李溯的神色也不像是平常对待闻屿野那样不不近人情,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李溯的口型闻屿野读出来应该是拒绝了对方的礼物,但是虽然是拒绝了,他最后还朝着omega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浅笑。   简直温柔体贴绅士的一塌糊涂。   闻屿野眼看着这一幕一个不小心手下一使劲竟把身前这棵树的树皮抠掉了一大块。   经过一连几天的潜伏观察,闻屿野发现alpha用什么姿势在偷看omega,这群omega就在用什么姿势在偷看李溯。   他哥哥在alpha群体中的位置相当于omega中的宋桡沐。   这让闻屿野有些挫败并且闷闷不乐。   他开始不再长时间的在学院里待着了,除了必要的训练课程,他就在家中的庭院里造他的大船。   就在他的大船的完成度达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闻屿野收到了一封情书。   那天他刚要走出学院的大门就被一位比他矮了一头的面容清秀的omega拦住了。   这让闻屿野很是惊讶,他的视线落在omega递过来的粉色信封上,不自觉的整理了一下表情,这毕竟可是闻屿野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他竭力回忆着他哥处理这些事情的神态表情,妄图模仿一下,就在他尝试着放柔声音并且也露出来浅浅笑意的时候。   那位omega突然憋红了脸又像是鼓起来勇气那样对闻屿野说道:“你是李溯学长的弟弟吗?可以…可以帮我把这封信转角给他吗?”他又像是在解释一样跟闻屿野说:“真的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但是学长的信箱已经被投满了,我的信已经塞不进去了……”   omega看起来也有些害怕闻屿野的样子,其实大家都知道闻屿野是李溯的弟弟,但是很少有人敢去凑近他,他那把教员险些打死的事迹至今还广为流传。   alpha群体后来可以因为闻屿野过硬的实力接受他,但是omega对他的观感印象一直都不太好。   A级的信息素等级,属于高阶信息素,越是等级越高对omega的控制性就越强。   性格看起来不好,而且说不定会有暴力倾向。   这让已经经历过这几年omega平权活动洗礼的omega们对闻屿野评价并不好。   哪怕闻屿野其实长了一张很不错的脸,而且还是灯塔赫赫有名的新星。   omega递过去信封的双手在闻屿野充满压迫性的视线下已经开始有些发抖。   他其实也是很不想来找闻屿野帮忙的,但是李溯的信箱已经满了,那里面满满一箱信,他怀疑李溯根本没有打开过信箱,那些信他根本不会取出来看。   但是如果他的信能够被闻屿野转交给他哥哥,那么他的信被李溯读到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怀着能够被李溯看到自己的信的迫切渴望,他才冒险前来找闻屿野帮忙。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害怕的情绪,试图给自己打气,传闻毕竟只是传闻,万一闻屿野其实人也……   就在omega思绪飘忽的时候,他手中的信封突然被闻屿野劈手夺了去。   闻屿野在omega战战兢兢的目光中,三两下把那封信撕了个粉碎。 第24章   李溯已经接连几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每日的清晨他都被院子里嗡嗡作响的电锯声吵醒,好在最近两天闻屿野的造船工程已经接近尾声。   他从窗口望了一眼,闻屿野正盘腿坐在院子里,腿旁边放着一桶油漆,手里正拿着刷子专心致志地给他造出来的那艘船上色。   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脸上都被弄得脏兮兮的,沾染着几块辨别不出来颜色的油漆。   李溯从二楼下来的时候看见闻韵正在一楼往餐桌上端早餐。   这像是闻韵难得早起给闻屿野亲手做的。   闻韵其实从来到这个家以来鲜少下厨,有时候会心血来潮做一些小点心,下午茶的茶点之类的。   如今会早早起来给闻屿野准备早餐,李溯怀疑她也是被闻屿野吵得睡不着。   李溯看着她正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碗粥。   李溯心里划过什么,就在闻韵往桌边走的时候快步迎了上去,他抬起手来去接过闻韵手里的托盘。   “我来吧。”他这样说着一边抬手攥住了托盘两侧。   闻韵显然对他如此突然的举动有些吃惊,因为李溯往常表现的并不和她如何亲近。   惊讶迟疑了一瞬之后,闻韵有些局促地松开手说:“哦…好的…”   然而就在她松手的下一瞬间,托盘应声落地,紧接着是碗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   碗里的粥流到光洁的地板上,四分五裂的瓷碗碎片散落一地。   闻韵的第一反应是蹲下去捡,而没想到李溯也紧跟着蹲下身去,似乎也有几分慌乱的意思。   “抱歉,我没接住…我来收拾吧…”他的手去捡起闻韵手下的一片碎瓷片:“闻夫人小心一点。”   就在李溯说这句话的时候,闻韵的手指尖真的被瓷片划了一下。   闻韵无从辨别是她与李溯指尖相碰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瓷片的尖锐处还是李溯捡起来的时候刚好无意划了她。   闻韵的指尖流出来鲜血,这时候已经有听到动静原本在二楼打扫卫生的佣人下来了,看见闻韵的手指出血发出了一声惊呼。   李溯倒是十分淡定的模样,吩咐道:“你去给闻夫人处理一下伤口,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闻韵的伤口并不深,血很快就止住,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处理过的非常窄小的伤口,将这件事单纯的理解为了李溯间接性的发作的找不痛快行为。   或许是最近闻屿野或者是她又有哪里惹到了李溯,但是这样隐晦的报复并不十分严重,闻韵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深夜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内。   李溯拿出了从碎瓷片上提取出来的闻韵的血液样本。   血液测等的实验流程并不复杂,但是李溯能取得的闻韵的血液太少了,他没有什么能重复实验测试误差的机会,于是只能在实验操作的过程中格外的认真。   一个小时以后,李溯额角的汗珠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   按照他现在测试出来的数值,对应的等级范围仅仅是B级。   如果说闻韵只是一位B级的omega,那么她只有有一位等级为S级的前夫才有可能生出来一位S级的alpha。   但是整个联盟内身为S级的alpha屈指可数,左右不过那几个。   那几位因着先天的S级信息素无一不是身居高位,如果闻韵之前真的和这样的alpha结合过,那么又怎么会到流落街头,被他父亲的车偶然相撞呢?   那场车祸真的只是一次偶然事件吗?   等等,闻韵好像也从来没有说过她之前是多么的穷困潦倒。   是他包括李晟越都先入为主了,omega原本在联盟内的社会地位就处于弱势,是需要被保护的群体,闻韵这样一位美貌年轻的omega还拖带着孩子,这样的单身omega母亲,在车祸之后无人看望,嫁进来他们家之后更是没有听她提及过她从前的家人之类……   他们都默认为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或许事实并非那样简单,闻韵会是联盟内哪位为位高权重的S级的alpha的外遇吗?   闻屿野其实是那人的私生子?   就在李溯头脑里思绪乱飞的时候,实验室的门突然响了。   直接推门进来的是实验室的室长齐梓淮。   李溯陡然一惊,慌忙把手中的血液样本收了起来,仪器也瞬间关闭。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深夜实验室已经不会再有人来,而且他刚才想问题想的过于入神,骤然回神的时候齐梓淮已经直接进来了。   李溯望着齐梓淮,看见他的视线正落在李溯刚才从屏幕上调出的omega等级的参考数值表上。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联盟内禁止给omega测等级,这你不会不知道吧?”齐梓淮的表情说不出来的严肃:“李溯,你这是严重违规的行为。”   做出了严重违规行为的李溯只是得到了齐梓淮的口头警告。   三   三天过去了,齐梓淮并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   李溯猜测他可能把这件事理解为了alpha的劣根性作祟,想要知道自己心仪的omega的信息素等级之类的。   这件事的发现让李溯陷入了纠结,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查,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是如同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把闻韵母子赶出去的机会。   事情的关键在于李晟越是否知晓闻韵的信息素等级,他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这件事并为让李溯纠结许久,因为他很快就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里。   那天是闻屿野真正的十八岁生日,尽管外界以为他去年就已经过了十八岁了。   李晟越那天给他铺了很大的排场,整个安锡城的上层人士,那些名流富商,都尽数到来。   安锡城的城市中心广场上的巨大荧幕都在直播闻屿野的生日现场。   李溯那天尽管不喜这样的场合也是在李晟越的再三要求下去了。   他与何可解在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找不到的角落里百无聊赖的又有一搭没一搭的碰杯。   李溯倚靠着墙壁,眯着眼睛看着被众人拥簇着的闻屿野切开那有半人高的蛋糕。   就在他把手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的时候,突然头脑一阵眩晕,周围的欢呼声,大厅内的奏乐声都像是被隔了一层膜传入他的耳内。   是一场异常凶猛的高热席卷而来,让他的视线都开始模糊。   他的四肢开始发软,血管中似乎被灌进了岩浆,这高热来得突然又迅速,直逼得人失去理智。   就在他快要陷入天旋地转的前一秒,他用仅剩的最后一丝清醒抓紧了何可解的衣服,他十分艰难的吐出来字句:“走…快。”   好在何可解只是看他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脸色骤变,反应迅速地将李溯的胳膊架起到自己的肩膀上,拖着他往外走,中途碰见了一个人,何可解还笑呵呵地解释着:“李溯喝多了。”   何可解把李溯送回家的路上一路疾驰。   到家了之后架着他到了李溯的卧室,李溯这个时候已经神志不大清醒了,开始难耐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何可解急的满头是汗,把李溯放进卧室的浴缸里,然后放凉水。   随着凉水大量涌入浴缸,李溯浑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他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   何可解看他这样,摇晃着他的肩膀,急声问道:“你的抑制剂都放在哪了…”   “床头柜…第二层…”李溯脸上头发全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高热逼出来的汗还是被浴缸里的水打湿的。   何可解飞快的跑到李溯的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出来一只之后又觉得可能不够,又拿出来一支。   等给李溯两针抑制剂打下去,二十分钟后,李溯浑身泛起来的可怖的绯红才慢慢开始有了些消退的迹象。   何可解这时候也把自己的领带松了松,吐出来一口气说道:“我得…我得走了…你自己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出来吧…这几天我会帮你请假,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何可解再怎么说也是一位alpha,跟现在这样的李溯待在一个房间里,其实也是十分危险的。   按照何可解往常的性子,李溯要有什么事情他总是忍不住会多嘱咐几句,今日在这样弥漫着树莓信息素的房间内,他只得落下这一句话就急忙仓促地走了。   李溯在何可解离开以后,闭目在浴缸里休息了十来分钟才从浴缸里出来,站在淋浴花洒下面,把水温调得低一点冲了一个澡。   闻屿野这天的酒喝得有点多,主要是来找他喝酒的人太多了。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这样的主角总是免不了多喝,被灌酒。   他到了宴会后半场提前回来是因为他原本是去找他哥也一起喝一杯,听一声他哥的生日祝福的时候,发现他他哥竟然已经不不在了。   他现在对李溯不满极了,不管他明里暗里提醒过他多少次,李溯却还是没有给他送生日礼物,不仅如此,还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这还不说,到最后还提前离席了。   闻屿野喝得半醉,趴到了李溯的门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儿透着点清涩又矛盾的带着点甜腻的气息。   他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然后有几分不耐地拍了拍李溯的门。   他叫了一声:“哥!”   他用有些烦躁又带着几分委屈的语气质问李溯:“我的生日礼物呢!我每年都送你!你却一次都没有给我准备过!”   房间里原本就神经紧张的李溯正手里拿着一支抑制剂思索着要不要再打一针以防万一的时候,被闻屿野这一嗓子吼的一惊,手一抖,抑制剂从手中跌落下来。   门外的闻屿野清晰的听见了这一声响,他也是一慌,连声又追问:“哥!你怎么了!”   李溯额上青筋直冒,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答话,闻屿野就已经把门撞开了。   闻屿野撞开门之后,那股儿树莓的气息就更加浓郁起来。   他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被这信息素的味道扑了一个满面,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溯反锁了三次的门就被闻屿野这样一下子轻而易举的撞开,他睁大了双眼,看着闻屿野。   闻屿野站在门口处,看着李溯还要抬脚往里进。   “哥…这是什么味道?”   他刚迈出来一脚,李溯就活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大声朝闻屿野叫骂道:“滚!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第25章   闻屿野本就喝得醉醺醺的脑袋这会儿更是转不动了,本就是不太高兴的来质问他哥,结果生日礼物没讨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骂。   “你让我滚出去?!我可是担心哥哥才闯进来的!”闻屿野杵在那里梗着脖子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李溯,又有些不服气地嘟囔了:“今天…今天可是我的生日…生日礼物都没…没有。”   他哥现在的样子跟他往日完全不同,他的发丝湿漉漉的,眼眶湿润泛红,呼吸短促,整个人的身体都紧绷着,睡衣外露出来的肌肤都泛着股儿暧昧的粉。这画面让对他说话的闻屿野在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几度走神儿,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围一直萦绕的将熟未熟的苺果味越来越浓,闻屿野忍不住朝李溯走近,似乎是想嗅得更仔细些。   他此刻已经完全将李溯刚才对他的辱骂与警告抛在了脑后,在信息素的引诱下,一种陌生的本能驱使着他靠近李溯。   李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倏得攥紧了,他目光阴冷的夹杂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在闻屿野靠近他到不足半米的距离时,他像是忍无可忍突然爆发出来一般抬手从书桌旁边的书架顶层拿起来闻屿野以前送给他的轮船模型直接朝闻屿野身上砸了过去。   “我说让你滚出去你听不懂吗!?”紧接着是第二件,第三件……   “你以为谁很稀罕你这些破烂玩意儿吗!还给你!都还给你!”李溯砸过去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似乎是真的对闻屿野送他的这些东西厌恶至极。   除了轮船模型之外,闻屿野还手工雕刻出来过一只小海怪,和一个宝藏匣子,宝藏匣子李溯打开过,里面并没有什么真的宝藏或者什么值钱东西,是一只微缩的小美人盘在贝壳上,小美人鱼看起来有些像李溯。   雕刻的工艺不可谓不精巧,雕刻者也应该是费了很大功夫的,如今被毫不在意地一股脑砸了出去。   闻屿野原本自己憋得一肚子火跟委屈还没能发泄出去就先被突然暴起的李溯发作了一通,在他哥把他送的那些东西都砸到他身上的时候,闻屿野只来得及接住那艘船,别的都被李溯砸到他身上之后又掉落到了地面上。   小海怪被摔断了两个触角,宝藏匣子被摔开了,小美人的鱼尾盘着的贝壳开开了,里面三三两两的滚落出来一些小珍珠还有颜色靓丽的宝石。   闻屿野手里抱着那架模型船,摸到了一手的灰尘。   李溯把它放在到书架的最上面,就任它在上面积灰,想来是从闻屿野送给他一次也没有擦拭过的。   “你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航海冒险家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这些!”李溯看他竟然还抱着船在那傻站着,控制不住地开始动手去推他:“说了几遍让你出去!”   原本是力量悬殊的双方,闻屿野这次却很轻易的被李溯推得后退了几步。   李溯就这样动作粗鲁的一路把闻屿野推出了门外。   李溯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手臂上隐隐都逼出来了青筋来,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哪怕他现在的行为看起来已经十分的不克制了。   他把闻屿野推出门外之后,在他面前用力的甩上了门。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李溯卧室门的门锁已经被闻屿野暴力破坏掉了,在那扇门重重撞击上门框之后又很快的反弹了回来。   一时间门比刚才敞开的更大了,李溯与闻屿野四目相对,双方复杂的情绪还未从眼里收回,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诡异。   李溯甚至在某一瞬间绝望又极端的想,如果让现在这个状态的他敞着门睡一晚,还不如直接给他一把刀让他杀了自己来得痛快。   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错开了与闻屿野相互胶着的视线,然后步伐从容的,看似沉着冷静的,绷着他那张容貌不俗的脸在闻屿野面前克制着力道关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闻屿野抱着模型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听到了李溯拖动重物抵住门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闻屿野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手脚了一般,然后缓缓把自己手中的船移开,似乎是十分困惑不解地朝自己的腰腹下看去。 第26章   闻屿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冲了二十分钟的凉水澡。   洗完澡出来之后还是一副回不过来神的样子,他换上自己的睡衣,把那在桌面上放着的,被他哥丢出来的模型船反反复复的擦了三遍。   直到他已经把那落了灰的模型船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个干净,他的动作还是未停下来。   他的视线飘忽不定,眼睫不时颤动。   这很不对劲。   但是现在闻屿野浆糊似的脑子也具体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常年跟一些alpha混迹在一起,并不是没有闻到过别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的,但是没有一位能够引起来闻屿野的这样的反应的。   而且他哥房间里的信息素的味道似乎跟他闻到过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不大一样,是不是比着一般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偏甜了些了。   而且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起反应啊!?   闻屿野深深的提起来一口气,他又很恍惚的想起他的队长说过的话,高阶的alpha是不会轻易的受低于自身等级的信息素的影响的,那么这说明了什么?闻屿野提起来的这口气分了好几次才缓缓吐出来。   他手底下擦拭模型船的速度不由得又加快了些。   闻屿野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提前离席的事情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原本到最后还有提前给他准备好的发言稿的,结果他最后玩起失踪,还是李晟越面色和蔼的上台发表了一番结束感言,感谢了来参加闻屿野生日宴的诸位来宾。   众人看见李家二子干出来这么不着调的事情,李晟越却看起来面色如常,没有半点儿不悦的意思,甚至还亲自上来给他收尾,不由在心里纷纷感叹,李议员当真是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儿子非同一般的溺爱。   而他的亲子李溯似乎已经完全被闻屿野的势头掩盖,默默无闻几乎是没有什么消息,在今晚这样的场合都没有露出来几个镜头。   闻屿野前夜确实是喝得比较多,他在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因宿醉一阵头脑发沉,隐隐抽痛。   记忆回笼,昨晚的一切又涌入了他的脑海里。   昨晚发生的那些是在做梦吗?还是他真的喝醉了酒,出现了幻觉?   他猛然从床上弹起来,入目的就是他昨天摆放在桌面上的模型船,不知道昨天到底被他擦拭了多少遍,这会儿看上去已经锃亮的有些反光了。   到了要去学院的时间,闻屿野坐进车里等着他哥一起去。   结果苦等了半晌,得到了李溯身体不适的消息,最近这几天都不会去学院了。   身体不适,会是生了什么病?明明昨天白天看上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闻屿野被送到学院,走在学院里的路上不住的走神儿。   他努力细细回忆起来,他哥昨天的样子好像确实挺反常的,跟他往常那副高高在上,冷漠自持的样子完全不同,他很轻易就被闻屿野激怒一样,但是他眼眶湿润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太没有威慑力了。   非常的色厉内荏,好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一直都在语气恶劣的叫闻屿野滚出去。   但是闻屿野没有滚,甚至还又往里走近了几步,紧接着他哥就像是疯了一样朝他砸东西。   那个状态的李溯非常抗拒闻屿野的靠近。   昨夜的闻屿野头脑不清醒,很多细节都没有注意到,但是今天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哪里都不太对。   特别是他哥卧室里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这时候有些后悔当初逃掉了学院里安排的生理卫生课程了。   他现在对他哥有了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猜想。   但是并不十分确定。   可是仅仅是这样一个猜想,就已经足够让闻屿野血液沸腾的了。   处在闻屿野这个年纪,再加上是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完全颠覆他以往认知的事情。   他简直恨不得这一秒提出来问题,下一秒就得到答案。   就在他情绪有些焦躁的不自觉竟走到李溯的实验室楼下的时候,他突然脚步一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那位拜托他转交给李溯情书的omega。   闻屿野向来是对解决问题没有什么耐心可言,他一贯喜欢简单粗暴的捷径。   当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omega身后的时候,一只手伸向前去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胳膊横在他的脖子上。   omega反抗的力道对于闻屿野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他甚至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闻屿野动作迅速的挟持着拖走了。 第27章   闻屿野把omega拖到他们训练室旁边储物间的时候,储物间内已经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点,学院内的早课还有晨间训练都已经开始了。   omega的手脚发软,浑身都在发着细微的抖,他的双手扒在闻屿野捂住他嘴的手掌上。   但是他那对于闻屿野来说微不足道的力量并不能撼动他分毫,他奋力挣扎许久,可被挟持过来的一路上除了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之外,omega什么声音都没能够发出。   恐慌感将omega彻底笼罩,在被闻屿野放到储物间的地上之后,闻屿野松开了一直横在他脖颈儿上的胳膊。   omega控制不住的从喉咙眼里发出来脆弱的哀鸣。   隔壁间就是alpha训练的教室,闻屿野把omega放在地上的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谨慎。   闻屿野捂住他嘴的手还没有松开,他蹲下身子,两人的视线对上,他看到对方瞳孔里弥漫而出的惊恐与哀求。   他的额角已经流下来一些细密的汗珠,流到了足以覆盖他半张脸的手掌上。   一位alpha如此粗暴的挟持一位omega到一间屋人的储物间,还禁止他发出声音,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在与闻屿野视线相接的下一秒,omega近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闻屿野盯着对方看了个仔细,像是在观察一件什么新奇物件,在对方闭上眼之后,闻屿野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我可以松开你,但是你不要尖叫或者呼救好吗?”   omega听到他这样的话,缓缓睁开了眼睛。   闻屿野紧接着说道:“而且你就算是呼救也没有用。”他朝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试图说服omega一样:“毕竟他们也都打不过我。”   “你应该认得我吧,或者在电视上,学院的颁奖典礼上,见过我的吧。”闻屿野感受着手底下紧绷着的肌肉,能够明显察觉出omega定是正把牙齿咬的死紧,他的视线落到omega明显起伏过快的胸脯上,再次开口道:“我不是什么坏人,放松一点儿好吗?我现在松开你。”   omega眼睫不太自然的颤动了两下,然后在闻屿野紧盯着自己的视线中,缓缓的点了点头。   闻屿野慢慢移开了自己的手。   omega坐在地上,后脑依靠在身后的铁皮储物柜上,极力平复着自己过快的喘息声。   他的身体朝后退缩,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上有着很深的五个指印留在他的下半张脸上,他抬起来眼睛目光很警惕的望着闻屿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闻屿野蹲在他身前,思索了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omega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他看着闻屿野那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脸,逐渐抿紧了嘴唇,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回答道:“季澄。”   “好的,季澄。你可以把你后脖颈的阻隔贴揭开,让我闻闻你的信息素的味道吗?”   “你!”季澄的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他的双手在身体两侧攥紧了,身体瞬间紧绷起来,脸色也继而变得苍白。   omega后颈被阻隔贴贴住的腺体部位,对于omega来说是那样脆弱又隐私的部位,对alpha露出来后脖颈释放出来信息素的行为无异于在作出一种性邀请,希望对方可以咬上自己的腺体进行标记。   闻屿野看着季澄的脸色红白交替,却又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于是将这种沉默视为了默许。   而季澄在意识到他的靠近的时候,立马情绪很激烈的朝闻屿野踹了一脚。   但是他这样的反抗动作在闻屿野眼中实在是太慢了。   闻屿野瞬间一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然后迅速往自己身下一扯,季澄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闻屿野的身子下面,闻屿野一只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然后将季澄在自己身下翻了个身,另一只手抬手撕掉了自己后脖颈的阻隔贴,他似乎对于季澄不配合的反应很是失望。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季澄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闻屿野桎梏住双手,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了。   他感觉到闻屿野在撕扯自己的阻隔贴了,季澄瞳孔骤然紧缩,语气艰难又惶恐的从喉咙里发出来声音:“不…不要。”   但是紧接着他就无法再说出任何连贯的字句了。   高阶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充斥在这小小的储物间里,那股冷锐的寒意带着极强的压迫性,别说是说话了,简直叫季澄无法喘息。   这不单单是心理层面的威慑了,是精神与生理的双重压迫。   季澄在这样信息素的压迫下,连蜷缩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做到。   闻屿野现今对自己的信息素的控制已经很有经验,因着季澄是脆弱的omega的缘故,他自认为已经很手下留情。   他慢慢低伏下来身子,高挺的鼻梁靠近了季澄的后脖颈腺体的位置,然后沉声说道:“放出来你的信息素,我闻不到。”   “唔……啊…”季澄浑身颤抖,汗如雨下,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对高阶alpha的臣服本能,难受痛苦的呻吟出声。   一股儿透露着讨好意味的小苍兰的信息素味道从季澄的腺体处徐徐散开。   直到闻到了这股信息素的味道,闻屿野才算罢休,压迫性的信息素奖励一般转为了安抚。   但是这安抚看起来作用并不大,闻屿野已经松开了季澄,但是季澄却还是久久的趴在地上没有动弹。   闻屿野忍不住伸手去将他扯了起来,有些不解一样:“你…你怎么…”   闻屿野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他此时看到季澄那张白皙的脸上此刻竟然已经挂上了满脸的泪。   “这就哭了?”是疑问的语气,闻屿野耸肩摊了摊手,似乎在极力表明自己的无辜:“可是我只是很轻的,闻了闻你。”   季澄却并不理睬闻屿野说出的这样的不以为然的话,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扇储物柜的铁门前,将脸埋在膝盖上,肩头抖动,抽泣出声。   闻屿野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这跟他答应李溯的不惹麻烦有些不符。   omega现在可是学院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万一这个叫季澄的omega跟他的教员告状怎么办啊。   闻屿野还记得他上次在学院里惹了麻烦之后,李溯可是很久没有搭理他呢。   闻屿野最后有些不耐的走到了自己的储物柜前,一把拉开了自己的储物柜。   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里面全是闻屿野自己雕刻出来的一些小玩意儿,看来看去,“木匠野”竟是一个也舍不得送给那位omega。   他最终从柜子的角落里扒拉出来了一枚勋章,那是灯塔颁给他的守护勋章。   他把这枚勋章递到了季澄面前,然后说道:“不要哭了,这个给你,不要跟你的教员告状好吗?” 第28章   季澄没有搭理闻屿野,他还很固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在那里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旁边的alpha训练室的早训已经结束了,那里传来了alpha自由解散的声音。   很快就会有一群alpha进来了,闻屿野开始有些着急,他动作强硬的拉住季澄的一只手,然后把那枚守护勋章塞到了他的手里。   他就季澄这个姿势,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寻到校园里一处阴凉的树下,把季澄放下了。   季澄这时候已经不哭了,他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有些愣怔的望着闻屿野。   闻屿野站在他面前,在不太刺目的阳光的照耀下,他斜打下来的影子笼罩住在树底下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的季澄。   “你这样我就当你收下了,答应了。”闻屿野这样说说完,转过身子去,迈开修长的双腿利落的走了。   他自觉做了一次很好的善后。   季澄看着闻屿野的影子离开视线,才渐渐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身体。   高阶alpha带给omega的压迫感太强了,他紧张的神经让他在闻屿野面前无法作出合理的反应,这会儿闻屿野走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的眼睫低垂下来,视线缓缓落到自己紧紧攥着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的勋章上,头脑中恍惚一震,倏然松手。   带着灯塔图标的勋章就这样从他手中滚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的声响。   金属勋章在地上静静的躺着,时间过去了许久,一只肤色白皙的手带着点怯意的缓慢伸了过去,把那枚勋章又收回手心了。   李溯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需要睡眠,但是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相互搅和着。   他心神不宁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早已在两个小时之前就熄灯了,现在却还是毫无困意,异常的清醒。   闻屿野为什么会在那天的生日宴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提前跑回来?他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但是自己当时已经打过了抑制剂了,而且在闻屿野闯进来之前,他卧室里已经开启排气扇很长时间了。   或许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   可是他说自己闻到了味道,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当时屋里的味道应该已经很淡了才是。   或许他只是闻到了一点点,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法遮掩,他只需要推脱说是不小心沾染上了一位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就可以了。   而在李溯心烦意乱睡不着的同时,闻屿野也同样在自己的房间里精神亢奋的睡不着。   是的吧,哥哥是的吧。   他摸出来自己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哥哥已经睡了吧。   自己要不要再确认一遍呢。   如果自己猜测的没有错的话,哥哥这时候应该正处于发情期。   今天才只是他发情期的第二天,这样的话只要闻屿野释放出来自己的信息素,高阶alpha的信息素味道可以很轻易的勾引出来omega信息素。   他今天的白天已经闻过一位omega的信息素,他现在已经能够很好的辨别出来alpha信息素与omega信息素的区别。   在闻屿野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释放的时候,李溯在自己的床上侧躺着原本已经有些昏沉的睡意。   一股萧瑟的冷意悄无声息的萦绕着他,紧接着就是好不容易才被抑制剂强压下去的热潮又重新以一种更加汹涌的姿态席卷了李溯的整个身体。   树莓味道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从李溯后颈的腺体处释放而出。   两股信息素的味道混杂纠缠在一起。   同一时刻,躺在不同房间的两人同时从床上弹坐起身。   闻屿野上半身直起来,坐在床上,他呼吸紊乱,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天啊!哥哥也太弱了吧!”   李溯却在弹坐起来之后,又瞬间软了身子,他的身体向床上倒去,这情*逼的人失去理智,呼出来的气都灼热的烫人,他的手脚发软,竭尽全力拼命往床头柜挪动身体,耳边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什么也听不见。   他万分费力的拉开床头柜,拿出来抑制剂,打开之后就毫不手软的往自己手腕上扎去。   一针剂下去之后他又去够另一支,但是身体使不上力气,李溯从床边直接摔了下去。   他的额角流下来许多汗,流到他的眼睛里,他抬手艰难的擦了一下,缓慢的撑起来身体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他这次足足打了三针下去,身体里那难以抗拒的汹涌的情*才勉强算是被强压下去。   李溯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地板上都留下了一些水迹。   他的睡衣被汗水打得湿透,分外狼狈的模样,恍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酷刑。   他在原地缓了十多分钟才又重新爬起来,他扶着墙墙面起身,摸到了开关控制版,把排风开到了最大档。   就在李溯的双腿缓缓恢复了力气之后,他的神智回笼,又惊又怒。   闻屿野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一个S级的alpha怎么可以在家里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怒意冲击着李溯的胸腔,他气得眼睛发红,指尖都都开始发麻。   当李溯迈开脚步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闻屿野的门前,攥起来拳头要往他门上砸的前一秒,李溯停住了动作。   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顺着李溯赤裸的脚面延至脚踝顺着裤管一路往上,李溯浑身惊起一阵鸡皮疙瘩。   不,不能这样。   一位正处在发情期的omega在深夜去敲开顶级alpha的门,兴师问罪,这太冒险了。   敲开闻屿野的门之后呢?   威胁他吗?警告他吗?   就凭自己现在这副随时都要失控的模样?还嫌自己露出来的马脚还不够多吗?!   李溯站在闻屿野卧室的门前,心头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一点一点被冷却下来。   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低垂下来,遮住了李溯阴沉又夹杂着不甘与愤慨的目光。   而此刻卧室内淋浴间里正在冲凉的闻屿野对于正在自己门外上演着一出天人交战的李溯的内心一无所知。   他整个人都异常的兴奋又愉悦。   在与他哥的信息素交缠在一起的时候,闻屿野的心头便炸开了一股无法自抑的巨大狂喜。   他的耳边不断的回荡着路延宸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omega你就会有反应了。”   那是闻屿野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他收到了来自李溯的迟来的礼物。   他发现了他哥隐藏许久的一个秘密,自此成为了他哥众多舔狗里吠得最响的那一只。 第29章   闻屿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他哥这样的omega,他哥的身高虽然没有他高,但是也有一米八几了,远超联盟omega的平均身高,性子要强,又冷又傲,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儿大多数人印象中omega的特质。   不柔软,不娇弱,不温顺。   而且看起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哪怕是处在发情期,李溯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也与平常普通的omega的信息素有着微妙的差别,虽然与alpha的信息素的也不同,但是因着第一次闻到的时候闻屿野喝了酒的缘故,他根本不大敢确定,如今经过了一番探究确认了心里答案的闻屿野站在淋浴头低下,浑身燃起来一阵冷水都浇不下的热意。   他此刻觉得李溯就是整个联盟最独一无二的omega,跟整个联盟中最优秀独特的自己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溯的信息素简直是太弱了,他甚至都不如闻屿野挟持逼迫的季澄的信息素。   李溯这样的信息素是很难只单单用信息素就可以引得alpha为他发狂的。   但是他还长着如此勾人心魄的一张脸,或许对于一些alpha来说,长着这样漂亮脸蛋儿又端着一副冷冷轻轻架子的李溯会更能激起来alpha本能中的征服欲呢。   闻屿野回忆着他哥昨日被他撞见之后发脾气的模样,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是被激起来征服欲的一员,关掉冷水的时候心里还有了些担心李溯会被别的alpha觊觎的危机感。   闻屿野从冷水下擦干身体从浴室里出来的之后躺到了自己床上。   过了十来分钟之后,他没有再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他翻身从床上起来,打开了对面墙上的屏幕。   怀着一颗跳动频率不不太自然的心,他把那部以前看过的青春纯爱电影又重新翻找了出来。   这么久没看过,不知道为什么这部电影的评分竟然已经掉到了六点三。   但是这并没有如何影响到闻屿野的心情,他难得安静的在那里把这部电影重温了一遍。   在镜头又转到了主角露出来甜蜜的笑容写日记的时候,闻屿野的眼神一动。   他于第二日光顾了一家文具店,买了一些信封还有一本日记本。   他决定还是按照电影里的流程来,首先,他要为他哥先写一封情书。   这封情书写得闻屿野绞尽脑汁,苦熬了好几宿,几经修改。   第一次由于介绍自己优点占据的篇幅太多了,删减了一些,第二次又因为通篇都是夸赞他哥的词句,闻屿野怕他太过骄傲,于是也删减了一些。   最终的定稿,以闻屿野与李溯的闪光点各占百分之三十,剩下百分之四十则全部为总结两人是如何般配为主。   这封信终于在李溯发发情期的结束的前一天完成了。   闻屿野在风和日丽的上午,来到了李溯所在的实验楼的留言信箱。   李溯的铁皮留言信箱已经分外的拥挤,闻屿野站在那铁箱子前面,都还没能把自己的塞进去呢,里面反倒是又吐出来了两封信件。   铁箱子敞露的狭窄缝隙显然已经容不下其他的爱慕者再来此处投递自己的情爱之意。   但是这对于闻屿野来说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大问题。   他动作利落的把留言信箱上的锁暴力拆除了下来,拆洗来的瞬间,铁箱箱子就不堪重负的样子敞开了口,里面的信件瞬间倾泻而出,闻屿野赶忙接住了,然后把里面剩下的也都收拾了个干净,最后把自己的那封信非常端正的放进了信箱的正中间。   闻屿野把那些信都抱走了,连带着最开始信箱中反吐出来的掉在地上的那两封信都捡起来带走了。   出了学院大门,闻屿野把怀里的那些信件一股脑丢进了附近的一个大垃圾箱里。   李溯回到学院之后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感觉不好,他眼下有着明显都是青黑,像是已经连续好几晚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你…你还好吗?”何可解看着面无表情已经给自己灌了两杯咖啡的李溯,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溯对于何可解没有过多要隐瞒的意思,他声音有些哑涩的回答道:“不好。”他说完之后抬起来手揉了揉眉心:“抑制剂对于我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差了。”   “而且,就在你送我回去的那天晚上,你走了之后,闻屿野不知为何也提前回来了,他闯进来我的房间。”李溯在提及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有些阴郁。   这似乎是最近烦扰他的源头。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李溯说到最后渐渐抿紧了嘴唇,就好像十分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也很想逃避这件事情一旦真的被闻屿野发现之后的糟糕后果。   “他最近有找你什么麻烦吗?”何可解问道。   李溯摇摇头:“那倒是没有。”其实真的仔细回想起来,闻屿野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主动找李溯麻烦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李溯不反感他讨厌他的理由。   在李溯眼中,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闻屿野就是一名大龄的“问题儿童”,与“麻烦”二字有着无尽的紧密联系。   粗鲁,不懂礼数,很多想法都十分的想当然,总是爱说一些惹人发笑的蠢话。   “他不是一直对你的态度都挺……”何可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瞬紧接着说道:“挺友好的吗。”   他安慰李溯道:“或许不用这么悲观,他他可能即使发现了什么也会选择为你保守秘密的。”   李溯这时候已经放下了咖啡杯,走到了休息室的窗户前。   他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有了几分消瘦,何可解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不能再这样滥用抑制剂下去了,你的身体会负荷不了,你应该找一个……”   何可解的话音刚落就被李溯打断了:“我应该找一个omega,这会是我身份很好的掩护。”   这天晚上,从实验室内走出来的李溯来到了许久不曾来过的留言信箱前。   他皱着眉头拉开了已经不需要他用钥匙就能够打开的信箱。   铁箱“吱嘎”一声响,里面只孤零零躺着一封信。 第30章   在树下面偷偷注视着对面实验楼动静的闻屿野看见他哥从四楼下来了,他突然也有些紧张的往树后面躲藏。   结果没想到他这么缩身一躲,眼睛的余光一瞥,竟然发现了季澄在他斜后方的一丛矮树里猫着腰,也不知道是躲藏在那里多久了。   这一眼看得闻屿野会有几分来气,只觉得季澄说不定比自己来的时间还要早。   虽然闻屿野觉得自己这些这些竞争对手都没有什么用,但是看到他们在自己面前努力也总是觉得不爽。   闻屿野踩着几株碎草走到了季澄躲着的那丛矮树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季澄看见闻屿野突然出现的身影,还妄想着往草丛里钻去。   闻屿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后领子把他提溜了出来,跟拎起来一只不太懂事的小野猫似的。   季澄身上沾了一些杂草,清秀白皙的脸上也蹭了点灰在上面。   闻屿野没忍住,提起来他的衣服抖了抖。   他把季澄按到一颗树上,不知道为什么季澄这次看起来已经不如上次怕他了,这多少有些让闻屿野失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过不到一周的时间,难道在季澄的眼里自己就变得慈眉善目了些?   这让正准备威胁人的闻屿野有几分遗憾,甚至有些后悔上次跟季澄说什么自己不是坏人。   他收敛起来神色,故意板着脸横眉冷对,刻意用很凶恶的语气说话:“我警告你,我现在已经变坏了,如果你再让我发现你来实验室楼底下偷看我哥,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结果没想到在这样凶残的威胁下,季澄给出的反应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从闻屿野脸上划过,又落到远处的一株草上,复又飘回来。   他蚊子嗡嗡似的:“那你…那你想让我看谁啊。”   这话问得仿佛他就除了李溯没人可看似的。   闻屿野有些烦了:“那你就不能看看别人啊!总是…总之你就是不准在再看他!”   季澄看着杵在自己眼前的人,颇有几分说不出的难为情,他低垂下来脑袋,像是不好意思再与闻屿野对上视线一般。   他过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好啦,我知道啦,你快放开我吧,我以后不再看他了。”   这话回答的,就好像刚才闻屿野对他说出来的不是威胁而是请求一样。   但是这勉强也算是一个让闻屿野满意的答案。   闻屿野决定不再与一个omega多做计较了。   闻屿野送出情书之后的这段时间为李溯做了很多事。   比如每日为他哥清理留言信箱中多余的书信,威胁每位要来偷偷看李溯或者来递送书信礼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溯在收到自己的情书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第31章   在一个周之后,闻屿野发现他哥好像有反应了。   在收到自己的情书之后,他跟宋桡沐走的越来越近了。   在学院里,闻屿野时常能够看到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   像李溯这样的人,他与哪位omega走得近一些,或者是朝某位omega笑了一下,都能被传得沸沸扬扬,这样高频次的与宋桡沐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不用几天,李溯与宋桡沐在一起的消息就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了。   这一消息让众多alpha与omega皆是愤慨垂泪。   传出消息的这日几乎可以称为学院的“失恋日”。   闻屿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明白在自己这样的严防死守下,宋桡沐是怎么插进队来的。   但是他是知晓他哥的秘密的人,宋桡沐再有魅力也是一位omega,他不应该这么草木皆兵。   他一边这么自我说服,又一边掩饰不了焦虑的把实验楼外他经常躲藏在后的那棵树的树皮抠掉了大半。   在一个天气沉闷的半下午,李溯从实验楼楼上下来,宋桡沐正站在一楼的走廊外的台阶上等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宋桡沐不知道正凑近李溯跟他说着什么,李溯十分有耐心的低下头来听着。   这对于李溯来讲确实是一个亲密距离了。   两人交流完毕,就迈开脚步往外走,刚从走廊上下来,迈开一步,天空中突然响起来一阵闷雷。   阴沉憋闷了一天的天气,终于在此刻下起雨来。   这雨来得太急,两人都没有准备,躲闪不及,豆大般的雨滴便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但是奇怪的是,这倾盆大雨好像只单单淋湿了宋桡沐。   李溯望着眼前密集的雨组成的雨帘,垂下来视线,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没有怎么湿,他紧接着察觉到不对,抬起来头之后看见,闻屿野正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在他的头顶上,他的半个身子从实验室二楼的一处窗口探出来大半,看起来上半身完全悬浮在空中一样。   那把伞其实完全足够大,可以帮李溯和宋桡沐都遮挡住大部分的雨,但是闻屿野却行为很恶劣的,不仅没有帮宋桡沐遮雨,还故意把伞的以一种倾斜的角度把为李溯挡住的部分雨水倾浇在宋桡沐的头顶上。   就在李溯抬头与闻屿野视线相撞,对视的那一瞬间,闻屿野还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妥,甚至还朝李溯咧嘴笑了一下。   被雨水淋湿的宋桡沐看起来楚楚可怜,他柔软的发丝湿漉漉的,紧贴着他白皙的小脸,他小声的惊叫了一声,抬手在自己的头顶做出来一个遮挡的动作,像是只被枝头挂住的惊慌失措的幼鹿。   李溯看起来并没有要搭理闻屿野的样子,他握住了宋桡沐的手腕,把他拉到一楼的走廊下。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然后裹到了宋桡沐身上。   李溯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送过来一把雨伞,顺便通知给了学院警卫处,有人私自闯入实验楼。   不多时,司机就送来了伞,李溯给宋桡沐体贴的撑着伞,两人离开了实验楼。   闻屿野看着两人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的身影,神情逐渐笼罩在一股浓郁的失落中。   李溯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将他无视了个彻底。   给李溯撑伞的时候,他的身体探出来窗户外面,也被淋湿了大半,他现在身体从窗口缩回来,望着手里伞骨巨大的黑色雨伞,越想越是有些恼火,恨不得把手里的伞掰扯成八节。   闻屿野其实很想堵住李溯问问,他是不是没有收到自己给他写的信,但是李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好像在极力避免跟闻屿野碰面。   他总是很忙碌的样子,忙着去实验室做实验,忙着跟那个叫宋桡沐的omega约会。   早出晚归,自然是没有时间去应付烦人的弟弟的。   闻屿野觉得他哥这样很不对,他认为李溯是因为扮演alpha这个角色太久了,太过入戏的缘故,才会让他有这种omega与omega像是要在一起的行为。   这很荒谬,不合常理,是错误的应该被纠正。   闻屿野在这天的早晨目送李溯离开之后,神色忧郁地望着自己桌面上摆放着的已经被擦拭干净许久的模型船。   他一只手抱着模型船,从自己的阳台翻跃到了李溯卧室的阳台上,他试图推了一下李溯卧室的窗户,发现窗户被从里面锁死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能从闻屿野手里存活的锁太少了。   暴力拆锁是闻屿野常用的开锁手法,可是那样很容易把玻璃窗户也一起破坏掉,这是很容易惹李溯不开心的事情。   如此,闻屿野只能多费一番功夫,他又重新翻回了自己卧室,从床底下找出来自己的工具箱。   在李溯的玻璃窗户的锁旁边钻出来一个小孔,然后插入一根纤细的铁丝,轻轻一拨,窗户上的锁就应声而开了。   闻屿野进到李溯的卧室,把怀里的模型船放回了书架的顶层,那是它原来的位置。   放下来东西之后,闻屿野四处打量了一下,最后视线停留在那张大床上。   闻屿野扑到那张床上之后,一切就如同他想象的那样,薄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淡淡的树莓的香味。   他忍不住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用被子蒙住脸。   等他在那张床上翻滚了个够之后,他才恋恋不舍的从床上爬起来,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拿着自己的工具箱。   而就在他正要离开他哥的卧室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被清理干净的垃圾桶里躺着一团废纸。   那团废纸上面的花纹太过于眼熟了,那亦然就是闻屿野精挑细选的为李溯写情书的信纸。   闻屿野还有一瞬间的不敢相信,他快步走到垃圾桶旁边,把里面的那团皱成一团信纸展开在地上铺平了,上面显露出来熟悉的字迹。   他哥收到了他的信,而且拆开了信封,看了之后把它当作废纸一样丢进垃圾桶,然后决定了跟宋桡沐在一起?   这是什么狗屁选择!?   是为了逃避自己吗?   多日以来积压的郁气与烦闷在此刻骤然登顶。   李溯这天晚上回来之后,进卧室的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有人进来过。   床铺被滚皱了,被子被掀开。   他环顾了一周,不费力气的发现了书柜顶层的那艘模型船。   闻屿野闯进来他的卧室,并且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简直是嚣张至极。   李溯的脸色沉下来,他走到了自己的床边,然后把床单和被罩统统扯拽了下来,丢到了洗衣机的滚筒里。   他刚把新的床单被罩换好,屋里就响起了敲门声。   “哥?你回来了吗?”闻屿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溯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没有要跟闻屿野撕破脸皮的打断,他十分压抑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嗯。”   “哥,你可以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吗?我有话要和你说。”   李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这会儿倒是假惺惺的讲起来礼貌了,他闻屿野进自己这扇门什么时候征求过自己同意了。   但是李溯还是十分隐忍的,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回答了闻屿野:“我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那哥哥把门打开,我快一点讲完。”闻屿野不愿意罢休的模样。   已经处在极度不满的状态的李溯耐心彻底告罄,他开始控制不住提高了声音:“我说了我已经休息了!你听不懂吗!”   在这一声李溯已经明显有了脾气的话落音之后,门外的闻屿野竟然真的没有再回嘴,默不作声的走了。   李溯听着门外响起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刚吐出来一口气,就听见自己房间里窗户被“刷”一声拉开的声音。   李溯被这声音瞬间点着一样,他快步走到自己的窗户前,闻屿野正蹲在他的窗台上。   “你有完没完!到底想要干什么!”李溯沉着脸,蹙眉望着他。   闻屿野今天也是出奇的反常,对着李溯没有半点儿要示弱讨好的意思,反而还在斤斤计较:“哥哥不是说已经休息了吗!衣服还没换呢!就会撒谎骗我!”   闻屿野还想进来李溯的房间,但是李溯在他前面堵着,根本就是不想让他进来的意思。   “骗你?有必要吗?烦你看不出来啊!赶紧给我滚蛋!”李溯这样的人,向来是爱与人冷漠着讲一些虚伪客套的话,对谁都是一副疏离冷淡的嘴脸,极少见他口出恶语,如今对着闻屿野说出来这样撕破脸皮一样的话,显然也是真的被闻屿野惹急了。   话讲到这里,双方都认为已经对彼此的忍耐到了极致,闻屿野本身也不是什么脾气很很好的人,听李溯讲出来这样伤人的话,也彻底冷下来脸色。   他这样的一位高阶alpha摆出来这样的神情,其实是十分能唬人的。   “烦我!?哥哥终于装不下去了?其实哥哥从我进门开始就讨厌我吧,送给你的模型船最开始也是你自己丢掉的对不对?就像是对待我送给你的情书一样,不管我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只当作垃圾一般丢弃。”   李溯听他提及情书,知晓他定是潜入自己卧室的时候发现了,他心底升起来一丝慌乱,闻屿野最近的种种行为都在表明一件事,一个他逃避承认拒绝接受的结果。   甚至直到此刻他还在负隅顽抗,摆出来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表情掩盖着自己内里的不安:“情书!?你还好意思提情书?你脑子有病吧,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都写了什么鬼东西,我不仅是你哥,我还是一位alpha……”   李溯话还没说完就被闻屿野打断了,他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哥:“alpha?你是吗?alpha也会有发情期吗?”   闻屿野毫不犹豫的拆穿他。   空气霎时间安静下来,李溯看着他这个便宜弟弟挂着恶劣的笑意的脸,他果然是真的发现了,李溯的神色逐渐变得冰冷,望着闻屿野的眼神中闪烁着阴狠的寒意。   这样近的距离,闻屿野把李溯眼神的变化尽收眼底,他还状似无知无觉的嬉笑着对李溯说道:“哥哥这是什么表情啊,是想杀我灭口吗?”   而没有想到的是李溯真的在闻屿野话音落地之后伸出手用力往闻屿野肩膀处推了一把。   闻屿野一时不察,没有防备,整个身子开始往后坠去,闻屿野反应极快的伸手抓住了李溯的手腕。   就在闻屿野从二楼的窗台即将跌落的时刻,他连带着将李溯也扯拽了下来。   两人重重跌落在庭院中的郁金香花丛中,李溯整个人都压在闻屿野身上,闻屿野的身体起了很大的缓冲作用,李溯根本没受什么伤,而承担了两个人重量的闻屿野从二楼跌下来竟然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就跟没事人一样。   闻屿野从来没有跟他哥离这么近过,他只要一低头就可以把脸埋入李溯的颈窝。   李溯很快就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从闻屿野身上下来,但是他的动作怎么可能会快过闻屿野。   闻屿野在察觉到他的挣扎意图的瞬间就翻身把李溯压在了自己身下。   李溯那张近乎完美的容貌就这么映入闻屿野的瞳孔之中,两人视线相对,闻屿野都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要对李溯说什么。   他紧盯着李溯那张脸,一时失神,骤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月光洒在庭院中的郁金香花丛中,洒在他们身上,一阵微风吹过,闻屿野闻到了馥郁的郁金香花香还有一丝十分不易察觉的树莓香。   一份按耐不住的悸动迫使闻屿野凑近了李溯那一张一合不知在咒骂些什么的嘴,闻屿野吻了上去。   那其实是一个很轻的,一触即分的一个吻,但是李溯表现出来了极为激烈的情绪,他仿佛遭受了什么奇耻大辱,目光愤恨非常,抬手就给了闻屿野一耳光。   这一巴掌可谓是用了十成的力气,李溯再怎么说也是一位成年男性,这一巴掌打过去把他的手都震麻了,闻屿野也被打得偏过脸去。   如果不是夜色足够昏暗,又或者是因为李溯情绪失控的厉害,他就能够发现,他只打了闻屿野一边的脸,但是闻屿野的两颊都不可思议的泛起来坨红。   他好像还沉浸在献出初吻的羞涩中没有走出来。   他紧紧的抓握住李溯打他耳光的那只手的手腕不放,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又在李溯的手掌心,将脸凑了上去,蹭了一下。   又过去了片刻,李溯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空气里弥漫出来那股儿带着熟悉压迫感的信息素味道,而此刻那股信息素释放而出的是一股浓郁的求欢信号。 第32章   闻屿野把院子里那架他给自己建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给拆了。   他亲自动手拆的,把船体拆成了四块,而船内部的方向舵还有船帆之类的则是全部被他丢掉了。   模型剩下的部分船体让他叫来了一些工人给他往二楼运送。   闻屿野站在院子里监督着他们把自己的宝贝模型往自己二楼卧室的窗口运送,他一边看着一边不自觉的用手碾着自己大拇指指腹的一个细小伤口。   那是他清晨的时候拆模型船的时候几度走神儿不小心被钉子扎的,他一般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但是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回想昨天那个与他哥之间的吻。   虽然被抽了一巴掌,两人的嘴唇也只轻轻碰了一下就分开了,但是那再怎么说也是货真价实一个吻啊。   只要努力回想,还能回忆起来一些细节,比如,他哥的嘴唇触感微凉,很柔软,跟他的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尽管他哥在他趴在他身上愣神的时候一脚把他踹开,情绪激动的骂了他,最后离开的脚步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还被他们俩压歪倒的郁金香花枝绊了一下。可是这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还是让闻屿野觉得是十分值得纪念回忆的美好。   把被拆好的四份零散船体从庭院里运送到二楼的卧室并不是很大的工作量,闻屿野昨天亢奋的一整晚没睡,天微微亮就起来在院子里拆船了,现在不过上午九点钟,全部的运送工作都已经完成了。   闻屿野回到卧室里洗了个澡,他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的木屑。   下楼的时候看见闻韵让佣人给他准备的早餐都已经摆好了,这个时间点他去学院已经算是很晚了,虽然他经常迟到早退也没有人管束他,可是他今天的心情很不一样,李溯肯定已经到学院过了,他想快点过去守到他实验楼底下,万一他一不留神,让谁逮着空子再给李溯的留言信箱塞些什么闻屿野不愿意见到的东西可怎么办呀。   闻屿野有些犹豫,但是在闻韵的再三催促下,还是勉强决定坐下,吃掉闻韵让人给他准备的早餐,反正其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闻屿野刚坐下吃了两口,无意间眼睛往客厅里的落地窗那一瞥,突然发现刚才已经完成工作的那批工人竟然还在他们家庭院里,没有离开。   动作看上去,竟像是还在干活?   闻屿野嘴里叼着一个三明治就来到了庭院内,到了院子里,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李溯还没走,在让这群工人给他的窗户换成防盗窗户。   这其实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因为李议员家的防卫措施可以说是十分严密的了,私保护卫都快将这宅子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了,哪有什么不长眼的小偷或者别的什么人潜入这里呢。   虽然这群工人觉得不太理解,但是还是尽职尽责的按照李溯的要求把生物识别系统,包括电子眼,还有什么电网装置,都一一安装上了。   李溯站在新换好的窗户前,跟楼下庭院中望着自己的闻屿野对视了一眼,然后慢条斯理的展示了一下他新上的窗户的防盗功能,他只是轻轻按了一个按钮,那窗户的表面就噼里啪啦亮起来一道道光。   闻屿野嘴里叼着的三明治只被他咬了一口就掉了下来。   院子里那只原本在闻屿野出来之后就缩回自己的狗屋的阿拉斯加在此刻看到那掉落到地上的三明治,又在那探头探脑起来,就等闻屿野离开之后,自己好一个飞扑上去。   李溯又故意在房间磨蹭了一会,他一点儿也不想再跟闻屿野坐一辆车去学院。   但是没想到尽力拖延时间的李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闻屿野正靠在车门上抱着手臂等着他一样。   看见李溯出来,闻屿野眼睛亮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站好,拉开车门。   李溯完全不想跟他坐一辆车,但是开车的司机是李晟越的人,李溯并不想让什么不必要的消息传到李晟越那里。   他站在车门前,面色不善的看着闻屿野那张有点儿紧张的望着自己的脸,僵持片刻,他最终还是躬身坐进了车里。   李溯眼下是一片很明显的没有休息的好的青色,他皮肤白,所以一休息不好就会很明显。   车很平稳的行驶开来,李溯现在非常不想和闻屿野共处于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在他屡次潜入他的房间,又发现了自己深埋已久的秘密,再到在庭院中压到他身上发情,闻屿野一名成功的从一个单纯的“麻烦”变成了一个对于李溯来说十分具有威胁感的危险人物。   但是显然闻屿野自己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甚至有些想要动作隐蔽的不动声色的慢慢朝李溯靠近,还故意想要跟李溯搭话,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李溯昨天也没有动作凶狠的把他推下楼,而他也没有趁李溯不注意强行亲吻他。   他思考着李溯上午在家中的举动,语气都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了:“哥,其实我觉得你很没有必要装那么复杂的窗户,我的听力很好,如果你的房间有什么动静或者你发生了什么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去保护你的。”   李溯听他说完这段话,一时间都有些摸不准他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作不懂。   明明他自己就是那个对于李溯来讲最危险的人物了,装那样层层防护的窗户是为了防谁他真的不知道吗?   而且他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他听力很好?自己房间里有什么动静他都会第一时间到?   李溯瞬间心头警铃大作,难道说他已经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潜入自己房间装了什么窃听的东西?   闻屿野这个神经病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李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面上却没流露出来太多的情绪。   到达学院还要有一段时间,李溯轻轻吐出来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头往车窗处偏了偏,身体也最大限度的远离闻屿野。   闻屿野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溯身上,看到他哥那副样子,于是又开口提议道:“哥,你要睡一会儿吗,你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或许会更舒服一些。”   李溯现在完全不想听到闻屿野的声音,强行压住自己心头的烦躁不安,只对闻屿野说了两个字:“闭嘴!”   被拒绝的闻屿野有些失望,但是这种程度的挫折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还是很快就回答了:“好的。”   李溯照例在休息室内先泡了杯加浓咖啡,他把咖啡杯端起来走到书桌前,端起来咖啡抿了一小口,有些烫,他把咖啡杯放到了桌面上。   他心神不宁的在书桌前来回踱步,坐立难安的样子。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就那样赤裸裸的被闻屿野撕裂在眼前,用以中李溯觉得十分受辱又冒犯的方式。   他的存在对李溯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大,已经不是硌人碍眼的小石子那样简单了,他简直快压得李溯透不过气来了。   他会拿这个秘密胁迫他什么吗?又或者用他S级的alpha信息素压迫自己,做像是昨晚那样的事。   这样的后果是李溯决不愿接受的。   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泡一杯咖啡之后,第一时间就去实验室,而是坐到了自己书桌边,打开了电脑,然后联系何可解。   “我上次让你调查的联盟内S级的alpha适龄年龄段的人的婚姻情感状况以及过往情史的事情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学院中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   闻屿野难得没有猫在李溯的实验室楼底下抠树皮,而是带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模样跟在季澄身后。   跟着季澄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你们下一节课是omega生理常识课吧。”   被这么捂着,闻屿野觉得闷坏了,再给弄错岂不是白遭罪。   好在季澄连忙点头:“是的,我确定的。”   闻屿野刚进学院的时候一直沉迷于竞技场,而后就各种外出任务,回来之后一些文化常识课基本都逃掉了,这会儿钥匙去找低年级的那些学弟去蹭课听什么生理常识课,那得多丢面子啊,就跟闻屿野自己一个高阶alpha什么都不懂似的。   反正好在闻屿野自己是alpha,他还可以自己探索自己,但是omega可不是他说探索就能探索的了。   万一李溯跟他在一起了,他要是哪里露了怯,或者有什么该他懂的他却没懂的地方怎么办?   他可不想让李溯不舒服,或者对李溯做出什么照顾不周的事情。   虽然李溯看起来很强大,但是他也摆脱不掉omega的身份,他还是会有迫切需要alpha的发情期,会有发情期后的虚弱时刻。   为此,闻屿野不惜献出他柜子中的木雕工艺品中稍微有些瑕疵的一件,送给了季澄,希望能跟着他去蹭一节omega生理课听。   这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平常的时候,哪怕是有些alpha围在omega的教室外被他们的教员发现的话也会挨上一顿狠骂,更别提是潜入教室里跟这群被视为学院中的重点保护对象的omega坐在一起听课了。   从那位omega在学院里意外发情之后,他们的教室外就严禁出现任何alpha的身影了。   季澄虽然看起来有些犹豫的收下了被闻屿野强行塞到手里的木雕,但是也是对闻屿野提出来这样的要求感到为难。   闻屿野这样的身高身型,到底怎么可能潜入他们的教室不被发现呀。   闻屿野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心,安抚一样讲:“我们提前十分钟去教室,然后坐在最后一排,我趴在桌面上,装作身体不舒服,不会有人发现的。”   季澄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闻屿野放弃这个念头的,而且他好像也是有听说过学院里有omega偷偷带自己的伴侣去陪自己上课的,刺激又温馨。   最后几经挣扎,季澄小声嘟囔着嘱咐道:“那你可要小心,不能放出来自己一点信息素。”   闻屿野不屑一顾的表情:“当然,我自制力超强。” 第33章   虽然闻屿野这样说了,但是季澄对他还不是很放心。   于是提出来要给闻屿野再贴一个阻隔贴,闻屿野对他这样的要求有些不耐烦,可是现在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他最终还是臭着脸在季澄身前弯下了腰,然后对着他露出了脖颈儿。   哪怕是alpha的腺体部位不如omega脆弱,但是腺体素来都有“第二心脏”之称,不管是对omega还是对于alpha来说都是十足重要的部位。   季澄以为自己说服闻屿野还要再苦口婆心一番,没想到闻屿野虽然摆出来不太情愿的脸,但是动作还算利落。   这份信任让季澄微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alpha,弯下腰在自己面前露出来的后颈,耳朵也开始慢慢发红起来。   他原本是打算给闻屿野让他自己贴的,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自然而然的摆出来这样的姿势等着了。   这明明是关系很亲密的人之间才会为彼此做这样的事情。   闻屿野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季澄还会走神儿,忍不住开口催促道:“要贴就快点行不行!”   “哦…”季澄听到他的声音,骤然回神,有些手忙脚乱的去摸自己的口袋。   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卡通猫咪的阻隔贴。   浅咖色与深棕色的色系搭配。   闻屿野瞥了一眼,觉得非常幼稚,跟自己的气质严重不符,自己的阻隔贴可是一律选择了成熟高雅的纯黑色。   提前十多分钟来到教室的两人在最后一排落了座。   教员这个时候还没来,但是教室里已经零星来了几位omega,他们两人从后门进来,没太隐引人注意,有一两个看见季澄的跟他打招呼,又看见他身旁跟着的全副武装的闻屿野,脸上露出来一副了然的微笑,对着季澄挤眉弄眼的。   季澄控制不住的有些脸热,这会儿到教室里了,又开始感到紧张,明明他自己也不是会很轻易做出来这样冒险的事情的人,怎么就这样三言两语允许闻屿野跟自己进来了呢。   他的手伸进口袋,握了一下闻屿野刚送给自己的木雕。   是一只小狗,好像是阿拉斯加,或者是哈士奇。   季澄摸了摸小狗,轻吐出来一口气,试图叫自己不要那么紧张,表现自然一点。   幸运的是今天来的这位教员没有在课前点名。   闻屿野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头低得似乎要将脑袋埋进面前的书本里。   头虽然低的很,但是他却有竖起来耳朵仔细听讲。   这节课开始十五分钟之后,季澄突然发现闻屿野拿着一支笔在自己的书本上正在勾勾画画着什么,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闻屿野自己装模作样的伪装,结果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之后他发现闻屿野竟然真的是在认真做课堂笔记。   季澄有些不可置信,他反复抬头对照了一下,发现闻屿野竟真的把教员在上面的板书一字不落的抄在了他的书本上。   他整个人缩在对于他来说有些低矮的桌椅上,像是在努力降低自己在这个教室里的存在感。   他这一刻在季澄眼里仿佛是这个教室里最兢兢业业,努力勤奋好学的一道影子。   这完全颠覆闻屿野往日在季澄心中的形象,就在季澄在心里不住感叹的时候,“影子”却没能安分的保持自己隐秘的“影子”形象多久。   就在课堂进入了后半段的时候,闻屿野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他的脑袋压在自己放在桌面上的一只胳膊上,然后偏着头压低嗓音跟季澄讲话:“我想下课摸一摸你的,可以吗?”他抬手把自己的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来眼睛,望着季澄。   这样的眼神显得他整个人很真诚,季澄压根儿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被这样的眼神望着有些晃神。   闻屿野却以为他是不同意,于是也像是让了一步似的又开口说:“作为交换,我也让你摸摸我的。”结果他说完季澄却还是没有反应,或许季澄根本就对摸alpha的腺体不感兴趣。   闻屿野还是不死心的伸手去拽了一下季澄的衣袖:“到底行不行?”   季澄被他拽住衣袖,忍不住抬手去阻止他,想要他松手,他也跟着压低声音说道:“你干什么呀?”   两颗脑袋逐渐凑近了,闻屿野还要张口再说的时刻,前桌的人突然胳膊碰了一下他们的桌子,然后紧接着低咳一声。   季澄猛然一惊,抬头的瞬间他发现,站在前面的教员的视线正落在他们这里。   季澄冷汗冒了出来,神智恍惚的被教员指着站起身,他这时候清楚的看到教员身后的黑板上正在介绍成年omega腺体的特点还有发育形成的大小范围。   季澄神经紧张,他看到教员正严肃的板着一张脸嘴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紧接着他身旁的椅子响动,闻屿野也紧跟着起身站了起来。   季澄跟闻屿野还没到下课就被请进了院长室。   闻屿野杵着个大高个子站在院长的办公室里,心情变得很是糟糕,他的隐藏工作竟然失败的这么迅速,他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听完这节课,也没从季澄那里得到他提出的请求的回答,他们就这样被赶出了教室。   被赶出来的时候,那位教员还在面红耳赤的斥责他们。   好像他来蹭了一节omega的课是做了一件多么不知羞耻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确实是违反了院里的规定,季澄被单独叫了出去,闻屿野在院长室喝了一杯花茶之后也被一位灯塔的人领走。   闻屿野不知是院方碍于李议员的情面还是不愿砸了灯塔现在力捧的新星的招牌,他只得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训话。   但是季澄就不一样了,他在隔壁的办公室里待了足足有三个小时才出来,期间被负责自己的教员骂得抬不起来头,被监督着写了两千字的检讨,还得到了一个全院通报批评的处罚。   闻屿野都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他才出来,本来还有些心烦意乱的,结果看到季澄出来的时候眼眶子红彤彤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滑,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可怜。   闻屿野那些原本斥责抱怨的话都都到了嘴边又统统都咽了回去,不知道季澄从旁边的办公室里出来为什么哭得这么惨,或许是隔壁的花茶不太好喝?又或者是他觉得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很过分,不愿意答应……   毕竟季澄一向是一位比较脆弱的omega,上次自己只是轻轻闻了他的后颈的信息素,他就哭了好久,这次自己提出来还想上手摸,他当然更得吓哭了。   闻屿野心里忍不住将他和李溯比较,他觉得李溯就会比较坚强,才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就哭鼻子。   但是怎么说这件事到底也是因他而起,于是闻屿野尽管十分不高兴,还是按耐住了性子,闷闷站在季澄面前说了句:“好了,我不摸了。”   这件事耽误了他好长时间,他走在学院里,不自觉又逛到实验楼楼下的时候竟然又撞见他哥跟那宋桡沐王外走。   他们两个人并排走着,两人的手若近若离的触碰着。   闻屿野今日几番接连受挫,心里正憋了一股气,这会儿撞见了李溯也不闪不避的直愣愣迎面走过去。   而李溯根本就是已经看见了他,还不愿搭理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闻屿野迈开步子,气势汹汹走到了李溯身边,然后转过身去,跟李溯并排走起来,也和他若即若离碰着手。   李溯眉毛微蹙,不动声色的又靠近了宋桡沐这边一点,闻屿野却又紧紧又贴了上来。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有几分微妙,宋桡沐一颗心不由的提起来,李溯今晚原本是要和他去听听音乐会,然后再一起共进晚餐的,但是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上次不礼貌的故意把雨水浇倒在他头顶,李溯这样少言寡语冷淡的人难得还说了一句温和的话安慰他,结果他现在又出来摆出来一副找茬的表情,可是李溯在这里还没说话,宋桡沐也不好先开口询问。   更何况闻屿野在学院里omega群体中的名声本就不好,家里有权有势,他本人也在灯塔势头正旺,宋桡沐也不敢轻易惹他。   而且他几次过来这样找麻烦,跟李溯之间态度也怪怪的,这些举动看起来像是在针对自己,但也像是在欺负李溯。   就   就在宋桡沐正走神儿思索着这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的时候,李溯突然出声了:“你要干嘛!?别凑我这么近。”   闻屿野愤愤开口:“我有悄悄话要跟哥哥讲,要贴的很近才行。”   “我不想听!”李溯很快的就开口回道,没有丝毫的停顿。   闻屿野听出来他语气中很明显的厌恶之意,偏偏要跟李溯对着干一样,整个身子都恨不得贴到李溯身上。   李溯像是忍无可忍了一样,他语气冷了下来:“走开!”   这句命令式的语气让旁边的宋桡沐停的一愣,他很不习惯看到这样的李溯,李溯虽然性子淡漠了些,但是很少见他对谁说出来这样明显带有情绪的话,他甚至声音都提高了一些。   按照往常,李溯摆出来这样的脸色,说出来这样冷硬的话,闻屿野很容易就乖乖听话,他一直都不想惹他哥不高兴,或许是在很久之前就隐隐察觉到李溯对他的不喜,他会在自己的某些行为中不自觉露出来对李溯的讨好。   但是这次闻屿野却没有在李溯赶他走的时候安静离开,他像是被李溯激出来脾气一样,突然脚步一顿,然后跻身于宋桡沐和李溯之间,宋桡沐并不想让开,可是闻屿野却很粗暴的一把把他推开了。   闻屿野没有觉得自己使出来了多大的力气,结果宋桡沐就那样脚步一个踉跄,然后跌坐在地了。   这样的举动不知道是踩到了李溯哪根敏感的神经,他过于白皙的脸色都因怒火而浮现出一片薄红:“闻屿野!你不要太过分!”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李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那样,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闻屿野被他哥点了大名,直到这是真的惹火了李溯,因为他推倒了宋桡沐,他心头涌起来一阵没由来的难过,这种难过甚至压过了他那些不甘愤恨的小火苗,是他十八年来绝无仅有的新鲜体验。   他最终停下了脚步,李溯让司机把车开了进来,然后把托扶着宋桡沐坐上了车。   李溯跟宋桡沐坐进车里,两人坐在车后排,车行驶开来的时候,宋桡沐看着李溯正想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发现李溯还在往车窗外望着,宋桡沐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是闻屿野还站在刚才他们离开的位置没有动弹。   而李溯也一直在车里紧盯着那道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身影,直到闻屿野在他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宋桡沐有很明显的察觉到,李溯这时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不像是刚才那样紧绷着的状态。   有很多问题一下子涌入他的胸口,想问李溯在家里是不是经常受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欺负,这样短短一个照面,就让李溯展现出来如此反常的情绪,简直如临大敌的模样。   可这到底还是李溯的家事,就算是真的兄弟不和,宋桡沐要如何过问,过问了又能为李溯做得了什么呢。   李溯这样厉害的alpha都对闻屿野如此忌惮,他又如何能帮的了他?   就在宋桡沐陷入愁绪,无法自抑的对李溯泛起来不合时宜的怜惜之意的时候,李溯突然打断了他。   “你今天说想要吃的那家餐厅叫什么?”李溯这个时候又恢复了他往常的样子,彬彬有礼,又给人很强的疏离感。   这样冰冷的不近人情的感觉并非是宋桡沐的错觉,就比如他们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牵手还要宋桡沐主动试探,就比如他已经和李溯提过不下三遍有关于他最近想吃的那家餐厅的名字,他们家的招牌美食,他分享给李溯很多这样的信息,但是李溯却还是不记得。   他像是一位不太敬业的演员,在人前表演一种主动,骨子里却始终对宋桡沐拒之千里。   就像在此刻,李溯看着宋桡沐有些发愣的脸,以为他是没听清,他深甚至还很有耐心的又重复询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宋桡沐望着李溯完美精致的挑不出来一点瑕疵的侧脸,那股很不合时宜的怜惜之意又很突兀的消散了。 第34章   闻屿野房间里的噪音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他把房间里的床拆除掉了,在组装新的床。   房间里播放着一首摇滚乐,和嗡嗡作响的电锯声交叠在一起。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衫,露出来的小臂上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肌肉线条流畅,微微一使劲就把手中的木板掰成了两片。   他在这天少有的沉默,他一般在做这些手艺活的时候都很愉快,放音乐的时候也会跟着哼出曲调,虽然这天屋里也同样喧闹,但是他却表现的极为压抑。   不过他的进度并不慢,在时针指到了十二点钟的时候他已经把他的新床完成了一半。   闻屿野出了一身的汗,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之后,心里那股憋闷之意也并未有发泄出去多少,他向来不是什么善于压抑自己,委屈自己的人。   他这会儿不顺心了,总要也找找让他不顺心的人的麻烦。   此时他的床还没有装好,他也不好往上坐,怕再给一屁股坐塌了,他今天就又白忙活了。   他把被扬上了一层木屑和灰尘的椅子拍拍干净,然后坐在上面掏出来手机去找“商人”发消息。   但是划拉了一圈,竟是没有找到。   最后从他们上次聊天遗留下来的对话框里,闻屿野才再次发现了“商人”,“商人”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腰身一变成了“富豪”。   闻屿野给“富豪”发过去了一个哭脸。   两分钟后“富豪”回过来了消息:“怎么啦?”   “想要去哥哥的房间睡,你可以把哥哥房间的电子眼还有触控安全电网关掉吗?”   富豪:“当然可以,稍等(摸摸头)”   李溯这样思虑过多的人睡眠质量一直不是很好,睡得浅。   在他听到自己的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动的时候也并未在意,他对自己新装的安全防护窗很是有信心,只觉得是哪只倒霉的小鸟半夜撞了上来,触发了电击。   这声响之后他还在睡意朦胧之中翻了个身,身上的薄被下滑,他伸手扯了一下,结果没有扯动。   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他这时候已经听到了距离他极近的一道轻浅的呼吸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从床上坐起,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闻屿野的那张脸就清晰的出现在了李溯的视野里,他像是被这道光刺到了眼睛一样,皱着眉去揉眼睛,问李溯:“哥,你干嘛!?”   李溯简直像是一只被侵入了领地炸了毛的猫,他浑身紧绷着,竭力克制着自己没有一脚把闻屿野踹下去,他用手拽住闻屿野的衣领,厉声质问道:“我干嘛还是你干嘛!?你怎么进来的!你有病是不是!赶紧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   闻屿野被他拽的不舒服,用手去拨开李溯的手:“我的房间的床还没装好,现在不能睡,我就要睡在这里,我现在要睡觉!”他还去把李溯身上的薄毯扯过来了大半裹到了自己身上,简直是示威一样。   李溯彻底控制不住了,一脚踹了过去。   他到底也是个成年男子,这样不留余力的一脚,真的把没有防备的闻屿野半个身子踹下了床。   “滚!给我滚出去!”   这不痛不痒的一脚偏偏把闻屿野那憋了半天的火给又招了出来,他又重新扑到床上,身子却压住李溯。   李溯奋力挣扎起来,他的腿被闻屿野用腿压住,动弹不得,手腕也被闻屿野攥住按在了头顶。   闻屿野此刻沉下来脸色,到底是高阶S级的alpha,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哪怕是李溯也不例外。   “哥,你不要真的惹我生气。”   有着信息素加持又摆出来这副脸色的闻屿野,身体的力量方面又以碾压的姿态控制住了李溯的四肢。   李溯有些艰难的喘息着:“你……”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磕巴了半晌儿,嘴里那句骂人的话到底没能从喉咙里滚落出来。   闻屿野紧盯着他哥那纯黑色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他的瞳孔上逐渐盈出来一层水光,李溯挣扎的力道趋向微弱。   闻屿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哥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他才慢慢松了点力道,然后把信息素收回了些。   过了一会儿,李溯那过于粗重的喘息声才逐渐平复下来,等他从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中缓过劲来,就发觉闻屿野正埋着脑袋在他的颈窝之间轻嗅着,还把他的衣领扯开了大半。   李溯的背后冒出来冷汗,这个姿势的危险性太强了,他的理智慢慢回笼,意识到了此刻去惹火闻屿野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他轻微挣动着身子试图躲开闻屿野这颗脑袋,甚至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像是在跟闻屿野商量:“家里还有很多间收拾干净的客房,你可以先去住。”   闻屿野不太满意他哥这个提议:“我又不是这个家的客人,为什么要去住客房。”   李溯吐出来一口气,然后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再次开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提高了声音:“闻屿野,我是你哥!”   “所以弟弟的床在修,先睡在哥哥床上怎么了?”闻屿野好像很不满李溯的小气,又很不计较的跟李溯讲:“等我的床装好了,我也邀请你去睡。”   他这会儿整个人贴的李溯极近,鼻腔里都是那股淡淡的树莓香,李溯完全处在他的掌控之下,这状态让他心情舒畅了些。   他甚至情不自禁的抬头亲了李溯一口,他亲的很快,嘴唇在李溯脸上轻碰一下就躲开。   果   果然下一瞬间,李溯就劈手打了过来,闻屿野眼疾手快的攥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脾气对着李溯又变得出奇的好,勾着唇角慢慢握住李溯的手掌,嘴唇又凑上去轻咬他的指尖。   好像是一种很暧昧的惩罚,李溯要去打闻屿野的那只手的指尖泛起来一阵酥麻。   闻屿野语气有些自得地说:“就知道哥哥又要动手。”   如果说他刚才潜进来以为李溯已经睡着的时候是真的存了想要安分睡觉的心思,那么这会儿他的心思已经全然变了味。   闻屿野的浅色瞳孔发出来亮光,去搂住李溯的腰,凑他极近,然后跟李溯咬耳朵一样讲:“哥,我今天学了点新知识,可以在你身上复习一下吗?”   “什…么…”李溯偏过去头,妄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没来得及理解闻屿野话里的意思,闻屿野就已经将手伸到了他的脖颈儿处。   闻屿野张开手掌,手指向李溯的后颈处摸索。   对于omega如此敏感的腺体位置就被闻屿野这样措不及防的触碰了,李溯当即反应剧烈起来,他整个人疯狂的挣动,双手拼命的去推俯趴在自己身上的闻屿野。   而此刻摸到了李溯腺体的闻屿野正一阵愣神,一时不防备真的被李溯挣开了些许,就这么一点空档,冒出一身汗的李溯迅速伸手抓住了床头柜上的一个陶瓷摆件,扬手就朝闻屿野的头上砸去。   即使是这样快的动作对于常年在灯塔训练的闻屿野来说还是太慢了。   闻屿野起身一抬头躲了过去,那瓷器摆件从李溯手中脱出,砸向地面,裂成一地的碎片。   在瓷器撞击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之后,眼圈都一片赤红的李溯愤恨的望着闻屿野,毫不掩饰的怒道:“你要发情滚去别处发!”   闻屿野看着朝他怒吼的李溯,半个身子还压在他身上,那只刚摸过李溯腺体的手,不太自然的相互摩挲了一下指尖,然后又倏然收紧握成了拳头。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触感,很明显的就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哥的腺体是在是太小了,几乎是只有他今天在课堂上听到那位教员讲的一半大。   他哥在已经成年了,而他的腺体却只有正常的成年omega腺体一半的大小。   他哥这样外表看起来完美无缺的人,不仅被他发现了是一位常年伪装成alpha的omega,而且还是一位腺体发育不良的omega!   怪不得李溯的信息素味道闻起来这么微弱这么淡,在发情期的时候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味道才与闻屿野在季澄正常情况下闻到的信息素浓度相当。   李溯这样发育不良的omega却可以得到全联盟最强的alpha,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但是他哥竟然这样的抗拒,不知珍惜。   闻屿野恨铁不成钢失望的目光与李溯恨不得杀人的目光对视。   他们这会儿闹出来的动静可算是不小了,两人如此这般模样皆是不愿把人给招来。闻屿野望着到现在还气得喘不韵气儿的李溯,沉默了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起身从李溯身上爬起来了。   他这样青涩还带着少年人莽撞感的一张脸叹出来这种气的表情非常的违和。   他好像拿李溯没有办法一样,把薄毯还给了李溯给他盖好,完全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用一种很谦让的语气跟李溯说:“哥哥,不要再闹了。” 第35章   闻屿野跟李溯贴的很近,两个人盖着一张薄毯,李溯僵硬着身子,没有办法忍受这样跟闻屿野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他也没有再去对闻屿野做一些无用的劝告,他冷静下来知晓自己跟闻屿野这样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人是说不通的。   他不动声色悄悄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在身旁的呼吸声音逐渐趋于平稳的时候,他从薄毯下刚探出来一只手,就突然又被抓住手塞回了薄毯里。   黑暗中,李溯清晰的又听见了闻屿野的一声叹息。   好像李溯睡觉的时候还不老实,总是乱动,让闻屿野不放心。   李溯抿紧了嘴唇,这次直到天微微亮,他都没有再有所动作,他心神俱疲,但是却不敢轻易合眼,闻屿野睡在他身边简直就像是身边匍匐了一只危险系数极高的野兽。   他本来就是防备心很重的人,现在对着闻屿野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抱着十二分的警惕。   而与之相反的是闻屿野,这一觉醒来之后神清气爽,贴着李溯鼻腔里都萦绕着一股清淡的树莓果香。   他醒来的极早,睁开眼之后看见身旁的李溯还合着双目,在李溯侧脸上轻轻印下来一个吻,他就身手敏捷,脚步轻巧的翻窗离开了。   而在他离开之后的下一秒,非常端正的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李溯突然睁开了眼睛,他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漫上来细小的红血丝。   紧接着他也从床上起来,然后把床上的那张薄毯还有床单一股脑都扯了下来,丢到了洗衣间的滚筒洗衣机里。   这天是个阴雨天,闻屿野门口撑着伞等待李溯的时候又得到了李溯身体不适,今日不去学院的消息。   身体不适?闻屿野撇了撇嘴,他跟李溯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他怎么不知道李溯又生病了?他哥又在偷懒不想去学院,他有时候会觉得他哥真的很任性。   李溯穿着睡衣洗漱完之后到楼下泡了一杯咖啡,期间看到了闻韵在客厅落地窗前的矮桌上摆弄着一些花草,手边是错落摆放着的花瓶。   一大早就在插花,她到是有这些闲情逸致,没功夫好好管教管教他那蠢货儿子!   一宿没睡眼睛发红,情绪紧绷了一整晚,现在有些神经质的偏激的开始迁怒对他情绪无知无觉的闻韵了。   闻韵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还柔声询问李溯要不要吃早餐,她让人准备。   李溯端着自己泡好的热气腾腾的咖啡,声音有些嘶哑,冷硬地回复了一句:“不用。”   上午在家里整理了一些实验数据之后,李溯让佣人端上来了一些吃食,潦草应付了午餐。李溯躺在换好的新床单和薄毯上闭上眼睛,准备补补觉。   窗外下起来细密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户上。   极度的疲惫让李溯迅速入眠了,但是他却睡得不太安稳。   在这有些扰人的背景音里,李溯似乎又被带回了那天,他从实验室出来,下到一楼正要出去,外面就开始下起来雨,原本在一楼等他的宋桡沐却消失不见了,雨下得越来越大,稀里哗啦砸下来,李溯身上并没有被淋湿,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脚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那阴影像是一只黑色的巨兽,将李溯整个人笼罩起来,李溯突然心脏上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艰难的喘不过气来,灵魂都在承受着一种压迫性的恐惧感,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露出来一丝怯意,就好像他只要退后一步,展露出一点害怕的情绪,就会被那只巨兽拖走死咬住,让他再无挣扎的余地。   但是这对他来说太困难了,他最后还是没能坚持,他的手都控制不住在打颤,他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脱这块阴影笼罩的地方,可是他发现他无论逃向哪里,那阴影总是如影随形,他怎么也摆脱不掉。   他最终惊慌无措的抬起来头,看到了撑在他头上的那顶黑色的巨伞,那巨伞遮天蔽日,覆盖笼罩了李溯目之所及的天空。   伞下在二楼一直观望着他的闻屿野此刻正对着他露出来恶劣至极的笑容,不知已经在那里观赏了多少李溯惶恐不安的丑态。   李溯看着他露出的牙齿闪烁着森冷的白光。   一声闷雷将李溯从这个短暂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他从床上弹坐而起,睁开眼之后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喉咙之后刚松开,他拼命的大口喘息着,豆大般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下来。   李溯瘫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爬了起来,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之后,李溯打开了房间里的大灯,然后把自己的电脑打开,登陆上自己的账号,将自己在论坛上发布的有关腺体手术的交易价格提高了两倍,然后将限制条件由A级修改为了B级。   闻屿野在竞技场观摩了两场比赛之后,在竞技场的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结果视线对上的时候那人还冲自己摆了摆手,是在打招呼。   闻屿野从观看席起身,快步走了过去,惊讶道:“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路延宸回道:“来这里开会,顺便来看看你。”   “今天刚到?”闻屿野问道。   “嗯。”   “走吧,我们去外面,这里太吵了。”闻屿野拉着他队长往外走。   到了竞技场的场外休息室,这里安静了些许,闻屿野狐疑地看着路延宸的脸色,然后说道:“我们学院灯塔的教员找你告状了?”   路延宸皮笑肉不笑的:“你倒是还有点自觉。”   他前脚刚进来灯塔,那些教员就跟好不容易逮到了在学院一直作乱的熊孩子家长似的,一窝蜂的跑过来告状。   闻屿野不太理解,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分外困惑,对路延宸解释着说:“可是我最近都没有犯过什么错,没有殴打同学,也没有殴打过教员……”   “所以就迟到早退,闯入omega课堂,无视课堂纪律,对着新出的院规明知故犯,欺负omega同学?” 第36章   “我从来没有欺负过omega同学!”闻屿野无法忍受自己竟凭空得了这样的诬陷。   路延宸对他的辩解没有半点儿相信的意思:“可是这里的教员跟我说你把学院里的一位omega弄哭了两次了。”   闻屿野心里漫出来些微恼怒,不知道季澄为何要这样,明明已经收下了他的东西了,却还要跟教员告状。   路延宸看他沉默着不说话了,在心底又微微叹了口气。   他说:“以后别这样了好吗?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闻屿野在他队长面前还是要给队长一些面子的,虽然他自认为路延宸打架也并不一定能打得过他,性格又有一点老妈子,但是大多时候,闻屿野对他并不反感,毕竟路延宸确实是灯塔里公认的负责任,组织指挥能力又强的人。   而且他的作战能力也并不弱,腺体等级也是A级,在组里,闻屿野姑且给他排在自己之后。   闻屿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然后内里已经盘算好了事后要怎么去找季澄麻烦了。   在这简短的谈话之后,路延宸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到了他去开会的时间,他拍了拍闻屿野的肩膀,告诉他要走了,闻屿野也跟着起身,看起来是想要再回去竞技场看会比赛。   两人并肩往外走,要分开的时候,路延宸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跟闻屿野说道:“咱们组最近接了任务,正式文件还没下来,你提前准备一下,最近别再惹事。”   “不去。”闻屿野听罢果断回答道。   路延宸脚步一顿,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闻屿野眼皮垂下来,耸了耸肩,似乎也是有些遗憾的语气:“队长,我现在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目前还处在追求爱侣的阶段,我抽不开身。”   路延宸:“?”他觉得不可思议,扭头看闻屿野的表情,然后发现他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你今年才刚满十八岁!”   “那又怎么样。”闻屿野皱起来眉头:“我们现在还没确定关系呢,而且他还人气超高,万一我不在,别人再趁虚而入怎么办?”   路延宸会议时间快到了,没有什么耐心去听闻屿野来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直接对闻屿野说道:“听着,我不准你假,这次的行动任务你必须来参加。”   “凭什么!?我以前出过这么多次任务都没有休过假,我现在申请集中休假!”   这话倒是实话,灯塔作战行动处的成员外出任务回来之后是有调整休息的假期的,因为外出任务,危险系数高的话,受伤都是十有八九的事,有的队员在回来之后是需要养伤恢复的时间的。   但是闻屿野却从来没有休过假,因为他从进到路延宸组里,外出任务几乎就没怎么受过伤,完全不需要恢复期,甚至有段时间,闻屿野还跟着路延宸无缝接轨连续在外接过几次任务。   可是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与危险性非同一般,灯塔总部为了这次行动已经筹谋计划了数年,甚至为了让闻屿野拿出最好的状态去参与这次行动,接近有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再给闻屿野指派新的任务,让他专心在自己的学院里好好训练,结果呢!灯塔总部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在闻屿野所处的学院里,压根儿就没有人管得了他,有没有好好调整自己刻苦训练不知道,倒是一门心思想要找omega谈恋爱,甚至已经上头到了不愿意参加任务的地步了。   但是这次任务的对象也是一位S级的alpha,他们需要闻屿野的参与才能增加胜算。   如果是一般的队员敢跟路延宸这样叫嚣着拒接任务,早就被骂的狗血淋头,踢出组外,终身禁止再入灯塔了。   或许是因为闻屿野从最开始就是路延宸带过的年龄最小的组员,又在每次任务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路延宸对他总是多了一份宽容和耐心。   尽管闻屿野现在已经十八岁了,但是路延宸看他还是跟个毛头小孩没什么区别,他总是不太懂事,不服管教。   路延宸跟闻屿野那堪称坚决的目光对视了片刻,他很快就意识到按照闻屿野的脑回路,跟他硬碰硬是行不通的,他将话语斟酌了片刻,然后说道:“可是这次的任任务困难度很高,如果没有你的参与,我们的任务或许会完不成。”   他望着闻屿野继续说道:“我们需要你,毕竟你可是组里最强的,无可替代。”   闻屿野果然对这样的话很是受用,“最强”“无可替代”“需要”这样的很轻易的动摇了闻屿野。   而且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外出任务了,或许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   他难得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而后他对着路延宸露出来一副“果然你们没我不行”的表情。   他最后有些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对他的队长说道:“好吧,我会考虑的。”   路延宸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是有了底,抬起来脚走了几步,又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张嘴跟闻屿野说道:“追求omega的时候不要老是欺负人家,欺负喜欢的人的行为会显得你特别幼稚,成熟稳重一点,试着用真诚的态度打动他。”   晚上八点钟,李晟越的办公室里,齐梓淮将手中文件递到了李晟越面前。   李晟越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一边像是随口一问的那样:“李溯最近在实验室怎么样?”   “没什么变化,李少爷一向是优秀典范。”齐梓淮恭敬答道。   李晟越听到这样的回答,轻轻:“嗯。”了一声,也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握着手中的钢笔,然后利落的在齐梓淮拿过来的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递给齐梓淮。   就在齐梓淮拿了文件要走的时候,他像是猛然间又想起来了什么,踌躇一瞬又开口说道:“不过前段时间有次深夜,李少爷独自一人在实验室里测了一位omega的等级。”   李晟越听罢轻皱了一下眉:“被你撞见了?”   这件事如果是被一位不知内情的人撞见了,或许以为李溯只是在测自己心意的omega的等级,虽然不符合规定,但是也并非不可理解。   这件事就会变得不值一提,但是齐梓淮是知道李溯情况的人,而且李溯当时表现的太过于小心谨慎了,于是如此,齐梓淮就越是觉得有几分可疑。   果然李晟越听完之后,神情也是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思:“你能拿到他当天的样本残留吗?”   “不能,他清理的很干净。”齐梓淮回答道。   李晟越眼皮掀了起来,沉稳的目光中透露着几分掩藏不住的凌厉:“他最近还把腺体交易的价格提高了,盯紧一点,别出什么岔子。”   闻屿野最近这段时间很是忙碌。   白天的时候要在灯塔训练,晚上的时候要在自己房间里加班加点的搞装修。   到了深夜还要偷偷潜入他哥的房间,悄悄亲他哥,躺在他哥身边摸摸碰碰。   只要他足够小心谨慎,不把他哥弄醒,他就不会挨骂。   但是由于睡在他哥身旁的滋味让他分外满足,经常会放松警惕一夜到天亮,这时候被发现的闻屿野总是免不了队对上臭着脸对他发脾气的李溯。   数日过后,李溯似乎已经认命了一样,他没有再把房间里的防护窗户换掉,因为他意识到那对于闻屿野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他对于闻屿野这样的行为的反应逐渐变得有些麻木,开始了他惯常使用的冷暴力。   他是很聪明的人,惯会趋利避害,意识到跟闻屿野硬碰硬并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便学会了省些力气,不再对着不知羞耻死皮赖脸的闻屿野发火。   再后来闻屿野深夜潜入李溯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他床上竟然多了一条毯子。   他心里有了几分动容,以为是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李溯的态度终于软化,甚至贴心的给自己准备了一条毛毯。   但其实是,李溯并不想再跟他盖一条毛毯了。   李溯希望在床上一人一条毛毯的情况下,闻屿野可以不要再贴他这么紧密。   李溯最近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他在闻屿野这样的持续性骚扰下心神俱疲。   他原本就是一位性格十分要强,对自己严苛到有些不正常的人,恨不得事事都要自己做到最好。甚至分化成了omega都不认命,去和一群alpha参加灯塔的体能训练的筛选。   去伪装成alpha在学院实验室中做实验,这么多年来不露破绽,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不是一位货真价实的alpha。   如果说分化成omega是命运给他开的一个玩笑,打断了他原本想要进入灯塔,走向光辉荣耀的桥梁,那么被闻屿野发现他是一位omega那简直是命运对他包含着极大恶意的捉弄。   他让他明白,他以前的那些不认命不服输是多么的可笑,在S级的信息素的笼罩下,他简直脆弱渺小的无所遁形。   无论他如何抵抗,他根本没有办法克服骨子里omega对高阶alpha信息素的屈从本能。   闻屿野十四岁来到他家的时候,他在那一年分化成了omega,从灯塔的筛选中落选,李溯在此刻甚至有些偏激的认为,闻屿野这个人简直就是他一切噩梦的开始。   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他每日都要打开电脑登陆论坛,看看有没有人回复他发布消息,就好像这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希望。   在闻屿野加班加点的努力下,他终于在外出任务的前一天晚上把自己房间的装修完成了。   但是目前还不能睡,应该通风几天,大概在他结束任务回来之后就可以住了。   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回来,心里对着李溯就开始有些不放心。   但是他与李溯之间的关系最近也在趋于缓和,这应该与他听取了路延宸的建议,所以对着李溯都有克制自己的行为有关。   他只有摸摸碰碰,都没有对他做过别的什么,尽管他很想。   他自认为他已经将他队长说的“不要欺负”做的很好。   闻屿野深夜轻车熟路来到李溯的房间,对着李溯明明听到了一些动静,愣是装作没听到,眼不见为净般闭着一双眼,几乎带着点生无可恋的意思的一张脸。   闻屿野在他身侧,会觉得他哥睡得很安详。   但是今晚闻屿野决定要对他哥做一点不一样的事情,毕竟他这次要离开这么久,他这么一离开,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又要往李溯面前凑,这简直太危险了。   心里的不安感和一些生理本能都在催促着他做一些事,比如给李溯打一个临时标记。   这已经是闻屿野思考后很克制的决定了。   毕竟在闻屿野察觉到他对他哥的欲望开始,在他的脑海里,他哥已经很久没有穿上过衣服了,他当然对他哥不仅仅只是想做这些。   但他毕竟还是一位在深夜会看纯爱电影的alpha,也会向往跟李溯有两情相悦的甜蜜时刻。   闻屿野躺在李溯身侧,俯过身去很轻的吻他哥,而李溯与其说是陷入了沉睡,不如说是陷入了昏死,除了还在呼吸之外,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任由闻屿野从他的眼睛吻到下颌。   一般情况下,闻屿野昨做完这一套之后,他就会安静睡下了。   结果没有想到今日在李溯沉默的忍耐之后,闻屿野并没有就此收手,他开始有点小心的伸手去磨蹭李溯的后颈。   这让李溯有些无法忍受了,他轻蹙眉,装作一副被闻屿野的动作吵醒满脸不耐的模样。   可是闻屿野看他转醒却没有什么被撞破的尴尬,他一脸坦然的对李溯说出来十分冒犯的请求:“哥哥,我想在你的腺体上咬一口。” 第37章   李溯看着闻屿野这张厚颜无耻的脸,神情里满是厌恶:“滚开!”   李溯越是这样说,闻屿野却越是来劲,还在那里跟李溯好说好讲:“哥,我咬轻一点。”   李溯咬牙切齿,不胜其烦:“你也知道我是你哥!?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说什么吗?”   闻屿野听李溯这样讲,以为李溯是在在意这一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又用诱哄一样的语气说:“那又怎么了,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真要是不行以后你叫我老公,我叫你哥哥?”   李溯听闻屿野这满嘴的胡言乱语,一阵厌烦,没什么耐心的说:“闭嘴,要睡觉就睡觉,不睡觉滚出去。”   闻屿野再是对他哥有着非同一般的耐心这会儿也是被李溯的冷言冷语刺出来点脾气,不管不顾的去翻李溯的身子,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压住李溯的后脑,将他按在枕头上。   “唔…滚…啊”李溯很快就挣扎开来,但是他那点力气在闻屿野手底下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很快就在这种迫人的窒息感下难以喘息的软了身子。   闻屿野在昏暗的光线下望着他哥那截雪白的颈子,凑近过去跟他哥说:“你别乱动,你的腺体太小了,万一我不小心咬伤你别的地方你可要白吃苦头了。”   这距离过近了,闻屿野高挺的鼻梁抵在李溯后颈的位置,闻屿野的鼻腔里霎时间萦满了那股树莓香气。   他听到李溯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有几分难耐的在那腺体的位置舔了一下,像是在确定位置。   李溯的反应骤然间激烈起来,哪怕不处在发情期,那样对于omega来说那样敏感私密的位置,被alpha带着如此色情意味的舔*,几乎将李溯惊的后背汗毛竖起,他终于意识到闻屿野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要标记他。   高阶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盈满了整间卧室,试图勾引着那似是不太成熟莓果味道的信息素相互交缠。   李溯的身子猛的就要弹起,闻屿野感受着手下突然激烈的反应,陷在李溯那股信息素里,脸上神情魔怔,他将手下李溯抬起的头颅一寸一寸又生生按了下去。   李溯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甚至只艰难的发出一声短促的喘息便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他的整张脸都被按进枕头里,脸憋的通红,身子打颤。   闻屿野嘴唇贴附在他的腺体位置,而后张开嘴,犬齿刺破肌肤,咬在腺体上,大量的S级alpha信息素猛然涌入。   李溯骤然间睁大了双眼,双手抓住床单,床单被他绞得死紧,他的腿疯狂的蹬动了两下,不过数秒,那脚尖就绷直了,像是在遭受什么巨大痛苦的刑罚。   他毫不怀疑,他此刻经历的是一场谋杀。   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惧感侵袭了他的整个身体乃至灵魂,如果不是不能发出声音,那么此刻李溯定是在惨叫着求饶。   他的意识逐渐一片空白,瞳孔扩大,失去焦距。   “哥哥?”闻屿野抱住李溯不断颤抖的身体,一只胳膊环过他的后背,轻轻安抚的拍着,他看着李溯的这副模样,想起来他那脆弱微小的腺体,有些懊恼的说道:“对不起,哥。”他不断的释放出来安抚性的信息素,搂着李溯说:“我好像注入太多了。”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标记omega,标记对象又是日思夜想的李溯,他难免有些按耐不住本性,全然忽略掉了李溯其实是一位不太行的omega的事情。   时间过去好一阵,李溯才渐渐缓过神来,呼吸趋于平稳,他纯黑的眼珠转动,视线落到闻屿野那张浮现出来懊悔神情的脸上。   闻屿野此刻确实是陷入了一种懊悔之中,他想李溯肯定会觉得这次的标记体验十分的糟糕,以后可能也会非常抗拒自己对他做这样的事。   但是他并不后悔做这件事。   李溯抬起来还有几分僵硬发麻的手,缓缓探到了自己的后颈。   然后他就摸到了那异于平常高热红肿的腺体部位一片湿滑,他将手收了回来,目光落到了那触碰过腺体的手指上。   那上面还沾染着湿润的鲜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味道,硬要形容的话像是覆盖了重重积雪的莓果,悄然泌出了汁,洇出了一片嫣红泛着带有凉意的甜。   闻屿野看着李溯手上的血迹,逃避似的移开了视线。   房间里的灯已经在刚才他检查李溯情况的时候打开了,这会儿显得李溯手上沾的血分外刺目。   闻屿野抽出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纸巾,然后捧着李溯的手给他擦了擦,情不自禁的放低了点声音:“好吧,我下次会表现的好一点……”   话音刚落,李溯就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把闻屿野抽的脸偏过去,他的手也震的指尖发麻。   闻屿野的面颊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来五个红色指印,他半跪坐在李溯床上,又轻不可闻的叫了一声:“哥……”   他神情有些受伤的望着李溯,浅茶色的眸子跟李溯的目光对上。   李溯的瞳色是一种十分纯粹的黑,在这样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人的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有几分瘆人。   那里面几乎是可以凝出实质的憎意,闻屿野有些不敢触及,一时任性发脾气是一回事,真的把他哥彻底惹火又是一回事,他逐渐抿紧了嘴唇,避开了与李溯相对的视线。   这样沉默的压抑气氛弄的闻屿野分外不自在,他盯着李溯的下半张脸,过了很久才看到李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极度阴沉的吐出来几个字:“闻屿野,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闻屿野这会儿瞧着他哥动了真怒的脸,有几分忐忑的说:“那要怎么办?不然你也咬我一口?”   他这样说着,还好像真的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然后真的就伸着脖子上去凑到李溯脸前。   不管李溯再怎么不情愿,他在刚才也已经被闻屿野临时标记过了,他猛然靠近过来,带着那股刚刚标记过他的信息素,李溯甚至生出于本能的想要靠近。   这样完全违背他意愿的行为本能刚一出现就被李溯遏制了,他如此才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高阶alpha对于omega的影响与控制是到了多么恐怖的地步。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临时标记。   一种完全无法压抑的惧意夹杂着怒火,一路燃到李溯的胸口,那股这段时间积压在心口的郁气连带着诸多的愤慨与恨意骤然间呼啸而出。   他一脚踹向了闻屿野的腹部,紧接着失去理智一般攥起拳头疯狂的砸向闻屿野。   “说了多少遍让你滚你怎么就是不听!为什么就非要缠着我!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那久久压制的满腔怨怼在此刻倾泻而出,面对着这个使自己陷入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祸首,彻底失去理智的李溯近乎口不择言的咒骂出来恶毒的字眼:“你怎么不去死!”   闻屿野手足无措的承受着李溯突然的暴起,抬起来手臂挡了几下砸向他的拳头。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闻屿野等到李溯打累了,气喘吁吁停下的时候,望着被额前打湿的发着遮挡住视线的李溯,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委屈一样讲:“可是…可是我是真心喜欢哥哥…,你以后也是要和alpha在一起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李溯被强制标记,原本就耗费了极大的心神体力,如今失控的在闻屿野身上发泄一通,这会儿有些脱力的双手垂下来,听闻屿野还在那里讲一些引人发笑的话,忍不住冷嗤一声:“我以后不会和alpha在一起,更不会和你在一起!”   他看着依旧在自己床上的闻屿野,他除了脸上肿起来了一个巴掌印,衣服凌乱了些许,其他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刚才李溯那一通拼尽全力的单方面殴打失控的宣泄行为根本对于他来说就不痛不痒。   他对李溯做出来这样恶劣的事情,表情甚至还很无辜。   李溯冷眼望着他,像是拿出了对他最后仅有的耐心,他开口说道:“你听清楚了,不管你对我到底是抱有着什么心思,我都并不关心,我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讨厌你,你能做到的让我不那么厌恶你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尽量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这样直白刺骨的语言果然让闻屿野的神情有了变化,由心口开始漫上来迟来的阵痛,他垂下来眼睛,眼睫颤动了两下,李溯这段话讲的那样咬字清晰,语速缓慢,不愿留给闻屿野人任何一丝心存幻想的余地。   他在走之前想给李溯留下标记,跟李溯讲是真心喜欢他,他做情真意切的表达也同样换回了李溯的真心话。   这看起来是很公平的事情,但是闻屿野并不愿意接受。   他负偶顽抗一般,声音也放轻了:“就没有一点吗?一点点也没有?”他来到这个家这么多年,也不是和李溯没有过兄友弟恭的时刻,李溯怎么可能对他全然是一片厌恶呢。   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太超出了李溯的承受范围,他的耐心彻底告罄,他抬起来胳膊指着窗外,对着闻屿野沉声说道:“出去!以后也不要再到我房间里来!”   闻屿野听到了,在那抿着嘴,下颌线紧绷着一动不动。   李溯又忍不住对他动手,伸手去推搡他的身子,提高了声音赶他:“出去!”   闻屿野最终还是被他推到了窗户边,李溯这时单手拉开了窗户。   不管闻屿野到底是住在客房还是睡在庭院里,李溯都不允许他再呆在自己的房间内了。   在李溯这样的步步紧逼之下,闻屿野只能退到了窗台上,他蹲在那里,像是被寒霜吹打了一夜的茄子,不敢相信李溯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讨厌他。   他又忍不住去重复问李溯:“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吗?”他好像并不在意李溯对他做了什么,甚至顺着李溯的力道一步步往后退,希望李溯不要再那么生气,妄想从李溯口中得到一个和刚才不同的答案。   李溯的回答是在闻屿野蹲到窗台上之后一把拉上了窗户,然后在闻屿野望着他的视线下,反锁上了。   李溯房间的窗台并没有宽阔到可以容的下闻屿野蹲在那里,在李溯拉上窗户之后,他就迫不得已站起了身。   可是那窗户也并没有他高,他只能弯曲着身子,像是一只壁虎一样攀在玻璃窗上。   李溯做完这一切之后,便躺回了自己床上,然后盖上毯子,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上眼睛之前,还能明显的感受到那两道从玻璃窗外落到他身上的视线。   李溯原本以为他这晚会睡不着,但是或许是真的耗费了大量精力的原因,他在后来切切实实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钟,他望了一眼窗外,壁虎已经不见了。 第38章   闻屿野其实是一位在生活中没有吃过什么实际性大苦的人,一直成长到十八岁,都鲜少遭遇什么挫折。   在这外出任务的前一天,他带着自己被李溯伤过的心,钻进了李晟越的酒窖里。   他抱着手机给“富豪”发消息,一边往自己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灌酒。   他发出很多抱怨李溯的小作文,说他的哥哥是如何冷心冷肺,怎么样的铁石心肠,对他又说过怎么样伤人刺骨的话。   而在此之前他和“富豪”提及有关李溯的最多的形容词还是“天使”。   “富豪”这才得知了闻屿野这初恋就这样还未开始就已经胎死腹中,他一目十行的看完闻屿野的单恋心酸小作文,又发来很多安慰他的话。   这天晚上的闻屿野喝的酩酊大醉,因此完全错过了路延宸告诉他的集合出发的时间点。   路延宸沉着脸色找到家里的时候,闻屿野还烂醉在酒窖没有醒来。   管家和佣人发现了他,把他扶起来交给路延宸,路延宸拎着他的后衣领子往车上拖。   路延宸把闻屿野塞进车里,脸色沉的吓人。   闻屿野两米长的大刀没有带上,因为家里没有人拿得动,车上的路延宸正一脸的风雨欲来,车上坐着的另一位组员原本就苦闻屿野那柄大黑刀久已,一时间也没有人出声提醒。   李溯从家门口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他们的车,路延宸的视线从李溯身上停了一下,知道这是李议员的亲生子,李溯抬起来眼睛看了路延宸一眼,又从倒在他腿上两颊泛红的闻屿野身上略过。   两人并不熟悉,但是出于礼貌,李溯还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尽管他的目光很淡漠,他还是说了句:“麻烦了。”   他这样一句说完,就直接走了。   路延宸看他转过身之后的背影,身材挺拔修长,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走在清晨微凉的风里,显得有几分单薄,他好像还很怕冷的穿了件高领毛衣。   李溯来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到了五楼,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前,李溯拧开了门走进去,他提前预约好的医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他走过去坐到椅子上,面覆寒霜般的脸色,抬手到自己的后颈,撕掉了上面的纱布。   那医生看到李溯后颈的创口,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是被标记了?”医生的眉毛紧紧皱起:“这简直是胡来,你这样的情况贸然被alpha标记会很容易引起发情期紊乱,你本来身体因为滥用抑制剂已经变得很差了,这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李溯沉默着没说话,只在那里低着头,等医生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就只是这样撕开后颈的纱布,房间里就已经微微蔓延开了那股高阶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极具侵略性,引起来一阵让人不太舒适的压迫感,这让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生再度惊讶,过去打开了排气扇,又反观李溯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是被强制标记了?不是自愿的?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强制标记李议员的儿子。   如今的李议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整个安锡城最有权势的人,就算是二婚之后,他似乎把重心放在了培养宠信二儿子身上,对李溯的关注似乎少了些许,可也不至于到不闻不问的地步吧,而且就算真的是不闻不问,只单单李晟越的儿子这一个名头,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alpha敢对着李溯这样。   更何况李溯在外界的身份还是一位alpha!   他所说的这些话并未得到李溯的回应,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李溯这样,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给李溯处理好伤口之后,又给李溯拿了一管外用的药。   李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时候才开口说道:“我这次来是来拿上次拿过的那个针剂,我已经用完了。”   包扎伤口什么的还都只是次要,这才是他起个大早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或许是知道了闻屿野外出任务要一段时间不回来,李溯回去的时候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三天之后他后颈的伤口已经快好的差不多了,他便从自己的书桌下面抽出来了一个小的金属箱子。   打开金属箱之后,里面并排摆放着五支玻璃管,里面是透明的液体,玻璃试管的外部也没有任何编号或者字体。   他打开了一支,用手边的注射器吸出来,给自己打了进去。   几乎是刚推进去一半,他就承受不了,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感比以往更强烈,李溯不知道这是否有被alpha标记过的缘故,他整个腺体周围都一片红肿非常,后颈近乎疼到麻木,他汗如雨下,汗珠从额头往下流,模糊了他的视线,似乎连呼吸都带着难忍的阵痛,他很快就站不住了,不得不用手扶着桌子边缘,好支撑着自己不要滑倒在地上。   好在他对于忍耐这样的疼痛已经很有经验,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来,就这样停一会儿缓一阵,这样一小管液体,李溯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完全给自己打进去。   闻屿野不在家的日子确实让他轻松了不少,睡眠质量也有所提升,如果忽略掉那点被他打了标记之后的不适的话,他这几天的生活已经称的上是难得的舒心惬意。   在闻屿野离开之后第七天的夜里,李溯照例登陆上论坛,看有没有人回复消息的时候,他看见他的头像框旁边终于亮起来了消息提醒。 第39章   在李溯多日压抑阴郁的情绪有所好转的时候,闻屿野那边却是异常的烦躁憋闷。   他那天在颠簸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距离安锡城七八百公里开外了,刚一睁眼,路延宸就把他们外出行动的队服还有武器装备砸到了他身上。   闻屿野不大精神的揉了揉眼,脑子还没能反应的过来,他在车停下来的时候在服务区换好了衣服,洗了把脸,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   他望着镜子中那张面容稍显青涩的脸,脑袋还一阵昏昏沉沉的,失魂落魄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哪里。   闻屿野郁闷的要死,出来的时候路延宸看他终于清醒了,还想训他一顿呢,没想到闻屿野看见他之后比路延宸看起来还要生气呢。   他看着路延宸那张脸,愤愤不满,亏得他还很轻易的相信路延宸那些话,结果呢!?他做到了不欺负李溯,可是李溯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   李溯现在不在他的眼前,他就开始对着路延宸做很不讲道理的埋怨,觉得他麻烦的队长很没有用,对着路延宸一通指责。   路延宸听他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一句也听不懂,被闻屿野吵得脑袋嗡嗡。   不知道闻屿野在出任务之前醉酒差点儿耽误了出发时间,自己怎么还敢这样,路延宸难得动气,沉着脸叫闻屿野闭嘴。   闻屿野自己说到最后也觉得没趣,指责路延宸也并不能改变他哥其实心里一直很讨厌他的事实,只要想到此处,闻屿野就一阵胸闷难受。   他们能停在这个服务区休息整顿的时间并不多,在这里吃完一顿饭,他们就要上飞机了。   众人都要去餐厅里吃饭的时候,闻屿野还在一个人抱着枪缩在车里生闷气。   有组员打圆场一样要去叫他,被路延宸厉声制止了,他像是故意抬高声音说给闻屿野听的一样:“不想吃就不要叫他,我们也不需要这么任性自我的组员来拖后腿!”   路延宸既然已经这样讲了,于是就真的没有人敢再去叫闻屿野下来。   闻屿野独自在车上怄气,不知道为什么连路延宸也要惹他生气。   虽然真的等众人都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车里,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对路延宸的迁怒是多么没有道理,但他也并不愿意对路延宸道歉。   路延宸那边跟队员一起在服务区的餐厅吃饭,他们进食的速度很快,十来分钟就已经出来逐个上了飞机。   只有闻屿野还一个人在车上,有个队员打量着路延宸的脸色,看他这会儿脸色缓和了些,便过去敲了敲车门,叫了闻屿野一声副队。   闻屿野从车上探出头来,然后看见他们已经吃完饭还上了飞机,他臭着脸从车上跳下来。   路延宸这个时候还在下面,回过头来看见闻屿野正瞪着他,怪不服气的样子。   路延宸这时候是真的觉得闻屿野已经任性到了欠收拾的地步,他对着闻屿野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干就回去!”   闻屿野不知道路延宸怎么可以这样善变,明明他来找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是他说的他们需要他,他是队里不可替代的存在,结果他现在来了,就因为几句口舌之争,他就让大家不要叫他吃饭,还要赶他走。   闻屿野气的眼睛都红了,看着路延宸,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一向好脾气的路延宸看着他那副样子更是窝火,他转身就上了飞机,跟刚才站在他旁边的那位组员说道:“小丁,开车送闻少爷回去!”   突然被点到名的小丁看到闻屿野那模样,背后一悚,又不敢不听从路延宸的命令,只能艰难的挪动步伐到闻屿野面前,想要劝他给路队认个错。   结果没想到他的手刚搭上闻屿野的肩膀,就直接被闻屿野重重打开了,闻屿野满脸躁怒:“滚开!不要碰我!”   他对着路延宸不这样,不代表他不会对队里的小丁动手。   他对路延宸只能停留在口头上的抱怨,毕竟他就算是真的不懂事,他跟着路延宸一起出生入死了几年了,他能够体会到路延宸一直对他的包容,也是真的关心他的人,他在学院里一直不太受欢迎,没有交到过什么真心朋友,只有婆婆妈妈的队长会跟自己讲一些大道理,像是真的希望闻屿野能够成长,所以尽管闻屿野觉得自己的队长不够强,但是他也会愿意在队友面前维护路延宸队长的颜面。   可是这只单单对路延宸,对着非常倒霉的小丁,闻屿野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原本已经坐在飞机里的路延宸这时候听到外面的动静,又重新起身对着小丁说道:“不用理他了!我们走!”   小丁战战兢兢爬到飞机上,一行人已经坐好了准备出发,只有闻屿野还在外面。   机舱门还没有关闭,路延宸板着脸坐在那,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   有人悄声问了一句:“走吗?”   路延宸却没有回答。   足足僵持了十多分钟之后,才又有人扒拉着机舱门对着闻屿野又叫了一声:“副队,赶快上来我们走吧。”   这句说完,闻屿野才迈开腿上来了。   他一上来,原本坐在路延宸身边的那位队员赶紧给闻屿野让开了位置。   闻屿野在路延宸身旁愤愤坐下。   路延宸硬声说道:“你觉得你担得起这声副队吗?”   “可是我救过你的命,我还保护过你很多次,是你说我是队里最强的。”   路延宸听到闻屿野这样说一阵愣然,飞机这时候起飞了,耳朵里传来轰鸣声。   路延宸看到闻屿野嘴还在一张一合跟自己在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听清,等飞机飞向天空,耳朵里的噪音消失后,路延宸头朝闻屿野那边偏了偏,他才听到他最后小声喃喃句了什么。   他说:“我的刀也没有带,我这次使不了绝命大风车了。” 第40章   旁边的组员听到闻屿野这话眼皮抽动了一下。   每次闻屿野和他们一起外出任务,一头扎到敌人堆里轮起他那柄大砍刀的时候,总会把场面搞的非常血腥,让他们的隐藏任务暴露的彻底不说,还需要他们在完成任务之后清理现场,花费大量的时间做掩藏尸体的工作。   说到这里,甚至已经有组员开始在心底暗自庆幸闻屿野的这次醉酒。   李溯已经跟在论坛联系上的卖家私下见了一次面,两人就腺体的交易价格还有手术流程细节方面进行了洽谈。   说到底,这还是一次非常高风险的手术,因为几乎没有人这样做过。   就像是两个健康的人,他们没有原因会愿意交换心脏,手术后来的并发症或者排异反应都是不可预料的,甚至有可能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说是见面,但其实两人都捂的严严实实,带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模样。   这样的手术是严重违反联盟条例,并且也不被允许的。   在医院肯定是没有办法做,手术也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先例,对方看起来根本不是抱着跟李溯一样的目的,因为在听李溯在那里讲述他以为的可靠性的时候,那人显得很心不在焉。   帽沿下露出来的是一双极度疲惫带着几分混沌感的双眼,身上的衣服有些邋遢,鞋子上沾着污泥。   这是一位穷困潦倒的人,应该纯粹是冲着李溯开出的价钱来的。   他甚至不相信李溯说出的方案的可行性,只是想要搭上自己的命去,换取一些钱来。   李溯在对方赌徒般深处绝境一样的眼神下,沉默的咽下去自己的那些方案介绍,然后拿出来了一沓子厚厚的现金,放在桌面上朝他推了过去:“这些是订金,你先收下,手术当天我会结清尾款。”   那人动作很快的收下了,李溯有递给他一个小箱子,告诉他里面是手术前要先吃的药。   考虑到腺体本身还有信息素之间的互斥性,他们需要在术前的一段时间压制腺体本身信息素的分泌,用以减小排异性降低手术风险。   在这简短的会面之后,李溯在回去的路上缓缓吐出来一口气,仿佛多年来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如鲠在喉的致命缺陷,终于在今天有了了结。   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以至于此刻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忍不住回忆刚才与那人简短的交谈。他没有放自己鸽子,而且收下了订金还有李溯给他的为手术做准备的药,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李溯知道这不应该是那么提早高兴的事情,不到手术完成的那一天,他就不算是得偿所愿,但是这么久以来,李溯好不容易等到愿意与自己做腺体交换的人,虽然是个B级的腺体,就目前李溯的状况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结果没有想到,好消息竟不止于此。   李溯是在刚回到家的时候接到的何可解的电话的。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一把椅子,坐上去,然后接通了来自何可解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何可解的声音就传出来,带着几分激动和掩饰不住的急躁:“喂,你上次让我帮你查的有关S级的alpha的婚姻状况还有过往情史我查到了。”   李溯握着手机的手倏然一紧:“怎么样?”   “目前联盟内并没有符合情况的,不包括你弟弟,原本有五位S级,一位在三年前去世,终身未有登记过的omega伴侣,还有一位去年从灯塔退下来时候就进入了疗养院,他的妻子一直在照顾他,夫妻感情很好,剩余三位年龄都对不上。”   除去年龄对不上的三位之外,那终身未有登记过的omega伴侣并不代表他从未有标记过omega,还有夫妻感情状况很好,那么年轻的时候那位alpha就没有可能跟闻韵有过一段过往情缘吗?   但是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会不会有可能闻屿野其实也不是闻韵的亲生孩子。   李溯脑海里闪过闻屿野与闻韵那两张几乎找不出任何相似点的脸。   可是如果说闻屿野不是闻韵的亲生孩子,那么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进入到李家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或许最初闻韵也没有想到闻屿野会分化成S级的alpha,而S级的alpha的分化条件又如此苛刻,低阶omega和alpha是根本无法共同生出来的。   这才使李溯抓住把柄,让她露了馅。   就在李溯这边思绪纷飞,似乎隐约抓住了一个隐秘的秘密线索的时候,何可解那边又传来了声音:“而且我发现在我去查这些事情的时候,在此之前路家那边也查过类似信息。”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对闻韵的前夫,闻屿野的亲生父亲感兴趣。   挂掉电话之后的李溯整个神经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这通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他简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   如果这对母子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却在李晟越面前撒下这么大的谎言,并且掩饰了这么多年,要说他们不是贪图什么,这怎么可能?   而闻屿野,等他真的有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到自己手中,他还敢对自己这样吗?!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那他到底还有什么资格留在这个家里?   只要自己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让这对母子扫地出门!   如果闻屿野以后真的能在他面前缩起来尾巴,别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么他还有可能看在闻韵这些年在这个家里温顺本分烤着些味道还过的去的小饼干的份上,留他们这对招摇撞骗的母子生活下去。   而且自己的腺体手术现在也已经有了眉目,如果闻屿野这次的任务足够艰难,他回来的时间足够晚,说不定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位alpha,那时候他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呢?   他不仅没有办法再像强迫标记一位omega那样轻易的标记自己,还随时面临着被扫地出门的可能。   他到时候还敢对着自己这么嚣张吗?等到那一天,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入睡的李溯自然而然的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闻屿野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对着他忏悔求饶,希望自己不要把他和闻韵赶出去。   毕竟他们母子背靠着李家这棵大树,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闻屿野在学院中横行霸道这么长时间,哪次惹出来事不是李晟越去给他收拾的烂摊子?如果不是李晟越,凭他做出来的那些事,就算是S级,也早就被学院开除了八百回了。   帝国境内。   闻屿野他们一行人已经在一栋防护设施十分严密的私宅附近潜伏了很久了。   眼看着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路延宸抬手敲了敲耳侧的通讯器,说了一声:“行动!”   除去小丁还有另外一个队员在私宅前方的高楼建筑的窗口观察情况,其余人一同潜入了进去,如同一群轻悄悄黑色影子,甫一进去就四下分散开来了。   或许是因为是S级的alpha居住的地方,这里的安保人员其实并不多,不多时就已经被路延宸他们悄无声息的处理了。   但是对方是S级,本身就是任务最大的困难,而且任务指明了尽量活捉,那更是难上加难。   这次负责监控室的是闻屿野,需要他确定目标所在地,去袭击目标,毕竟一旦他们一旦暴露,S级的信息素放出来,能与之对峙的只有闻屿野了。   在路延宸处理掉私宅庭院中来回巡逻的两波安保之后,听过通讯器叫了闻屿野两声,结果那边竟然没有回应。   路延宸忍不住皱眉,他贴着墙根,躬身潜入二楼,发现二楼的人也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他稍微站直了些,迈开腿躲开地上流血的尸体,朝走廊尽头敞开门的那个房间走去。   走过去之后才发现,闻屿野正盯着监控室满墙的显示屏最中间那个,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监控室里除掉那个屏幕还在显示监控录像,别的都已经变成了一片雪花无信号的状态。   路延宸抬脚走了过去,走近了到闻屿野身边才清楚的看见他紧盯着的画面上正在显示什么。   那上面正是他们这次行动的任务目标,那位alpha正在一间看起来像是会客厅一样的房间内,他压在一位omega身上,正在对他进行标记。   这个过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凶残,那位omega身上一丝不挂,但是由于身躯被压在他身上的alpha遮挡住,从监控中并没有暴露出来多少,他被狠狠咬住后颈,脸部通红一片,表情透出来几分遮掩不住的痛苦,后颈伤口流出来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那位omega本能的挣扎推拒着身上的alpha,但是毫无用处,他伸出来的胳膊上都布着片片绯红色的印记。   omega泪水流躺了满脸,嘴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他被咬着腺体,注入alpha的信息素,身体也随着alpha的动作起伏着。   alpha松开嘴的时候,那omega后颈狰狞的伤口就显露了出来,那仿佛是被什么凶残野兽撕咬过一般。   alpha标记完毕,微微起了身,表情带着几分懒洋洋的餍足感。   结果没想到,刚刚还表现出几分不情愿的omega在身上的alpha要起来的时候却去搂住了他的脖子,怕冷一样往他怀里钻。   “走!你看够了没有!”路延宸看闻屿野一脸专注的看着画面中已经又缠绵在一起的两人,忍无可忍的去拽他:“你要是真的没看够,等任务结束之后我回去给你找。”   这样的画面对于闻屿野这样正处于青春期的人来讲确实是够刺激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该欣赏这些的时候,路延宸再此忍着要骂闻屿野的冲动,催促道:“快点!不要耽误时间!”   没想到一直沉默着做这场活春宫忠实观众的闻屿野突然出声了,他转头看着路延宸问道:“为什么?”   路延宸看着他,恨不得咬碎了后槽牙。   闻屿野却有几分执拗要路延宸现在就给他解答的样子,他抬起来手指着画面中缠做一团的两人,再次说道:“那位omega看起来并不情愿,而且到现在都在一直哭,发抖,但是为什么又抓着那位alpha的衣服不松手,要抱着他。”闻屿野目露困惑:“而且他的伤口看起来很痛,一直在流血,应该很痛苦才对。”伤口的创面很大,是alpha对他毫无怜惜的结果,他给李溯咬标记的时候创口就很小,虽然流出来一点血,但很快就自己凝住了。   路延宸拽了他两下,没拽走,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火,本着秋后算账的打算,语速有些急躁的对闻屿野说:“因为被完全标记过的omega会对标记他的alpha的信息素产生依赖性,alpha信息素等级越高,这种依赖性的程度就越深。”   没想到路延宸这样过分简短的介绍完,闻屿野脸上露出了更加不满的表情,他几乎是有些愤愤不平了。   仿佛是路延宸瞒了他一个天大的秘密,耽误了他很多事情。   路延宸在听到闻屿野跟自己说:“队长!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呀!”   路延宸的脑子瞬间就“嗡”一声,险些气懵了,他咬牙切齿的对闻屿野说道:“你给我听着!我们现在还在任务中,我没功夫和你进行生理知识科普!” 第41章   任谁在情事中被打断心情都不会太好。   闻屿野破窗而入之时,身材高大的alpha从omega身上起来,身后扯出沙发上的毛毯利落的甩到不着寸缕的omega身上。   alpha抬起来眼皮看着闻屿野,似乎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你们的动作比我想象中快了一点。”alpha对着闻屿野斜扯了一下嘴角:“快点吧,我还有有事。”他的视线落到已经吓得缩做一团的omega身上,omega浑身泛红,有些难耐的喘着气。   闻屿野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猜测他可能从他们入侵私宅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但是却还不在意的任由他们解决掉那些私保,拥着自己的omega在这里享乐。   alpha想要速战速决,闻屿野也急着赶紧完成任务,回家办自己的事呢。   他隔着面罩观察对方,不愧是S级,闻屿野手里的枪刚朝他打过去,就被他一偏脑袋躲开不说,还被一脚踹在手腕骨上,枪就这样飞了出去。   闻屿野忍不住皱眉,果然使枪使不太惯,没他的大砍刀顺手方便。   两人的动作很快,房间里是另一位高阶alpha信息素的味道,还混杂一丝甜腻的气息,是那位omega在发情。   闻屿野有些不适,感到非常的烦躁,被对方一把惯摔在茶几上,玻璃茶几骤然裂得粉碎,闻屿野的后背被抵在上面,轮起来胳膊朝alpha脸上狠狠砸了一拳,对方的嘴角溢出来血来,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激烈非常,房间里的东西几乎都被他们的动作撞毁散落。   这还是闻屿野外出任务以来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这让他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不少,逐渐的血液的流通速度加快,眼里逐渐闪烁起来被勾起兴趣的光。   小丁在远处的高楼观察着对面私宅三楼会客厅的激烈战况,两位高阶alpha像是两只不知疲倦的野兽,奋力撕咬着对方。   狙击枪对准了那里,小丁的额头流出来汗水,旁边的队友说道:“怎么样?”   “这次好像确实是有些棘手,他们的信息素都已经全面铺开了,我们没法近身,队长他们已经撤出来了,别的人员也已经清理完毕。”   小丁又把狙击枪调整了一下角度,说道:“他们移动的速度太快了,我没办法瞄准目标。”   就在这时,小丁的瞳孔猛然的一缩,下一瞬间就按下板机,是那位正在发情期的omega,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把他算入在战斗力之内。一位处于发情期并且刚刚被完全标记过的omega,他能站起来就不错了,谁也没有把他视为什么威胁。   结果他竟然裹着毯子从沙发上挪动身体,爬下来去捡起来刚刚闻屿野被踢飞的那把枪,朝着闻屿野背后开枪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丁的子弹破空而入,alpha瞬间动作,将omega一把拽到一旁,那颗子弹就炸开在omega刚刚所处的位置上。   闻屿野这时候也躲开了朝他打去的那颗子弹,子弹打碎了他身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花瓶。   “自己找个地方躲好,别在这里添乱……唔”alpha因为救自己的omega的动作,而将整个后背暴露给了闻屿野,闻屿野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飞扑过去一把勒住了alpha的脖子。   alpha发出一声闷哼,眼睛都憋的赤红,扬起来头狠狠撞击闻屿野的头部。   原本相互胶着的S级高阶信息素在此时又突然翻涌起来,打破了刚才微弱的平衡。   不知是否是因为alpha的omega差点受伤的缘故,激怒了他还是濒死的本能,alpha的信息素骤然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攀升起来,打破了方才维持的平衡。   闻屿野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被信息素压迫的感觉,他的手逐渐变得有些使不上力气,最后终于被对手掰开了手,反手过肩摔了过去。   闻屿野倒在地上,alpha一脚踹在他的腹部,这一觉下去,闻屿野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胸腹之间炸开了,在他痛到眼前有些模糊的时候,对上了alpha那双和自己瞳色十分相似的眼眸中。   对方轻笑了一声:“S级?还很稚嫩嘛。”   刚才在打架中,闻屿野并没有仔细观察过对方,这会儿alpha迫近了,闻屿野看着那张脸,不仅仅是瞳孔的颜色和自己一样,那张脸也和自己有三分相像。   alpha的膝盖抵在他的咽喉部,抬手想要去掀开闻屿野的面罩,似乎也想看看这个难缠的对手到底长什么样。   就在下一秒,闻屿野的双腿抬起来绞住了alpha的脖颈,猛然用力,将其从自己身上掀翻了下来。   他听到了alpha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又从地上弹起来把奔向窗口的闻屿野踹倒在地上。   闻屿野脸上的血已经浸湿了面罩,在对方信息素的压迫下动作变得有几分缓慢。   alpha把他提起来压到窗台上,半个身子都仰坠在半空,一只手扼住了闻屿野的喉咙,他这时候盯着闻屿野的眼睛,微微有些变了脸色:“都这样了信息素也没有暴走,完美体?”   闻屿野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缺氧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这时突然说了一句:“队长,真的还要捉活的吗?”   通讯器“呲啦”一声,对方似乎说了句什么。   alpha抬手拽下了闻屿野耳朵上的通讯器,捏了个粉碎。   得到命令的闻屿野整个身子借力向后仰倒,狠拽住alpha的抓着自己的手腕,膝盖用力一顶。   两人霎时间一同从窗口跌落下来,落入了庭院内的泳池之中。   一经落水,率先浮出水面的那一位就抢占了先机,alpha再不与他多话按住闻屿野的身子,拼命往水下按。   不多时闻屿野的挣扎动作就逐渐变小了,他身上很多的伤口开始将周围的水染红了,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原本那些伤势并不明显。   就在alpha在察觉到他挣动的动作小了很多的时候又停了几分钟,闻屿野终于不动了。   他的身体慢慢沉下去。   alpha长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脚步也有些蹒跚的想要爬上去。   而就在alpha背过身要上岸的时候,几近沉到底的闻屿野骤然睁开了双眼。   闻屿野一跃上岸,在alpha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伸手利落的从后面扭断了他的脖子。   他浑身湿漉漉的,发丝上流下来的水模糊了他眼前的视线,他脚步缓慢的走到私宅的门口前,抬手揉了揉眼睛,结果视线并未清晰还有微微变暗的趋势,还未走出几步,他就缓缓倒下了。   每次闻屿野因任务而大量释放自己的信息素用以压制对方之后,他都会陷入几天的昏迷,而这次或许是因为敌手难缠的缘故,他昏迷的时间更长一些。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处理了,他皱着眉毛,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车厢里是他的队友们,有的正抱着枪休息,还有两位凑在一起说话的,路延宸在他旁边拿着一个报告单正神情专注的看着。   “醒了?”路延宸听到动静把视线从手中的报告单上移开。   结果没想到闻屿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路延宸履行在任务中监控室里答应他的事情。   路延宸听罢脸都黑了,但是现在作为队里主力输出的闻屿野正伤痕累累,几句苛责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闻屿野拿着手机认真学习了路延宸给他发过来的片,然后退出了页面,脸颊泛起来坨红,他点开自己的通讯录给“富豪”发消息。   “我送给我哥很多我珍视的礼物,给他写情书,许诺会保护他,每天陪他睡觉,帮他盖被子,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的脑袋抵在车厢上,然后手指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敲打。   “我没办法,我只能强迫他了。”   屏幕那边的富豪看着闻屿野最后发过来的这句话,由于看不到闻屿野的表情,他不知道闻屿野在发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在伤心还是在兴奋。 第42章   路延宸的这组队员都来自不同的区,他们需要先到达接应他们的飞机的所在地,然后再各自返回他们所属的灯塔。   就在他们的车距离机场不到一百公里的时候,闻屿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偏过来脑袋问路延宸:“队长,那我把这次的任务目标杀掉之后,那位被他标记过的omega会怎么样?”   提及这个话题,车厢里骤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闻屿野似乎对这氛围无知无觉,还望着路延宸,用眼神催促他给个答案。   路延宸却不知为何避开了闻屿野的目光,然后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或许会去做腺体的标记清除吧,或者以后再遇到其他的alpha给他做标记覆盖。”   小丁这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路延宸一眼,结果没想到两人视线正好碰撞到了一起,小丁无声的咽下去一口唾沫。   除了闻屿野,这里的队员都心知肚明路延宸在撒谎,那位omega就算是不死,以后也很有可能在发情期得不到自己alpha信息素的安抚的折磨下发疯,这样的先例并不是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S级会选择自己孤独终老。   标记覆盖只存在于高阶覆盖低阶,而S级的标记,本来就已经是顶端了,再说标记清除,闻屿野杀掉的alpha的omega原本就刚刚被S级标记过,腺体处于最敏感脆弱的时候,更何况他还在发情期,这样的情况下去做标记清除,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且标记清除本身就对omega来说是一件对身体伤害非常大的事情,基本可以称之为对腺体的阉割,会在后续的生活里留下一定的后遗症,alpha的信息素等级越高,对omega的影响程度就越深,标记就越难清除。   他们不太理解路延宸为什么要对闻屿野撒这样的谎,就像他们也不知道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闻屿野为何会问起来那个任务中遗留下的omega。   或许是为了减轻闻屿野的负罪感,但是这种东西闻屿野真的有吗。   闻屿野还是有些敏感的将视线落到了欲言又止的小丁身上。   小丁只得干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这是生理课一点也没听过呀。”   闻屿野不满的撇了撇嘴,转过头去,又去捣鼓自己那个手机。   这个问题李溯思考了许久,要如何去验证闻韵和闻屿野的血缘关系呢,要用同样的方法去得到闻屿野的血吗,假装喝水让他给自己拿,再不小心撞倒?   但是闻屿野的身手很敏捷,他要是能一边扶住自己,又能一边接住杯子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李溯现在很抗拒和闻屿野的任何肢体碰撞或者接触之类的。   到底要怎么办呢?李溯想得入神,手中的试管中的液体溢出来,他隔着手套感受到指尖一阵灼热才骤然回神。   这个问题在李溯回家的路上,他终于想出了答案。   因为闻屿野不在家他倍感轻松的缘故,最近回家的时间都有比往日早上一些。   他后知后觉的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早没有想到呢,闻屿野现在不在家啊,他外出任务的前一晚自己把他赶出去,他在窗户上扒了不知多久就消失了,应该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应该趁他不在家,然后去他的房间里察看一番,地上,或许床上的枕头上,角落里之类的,应该会留下来一些他的头发丝。   而且还有可能会发现一些别的线索也说不定。   如此计划着的李溯在夜晚整栋房子都陷入一片安静,李晟越与闻韵的房间也熄灯之后,他脚步放轻的从房间里出来了。   自从闻屿野来到这个家之后,李溯来到闻屿野房门前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次次都是抱着目的,要找他的麻烦来的。   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拧,门就开了,闻屿野向来在这个家里是没有锁门的习惯的。   李溯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再关上门,他抬手打开灯的那一刻,看着眼前所展现的一切,不由愣住。   整个房间的墙壁被刷成了蓝色,整体色调很深,天花板上投射下来装似浪花的光晕。   其中占据了李溯大片视野的还是位处于房间中的,仿船造型的大床。   闻屿野竟然把自己在院子中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十八岁礼物拆了,然后运送到房间里来,改造成了床。   他把整个船体内部都拆除了,里面重新构架,铺上了柔软的铺褥。   李溯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床前,弯下腰仔细翻找起来。   但是他努力了半晌,却还是没有在床上发现闻屿野的一根头发丝,他翻找了一阵,又开始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就在他起身要去浴室也找一下的时候,他眼睛一瞥竟然发现了闻屿野的书橱上有一本封皮空白的厚本,它夹在众多手工艺术品相关的图书之间,没有放好,立在书柜里有点往外倾斜。   李溯停下了走向浴室的脚步,然后转身走到了书桌旁边,伸手把那一厚本抽了出来。   他随手一翻,发现了那竟然是闻屿野的日记。   这里面会记录一些他的什么秘密吗?   李溯不由的心跳有些加速,不自觉屏住呼吸,双手打开日记本,仔细翻看起来。   4月1日   献出初吻了,我哥好香。但是他好像很生气,打了我一耳光。我在院子里呆了很久才回来,身上好热,一夜洗了三遍澡,有点难受。   4月24日   哥哥是很胆小没有安全感的人,给自己装了那样层层防护的窗户,真是的。他难道不知道有我就够了吗,只要有我在这个家,就不会有人能去伤害他,或者是破窗而入把他偷走之类的。   家里的小狗竟然趁我在看我哥哥的时候把我掉在地上的三明治叼走了,它明明已经这么胖了,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我只能在夜里挤出来时间再去遛它了。   4月30日   爸爸妈妈又外出旅行了,想跟哥哥说话,他也回来的很晚。   5月2日   想睡哥哥想睡哥哥想睡哥哥想睡哥哥想睡哥哥想睡哥哥想睡哥哥想睡哥哥……   李溯翻看到这页之后就再也忍受不了了,他不知道闻屿野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出来这样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重复字句,甚至连字体都快要飞出来格线之外。 第43章   他的牙齿不由咬紧,拿起来闻屿野的日记本,已经完全没有再去翻看下去的欲望,甚至恨不得当场给他焚烧个干净。   他刚退后了一步,被后面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手里的日记本掉落到地上,发出来“啪”的一声声响。   就在这时候,李溯听到了门锁轻微响动的声音,他的神经瞬间就紧绷了起来,眼睛朝门口看去,结果竟然真的不是他的错觉,门在缓缓打开。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会是谁?他应该躲藏到哪里去,去浴室还来得及吗,钻到柜子里,柜子在哪?   他猛得提起来一口气,到了嗓子眼,就在这一秒之间,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门在他面前打开了,闻屿野的身影突然暴露在眼前。   那一刻,李溯的表情都是僵硬的,他猜想过会不会是李晟越又或者是闻韵来收拾她儿子的房间,不管是他们其中的哪一位,躲藏不掉的话,他都能胡编乱造一些他出现在闻屿野房间的理由,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闻屿野回来了。   两人的视线对上,闻屿野脸上的吃惊并不比李溯少。   李溯站在那里望着他,脚边还掉落着闻屿野那本日记,脑子里飞速转着,他必须找个借口,赶紧离开这个房间。   而闻屿野与全身散布着紧张,慌乱,强装镇定浑身僵直,十分不自然的李溯不同。   他朝李溯走过去,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望着他说道:“哥,我去你房间找你,没有找到,听到这边的动静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没想到你真的在我的房间。”   他步步逼近,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也渐渐变成了被天大的惊喜砸中的模样:“哥,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李溯看着他走过来,似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手脚,他提起来一口气否认道:“不是,没有,我不小心走错房间了。”他抬起来脚步动作很快的朝门口走过去,妄想越过闻屿野。   这个理由有点过于蹩脚了,根本说服不了闻屿野。   他在李溯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转身从后面把他抱了个满怀,胳膊紧紧抱住李溯的腰。   李溯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药味。   闻屿野将脸埋进李溯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他不撒手,嘴里说着:“我今天晚上刚到,他们把我送到医院去了,我好想你,偷偷溜回来的。”他又在李溯颈间蹭了蹭,上面的属于自己的味道淡了一点,这让他有点不满意,但是好在很快他又可以给李溯重新再标记。   被他抱住的李溯活像是被什么大型兽类按在了爪下,被勒得都有些透不过来气,他伸手用力去扒开闻屿野的胳膊:“松开!你给我松手!”   闻屿野充耳不闻他这些话,揽住他的腰就往床上带。   李溯感觉到他在把自己往后拖拽,开始挣扎起来,他大口喘着气,上次被强行标记的记忆给他遗留下来的阴影与恐惧骤然回笼,在感觉到闻屿野已经把自己带到床上的时候,他再克制不住的示弱起来:“你松开我,不要再碰我,我们…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以后不会再惹你了,你…你也不要再这样对我!”   闻屿野对于李溯这样剧烈的挣扎感到不满,觉得他哥是在是反复的厉害,很是欠教训,忍不住去吻住他哥还要再说的嘴。   “唔……滚开!”李溯被他吻住,奋力的伸手去推开他的脸,万分抗拒的模样。   这让闻屿野有些不高兴了,皱眉说道:“可是明明是哥哥先来到的我的房间!”   李溯强行压下心头的厌恶,克制着语气说道:“是…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进来了,你现在放开我,我马上就走…”   闻屿野此时算是被他真正惹出来了脾气,脸色也沉下来,一只手按住李溯就开始去扯他身上的睡衣纽扣。   那几颗小纽扣可经不住闻屿野这样的力道,骤然脱落下来,李溯的胸膛就这样敞露开来。   “你他妈的混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李溯全然崩溃的样子,他已经惊恐的感觉到闻屿野在扒他的裤子。   显然他这次不仅仅只是想要临时标记这么简单。   在这样悬殊的力气之下,闻屿野三两下就把李溯扒了个精光。   李溯过于白皙的肤色上漫上来一层薄红,随着他的挣扎,他的喘息声很粗,身上冒出来细密的汗。   闻屿野在把他脱干净之后,茶色的眼眸开始变暗,他紧盯着身下的李溯,他还在张嘴训斥着自己什么,没有放弃从自己身下逃脱。   他这时候抬起来手伸到了自己的后颈,利落的撕掉了阻隔贴。   信息素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这个房间里蔓延开来,他这时候垂下来眼皮望着李溯。   在闻屿野信息素出来之后,李溯慢慢就再也说不出来完整的句子了。   闻屿野现在对于掌控自己的信息素很熟练,他在用信息素压制李溯。   李溯到底是被他标记过的,等到最后,他无力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来一个气音。   竟然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再去挣扎什么。   在李溯完全安静下来之后,闻屿野脸色才算是稍有了些缓和,甚至在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这招这么好用,刚才就不白费这么多力气了。   李溯脸上冷浸浸的一层汗,四肢似是被抽掉了全部力气。   闻屿野把他的身子搂起来,然后放进船体的中央,这里是比他刚才躺着的地方凹一点的,给李溯一种整个人都陷进这艘船的错觉。   闻屿野看他躺在那里安静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在李溯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说:“哥哥现在就躺在我的梦想里。”   这在闻屿野的眼中,就是一种梦想的重叠。   航海冒险家终于寻得了他最珍贵的宝藏,放进自己的船舱里,带着满载而归的极度喜悦。   他的手抚摸着李溯的肌肤,只要稍微用手一触摸,就能感觉到他虽然看起来是乖顺的躺在那里,但整个身体却像是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那般紧绷着。   闻屿野甚至能感受到手底下李溯因恐惧而起的一层细小的疹,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闻屿野的手,似乎拼劲全力的想要阻止他,但是他耗尽全力也只能微微抬起来胳膊,手才只碰到闻屿野的肩膀就又因对方一个动作,重重落下了。   此刻的闻屿野变得耐心极了,望着李溯那原本波澜不惊的,纯黑色的眼眸,那上面浮现出来一层水光,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但是闻屿野的视力依旧很好,随着他的动作,李溯的喘息声逐渐加重,闻屿野仿佛看到了平静海面下旋起的漩涡,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刻,弥漫出了将要倾盖整个海域的大雾。   他失神的看着李溯的表情,贴近了他的脸颊,灼热的气息扑在李溯脸上:“我以前不论跟哥哥说什么,哥哥都总是嘲笑我。”   他的手指从李溯敞露出来的腹部划过,一路至他的大腿根处,他整个手掌抚摸上去,逐渐往里伸入:“我说过的吧,我见过真实的大海,也触摸过真实的海水……” 第44章   那艘大船终于摇晃了起来,投射下来的浪花洒在李溯光洁的躯体上,那上面是道道印记深刻的红痕,他的眼角终于滑下来泪水,两人的信息素在房间里相互交缠。   闻屿野的信息素不知何时变了,那原本肃杀锐利的信息素逐渐变得柔和而温暖。   像是在这个房间里下了一晚温暖的雪。   尽管闻屿野的动作已经竭尽所能的放轻了,但是李溯却还是觉得痛极了。   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难以忍受的折磨,他以为自己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但其实只是很微弱的一声叫喊,紧接着就又被闻屿野吻住了。   闻屿野不断的安抚他,但是他的动作却做出了与之相反的事情。   李溯有些崩溃的神智不清了,可他连撑起来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能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绝望的流泪。   而与李溯心如死灰般痛苦不堪的心境完全不同的是,闻屿野如坠云端般的快活,他原本在设计自己房间的新装修的时候还有过想法,将浪花的投影光和音效连接在一起,如今又觉得听他哥的浪叫要比海浪的声音动听许多。   李溯在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闻屿野还在将他搂在怀里,发现他醒来,有些欣喜的望着他。   李溯还半晌儿回不过神来,死死得盯着他,他到底做了什么,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李溯越是回想,胸口的起伏就越是剧烈,闻屿野标记他了,是完全标记!   毁了,一切都毁了,这样的原本就发育不良的腺体又被顶级alpha完全标记,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体,还能挺得过腺体剥离的手术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已经向着他所以为的好的方向发展了,仅仅只过去了一夜,所有的一切,他所有的计划安排,就又被完全推翻了。   他翻不了身了,只要有闻屿野这个人在,他那点自以为是的想法,就会被他轻而易举的碾碎。   他以后会怎么控制我?   如此百般欺辱,却不能反抗?甚至到了发情期的时候还要过去对他摇尾乞怜?   这样话,李溯还不如直接死了。   闻屿野看着他的手攥得死紧,额角也爆出来青筋,眼睛一片赤红,李溯看着他又要碰自己,几欲呕血般从唇齿里挤出来:“闻…屿野!”   他的喉咙嘶哑干涩,吐出来的字像是沙砾摩擦。   闻屿野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眨了一下眼睛,对于李溯那绝望至极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的心境完全无知无觉。   他现在整个心都像是泡进了什么蜜糖罐里,满满当当甜了个透彻,他甚至在李溯叫了他名字之后,用手指在李溯嘴唇上做出来一个噤声的手势:“嘘!你现在应该叫我老公。”   李溯被闻屿野的话刺激的气血骤时上涌,眼前都开始浮现出来一些不规则的黑色光晕,他抬起来手就要朝闻屿野那张厚颜无耻的脸上扇去。   但是他的手实在是太无力了,碰到闻屿野的脸颊之后就又滑下来,闻屿野受宠若惊,又去接住他的手,重新按回了自己脸上。   李溯彻底眼前一黑,虚弱的身体彻底被气的背过气去。   闻屿野看见他哥突然又闭上眼睛,身子软下来,心里也是一惊,但试了试他哥的呼吸还算是平稳,于是只当他哥是又睡着了。   虽然闻屿野是第一次没有什么经验,但他的对待李溯足够小心,李溯并未有怎么伤着。他其实没有怎么尽兴,心里会有些怕如果表现的不好,让李溯很痛了,以后会更抗拒自己。   在李溯陷入昏迷之后,闻屿野又查了些资料,一位成熟的alpha应该学会照顾刚刚被自己标记过的伴侣。   他给李溯喂了点水,把原本准备开开透透风的窗户又关掉,这个房间里充满了两人的信息素的味道,被标记过的omega处在标记过他的alpha信息素里会减少不适感。   他又动作很轻的把李溯翻过来身,给他清理了一下昨夜咬在后颈的伤口,用纱布包扎了一下。   他其实在这次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论李溯愿不愿意,都要让李溯成为他的omega,他原本就是惯走捷径,解决问题向来方法简单粗暴的人,要让他打动李溯,等他哥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和自己你情我愿,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如此先要结果,再走过程,闻屿野觉得最合适不过,省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莺莺燕燕再往李溯面前凑。   现在躺在自己船里的李溯浑身上下沾满了自己的味道,这让闻屿野分外的心满意足。   如此甜蜜的温馨时刻被一阵震动的声音打断了,闻屿野摸出来手机,发现是路延宸的电话,怕打扰到被他折腾了一夜的李溯,于是只能推开门出去接听。   闻屿野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跟路延宸一起出席灯塔的任务总结会议,到了晚上才回来。   再推门进到自己房间里之后发现李溯已经不在了,闻屿野又熟门熟路的潜到李溯的房间里去。   他哥盖着薄毯躺在床上,闻屿野看他稍露疲惫的精致脸庞,也安分躺在他身边,扯出来点毯子盖在自己身上。   他其实也有些累了,本来伤还没有好彻底,就又在他哥身上克制着自己奋斗了一整夜,奋斗并不是耗费他精力的最主要的地方,克制自己才是。   几乎就在闻屿野刚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身旁的李溯乍然弹起,闻屿野骤然睁眼,十分迅速的抬手攥住了李溯的两只手腕。   李溯双手正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正指向闻屿野的咽喉处,只余毫厘,就可以划破闻屿野喉咙处的肌肤。   四目相对,闻屿野直面对上李溯眼里那无遮无拦的恨意,他忍不住抿紧了嘴唇,他看出来李溯这个时候是真的想要杀他。   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住,李溯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他双手抓着匕首的柄部,却没有办法再撼动分毫了。   李溯恨得心头似乎都要滴出血来,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就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变成alpha,他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不用在学院里遮遮掩掩,不用再忍受李晟越失望的眼神,不用再忍受闻屿野这样随心所欲的摆布。   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望着躺在他床上的闻屿野,只要再推进一点就好了,刀刃就可以划破他的喉咙,这个人就从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处在这样极端想法里的李溯,近乎魔怔一般,死死盯着闻屿野的喉咙。   闻屿野的下颌线绷紧了,他一只手攥着李溯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在李溯这样充满憎意的目光下,用两指夹住匕首的刀尖,然后旋转了一圈。   锋利无比的刀刃被卷成了铁圈,李溯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不可思议的变化,愣了一瞬,他手里的匕首失去了攻击性,闻屿野动作利索的劈手给他夺了下来。   “哐当”一声,那废了的匕首就掉落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不甚悦耳的声响。   李溯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紧接着他整个身子都开始发起抖来。   “别乱动这些东西,要是伤着自己了怎么办?”闻屿野抬起来自己的胳膊把李溯搂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轻拍着他紧绷着的脊背:“不怕,不怕,没人欺负你。”   刚被完全标记过的omega体内激素发生变化,很是需要alpha在旁边安抚。   闻屿野释放出来自己的信息素,十多分钟之后,李溯的心绪似乎是恢复了一些,他的身体也逐渐没有那么紧绷了。   他被搂在闻屿野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闻屿野突然觉得胸口一痛,是李溯张嘴一口凶狠的咬在上面。   闻屿野突得,心跳都快了一拍。 第45章   非发情期的完全标记到底是对李溯的身体有了些影响。   闻屿野帮他请了假,然后自己也难得在任务后休了原本就有的假期,仔仔细细的陪了他哥两天,尽管李溯看起来并不需要他的陪伴。   家里的司机似乎已经对李溯的请假已经习以为常,就连李晟越也没有发现什么,比如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搞在了一起。   李溯自从那天心绪剧烈起落之后就又沉寂下来,与闻屿野同处一室也只面无表情寡着一张脸,对于闻屿野的各种讨好搭话置之不理。   在李溯恢复之后,他又重新返回了学院。   闻屿野也适时结束了休假。   闻屿野又恢复了往日里结束训练之后去实验楼楼底下蹲守李溯的日常。   李溯的所有私人空间都似乎被他侵占了个完全,他现在已经到了对闻屿野无法忍受,视为眼中钉的地步。   盯紧李溯其实很容易,毕竟李溯的生活轨迹其实称得上是极其单调的,可是在李溯的刻意躲避下,还是会被他钻了空子。   毕竟闻屿野并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紧跟着他。   这日在闻屿野早早的来到李溯的实验楼楼下的时候,偶然撞见了跟李溯同一实验室的同伴。   整栋实验楼的人都已经眼熟了李溯这个粘人的弟弟。   那人提醒闻屿野,他哥早就走了。   闻屿野感谢了那人的好心,于是也回了家。   回家之后却在他哥的房间找不到他哥的身影,尽管照常理来说他哥是不会再到他的房间里去的,但是闻屿野还是回自己房间找了一圈。   不出意外的,李溯不在。   就在闻屿野没头苍蝇似的在二楼乱转的时候,路过了他父亲没有关紧的书房的门口。   书房内。   李晟越听完李溯的要求之后轻轻皱眉:“你是说你想要搬出去住?”   李溯站在李晟越的书桌前,表情木然地回答了:“是的。”   李晟越听罢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身子朝椅背仰去,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仿佛是听到了李溯提了一个很叫人为难的要求:“为什么?家里住着不舒服吗?”   李溯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叫人比较省心的孩子,并未向李晟越如何要求过什么。   他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就算真的自己想要搬出去住,也是一个非常合乎常理的事情,他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什么要做出来这副表情。   李溯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待在这个家了,他需要一点自己的独立空间,在没有闻屿野身影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地方。   李溯根本不指望李晟越这个偏心继子的父亲再为自己做些什么,他心里想,我现在只有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了。   可是李晟越这位平常似乎已经将他完全忽略掉的父亲,却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不合常理的犹豫。   李溯看着他的脸色回答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想自己搬出去住。”   这样生硬的回答,李晟越显然不太乐意接受,他试图劝说:“你已经在这个家里生活好多年了,自己想要搬出去并不是不可以,再等等吧,你一个人出去住,万一有什么照顾不到自己的地方呢,会生活不习惯的吧。”   “不会。”李溯坚持道:“我会照顾好自己,我想要尽快搬出去。”   他很少这样反驳李晟越,但是他父亲他向来最了解不过,看似讲话迂回,实则在他最开始提出来他没有一口答应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他简直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像是一位透明人一样了,对他不管不顾,连他背地里受闻屿野欺负都没有察觉丝毫,为什么这个时候不愿意松口让他搬出去?   对于李溯这样的回答,李晟越又沉默了一阵,沉稳锐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然后也回答他:“不行。”   他又重复着说了一遍:“你不可以搬出去,我不放心。”   这话听的李溯心里发笑,漆黑的眼珠望着他父亲,对这李晟越这样死拦着他不让他搬出去的决定感到了一丝很违和的荒谬感。   他向来是心思细腻,思虑猜忌过多的人,连对着早已离心多年的父亲也不例外,他不由的将事情往一个更可怕,更叫他心惊的方向猜测。   他原本不想问出口,但是这个猜测叫他十分的不可置信,却又超乎常态的合理,他问出这话时候的喉头都在发紧:“你察觉到了对不对?”   他们的卧室都在二楼,即使是隔着几个房间,但是闻屿野与他在房间里的动静并不小,还不小不大的发生过很多次争执。但是却一次都没有被人察觉,没有人前来制止。   这难道不可疑吗?   他如今只是想要离开,李晟越却不愿松口。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溯越想,心绪剧烈波动,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落到他的身上,而在他这样说出口之后,李晟越竟迟迟的没有作出来回应。   李溯抬起来手指着他,指尖都用力到发颤:“就是因为他是S级的alpha,你就宁愿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他欺辱,而默不作声,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你默许了!”   “因为他对你有用,可以为你的升迁铺路,而我对你来说只是没用的一枚弃子了,所以你就放任了这一切!”李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他扑到李晟越的桌前,伸手把他桌上的一切东西全都推到地上。   “李溯!”李晟越看到一向谨慎克制的李溯竟然失态至此,也忍不住沉下来脸。   他看着扑到自己面前,愤恨到眼圈发红的李溯,声音低缓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样让我很失望。”他用那样带着审视与挑剔的目光看着李溯:“你太沉不住气了。”   但是此时的李溯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看着李晟越的目光与仇人无异,任由自己的亲生儿子被继子那般欺负,心知肚明这一切却不作为,甚至在其中暗中助力,推波助澜,他们都是加害者!   李溯对于李晟越这样的评价怒极反笑:“我让你失望?我只怕是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你满意过!现在好了,你有一个满意儿子了。”李溯提及此,被温热的水滴打在自己手上,这时才恍然知晓自己竟是哭了。   那根一直在不断绷紧的弦在此刻彻底将他的灵魂绞死了,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落下来泪,胸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剧烈起伏,他漆黑的眸子落到李晟越脸上,字句里似乎都淬了血般:“你简直…简直令人作呕!”   说完这句他二十多年来对李晟越说过的最不敬的话,李溯就再也支撑不住一样,仿佛多面对李晟越一秒,就会让他多认清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这样椎心刺骨的讽刺感,几乎叫李溯完全丧失控制自己能力。   他之前怎么会想要以闻屿野与闻韵的血缘关系为筹码,甚至荒唐的想要用此威胁闻屿野,让父亲把他们这对招摇撞骗的母子赶出去。   别说李溯根本还不确定闻韵母子是否真的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充满秘密,就算是真的,他告发到李晟越这里,李晟越真的会当一回事吗?   只要闻屿野对他有用就可以了,那么不管真相到底是如何,他都会是李晟越明面上承认的最好的儿子。   李溯脚步虚浮的走出李晟越的书房。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闻屿野正站在书房外不知道偷听了多久了。   李溯吸了吸鼻子,撞开闻屿野走过去。   闻屿野站在那里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总觉得刚才偷听到的那段对话信息量太大了。   就在他呆愣一会儿的功夫,李晟越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闻屿野看着他父亲那张辨别不出来什么情绪的脸,突然站直了些,无意识的挺了挺胸,他对着李晟越说道:“谢谢爸爸,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说完,他没等李晟越开口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去追寻离开的李溯的身影去了。   闻屿野照常从自己房间的窗口攀爬到李溯房间。   他看见房间内坐到自己床上的李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像是一尊落了层霜的精美石雕。   心如死灰的李溯看到闻屿野进来靠近自己也不再多做无谓的反抗和挣扎,没有让他滚,也没有再去跟他动手。   可是闻屿野在靠近他的时候却还是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意思。   他蹲下身子,抬手去摸李溯冰凉僵硬的手,握在了自己温热的手心里。他紧接着抬起来眼睛望着李溯,语气里透出来一股忸怩感:“我还…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跟爸爸说呢。”   “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了,并且还同意了我们的事。”   李溯再是一颗被伤害到麻木的心对着闻屿野这番听起来自己还觉得有些害臊的解读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那父子两人如同撕破脸一样的对话,任谁也不能听出来闻屿野口中的这层意思。   闻屿野另一只手抬起来去擦了擦李溯脸上的泪痕,然后说道:别伤心了哥哥,我们来一起做些快活事。”   他抓起来李溯那只已经被他捂热了的手,往自己身上扯。   李溯的手被迫放到了一个他最不想触碰甚至感到恐惧的部位上,他如同被灼伤了手一样,反射性的就要往回抽。   但是被闻屿野紧紧按住了。   两人的视线对上,李溯看到闻屿野那双眼神清澈的浅茶色眼眸,不可抑制的从灵魂深处升起来一阵笼罩住整个身体的恐惧感。   他怎么可以用这么纯粹的眼神,顶着最无辜的表情做出来这样令李溯深恶痛绝的事。   好像是一只未开化的兽。   不通人情,只是简单的追逐自己身体本能的快乐。   闻屿野看他不说话,觉得这就是默许,于是欣喜地扑到李溯的身上,把他往床中间带。   他好像是真的觉得,相互结合过的伴侣会因为信息素的交缠,两人肌体的相拥而会感到欢愉。   这样可以共享的极度愉悦,理应是安慰不开心的李溯的最好手段。   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李晟越此刻站在李溯紧闭房间的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逐渐暧昧又稍显压抑的动静声响。走廊的声控廊灯暗了下来,李晟越的神色彻底隐藏在黑暗中,再也看不真切。   此时的闻屿野还不知道他此后将会为了这一时的欢愉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第46章   “你这次离开了好久。”季澄发现了躺在一棵大树下的闻屿野。   此时阳光很好,他躺在树下半眯着眼睛,胳膊垫在脑袋下面,听到季澄说话,有些敷衍的“嗯”了一声。   季澄红着脸,鼓起来勇气又说:“这次的任务很难吗?”   其实还行,主要是照顾被他完全标记后身体不适的哥哥有多耽搁了几日。   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他都返回学院一周多了,季澄才过来没话找话似的询问他。   他掀起来眼皮,看着已经凑到他身边来的季澄,这麻烦娇气的omega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连耳根都浮出来一层薄红。   闻屿野皱了皱眉,把他又往树底下扯了扯:“你是不是不能晒太阳?”   半蹲着的季澄被他这么一扯,差点儿趴倒在闻屿野身上,他连忙用手一撑,然后语气说是埋怨又听着怪不是那意思似的说了闻屿野一句:“你干嘛呀。”   闻屿野无辜:“我怎么了呀,你自己没蹲稳当。”   季澄撇着嘴,但是没准备跟闻屿野多做计较,他垂了垂眼皮,避开闻屿野的视线,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色手工编织的手环,往前伸了伸。   闻屿野看着他手心里的手环,有些狐疑:“送给我的?”   他骤然间又想起了季澄偷偷找自己教员告状然后让他挨了路延宸骂的事情,他又看看季澄手中的手环,这是赔礼道歉的意思?   季澄这个时候听见他问自己,然后声音有点低的回答:“嗯…你以前送过我东西的,我应该…应该也回你个小礼物。”   闻屿野低哼一声,装模作样。   他抬手把那黑色手环卷进手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了句:“行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季澄吸了吸鼻子,仿佛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一开始闻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那味道实在是太淡了。   但是他已经在这里跟闻屿野说话有一会儿了,那股味道却始终没有散去。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身上…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闻屿野也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没等闻屿野又开口,季澄却已经确认了:“你身上是一股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这几日跟李溯厮缠惯了,饶是闻屿野嗅觉灵敏,也已经习惯了那股味道,沾在衣服上一些,也未曾仔细察觉。   听到季澄这样说,闻屿野却是眼睛一亮,甚至又将胳膊往前伸了伸,让季澄再仔细闻闻的意思:“真的有吗?”   季澄这次是气的脸红了,他一把把闻屿野的胳膊推开:“当然是真的,我自己就是omega,是不是omega的信息素味道我难道闻不出来吗!?”   闻屿野被推了一把也不生气,瞧着神色还颇有几分高兴的模样。   “你是不是有了自己的omega了!?”季澄的语气又急又气。   闻屿野正愁没人炫耀一样,还在那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   “你!”季澄一时气结,差点儿又被激出来泪来,他语气凶狠地:“你把我的手环还给我!我不给你了!”   闻屿野也有点烦了,怎么送人礼物还有要回来的道理,他又把口袋里的刚装进去的手环掏出来,往季澄怀里一塞:“给你就给你!我还不稀罕要呢!”   话音刚落,季澄嘴就一撇。   闻屿野瞬间从草地上翻身起来了,脚步飞快的溜走。   只要季澄哭的时候他不在,那么季澄就不是他弄哭的。   自此闻屿野在学院omega中的名声再跌新低,在有了暴力倾向之后,他又有了“爱玩弄清纯omega感情”的渣男之称。   渣男最近已经完全沉浸在与李溯恋爱的氛围了,每天除了更新自己的日记之外,又会回忆起来李溯上次的发情日期,然后在日历上用红色的马克笔圈起来日子,每天都在数倒计时。   李溯实在是心性坚忍非比常人,但在如此接连的打击之下,还是难免有些沉寂又郁郁寡欢。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就这样吧,就像闻屿野自己说的那样,他可是全联盟最强的alpha,他那样全心全意爱慕着自己,除了有些粘人,有些索求无度之外,几乎是对自己言听计从。   他的命运原本就从分化那天就决定了,是他自己异想天开,痴心妄想,想要强行改变已成定局的事情,变成什么alpha,实现自己什么宏图抱负。   察觉到李溯走神的闻屿野忍不住摇晃了他一下身子:“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他皱起来眉又重复说:“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刚送给我礼物,连三分钟不到就又给我要走了,我以前也送过他东西呢,我怎么没不高兴的时候找他要呀,真是的,你们omega都是这么反复无常的吗?”   反复无常的李溯被他吵到,冷着脸说道:“要睡觉就闭嘴,要不然就出去。”   “好吧,睡觉!”闻屿野咽下心中的不满,躺在李溯身边闭上眼睛了。   李溯的腺体发育不完全,在完全标记之后,闻屿野一个刚开荤的经常控制不住自己,在床事上痴缠李溯的紧。   李溯对这件事纵使心中厌恶,但是他身为omega,又被闻屿野切切实实完全标记了,只要闻屿野心中有这个念想,就算表面乖乖听李溯的话安分守己的躺在李溯身边,背地里却又会忍不住用信息素勾引李溯。   一旦alpha有需求,信息素中带有求欢的信号,相互结合过的omega的身体也会不受控制。   于是在闻屿野故作姿态的说要睡觉,结果伸手搂李溯,李溯已经被勾引的难以自持,他又会装模作样的说“真拿哥哥没办法”之类的话,然后搂着被情欲熬红了眼不断喘息的李溯滚进毛毯下面。   如此几次三番,终于是将李溯惹急了。   在某天的清晨,闻屿野一睁眼,看见李溯拿着匕首不再往自己喉咙上捅,而是冲着自己下半身,想要阉掉自己之后,他才算是消停了。 第47章   距离被闻屿野完全标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闻屿野对于住在李溯房间感到十分的理所应当,甚至十分自觉的把自己的衣服也塞到李溯的衣柜里。   闻韵最近又被父亲带出去了,说是去外面参加昔日好友的婚礼,估计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家里又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人。   这对于闻屿野来说是个好消息,他可以跟李溯在家里更放纵自由一些。   而李溯的情绪一直不太好,陷入持续低落麻木的状态。   在深夜从那被闻屿野强行占据了大半的床上爬起来去楼下倒水的时候,他又会路过那张全家福。   有时候会生出来一种冲动,想要将这张全家福一把火烧个干净,连同这个家。   他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了,现在看来,也根本找不到自己在这里存在的价值。   这个家里好像没有人需要他,除了闻屿野。   除了对他抱有无限欲念的闻屿野。   在这个李溯觉得一切都被毁灭了,孤立无援的绝望时刻,闻屿野这个罪魁祸首口中的爱,就变成了勒在李溯脖颈的一根绳索,勒紧了他就窒息,松了他就又摇摇欲坠。   跌落出去他好像就真的与这个家再无半点瓜葛。   这天的清晨,李溯被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声音吵醒。   他翻个身过来,毯子从他身上滑落,蹙眉望着正低头在他柜子里翻找东西的闻屿野。   “你干嘛?”李溯实在是厌极了他这种行为,就好像已经默认了这个房间都是他的地盘,所以可以随便乱动他的东西。   “找你的证件。”闻屿野连头都没抬起来,专心致志的模样。   李溯从床上坐起身:“你找我的证件做什么?”   闻屿野这个时候已经找完了柜子,又开始去书桌下面找,结果翻出来一个金属箱子。   上面还设置了密码锁。   “别动!”李溯瞬间就从床上起来了。   李溯越是这样说,闻屿野越是不愿放手了,里面肯定是他哥的珍贵东西。   上面的锁对于闻屿野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形同虚设,他用手轻轻一拧,那锁就整个坏掉,他用双手把金属箱强行掰开,看到里面是摆放着的几根玻璃管,玻璃管里是透明的液体。   他拿出来一根还未仔细看看就被已经过来的李溯抬手按住了半开的箱子,箱子在李溯手下又合上了。   “哥,这是什么!?”闻屿野看他这样的反应越加好奇。   李溯语气极冷:“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乱动我东西?”   闻屿野抬手摸了摸鼻子,看到李溯不高兴,然后说:“不动了行了吧,别生气了,反正我也不是要找这个的。”   他任由李溯把金属箱子重新塞好,又去追问道:“你的证件呢?”   “你找我的证件干什么?”李溯本来就是警戒心很强的人,况且不用多想,闻屿野也绝不会是要做什么他愿意看见的事情。   果不其然,闻屿野似乎是觉得李溯可能不会轻易答应,因此还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想去给咱俩登记。”他脸红了一下,站在李溯面前,瞧着他哥精致漂亮的脸继续说道:“你的…你的发情期快到了。”   学院虽然明面上对于omega的保护条例有很多,但是对于已经达到可以登记的年龄的情侣也有相关的人性化的规定。   那就是已经结合登记过的,可以在自己的omega伴侣发情期的时候也同样享受休假权,陪伴omega安稳度过发情期。   李溯看着闻屿野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你做了这么多还不够,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其实是一位omega!”他上前一步去推了闻屿野一把:“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高兴!?”   李溯才刚一睁眼,就被闻屿野气得头脑发懵,他胸口剧烈起伏,喘了两下,一口气上不来,推闻屿野反倒让自己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差点儿跌倒。   闻屿野见状连忙去扶他,看李溯是真的恼了,嘴里赶紧认错服软:“哥,别生气呀,是我错了,你不想叫人知道,我便不给咱俩登记了……”   李溯正在气头上,用手去推闻屿野扶着自己的胳膊:“滚开!别碰我!”他这会儿说不出来的胸闷气短,怀疑是昨天晚上没胃口吃的少,夜里又被折腾着没休息好,早上起来有点低血糖了。   闻屿野没看出来,只觉是自己又把他哥气着了,把他哥扶到床上又趴在一边小声道歉,想要把他哥哄好。   李溯躺在床上缓了好一阵才好些,瞧着闻屿野还杵着脑袋在自己脸前,眼睛透着点紧张的望着自己,李溯心烦意躁地:“你烦不烦?”   “你不生气,我就不烦了。”   如此一耽搁,他们两人出门的时间就都已经有些晚了。   楼下阿姨已经将做好的早餐摆在桌面上多时了,李溯下来却是根本没有准备吃,整理好衣服就往门外走。   闻屿野也急急忙忙从楼上下来,路过客厅原本也是想直接过去,结果看了一眼早餐又停了下来,赶紧手抓起来一个纸包好的三明治往外赶。   虽然他现在每天早上,坐在车里等不到他哥他是不会让司机走的,但是他哥就不一样了,他要是稍微晚一点,估计出去的时候只能看得见车尾气了。   李溯前脚刚坐进车里,闻屿野后脚就上来了。   车平稳的行驶出来,闻屿野把三明治往他哥嘴边递。   李溯皱皱眉,偏过去脸:“不要。”   “吃点吧哥,你这样身体会不好。”闻屿野觉得他哥肯定是还没有消气,于是眼皮也垂下来,再次看着他哥说道:“求你了哥,吃一口吧。”   两人在后车座僵持不下,前面的司机听到动静忍不住从后视镜里侧目。   李溯敏感的察觉到了这样的视线,并不想成为在外人眼里的一位吃口饭还要弟弟祈求才行的不懂事兄长。   李溯最后沉着脸接过了闻屿野手中的三明治,张开嘴咬了上去。   与万分期待着李溯发情期的闻屿野不同,李溯显得不紧不慢的多,他冷眼看着闻屿野在自己的日历上用红色的马克笔勾勾画画,并不以为然。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的发情期根本就不会来。   随着日子慢慢临近,闻屿野自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还购买了很多营养液塞到了他哥床底下。   并且在倒计时的最后一天晚上,试图诱哄李溯去他的房间,邀请李溯到他的船里做一做。   李溯当然是拒绝了。   他对于闻屿野亲手改装的船型床并未有什么好印象,有关那天的记忆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噩梦,那种铺天盖地恍若陷入一个柔软温热又窒息的囚笼中似要将李溯整个人淹没溺毙的绝望感,李溯已经完全不想要再回忆。   但是闻屿野却觉得他跟他哥的第一次很浪漫,光影投射下来的浪花照射在他哥光裸的白皙肌肤上,在他眼里他哥拥有全世界最漂亮的躯体。   这件事虽然口头上没有得到他哥的松口,但是闻屿野暗中盘算着等到李溯发情热一来,神志不清的只顾得缠着他的时候,他还不是抱着他哥想去哪就去哪?   结果在日子来临的那一天,闻屿野从早上就紧张激动地观察着李溯,却看到李溯面色如常,他又有在心里怀疑是他哥躲着他偷偷注射了抑制剂,可是他自己有搜索到有过伴侣的omega再去注射抑制剂效果会差很多,而且一般伴侣在身边的omega很少会选择这么做,毕竟注射太多的抑制剂对身体也很不好。   已经有些闷闷不乐的闻屿野耐住了性子,就算是第一天他哥真的注射了抑制剂,发情期可是要有一周呢,难道李溯每次都能躲过去?夜里两个人睡在一起的时候他总逮不着机会了吧。   可是没有想到闻屿野死盯着李溯一个周,他哥都没有半点儿异常,根本就没有变成他什么都不用做,李溯就变得情难自持要往自己怀里钻的模样。   闻屿野期待已久的事情落空,就在他所计算的发情期的最后一天晚上,闻屿野还是不死心的伸手过去摸他哥腰,顺着摸到臀部。   然后手背上就挨了很重一下抽。   李溯用的力气不小,闻屿野手背上被抽红了一小片。他的心情骤然跌落至谷底,望着他哥冷漠的背影,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语气:“哥哥,你为什么不来发情期?是…是因为你讨厌我?不愿意与我亲近,所以连发情期也不来了?”   “难道就…就讨厌到这个地步吗?”   李溯听他大半夜不睡觉还在琢磨着这事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不知道为什么闻屿野连omega发情期根本不受自己意愿控制这样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   他还故意顺着闻屿野的话说:“是啊,就是这么讨厌你!”   闻屿野听到李溯这样的回答,原本就有些低落的心情接连遭受重创,他当然知道omega发情期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可是跟他在一起之后,李溯该来的发情期都不来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这得是多么极致的讨厌,才能控制了这原本不可控的事情。   他凑过去贴近了李溯,脸埋在他的后背上,声音有些发闷:“可是怎么办,我好爱哥哥。”   “能不能少讨厌我一点,我以后什么都听哥哥的。”闻屿野讲很多不要钱一样的情话:“我以后对哥哥全联盟第一好!”   卧室里的灯光昏暗,李溯背对着闻屿野,听闻屿野讲这些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心里对闻屿野说的这些话十分的不屑一顾。   闻屿野爱他?就算真的是真心实意的那又怎么样?闻屿野的爱能值几个钱?   李溯拒绝过很多对他表达过爱慕之意的人,他见识过太多爱了,他根本不需要这个。   结果在这么多人的爱里,就他妈闻屿野邪门,甩不掉,躲不开,听不懂人话,对李溯一切的拒绝还有伤害他的重话都免疫,自己一个人甜蜜,甚至能自己完成恋爱里的全部动作。 第48章   李溯这日照常在很晚的时间点走出来实验室。   他走到学院门口的时候,看见闻屿野正站在车旁边等他。   学院对面街道上的大树的枯叶落了满地,暮色四合的时刻,凉风习习。   已经到了秋末,太阳落下去之后,空气中都透着丝丝寒气。   闻屿野看见他哥穿着单薄的黑色风衣走过来,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裹在了李溯身上。   李溯十分不满,挣了一下,蹙眉说了句:“脏。”   话音刚落,闻屿野就愣怔了一瞬,他知晓他哥素来是爱干净惯了的,而且他今天训练的时候确实是有觉得热,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扔到了一边,但是凭着肉眼根本看不到外套上有什么脏的地方。   于是他也很认真的跟李溯解释:“里面不脏的。”   他跟李溯讲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李溯也突然觉得没劲,懒得跟他再说,就在他要躬身坐进车里的时候,闻屿野却又拽住了他。   闻屿野突然说:“哥,我想亲你一口。”   他有时候经常爱这样,虽然在李溯拒绝的时候又会被他自然而然的无视,但是他每次要对李溯做什么还很爱提前通知一声,要李溯做好准备一样。   “胡闹什么…!”李溯还未不满的说完,就已经被闻屿野偷袭一样在脸上嘬了一口。   李溯瞬间炸了毛的猫一样,一把推开闻屿野训斥他:“你疯了!这还在学院门口!”他又有点紧张的往车中在驾驶位坐着的司机那里望了一眼。   闻屿野现在安抚李溯已经很有经验,在那里讲:“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会儿没人过来看见。”   好在李溯又仔细观察了四周,发现这会儿门口确实没什么人,连车里的司机都似乎因等得太久而打着瞌睡。   李溯狠狠瞪了闻屿野一眼,然后坐进了车里。   等他坐好了之后,闻屿野却拉开车门,弯着腰告诉李溯说要去参加灯塔的聚会,要晚一些才回去。   这倒是有些叫李溯意外,因为闻屿野粘他太过了,除掉李溯在实验室的时间,他恨不得霸占掉李溯其余的所有视野,一直在李溯眼前晃,少有轻易离开的时候。   而且李溯还一直认为他这弟弟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像是这种聚会也不会有人叫他。   车行驶起来,李溯坐在车里,从车窗往后望去,闻屿野还傻站在学院的门口没有离开,直直望着这辆车行驶的方向。   闻屿野直到看到载着他哥离开的车已经在视野里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才迈开脚,朝反方向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李溯坐在桌前打开了电脑,把今天没完成的实验数据的统计收了个尾。   时间过的很快,李溯做完数据统计,身手端起来桌上泡好的咖啡,尝了一口,发觉已经凉了,他这时候看了一眼时间才发觉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闻屿野不在他房间的时候,独处的时光总是过的这么快。   他把冰凉的咖啡放下,就在他要关上电脑的时候,自动登陆上的论坛上又有了消息提醒。   李溯的动作一顿,或许是那个交易对象发来的消息。   如今这事的计划已经被该死的闻屿野全部打乱了,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消息提示,李溯又是一阵心烦气乱。   最后干脆没点开直接关机合上了屏幕。   李溯去浴室洗澡了,出来的时候闻屿野已经回来了。   李溯的头发只擦了个半干,走到床边还未坐下,站在那里看着他的闻屿野突然就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了李溯怀里。   李溯一看,是一个塑料盒包装好的小蛋糕,甜品的造型模样很是精巧。   闻屿野说:“这是我今天晚上吃到的最好吃的蛋糕,带回来给你尝尝。”   李溯眉毛微蹙,看着坐落在自己掌心的蛋糕,又难以理解的看着闻屿野:“你从宴会上偷带回来一个小蛋糕?”   闻屿野不满:“不是偷,是拿回来!”   “你为什么要拿回来,我们家又不是没有,或者说吃不起,旁人看见会怎么说!”李溯冷冷的看闻屿野一眼,说道:“没出息!”   “那我拿都拿回来了,你尝一口呀。”闻屿野现在对着李溯,好脾气的要命,被这样讲脸上也不见半分恼怒的样子。   李溯手掌往前伸,拒绝道:“我已经洗漱过了,不想吃。”   闻屿野嘴角撇了撇,他只是在宴会上吃到了觉得好吃的东西带回来给他哥分享,结果他哥竟然想这么多,还态度很坚决的推拒。   他抬手抓住蛋糕的塑料壳就要拿过来:“你不吃我吃!”   结果李溯手收回的太快,闻屿野只抓住了塑料盒的上壳,小蛋糕连着塑料底座都一起跌落下来。   蛋糕掉在李溯的棉拖上,一部分奶油溅落在地板上。   闻屿野动作很快的抽出来床头柜上摆放的抽纸,抽出来两张去擦李溯被弄脏的拖鞋。   李溯瞬间脸都黑了,烦躁感直逼心头,在闻屿野给他擦拖鞋的时候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蠢笨至极!”   闻屿野本来就蹲在地上给他擦拖鞋,措不及防被踹,裤子上也被弄上奶油,脏了一片。   他手里攥着擦脏了的纸巾,站起来身,两次三番的被李溯彻底惹恼了:“我蠢笨?我只是想要带回来一个蛋糕给哥哥尝尝,哥哥却是怎么做的呢?”   闻屿野把自己手中沾了奶油的纸巾摔到地上,靠近了李溯,脸色沉下来,语气却是放的极轻了:“哥哥自以为是聪明人,现在怎么却栽在我一个笨蛋人手里?”   这话太戳李溯肺管子,他原本就在闻屿野回来之前看到那个论坛消息提醒的时候就又记起来闻屿野坏了他多大的事,如果不是闻屿野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心里本就窝火,闻屿野还胆敢说出来这样的话。   李溯眼睛都气红了:“滚蛋!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闻屿野也对着他吼:“哥哥就只会这一招吗!?我总是做什么都不能叫你满意!你心里讨厌我,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怎么讨好你也不行!”   李溯听他这恼怒的语气,嘴角勾起来一个讽刺的弧度:“你讨好我?那不过是满足你自己私欲的手段,想碰我的时候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模样,现在只是不想吃你那破蛋糕,一点不顺着你的意思你就装乖装不下去了?”   “哥哥这样冷心冷肺脾气又差的人,谁也受不了!”闻屿野的脸色也是慢慢沉了下来,是真的被李溯惹火了,他看着他哥那张绝情寡意的脸,哼笑一声说:“哥哥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察觉吗?你从很早之前就讨厌我,你自觉你刻苦聪明,而我却不用付出什么就得到了你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一切,你心里容不下我,你嫉妒罢了!”   “住嘴!你给我住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值得我嫉妒?”李溯被这话激得直接失去理智,眼底都泛起来红丝,扬手就要给闻屿野一巴掌。   结果被闻屿野攥住了手腕骨,闻屿野攥得很紧,他没有办法挪动分毫。   下一刻,闻屿野凑近了李溯已经因愤怒泛起来薄红的脸,附在李溯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从来不肯跟哥哥计较,只是因为不想欺负哥哥。如果说哥哥再不收敛,这样恃宠而骄,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闻屿野这样的高阶alpha,李溯又是被他标记过的,两人距离这样近,即使是闻屿野没心思用信息素压制他,李溯却还是回忆起来曾经被他信息素压制的恐惧感。   他的情绪在影响李溯。   李溯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在打颤,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却还觉得自己没欺负,他还要怎么欺负?   闻屿野与李溯贴得极近,感觉到了他在发抖,望着他发红的眼眶与那轻轻颤动的眼睫,闻屿野最后松开了抓着李溯的手。   “怎么胆子这么小,脾气却这样大?”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李溯道:“还是只单单对我脾气大?”   李溯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了,今晚他已经失态太多,以他如今的处境与闻屿野再起争执他也讨不了半分好处。   闻屿野看他不理自己,气还没消呢,于是去拉开了李溯房间的窗户,攀到窗台外面,留给李溯一句话:“哥哥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他撂下来这句话,就把李溯的窗户从外面重重关上了。   好像没能留住他,把他气走是对李溯多大的惩罚一样。   原本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李溯被闻屿野这句话刺激的险些又绷不住。 第49章   难得闻屿野会生李溯的气,让李溯清静了一回。   没闻屿野在旁边聒噪骚扰,又或者是因着周末为借口死命缠着他在床上厮磨,李溯胸口多日淤积的郁气似乎都消散了不少。这几乎是可以称得上是他近一个多月以来最为舒心的日子了,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内心祈祷,希望闻屿野不要那么早自己消气,过来找他和好。   怀着这样的心情的李溯在半下午的时候补了一会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彻了。   李溯从半拉开的窗帘那里往外望去,听到了细微的雨声,玻璃窗上很快就遍布雨迹。   雨初开始下,还不是很大,细细密密的打在庭院里。   穿着有些单薄的棉睡衣的李溯掀开身上盖着的毛毯,从自己床上下来,他顺手端起来床头柜上摆着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水已经凉的透彻,在这样的时节,哪怕是卧室里的温度一直是稳定在二十多度,喝了一口凉水的李溯还是被冰了一下。   他放下不再喝了,走到书桌旁边坐下,刚要打开电脑,就听到庭院大门那里的门铃响了起来。   他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觉得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就又继续将视线落到电脑上来。   但是心思又开始有些飘忽不定,难道是来找闻屿野的人?他心里又会有些好奇,带着几分轻蔑的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忍受他弟弟这样脑子有病的人。   李溯有些漫不经心的朝窗外望了一眼,庭院里亮起来灯,但是雨夜视线还是太差了,李溯只能看见自己家的管家前去铁门前的身影。   结果没想到的是,没过三分钟,李溯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管家的声音:“大少爷,门外说是你的朋友,姓宋。”   姓宋?李溯眉心微蹙,会是谁?他已经不大有印象了,大约是迟疑了两三秒钟,他脑海里才浮现出来一个不太确定的人名,难道是宋桡沐?   可是宋桡沐怎么会夜晚到访他这里。   管家没得了他的话,还未敢轻易开门。   李溯这时候起身开开了卧室的门,和管家一起下楼了。   没想到真的是宋桡沐,李溯坐在客厅的沙发处,看着两位淋得落汤鸡似的两位omega,他让佣人去端来了两杯热茶。   外面的雨这时候下的已经有些紧了,淅淅沥沥的打在院子里落下的枯叶上,动静还不小。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不少,额前的发丝甚至还滑落下来水珠,把一张脸也弄得湿漉漉的。   宋桡沐原本就相貌不俗,如此这番颇有些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意味。   可能真的是被冻得很了,刚一进到温暖的室内来攥着温热的水杯,宋桡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他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冒昧,有几分局促不安的跟李溯解释一样说:“我们…我们今天原本在这附近的一处人工湖畔游玩,因为半下午才过来多逗留了一会儿,没想到从前面公路上下来的时候车抛锚了,我们已经打电话叫了人来,但是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山上降温又下雨,我们在车里实在是冷的受不了,而且天色也已经黑了……”   “没关系,不用这么拘谨。”李溯看着他们的模样,偏冷的声线里也透出来几分温和的意思。   李溯让管家把客厅的温度又往上调高了两度,然后看了宋桡沐一眼说道:“先喝点热水吧,我让司机一会送你们回去。”   话音刚落,管家就突然看着李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溯问:“怎么?”   管家恭敬回道:“司机今天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今天又是周末看少爷今天没有出门的打算就没顾上说。”   那可不是没顾上说,今天一整天李溯几乎都没有走出来过他那个卧室,连午餐都是佣人给他端上去的,司机请假这样的小事管家怎么可能去打扰李溯刻意去跟李溯说。   “罢了。”李溯垂了垂眼睫,又看了客厅里站着的两位omega一眼,然后转身上楼:“稍等一下,我去换衣服,然后开车送你们回去。”   “好的,谢谢。麻烦了。”宋桡沐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声音有些低的应道。   他跟李溯现在之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感。   宋桡沐曾经是真的以为按照李溯这样冷漠的性子,允许自己的靠近就等同于是要接受自己的意思。   但是李溯所做的好像就仅仅只是没有拒绝他的接近了,他对于宋桡沐的邀约不拒绝,但是与宋桡沐相处时又从不逾矩。   他放任那时候两人在一起的消息在学院里传的人尽皆知。   可是只有宋桡沐知道,他们俩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确认关系,谈不上开始,更没有什么结束。   李溯很快就换好了衣服下来,打断了宋桡沐的思绪。   李溯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跟宋桡沐一起来的那位omega正凑在宋桡沐耳边说着什么,还不时自以为很隐秘的偷偷打量李溯。   不知是到底说了什么,宋桡沐脸上浮现出来一种失落和无奈,还紧接着摇了摇头。   管家已经给他们都拿了伞,李溯走到客厅偏过头去看宋桡沐:“我们走吧。”   宋桡沐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他那位朋友坐在后排。   李溯发动汽车,雨刮器开始上下扫动起来,将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刮了个干净。   车灯亮起来,黑色的轿车驶出庭院。   宋桡沐有些控制不住的将自己的视线又落到李溯那张冷漠又轮廓完美的侧脸上。   他其实并不乏优秀的alpha追捧,如今跟李溯也算是接触相处过一段时间,李溯对他的反应说不上热情,但是也算是有所回应。   但就是太表面了,就像是故意展现给谁看似的。   他的神情表露出他与宋桡沐的那些所谓约会,他虽然身处其中,但是并不享受。   他甚至都没有过多的费心思演绎出来一种愉快。   总是心不在焉,漫不经心的思考着什么与宋桡沐无关的事情。   “其实…最近学院里有一位学长在追求我…,给我送了很多礼物,而且坚持了不短的时间了…我想或许可以接受他试试,他对我挺上心的…”宋桡沐在车驶出来的时候突然说出来预谋已久的话,这些话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跟李溯说了,但是最近李溯常常请假,还有那个一直在欺负他针对他的弟弟在一旁,宋桡沐总没找到太好的跟李溯面对面单独聊一下的机会。   他最近没约李溯,而李溯果然也没主动找过他。   但其实李溯没有主动找他主要还是因为已经没有用了,他最开始在学院里与宋桡沐一同频繁出现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在闻屿野面前的身份还有打消他对自己起的不该有的心思。   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他再去扯宋桡沐进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于是李溯很利落的开口说:“是吗。那很好啊。”   在这句早有预料的话之后,宋桡沐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也心里涌出来一些细微的失落。   不过好在他们双方都比较成熟,就这样心照不宣的结束这段似是而非的有些模糊不清的关系,以后在学院里撞见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打招呼。   而就在李溯话音刚落的下一秒,突然一个黑影从李溯家庭院的高墙上窜了出来。   那庞大的黑影骤然降落在李溯驶出的黑色轿车的前盖上,重重落下,一声巨响,李溯的车前盖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   李溯脚踩在刹车上,哪怕是因着雨夜他开的速度很慢,如此突如其来的情况他猛一刹停,车里的人也都被带得狠狠往前撞了一下。   这简直是太危险了。   李溯心都猛得一跳,他穿着粗气,听到车里omega的叫声,他抬起来眼睛看到车前半蹲下来身子的闻屿野。   那像是刚脱了笼的野兽般的眼神,他的一双眼睛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懑,正隔着前挡风玻璃死死盯着李溯。   李溯望着眼底一片赤色的闻屿野,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李溯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一紧,指尖用力到发白的程度,他心底骤寒,是车里暖气都吹不热的冷意。   他隐隐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很怕闻屿野会在宋桡沐他们面前做出来什么他不愿看到的荒唐事。   车里空气流通的速度似乎都开始变慢,李溯在担心的问题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闻屿野缓缓的将视线从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的李溯身上转移到了在副驾驶坐着的吓傻了的宋桡沐那里。   闻屿野骤然暴起,在车前盖上站起身来,抬起一脚就要往宋桡沐坐着的位置踹去。   李溯瞳孔骤然紧缩,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倾身而去挡在了宋桡沐身前。   闻屿野的速度很快,但是在脚即将将车前挡风玻璃一脚踹个粉碎的时刻,他看到了李溯上半身挡在宋桡沐身前的身影。   他及时的收力,但是还是有些来不及,那一脚已经踏在车前挡风玻璃上,蛛网状的裂纹顷刻之间遍布了整片玻璃。   宋桡沐惊恐的望着明显处于愤怒状态中的闻屿野,惊叫出声。   李溯这时候也回头看见了那已经脆弱不堪的玻璃,那里已经斑驳成一片,他无法再窥见闻屿野的身影,怕他下一刻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李溯吸了一口气,从宋桡沐身上起来,然后伸手拉开车门就要下去。   宋桡沐忍不住拽了一下李溯的衣摆,对着他摇了摇头:“不要下去,他…他很危险。”   李溯尽量声音冷静的回道:“没事,你们先在车里待一会,外面还在下雨。”   车外的闻屿野听到了车门响动的声音,然后看到了李溯下来的身影。   他这时候看见李溯已经从车上下来,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再隔着玻璃给宋桡沐一脚。   但是李溯站在那里冷声叫了他一句:“闻屿野!下来!”   闻屿野纠结了一瞬,还是决定先下来找李溯兴师问罪,反正他就挡在车前,宋桡沐今天也跑不了。   闻屿野从被他已经踩塌陷了一大块的车前盖上蹦下来了,站在李溯身前,显然还是没消气,气势汹汹的看着李溯。   两人距离拉近,李溯闻到了他弟弟身上雨水都冲刷不掉的酒味。   明显喝多了酒的闻屿野全然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完全标记过自己的omega之后,alpha对于自己的omega占有欲与掌控欲更加旺盛,他目光凶狠的望着李溯,一副恨不得将他当场按在地上撕毁的样子。   “我们只是吵架冷战了一天,哥哥就又跟omega厮混在一起,这么晚了你要开车带他去哪里?!”   他望着目光冷冷看着自己不说话的李溯,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他的下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哥哥不会还以为自己是……”   闻屿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溯打断了,他用力的挥打开闻屿野抓着自己的手,呵斥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到底是我在发疯还是哥哥根本就没清醒过!”闻屿野此刻表现的活像是一位目睹了自己老婆深夜带着情夫私奔的模样。   是一只悲愤万分的可怜虫。   雨在这个时候已经下的很大了,但是浇不灭闻屿野浑身的躁意,他瞪着一双被酒精熏染又被愤怒润色过的眼睛。   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也并不愿意去伤害李溯,于是又将视线转移到坐在车里已经吓的心惊胆战的宋桡沐身上。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又对李溯说道:“哥哥,你别逼我,我真的会杀了他的,你知道的,我做的出来。”   他放下这句话,就真的开始去绕到副驾驶的那侧车门处,身手就要去拉开车门。   里面的宋桡沐在里面惶恐不安的缩成一团,嘴里开始大声叫李溯的名字。   他越是这样,越是将闻屿野的怒火点得更盛。   就在闻屿野想要一拳捅碎车窗玻璃然后伸手打开反锁的车门,将宋桡沐拽出来的时候,被李溯过来阻止了。   他伸手握住了闻屿野捣向车窗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贴在闻屿野滚烫的肌肤上。   他放轻了一点声音,雨水将他的头发都打湿了,额前的发丝垂下来,将他的眼神掩藏:“我错了,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不识好歹,不理你,也不应该放omega夜晚来到家里,更不应该带他们出去。”   他抬起来眼眸,冷浸浸的,似乎将全部的情绪都压在冰面下,不管是眼底的情绪怎样的翻涌,都未再透露出来一分一毫。 第50章   清醒时的闻屿野就已经十分听不懂人话,如今醉了酒的闻屿野再任由他这么发疯下去,只会演变成更糟糕的后果。   闻屿野听到他这样讲,动作顿住,然后似乎有些不信任李溯一样,疑问的语气:“真的?哥哥真的知错了?”   李溯一口牙都恨不得咬碎,但是面上还是扯出来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真的。”   闻屿野今日却变得异常难哄,他又跟李溯提出来要求:“那哥哥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我保证。”李溯吸了一口气久久的都未吐出来。   坐在车里的宋桡沐听着这兄弟二人之间的对话,满脸的不可置信。   惊讶于李溯这样的人竟然真的会低头妥协,说出来这样哄小情人一样的话。   那位在学院里原本就臭名昭著的闻屿野,在家里竟然也是这样嚣张又肆无忌惮,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说不出来的哪里古怪,说仇人不像仇人,说兄弟不像兄弟……   闻屿野在李溯对自己下完保证之后反手抓住李溯冰凉的腕子,拽着李溯回去了。   李溯一路任由他拽着自己回到家里,到了客厅门口,李溯看见管家,对管家嘱咐说:“刚才来的客人我没法送了,叫个人过去把他们送回去。”   闻屿野看他这时候还不忘记安排宋桡沐的事情,有些不满的拽着他往楼上走,脚步不由加快。   两人进到李溯的卧室,闻屿野摸着手下李溯泛着丝丝寒意的身子,于是进到浴室去给李溯放热水。   虽然两人都是淋了雨,但是闻屿野的身体依然滚烫,不像是李溯冷冰冰的像是一座伫立在寒冬腊月天的冰雕。   闻屿野到底是被李溯的主动低头认错哄住消了些气,况且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他哥哥是位omega,宋桡沐也是一位omega,他们俩就算是处在一处也应该是发生不了什么的。   他这时候又开始后知后觉担心李溯淋了雨,不太好的身体会不会生病。   从浴室里出来伸手又去解李溯的衣服。   李溯一直低垂着眼睫,闻屿野没看到他眼底压抑着的绝望又怨恨至极的情绪,他一颗一颗解开他的上衣纽扣,手指划在李溯光洁白皙的肌肤上,难免就有些心猿意马。   牙齿也有些发痒,想要咬李溯的腺体,往里面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想要李溯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自己的气味。   李溯本来就已经是属于他的了,他没道理在这个时候还去压抑自己的本能。   他这样想,于是将手底下的李溯翻过来身,背对着自己,伸手抚上那白皙的颈子。   原本沉默着不动的李溯这时候开始有些抗拒的用手肘去顶闻屿野的腹部。   闻屿野将他按压在墙上,然后安抚一样讲:“我轻一点,哥哥不要乱动。”   他将垂落在李溯后颈的细碎黑发拨开,正要俯头咬上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李溯的腺体上竟然出现了两个微小的针孔。   那样细小的痕迹,常人肉眼是十分难以辨别出来的,可是闻屿野的视力非比寻常,他的感官原本就比常人敏锐许多。   “这是什么?!”他皱着眉头望着李溯的后颈:“你给自己的腺体注射了什么!?”   话音刚落,李溯就动作反应十分激烈的挣脱了闻屿野的桎梏,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在这个时候被闻屿野察觉。   而闻屿野对这事的敏感程度与在意程度显然也出乎了李溯的预料。   两人的视线对上,闻屿野紧皱着眉头望着李溯,仿佛是直面了一个让他十分困惑不解又隐约有着不好预感的问题。   在他的认知里,李溯是属于他的人,包括他的整个身体,李溯的腺体上应该只能存在他的咬痕和吻痕才对。   对于omega来说那样隐秘又脆弱的部位,为什么会出现针孔!?   就在视线对上的刹那间,闻屿野那样直愣愣的撞入李溯那已然无法掩饰的厌恶与不甘的眼神中。   他的脑海里闪现过什么,这会不会与李溯那到了日期却迟迟没有来发情期的事情有关?李溯越是闭口不言,闻屿野的疑心就更重。   他骤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反身就往李溯的书柜那里去翻找他曾经找出来过的金属保险箱子。   李溯目光阴沉的看着他将自己的书桌上下翻弄的一团遭,但是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找到,因为李溯已经将那个保险箱转移了地方了。   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闻屿野心绪更添怒意,他起身去抓住李溯的肩膀,很是用力:“你把那东西藏哪了?没来发情期是因为你给自己打了那些东西对不对?!”   omega在发情期打抑制剂都对身体有很大损伤,这样直接能让发情期不来的药剂要对身体有多大的伤害!?李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   李溯看着闻屿野悲愤交加的神情,只从牙关里挤出来一个:“滚。”字。   “好,你不说,我们今天就不睡!到找到为止!”闻屿野说罢,松开了抓住李溯肩膀的手,然后又去床底下翻找起来。   李溯今日忍他到此刻,已经濒临极限,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快步走过去,抓起来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就往蹲着身子的闻屿野后脑上疯狂的砸去。   闻屿野听到背后响起来的风声,身姿敏捷的躲过去,反身一把抓住李溯的手腕。   玻璃杯掉落到地上,瞬间变得粉碎。   玻璃碎裂的声音并没有止住李溯的动作,他全然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开始对着闻屿野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   “去死!你给我去死!你这个混蛋!”他的脚用力踹向闻屿野的腹部,拳头砸到他的脸上。   闻屿野还在一门心思寻找被他哥藏起来的金属箱,全然不顾扑到自己身上对着自己进行毫无章法的单方面殴打的李溯。   他本来就耐心有限,今夜被李溯连番惹火也忍不住伸手推了李溯一把。   处在激愤情绪中的李溯措不及防被推了一把,身体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另一只脚也跟着后退两步,跌倒在了地上。   结果没想到李溯的手正好按在了刚才碎了的玻璃碎片上,玻璃片扎入掌心,李溯蹙眉发出:“嘶…”的一声痛呼声,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从脚踝上也传来。   闻屿野这时候转过头来看见李溯流血不止的手,心底骤然一慌,也顾不上找东西了,赶紧凑到了李溯身边。   “哥,你怎么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他有些慌乱的伸手去将李溯从地上抱了起来。   李溯还不想让他触碰自己,提高了音量,额角都疼出来汗了还想伸腿踹闻屿野叫他滚开。   闻屿野看到那鲜红的血从李溯苍白的手掌心流出来,眼睛都被刺痛一样,心里愧疚的要死,抱着他哥飞快的往楼下跑。   闻屿野冒雨带着他哥去了医院,折腾到了深夜,李溯的手被包扎好,脚踝那里崴了,有点严重,打了石膏。   他被安排了住院,消炎的点滴挂到一半李溯就有些疲惫的带着巨大的怨气睡着了。   而一直从李溯住院就开始忙前忙后的闻屿野在来到李溯病床前看见李溯已经睡着了之后,拿出来手机给路延宸打了一个电话。   李溯第二天在医生的要求下做了一个身体的全面体检,他不知道只是崴伤了脚和被划伤手怎么就要做这么多检查,根本就不愿意,在医院冷着脸发脾气,闻屿野又低三下四哄了好久,李溯被他烦的头疼,最后才算是松口去做了检查。   闻屿野在因为自己的失误致使李溯受伤之后,摆出来愧疚的恨不得以死谢罪般的嘴脸,瞧得李溯不由冷笑连连。   但是他上赶着来伺候李溯,李溯哪有推拒着不使唤他的道理。   反正赶也赶不走,将就用了。 第51章   李溯在医院待了两天就待不下去了。   在出院那天的医院门外,路延宸将闻屿野叫到了一边,他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单递给了闻屿野,脸色有些严肃,带着一些质问的语气:“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你哥哥吧!?”   闻屿野有些迫不及待的去翻手里的报告单,一边分神回答路延宸:“是啊,怎么了?”   路延宸还觉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厉声叫了他一声:“闻屿野!”以前那些不大不小的恶劣行为也就算了,他这次做出来的事情已经太出格了,他凝眉望着闻屿野:“他可是你哥哥!李议员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可以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你不仅标记他,而且还跟他动手?你知不知道你这已经构成了什么行为?”   闻屿野不太耐烦的合上了手里的报告单,回答道:“什么行为?”   路延宸几乎是有些恼火的说道:“就像你所告诉我的那样,你已经完全标记了他,虽然还未登记但是你在事实行为上已经构成了家暴!”   这实在是好严重的词,闻屿野拒不承认,他一开始没有否认路延宸说他对李溯动手是因为他觉得李溯受伤却是是因为他轻轻推了李溯一把,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要故意伤害李溯的意思。   他站在路延宸面前,撇了撇嘴解释着说道:“或者标记的时候是伴侣,生气打架的时候是兄弟,这样就不算是家暴了。”   这样缜密的逻辑直接堵的路延宸喉头一窒,被他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溯还在车上,闻屿野心里想着回去,看路延宸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就转身想走。   路延宸这时候又叫住了他,显然他说出来这些也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他望着闻屿野那张还略显青涩的脸,然后说道:“你哥哥的腺体,只有平常omega腺体的一半大小,并不是因为他先天性的发育不良,而是因为他常年累月的在注射一种药剂,在自己抑制腺体发育。”路延宸说到这里也皱了皱眉:“而且他的腺体等级并不低,是A级,这样的腺体被他自己活活糟蹋成这样,他在外一直伪装成alpha,如今被你完全标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路延宸语气加重:“他原本就对自己omega的身份非常抗拒接受,你又将他完全变成了你的omega,依赖你的信息素生活。那种针剂直接注入腺体对腺体损伤很大,要承受很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给自己打了那么多年,然后你让这一切功亏于溃了。”   “你可能是真心喜欢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喜欢在他眼中是一副什么模样?”   李溯脚崴了,行动不便,闻屿野要抱着他,李溯极不情愿,最后弄了一架轮椅过来才算完。   出院回到家中,闻屿野拉开车门,把他哥扶到轮椅上,推进家中。   从医院回来之后的闻屿野少有的沉默,总是用很难过的眼神望着李溯。   李溯头一回知道,闻屿野不出声也能把人烦够呛,在第三次撞上闻屿野那样悲切的眼神之后,李溯没有忍住用那只没有崴的脚踹了他一脚:“你有完没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死了。”   话音刚落,闻屿野就伸手去捂住他哥的嘴,蹙眉说道:“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讲话!”   李溯伸手把他的手扯拽下来:“你要是没事就别在我眼前晃悠,让我清静一会行不行。”   通常李溯说这样的话是赶不走死皮赖脸的闻屿野的,但是今日不知怎么了,闻屿野竟然动作一顿,竟真的乖乖听话出去了。   闻屿野那晚到了深夜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李溯已经睡了。   虽然很小心翼翼但是他推开门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李溯,倒是闻屿野来他的房间鲜少走门,似乎翻李溯的窗户已经成了习惯。   李溯听见他进门,原以为他今夜不会再来的希望落空,又些失望的翻身背对着他。   闻屿野站在床边看着他哥冷漠抗拒的姿态,在昏暗的房间中站了好久。   最后还是爬上床从李溯的背后拥抱住他,搂住他的腰:“哥哥真的对我厌恶至极吗?”   李溯冷嗤一声:“这还用问?”   闻屿野听完这句回答,好像是真的被伤害到,他起身翻身到李溯的另一边,正对着李溯抱着他的腰,脸埋在李溯的胸前。   他把自己强行塞到李溯怀里,声音有些闷地说道:“哥哥百般憎我厌我,我却万般渴求哥哥。”   李溯心口那片的位置被闻屿野的脸埋在上面,说话时扑出来的气息将那块扑的暖烘烘的。   其实没有到那么热的地步,但是李溯不知为何却还是觉得被烫了一下。   闻屿野的状态很反常,他喘息的很快,李溯没有看见窝在他胸前的闻屿野此刻眼圈已经红了一圈。   李溯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悸,他伸手有些慌乱的将闻屿野从自己身上推开,紧接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远离了闻屿野。   他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你能不能少说一些蠢话!”   被晾在床的另一侧的闻屿野这时候还不死心的想要伸手去碰李溯,被李溯一巴掌抽在手臂上。   但是闻屿野还是没有把手收回去,他就在朝李溯的方向伸着胳膊张开手:“哥,那你不喜欢我就不抱着你了,我们能不能牵牵手?”   李溯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装作没听见。   闻屿野喋喋不休一样:“哥,求你了,牵牵手吧。”   “不碰着你,我睡不着。”   他竟然讲出来这样恬不知耻的话,什么叫不碰着就睡不着,到底是谁是omega!?   李溯最后有些无可奈何又十分不耐的把手放进了闻屿野张开的手掌中,下一瞬间就被握紧了。   牵到李溯的手的闻屿野总算是安静下来。   就在李溯在半梦半醒间快要睡着时,突然感觉到闻屿野把自己的手放到嘴唇边亲了亲。   他最后听到闻屿野轻声说了句:“哥哥,晚安。” 第52章   在李溯睡着之后,闻屿野虽然躺在那里头脑却还非常清醒。   他听着旁边李溯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然后缓慢起身摸到了李溯的手机。   路延宸白天和他说的那番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搅的他心绪不宁。他只道他哥常年伪装成alpha是因为害怕自己受欺负,而且在他哥分化后要入学院那一年,omega还不被允许进入学院,他可能是为了进入学院才做此伪装的。   但是怎么会有人为了伪装成alpha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往腺体里打针,不让自己的腺体发育,不知道要付出多么疼痛的代价。   闻屿野拿着李溯的手机试了两次密码都不对,于是又只能在深夜去骚扰“富豪”。   将密码解开之后闻屿野仔仔细细翻看了李溯的手机,他哥实在是一个没什么娱乐的人,手机里没装几个软件。   值得注意的是李溯的通讯录里有个备注为一个数字的人。   闻屿野点进去,看到了他哥和那个数字的聊天记录。   里面的对话很简洁。   约见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价格。   闻屿野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机里向他展露出来的信息。   他哥原本竟然在计划给自己换一个alpha的腺体!   这样的手术闻屿野简直听都没听说过,这简直匪夷所思,他哥竟然对成为alpha有如此的执念,恨不得豁出来命去。   李溯最近开始觉得他那脑子有病的弟弟变得更加奇怪了。   总是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眼底情绪复杂。   李溯脚受伤之后请了一周的假,但是老是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后来再不情愿也只能让闻屿野推着自己去实验楼,要走的时候再去他实验室的门口推他回来。   手脚都受了伤的李溯行动不便,也不好再做实验,整日在机房给别的同伴统计数据,觉得枯燥至极。   他脾气变得有些不好,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闻屿野。   往日闻屿野被他训斥恼了还会回嘴或者也去教训李溯,用他自己喜欢的方法,但是最近他竟然变得格外低眉顺眼起来,任由李溯怎么说他讥讽他也不恼火不生气。   甚至在夜里李溯不愿意叫他碰的时候,闻屿野竟然还真的收回了手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   那天半夜闻屿野一直缠着李溯,李溯完全不理睬他。   闻屿野实在是受不了了,伸手去拽李溯的胳膊:“哥,我快憋死了。”他扑到李溯身上,又是摸又是蹭的,脸埋在李溯颈窝又被无情的推开。   李溯的衣服都被他扯皱,他还紧蹙着眉,祈求李溯一样讲:“哥,你救救我吧。”他好像真的憋很痛苦,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跟自己标记过的omega睡在一张床上,以前又是狠狠尝过甜头的,这时候叫他把吃到过嘴里肉吐出来,真的要折磨坏他了。   他现在也有摸索出来李溯的性子,吃软不吃硬的很,说软话去哄他总要比硬着来好很多。   李溯被他这样磨蹭呼吸也是乱了,白皙的脸庞上泛出薄红,他又羞又恼,恨不能一脚把闻屿野踹到床底下。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闻屿野被李溯那只没伤着的脚踹在小腹处。   脑门儿上的汗瞬间就出来了。   李溯这时候听到他哼唧一声,眼皮直跳,只觉得家里那只无端被踹的狗都发不出这么委屈的声。   李溯被闹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心烦意乱的,看着闻屿野还眼巴巴望着自己,眼睛都要憋红了的样子,明白今夜不给他解决怕是别想安生睡下了。   李溯闭了闭眼,壮士断腕般的神情,然后伸出来手去,语气羞愤恼火的要命:“我用手总行了吧!别他妈哼唧了!”   李溯最后手都酸了也没给闻屿野解决好。   反倒是将闻屿野欲念点的更胜,空气里alpha信息素的味道已经浓的不像话。   最后引得李溯也受不住了,嘴里又骂了闻屿野一声,两人折腾到半夜还是又滚到了一起。   李溯第二天腰酸腿痛的起床,闻屿野已经不在了,他非常艰难的将自己移动到轮椅上,透过窗户看见闻屿野又在院子里耍他那柄大刀。   原本就枯叶满地的庭院又落了一层枯叶,被那刀带着风扬起来又落下。   李溯脸色不好看,两人一起折腾了半宿,他差点儿床都起不来了,他倒好,还能精力旺盛的清晨出来耍刀,把家里的树砍的都没眼看。   李溯越看越是心头火起,干脆一把拉上了窗帘。   结果转过头来一看,自己的书架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本书。   他抽出来看见,书名竟是《如何走出性别认知障碍的困境》。   李溯转着自己的轮椅走了。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李溯房间的垃圾桶里多了一本书。   两人在客厅吃了早餐,闻屿野还回房间用五分钟冲了个澡。   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双袜子。   李溯被他扶到沙发上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穿袜子了。   他一点也也不想在人前让闻屿野给他穿,但是闻屿野好像对此无知无觉,也不觉得他帮崴了脚的哥哥在客厅穿上袜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是这会显的李溯很不懂事,像是需要弟弟的照顾。   李溯不喜欢这样。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闻屿野抬起来他的脚,把袜子给他穿上。   这个时候闻韵突然从楼上下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都不知道,或许是昨天夜里,或者是今早凌晨?   李溯这时候侧目看到闻韵的身影,又看着半蹲在地上给自己穿袜子的闻屿野,心头突然浮现一种说不出来的恶意。   他故意在闻韵面前用脚踢了踢半跪着的闻屿野的膝盖,其实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像是在单纯的提醒:“你没提好,左边歪了。”   “没有呀,这不穿好了嘛。”闻屿野说是这样说,但还是依照他说的把左边的袜子边又提提好。   闻韵果然见此变了脸色。   闻屿野这时候已经从李溯身前起了身,看见闻韵还说:“妈,你这次出去也玩了太久了吧。”   李溯这时候不想听他们母子在这废话,让佣人推自己先去车上。   如果闻屿野此时不是看见李溯被推着走了,可能会上车之后不等自己,有些心里着急,他就能发现此刻闻韵的状态非常不对。   她额前的发丝遮盖的地方都流出了细密的汗,脸色也透着说不出来的憔悴。   她甚至从楼上下来的步伐都不是很利索。   她下到楼下,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急促,对着闻屿野说:“你……你不要再招惹李溯了。”她甚至伸手往前去拽住了闻屿野的胳膊,有些慌乱的说:“走……离开,离开这里,快点……离开!”   闻屿野这时候才察觉到他妈的状态很不对,伸手去扶住了仿佛在承受巨大痛苦的闻韵:“妈,你在说什么啊?”   “她说你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李晟越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闻韵的瞳孔骤然张大,呼吸都似乎是止住了一瞬,在听到李晟越的声音之后她就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眼底用上来一股浓郁的惊骇。   闻屿野的视线这时候落到了李晟越身上,他好像有点指责的意思:“爸爸,我觉得妈妈身体有些不舒服,你好像没有照顾好她。”   李晟越快步走了过来,然后伸手抚在了闻韵纤细的腰肢上,那里竟已经在发起细微的抖。   李晟越柔和的笑了笑:“抱歉,我们这次出去玩太累了,你妈妈回来的时候受了风寒,我会照顾好她的,你快去吧。”   于是闻屿野就放心的走了。   闻韵此刻被李晟越搂在怀里,她望着闻屿野离开的背影,嘴张了张,最后却是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来。   李晟越的声音这时候又从耳边传来:“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他的手从闻韵后颈抚过,闻韵后颈被针扎似的疼痛过后,眼前一黑,彻底软倒在了李晟越怀里。   闻屿野出来的时候发现车竟然还在,有些惊喜的去拉开车门钻进去。   看见他哥在里面坐着,受宠若惊一样的语气跟李溯讲:“还以为哥哥不等我自己先走了呢。”   李溯凉凉打破他的幻想:“不等着你让谁给我推轮椅。”   闻屿野没有轻易被打击到,又讲:“那我现在对于哥哥来说是不是很有用。”   李溯不太高兴的蹙着眉,有点不愿意再接闻屿野这种话。就好像他有一百句不留情面的话,闻屿野却有一百零一种讨好方法。拳头打在棉花上,没劲透了。   车平稳的行驶十多分钟后,闻屿野突然转过头来问李溯:“哥,你为什么想要成为alpha?”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李溯看不懂的愁绪。   “现在这样不好吗?”他的眼角耷拉着,在这个年纪很难接受自己视为珍宝的东西,却被李溯弃如敝履。他只要一想到他给李溯的爱在李溯眼中可能是另一种可怖模样,心就很可怜的缩成一团。   李溯听他这样问自己,似乎是觉得极为可笑:“我现在被你弄成这般模样你还有脸问我,这样不好吗?”   闻屿野显然也是被李溯这话刺激到,据理力争道:“哥哥现在什么样了!?哥哥现在完全就是一副被人爱着,持爱逞凶的样子!我不求着哥哥,哥哥连早餐都不愿意吃呢!”   这话把李溯臊的不行,心头又羞又恼,他本来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是闻屿野自作主张,烦人又难缠,他才不得已妥协的,怎么到了闻屿野嘴里就变成了这样。   “哥哥难道就不能像我一样,坦诚一点接受自己吗?”闻屿野忍不住伸手去抓李溯的肩膀。   李溯这时候冷嗤一声:“闭嘴!你懂什么?你以为自己是谁?”他怎么还有脸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坦诚,如果他能像闻屿野一样生来就是S级,顺利进入灯塔,十六岁就完成第一次外出任务,十八岁就获得灯塔的守护勋章,成为学院中人人惧之,但又在心底追崇的alpha,他也能像闻屿野一样活得随心所欲,无比坦诚,不用在无数个深夜里纠结自苦,忍受发情期和阻止腺体生长的巨大折磨。   他伸手把闻屿野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扒下来,强行咽下心里的愤懑与不甘,此刻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落到闻屿野身上了。   这样的举动其实在两人近月来的相处中十分的平常,以前的闻屿野对于李溯这样抗拒自己的举动也并不以为然,而现在不知怎么却再被李溯甩开手之后做出来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他又用这样的表情对着坐在车里冷着脸沉默不言的李溯说:“哥哥,你要知道我这样喜欢你,是情愿为你做任何事的。”   李溯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到最近时常表现怪异的闻屿野身上。   十八岁的少年心事他看不懂。   只觉的他弟弟好像从一个自以为正义其实无恶不作的中二病快进到了青春伤痛文学的篇章里。   李溯一言不发了许久,最后才露出有些烦闷的不耐,低声说道:“又在发什么神经……”   那天晚上闻屿野故意等到很晚才从训练场出来,在学院的高墙上观察到家里司机把李溯接走之后他才从高墙上下来。   他看到李溯坐进车里之后等了自己有十多分钟才让司机走。   他心里就已经觉得非常满足。   他一边往学院门口走,一边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手机翻找昨天从他哥手机里找到的那位腺体交易者的号码。   等他走到学院门口,连李溯的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就在他重现将视线落回到手机上想要继续翻找号码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的人。   他们停在闻屿野面前,闻屿野抬头看见他们身上带着的是灯塔内部人员的图徽。   看起来级别还不低。   “你们?”闻屿野疑惑问道。   站在最前面那人回答闻屿野道:“今晚有个会议请你务必参加,先跟我们走吧,是李议员让我们来接你的。”   有人这时候已经拉开了车门,他们望着闻屿野。   闻屿野只好遗憾的关上了手机屏幕,原本想要约见他哥的交易对象的打算今晚只能作罢了。   他迈开腿坐进车里,没想到的是他坐进来之后他的左右两侧也都坐进来了人。   这着实有些拥挤了,但是闻屿野并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在好言提醒他们不要挤到自己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就在车启动之后,驶出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时,闻屿野的手机突然响了。   手机的振铃声音响了两下,闻屿野把它掏出来,接通了来自路延宸的电话。   “喂,队长。”   “闻屿野,你现在在哪里?!我现在派人过去接你,如果碰到刑讯部的人,你不要跟他们起冲突,也不要跟他们走,拖到我的人过去……”路延宸的语气强作镇定中又透出来掩饰不住的慌乱。   这可是身经百战的路延宸都觉得心慌的事情。   闻屿野听他讲这样的话,一句也听不懂,但是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几分危险。   他皱着眉还想问个清楚,什么刑讯部,不是今晚要开个重要会议吗?   “队长,你在说什……”   “砰。”一声闷响,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对着闻屿野的腹部开了一枪。   闻屿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了,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前面副驾驶上吵朝自己开枪的人。   “唔……”他手中的手机滑落下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急促喘息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浑身都在遭受一股极大的痛苦,自腰腹之处蔓延至全身麻痹的感觉。   他给他打的是远超常人剂量的麻醉弹! 第53章   跌落在车座旁的黑色手机不断亮起,上面来自路延宸的电话持续弹出,但是此刻并没有人理会。   闻屿野四肢彻底失去知觉,被旁边的两人架起来带走了。   黑色的手机被遗落在车上,路延宸那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拨打闻屿野的手机了。   一个半小时之后,闻屿野遗落下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上面弹出来来自“富豪”的消息。   “阿野,你还好吗?”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阿野,我怎么看不到你了。”   “阿野,你怎么样了?”最后这句询问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在闻屿野的手机屏幕上弹射出来,不到三秒钟的功夫就密密麻麻覆盖了满屏。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突然卡顿了一下,“富豪”的名称再次更新变为了“囚犯”。   手机也在这一刻发出“嗡”的一声震动的声响。电量彻底耗尽,手机屏幕陷入一片漆黑,再无半点儿动静。   在李溯那天晚上没有等到闻屿野之后,于凌晨三点钟在床上睁开双眼,意识到闻屿野整夜都没有回来过。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闻屿野都没有再回来,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闻韵。   这个家又重新回到了只有他们父子的时候,没有人再提及关于那对母子的只言片语。   李溯隐隐有预感到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已经被闻屿野最近不在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一周之后他的脚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去拆掉了石膏,李溯终于行动自如了。   他当天就在自己的房间进行了大扫除,把闻屿野留在房间里的痕迹气味清除了个干净。   在收拾自己书桌的抽屉的时候发现了闻屿野雕刻了一半的木雕玫瑰。   这应该是送给李溯的,但是还没有完成。   李溯表情有些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把那木玫瑰拿起来,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一阵恶寒。   闻屿野这是在干什么啊,他难道是在以为他们俩在谈恋爱吗?真是自以为是又幼稚可笑的可以,李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抬手就把那还未完成的木雕玫瑰丢在了地上,然后用脚踢到了一边。   玫瑰被踢走,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滚到了床底下。   夜晚李溯躺在自己新换的床单上,却不是很有困意。   已经是第八天了,李溯已经乐得轻松自在了一周多,或许闻屿野是又去外出任务了。   但其实李溯应该也能察觉到哪里不太对,比如闻屿野连灯塔的聚会要去参加都会等在车前告诉李溯一声,没道理在外出任务之前不跟李溯好好告别,明明在外出任务的前一晚要跟李溯在床上狠狠纠缠个够才更像是他的风格一些。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或许是这次的任务比较紧急,他才没来得及跟家里联系。   这其实是很有逻辑的自我说服,李溯闭上了眼睛,缓缓睡下了。   闻屿野离开的第十天,李溯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打开电脑把明天的工作计划罗列了一下,就在他完成之后想要上床休息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日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弯下腰望着自己的床下,半截身子都快要钻了进去,他板着脸不太痛快的将他前几天故意踢进去的木雕玫瑰又够了出来。   闻屿野一般外出任务两个周就会回来了,距离他回来已经没几天了,如果他回来之后发现自己雕了一半的花不见了,只怕要把李溯这房间再翻找个底朝天。   这可是李溯自己才刚打扫整理好没几天的房间。   李溯把那木雕玫瑰放回抽屉里原来的位置,又在那沉着脸心里想他要是真的送给我,我才不要,他垂了垂眼睫,视线重新落回在木雕玫瑰上,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样狠狠拒绝闻屿野的话。   可是闻屿野肯定又会说什么“求你啦,哥哥,收下吧。”这样之类的话。   他只有在祈求李溯扮可怜的时候才能让李溯感受到他做弟弟的自觉。   他到时候如果真的这样讲的话,自己应该再怎么回他呢?   不过片刻之间,李溯已经在脑海里与闻屿野又大战了八百回合。   但是十四天过去了,闻屿野还是没有回来。   又是一个周末,午饭过后出了点太阳,李溯拿着一本书在家中庭院里的长椅上翻看了一会儿,阳光洒在身上,是近来难得的温和时刻。   最近寒风似刀,刮在脸上的时候都有些微微被刺痛的感觉。   李溯只是这么翻看了一会儿,就被这暖洋洋的阳光带出来了点倦意。   他不由眯了眯眼睛,却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头脑昏昏沉沉的,不止时间过去了多久,在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到手被温热的软物舔了舔。   他不由蹙眉,语气不满的斥责道:“闻屿野!你烦不烦!”他将手抽离,习惯性的反手就要扇过去。   他缓缓睁开眼睛,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住。   不是闻屿野,没有闻屿野。   是家里的那只阿拉斯加犬,正对着李溯张着大嘴,粉红色的舌头在外面伸着,把李溯舔醒来之后,又后爪子向后退了两步。   他在李溯的腿前蹭来蹭去,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在李溯小腿上。   眼睛望着李溯,又对着李溯房间的窗口叫了两声。   李溯就在这里,它对着李溯的窗口叫,又是在找谁?   阿拉斯加犬看着李溯不为所动的模样,又有些焦急的叫了几声,跃起来身子,要去前爪子要扒上李溯的膝头。   李溯的手最终落在了狗头上,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   “别叫了,他不在。”   阿拉斯加犬慢慢安静下来,眼睛又看看李溯,在李溯低垂下来的手上又舔了舔。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李溯站起身来,抬起来眼眸,望向天边。   太阳西沉,余晖被云影遮住。   萧瑟的风卷着枯叶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凛冬将至。 第54章   李溯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从学院中走出来,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车行驶起来的时候,透过车窗,李溯察觉到街上的安全巡检员不知何时多了不少。   虽然学院中还一片祥和安宁没什么变化,但是最近走过学院中的灯塔高层的脸上无一不是面色凝重。   李溯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垂下来眼皮,心里很突兀的划过什么。   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又或者说已经发生。   闻屿野消失的第二十七日。   李溯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他身子往后仰躺,有几分懒散的模样,突然间半眯着的眼睛抬了起来。   他看到家里的那张全家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掉了,墙上重新挂回了李晟越曾经拍下来的那幅价值不菲的名贵画作。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冷风,阴沉沉的天气,看起来似乎很快就要下下来雨来。   此刻,电视机节目里正在播放的一则新闻将李溯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   播报员正在用十分沉重的语调宣布着一条叫人震惊的新闻。   前日,联盟议会委员长于家中发病抢救失败而身亡。   雨此刻才算真正的噼里啪啦下了下来,打在客厅的落地窗上,惹得李溯心头一阵不快。   李溯的眉头轻蹙,有什么事情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联盟内这副风雨欲来之势,已经明显至此。   灯塔最近的紧急会议开了不少,那么作为联盟新星的闻屿野为何会消失?   联盟议会的委员长还在这个时候去世了……   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绪不宁的李溯从沙发上起身,只觉得这雨太吵,迈开腿便上了楼。   回到自己卧室的李溯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刚开开电脑屏幕,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是来自何可解的电话。   “喂,李溯你看到新闻了吗?”   李溯:“嗯。”了一声:“看到了。”   何可解那边的声音也说不出来的凝重:“你知不知道联盟议会委员长去世之后,他的两个儿子也因为夺权,双方拼个你死我活之后相继而亡,一个被枪杀,另一位出了车祸,最后接任的继承人你猜是谁?”   李溯攥着手机的开始缓慢收紧,声音冷静的问:“是谁?”   “是咱们学院的一位叫季澄的omega,委员长他们家族最近已经把他接了回去,严密保护了起来,他以前是联盟委员长的私生子,一直在外面养着,还没有被本家承认过,此事一出立即被接了回去!”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联盟委员长包括他的两个儿子都接二连三的意外去世,这里面显然是有些什么阴谋的。   现在接一位omega回去,显然是想要扶一个傀儡上台。   何可解的声音此刻又从耳旁传来,有几分迟疑的模样:“还有…还有你弟弟……”   李溯听他提及已经快消失一个月之久的闻屿野,还与联盟委员长的事情一起说,脑子里一根敏感的神经霎时间绷紧了:“怎么?”   “李伯伯的夫人被调查说是来自帝国的潜伏者,而且多次从李伯伯那里探的联盟内部的秘密资料传送给帝国,证据确凿,她的的罪很快就定下来了,她的级别还不低,手下还有别的来自帝国的人的名单,她是他们此次行动组的组长,你弟弟也因为这件事被牵连,被刑讯部的人带走了。”   这段话给李溯带来的冲击性太大,他一时半会无法消化这些讯息,简直是他从来没有预想到过的事情,竟然就这样的真实发生了。   他的脑子里混乱成一团,只听到自己声音不由提高了一些:“刑讯部?这根本不合规矩,闻屿野再怎么样也是灯塔的人,就算是真的有问题也应该是灯塔内部先自查,怎么会轮到刑讯部直接介入了?!”   何可解那边也是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确实是不合规矩。怎么说呢,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路延宸呢!?他这些年间用闻屿野这把好刀获得了那么多荣誉,手里这么一张王牌,他就这么轻易的让刑讯部把人带走了?”哪怕是S级落到刑讯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此前只要进入到过那里的人基本没有完好无损的出来的,哪怕是还留下来半条命也留下了十分严重的伤残。   何可解叹了一口气:“他的人晚了一步,闻屿野被带走的那天他正好被派出去开会,让刑讯部的人抢先了,路延宸和他父亲那边在向刑讯部施压,闻屿野的事情最终还没有定论。”   什么叫没有定论,闻韵他这么些年不太了解,闻屿野他能有那个脑子吗?他只怕是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钻李溯的床,怎么可能会跟帝国那边的人有勾结,他这些年为灯塔做的贡献也应该有目共睹才对……   何可解说这些的时候越到后面越是犹豫:“传闻联盟委员长这次的身亡事件和闻韵他们这群潜伏者有关,闻韵最后都没有把名单供出来,而刑讯部咬死了闻屿野与这件事有牵连名单在他的手里,他们还给闻屿野直播了闻韵的死刑……”   听到此刻,李溯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从手中滑落掉落到了地上。   那张隐藏在层层乌云后的黑手已经渐渐浮现出来,始终萦绕在李溯心头的不好的预感此刻真正的应验了。   他从椅子上猛的起身,慌乱的身形将椅子带翻,他一路走出卧室,快步到了李晟越的书房。   他就那样无遮无拦的闯进去,从那书桌下的抽屉里一个一个拉开翻找,将李晟越整洁的书房翻的一团糟。   不知何时脚步声响起,李晟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tt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李溯失去理智般的行径,止到一无所获的李溯,从书桌后起身,用一种被噩梦魇住般的目光望向李晟越。   李晟越这时候才才拿起来手中的一个密封文件袋,朝李溯摇了摇,轻飘飘的语气:“你是在找这个吗?”   李溯快步走了过去,劈手夺下来了李晟越手中的文件,打开之后看见那是闻韵的资料,那上面有闻韵这些年间如何利用议员夫人的身份获得情报,背叛联盟的详细说明,条例清晰。   李溯快速的翻看之后,一直紧紧绷着的手臂缓缓垂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心头恍若被一种浓重的阴影笼罩:“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晟越似乎也被李溯这个问题苦恼到,抬手扶额,思索了一下说道:“差不多是在小野第一次外出任务的时候吧,那时候他们任务的图纸出了错误,闻韵这个狡猾的善于伪装的潜伏者也露出了破绽,因为她与小野产生了感情,于是与那群人产生了内讧。”李晟越说不出情绪的低叹了一声:“若非是如此,我可能还真的发现不了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李晟越站在走廊与书房门口,走廊的声控灯暗下来,书房昏暗的大灯的灯光落到他的脸上,光只照亮了他身前,他的身后是看不真切的一片黑暗。   还是那张得体温和自谦的嘴脸,他朝李溯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就说你太沉不住气了,你还很不服气。”他走上前来,手搭在李溯僵硬的身体的肩膀上:“你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这么多年来辛苦谋划都是为了你。”他的目光落到李溯脸上,像是在仔细端详他出落的越发精致漂亮的眉眼:“长得像你母亲,但是好在性子比较像我。”   他直到此刻才不吝啬对李溯的赞扬。   “我很快就会引咎辞职,我的位子将有你来接替,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准备。”   从李晟越开口之后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的李溯迟迟的未说一句话,李晟越搭在他肩膀的手拿了下来。   李溯此刻才像是回过来神,深黑色的眼眸迟缓的动了一下,对着李晟越说了一句:“谢谢,父亲。”   李晟越终于又露出来满意的笑容。   李溯原本要走出书房的脚步顿住,又偏了偏脑袋问李晟越:“联盟委员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晟越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极其满意李溯的聪明的头脑,哪怕是之前一点消息都未得到,却还是能从一些只言片语中寻找出来时间的关联,敏锐的直击关键。   “或许是病发,谁知道呢?”他这样回答道。   李溯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的房间。   等他关上门之后,身子就彻底软倒,倚在门上的身体缓缓滑坐到地上。 第55章   从闻韵与闻屿野被刑讯部带走,到联盟委员长身亡,这些事情接二连三,一环扣一环,显然已经是多年的布局,于此时收网的手笔。   李溯神经紧绷着,大脑高速运转,扶着门起来,走到刚才打开的电脑前。   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击,在搜索栏上输入关键字。   相关消息迅速弹出来很多,李溯点开第一个,上面的播放起来李晟越在镜头前愧疚自责的神态。   他如此虔诚真挚的发表了对公众的歉意,在镜头前亲手签署了闻韵的判决书,他从台上下来的时候甚至还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如此愧疚充满歉意的姿态,对妻子情深意切却依然选择大义灭亲。   视屏下方的评论基本是一边倒的在支持李议员。   在众人眼中,闻韵不过是一位蛇蝎心肠又善用诡计的敌国omega,不仅欺骗了一向真诚待人温润有礼的李议员,还做出这些损害联盟利益的勾当。   李晟越只不过是一位为情所困,被迷惑了心智的alpha,在这样的事情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作出回应,向公众道歉,并且表明态度,甚至在签署闻韵判决书时抹的那滴眼泪都足足为他骗够了一片同情声。   在事出之前,李晟越经常在出席一些公共场合的时候携闻韵一同出席,表现出来他们夫妻是如何的恩爱,感情多么深厚。   昔日多么亲密,如今就有多么讽刺。   似乎他们都觉得李晟越直至在签署判决书的时候,依然是一位深情的被欺骗被背叛的丈夫。   他是多么的无辜。   李溯越是看,越是心中一阵发寒。   惊惧于李晟越竟能如此不露痕迹苦心筹谋这么多年,表演一副深情款款为闻韵神魂颠倒的模样。   那一晚,李溯躺在自己的床上,在闭上眼睛很久的一段时间里,心脏都在以一种极其不规律的节奏在跳动。   脑子里一团乱麻,心绪不宁。   时间在恍惚间往回拨。   拨回闻屿野消失的第十四天。   那天李溯从学院回到家里,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看见闻屿野正坐在自己桌前的椅子上。   偏着脑袋正对着光继续雕刻他未完成的木雕玫瑰。   李溯没由来的呼吸一窒,走过去的脚步都快了些,直到快到了闻屿野跟前,他才止住脚步,声音依旧很冷硬的说了句:“你还知道回来?”   他直到走到闻屿野面前才看到他胸前小腹处都在往外溢出来血,他看起来伤得不轻,空气里开始弥漫出来血腥味。闻屿野这个时候却表现得仿佛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听到李溯在跟他讲什么话,只是在专心致志的在完成他的木雕玫瑰。   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来他虽显青涩但依旧显而易见的英俊的脸庞。   李溯看他这样忍不住蹙眉:“你又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   听到这话的闻屿野终于停下来动作,对着李溯勾了一下嘴角:“我太想哥哥了嘛。”他把手里的木雕玫瑰放下了,然后伸手就想要拥抱住李溯:“这次的外出任务好难,我差点儿就回不来了,耽误了我好长时间呀。”   李溯脸上愣怔了一瞬,旋即又反应过来什么,看吧,就说他这次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离开是因为出了紧急的外出任务,并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李溯不知为何竟莫名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看闻屿野伸手要抱他,语气又恢复了他惯常的厌恶,他伸手推拒道:“你还在流血,会把我的衣服弄脏,有伤就快去治伤,别死我屋里。”   “啊,哥哥很不希望我死掉吗?还以为哥哥应该很讨厌我才对。”闻屿野又对着李溯露出来那种讨好的笑容,他的力气是比李溯大的,因此尽管李溯抗拒,他还是把他牢牢搂在怀里了,他的脸颊在李溯颈窝蹭了一下:“那如果我真的死了,以后我不在哥哥身边,我不求哥哥的话,哥哥也会按时吃早餐吗?”   房间里的灯光太过昏暗了,李溯看不清楚他到底伤了哪里,只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身体温热,泛着浓重的血腥味。   李溯的心开始很快的跳动起来,是一阵按耐不了的心悸感。   他任由闻屿野抱着他,李溯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开口说:“你走吧,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闻屿野好像也并未有对李溯赶他走的话做出来很激烈的反应,只是有几分苦恼的说:“可是哥,我是你的alpha啊,我走了你要怎么办呢?”   什么我要怎么办,说的好像李溯很离不开他一样,李溯还未想好怎么反驳闻屿野说出来的这种话,闻屿野却又很跳跃的又说道:“哥,我想亲你一口。”   他又用那种充满渴慕的眼神望着李溯那张摆出来戒备姿态的脸。   他总是这样,直白又坦诚,就好像李溯只落在他身上一道眼神,或者跟他说句话,他都能感到欣喜。   李溯每次与他这样的眼神对上的时候心里总是很矛盾,困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来没有给过闻屿野一个好脸,他却还是能从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里找寻到自己的满足。   这样看来,就会觉得闻屿野其实要的很少,很容易满足一样,但其实李溯明白,这不过是诱哄猎物的假象罢了,闻屿野可是很会得寸进尺的人。   他才不能掉以轻心。   “等等……”李溯在他要亲过来的时候接连后退,而每次他这样都会被闻屿野强拽回去,但是这次闻屿野却不知为何没有拽住他。   李溯慌乱的往后退,脚步没站稳,就真的一个踉跄之后就此跌了下去。   是一阵无比真实的失重感,仿佛整个身体都坠入了没有底的悬崖,一直不断地下坠,下坠。   将李溯从坠崖感中拽出来的是他的闹铃声。   清晨六点三十分,李溯从床上骤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抬手摸到了自己一头的冷汗。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旁,想要端起来水杯,然后看到了自己昨晚忘记关掉的电脑,紧接着视线移动,落在了他桌面上摆放的日历上。   那上面有几个日期号码都被闻屿野用红色的马克笔圈画了起来。   还是用的心形。   李溯还没忘记在他发情期没来之前,闻屿野那份万分期待的样子。   正常的omega一年会有四次发情期,每三个月来一次。李溯虽然长期给自己的腺体注射药物,但是他也算是一位发育不良的omega,不见得能完全躲过发情期,他只好一点,算是每半年来一次。   现在的日期距离他今年最后一次发情期已经很近了。   他看了看被闻屿野精心圈起来的日子,然后转身去从柜子里去抽出来那个金属箱子。   把箱子放在桌面上,李溯熟练的打破试管,用注射器吸出来里面的液体,一只手用沾了酒精的棉团在后颈腺体的位置擦擦了擦。   就在他另一只手拿着注射器,针尖距离他的腺体不足一毫厘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李溯看见是何可解的电话,动作顿住一瞬,想要先把针打完。   而就在此时,李溯身体又迎来了那种在梦境里的失重感。   闻屿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彻:“可是哥,我是你的alpha啊,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呢?”   李溯的身体陡然一颤,如遭重创,握着注射器的手竟然无法再前进分毫。   这个闻屿野!这个蠢货弟弟!   人都被刑讯部带走了不知死活,竟然在梦里也不放过他!   李溯握着注射器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白皙的手背上爆出来青筋。   整个人的身体像是在与另外一个灵魂在作对。   这样的自我僵持在何可解电话铃声结束后,李溯看到他随后而来的讯息时达到了顶峰。   何可解发来的讯息上显示,闻屿野供出自己的共犯,是李溯。   李溯的视线久久的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下一瞬间,他劈手将手中的注射器甩到了垃圾桶里。   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   好吧,就当是他仅有的作为兄长的良知在作祟吧。   看在闻屿野从他十四岁那年就一直缀在他屁股后面甩不掉的尾巴似的,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了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他一条命吧。   其实薄情寡义心性淡漠的李溯不记得,闻屿野对他的崇拜和热切并不是如他所看到的那样没由来。   在闻屿野十四岁初入他们家的时候,他就像是个没有教养的毛头野孩子,李晟越那时候对他也不如后来那么重视在意,闻屿野的大小事情其实是甩给了李溯来做的。   李溯虽然厌烦,但是确实料理了闻屿野不少事,在他后面帮他做了许多“擦屁股”的事。   但是李溯只是单纯觉得在完成父亲布置给自己的任务。   而闻屿野对此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早上八点钟,李溯准时出门。   坐在开向学院的车里,李溯给刑讯部回了话。   他要求与闻屿野当面对质。 第56章   近来气温骤降之后多是阴天,傍晚的时候空气中飘了些蒙蒙雨,到了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雨才下大了些。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黑色雨伞上,安锡城内一处普通的破旧小区内,一群穿着笔挺的西装的人围在小区最里面那栋楼的一楼一号住户的门口。   手里拿着一沓厚厚文件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的人率先进去了。   房间里很整洁,用品家具也很普通,两室一厅的设计,足够一位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居住。   季澄的母亲看见他们又来了,赶紧给坐下的那人倒了一杯热茶,这样的事情近来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这群人是来接季澄的。   季澄的母亲看了一眼里间紧闭的卧室房门,脸上赔笑:“唉,这孩子,没大出息,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吓坏了,咱们多给他一点时间好好消化消化哈……”   她把茶几上摆放的瓜果也往前推了推:“他一时脑子不清醒,才不愿意的,等过两天回过味来就该知道自己怎么做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子始终没有接话,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动了几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这人耐心即将告罄的信号。   在联盟委员长去世之后,他的两个儿子也相继身亡,整个家族一片混乱,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谋杀。   绝不可能接二连三出现这样的巧合意外,事发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选择公布了联盟委员长私生子的存在,并且宣告已经将其接回本家。   但事实是,季澄这位看起来怯弱的omega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始终非常抗拒回去,总觉得不是接他回去继承什么联盟委员长的位置,而是送他去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为了避免一些意外的再次发生,尽管季澄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他们这群人却每天前来盯着他,一方面是监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他。   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如果再任由这个omega耽搁下去,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要不然先把人接回去,关起来,也更好掌控一些。   就在男人琢磨不定的时候,那间从他进来就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季澄的身影缓缓从门后面露出来一半,探头探脑的打量了一下客厅里的人,然后似乎是吸了一口气,他鼓足了勇气走到男人面前。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进来夜不能寐的季澄明白自己这么躲着是拖延不了多久的,他无意掺入联盟上层夺权的纷争,但事事的发展并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他能做的只有……   保护好自己,谈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付出愿意付出的代价,获得一些自己想要的好处。   那位男子一点都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如此端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沓需要季澄签署的文件。   季澄站在那位男子面前,他审视着季澄,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季澄对这样的目光感到很不适,但是他还是强装着镇定,然后抬起头来对着男人提出来自己的要求,他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攥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闻屿野在台上被授予灯塔的守护勋章时候的画面。   季澄开口说道:“要我跟你们走也可以,但是我要他。”他的手指指在照片中灯光璀璨下的闻屿野身上。   季澄一鼓作气说完之后,后知后觉的感到几分羞涩,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强人所难,双手垂下来,不太自然的绞在一起,把那张照片都揉皱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子,像是觉得提出来这样要求的季澄很是有趣,脸上的表情变了变,露出了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展露情绪的表情,他勾了一下嘴角回答道:“可以。”   三日后,李溯终于等到了刑讯部的传唤。   他在傍晚的时候坐上车,车驶向城郊的方向。   那是李溯第一次来到刑讯部,刑讯部的外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方块。   接待他的人似乎都已经提前得到了他要来的通知,李议员儿子的待遇还是肉眼可见的不一般,李溯乘坐电梯到达了刑讯部的部长办公室。   刑讯部的部长看起来是一位年逾五十的中年男人,对李溯讲话时分外的和蔼可亲,嘱咐李溯道:“不用紧张,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有些事情我们还是需要走个过场。”   说着他还让手下去给李溯倒了一杯热水,水杯递到李溯手里,李溯礼貌回道:“谢谢。”   就在李溯漫不经心打量着这间部长办公室的时候,刑讯部部长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电话,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他连连点头,接连说着:“你你放心。”   电话挂断之后他就对李溯说道:“一会儿我让人带你下去审讯室,我就先失陪一下了。”   李溯说道:“没关系。”   十多分钟之后,有人来敲了敲门,是审讯室来带李溯下去的人。   审讯室的氛围和楼上刑讯部办公区的氛围皆然不同。   李溯在等候室见到了闻屿野的主审,和副主审,两人穿着灯塔的黑色制服,看见李溯的模样也不如刑讯部部长展现出来的那样和蔼。   他们手里现在应该掌握着闻屿野的情况,李溯打量了两人片刻,缓缓抬起来眼睛,望着那位主审官:“请问有关我弟弟的犯罪证据目前有吗?”   主审官听到李溯突然开口跟他讲话,不由皱眉:“不方便透露。”   “那谁给你们的权利可以越权羁押他?”李溯语调缓慢又句句清晰。   副主审官这时候看李溯这副模样接腔道:“李先生,注意你的言辞,有多项证据指明闻屿野参与了背叛联盟利益的行为。”   “什么证据?”   主神官胳膊肘碰了一下身旁的副审,然后沉下来脸跟李溯说道:“李先生目前还没有权限可以了解这些证据。”   李溯听到这里,没控制住,轻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在场的几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不知为何一直好好的李溯会突然发作。   就在有人张嘴打一下圆场的时候,等候室的门被敲响了,有人推门进来,叫了一声李溯的名字。   众人这才收敛起神色,一行人走在刑讯室外的走廊上,左右两侧都是厚重的金属墙面,空气中似乎都隐隐透着股血腥味。   让人不由的觉得周遭气温都降了几度。   李溯从下来审讯室这一楼层之后就开始心绪波动明显起来,脉搏也越跳越快。   他总不至于因为快要见到闻屿野了开始紧张或者期待别的什么,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生理不适。   有人将李溯带进闻屿野的审讯室内,外面一行人都在相连的审讯室外的单面玻璃外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那是一间除了椅子和一张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进去的时候,那位工作人员还出输入了一长串的密码又按下了指纹,李溯才得以进入。   李溯迈开腿,走到了桌前,然后坐下。   坐在桌对面的闻屿野与其说是坐在那里,不如说是被牢牢捆绑在椅子上更为合适。   他的四肢都被金属环扣在椅子上,脖颈上戴着一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铁圈。   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还算洁净,表面看不出来有受什么伤害,只是他整个人的状态与李溯想象中皆然不同。   一个月过去,他的头发长了一些,棕色的头发遮盖住他的神情,他低着头露出来的下巴尖上微微冒出来些胡渣。   是少有的狼狈模样。   见惯了生龙活虎精力旺盛的闻屿野,这时候看他就又一种扑面而来的憔悴感。   这样的关押手法,像是对待什么重刑犯。   李溯不知道他这一个月到底经受了什么,但是想到刑讯部连给他直播闻韵死刑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更何况是别的了。   从李溯进门来,闻屿野还久久未动一下,也未曾出声。   还是李溯打量了他这狼狈弟弟片刻,开口就是不冷不热的讽刺:“怎么?这要死的罪名也不忘记拖上我?供出我来这样鬼扯的事情你也能做的出来。”   闻屿野听到了李溯的声音,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来,浅茶色的眼眸落到李溯身上。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李溯还以为自己对面坐着的是另外一个人,那样陌生的眼神。   闻屿野从来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他望着李溯的眼神总是热切充满期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些冰冷的甚至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目光。   但是这样的眼神在相交的下一秒就变了,那变换的速度快的让李溯觉得刚才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闻屿野很快就对着李溯又露出笑容,跟李溯讲他惯常爱跟李溯讲的话:“哥,我太想你了,想见见你嘛,你呢?有想我吗?”   李溯这时候却突然表现出来他对闻屿野这样供出他的行为的暴怒,他情绪激动的奋起拍桌,对着闻屿野吼道:“你是白痴吗?你是想见我还是想要我死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闻屿野因为是S级的alpha,于是对于他的防范措施一直做的很谨慎,恨不得把刑讯部能上上的拘束器具全给他上上,但是被叫来问话的李溯的待遇可不一样,说实话是来走个过场,根本没人敢给李议员现今这位亲生子上铐。   他这会儿对着闻屿野拍桌子叫嚣,已经距离闻屿野太近了。   李溯能感觉到自己的热血一直往上涌动,血管中的血液滚烫,冲得他眼前发昏。   闻屿野这时候敏感得很吸了吸鼻子,然后偏了偏脑袋问李溯:“哥,我闻到你的味道有点儿不太对?”   李溯心头咯噔一声,他当然知道不太对,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之后会发生的事情,这跟他所预料的不一样,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见到闻屿野,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只是说两句话的功夫他就会当场发情。   且不说日期提前了,而且闻屿野根本就没有可能释放出来自己的信息素,他的腺体也被刑讯部安插上了一个类似金属蜘蛛样式的玩意儿牢牢嵌入后颈的皮肉中,防止他释放出来自己的信息素。   那么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闻屿野身上有伤口,血液中会残留一些信息素的味道,但是那太微乎其微了。   以至于进来之后的李溯根本就无从察觉。   事已至此,李溯的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式的决绝。   他的神色之中看不出来任何的反常,只是那不断攀上至面部的薄红还是显现出来他的异样。   他的语气还似乎很平静,双手撑着桌面不断靠近闻屿野,语调低缓:“哦?哪里闻起来不太对?”   主审官看见李溯在审讯室内的举动之后,伸手抓住连接到那里的通讯器,提声说道:“警告!请不要距离嫌疑犯过近!”   话音刚落,闻屿野陡然暴起,双臂用力手臂上青筋暴突而出,一直牢牢扣着他手腕的金属圆环骤然炸裂开来,他伸手迅速的一把掐住李溯的脖颈。   这一切动作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眼看着闻屿野从那把椅子上起来,一脚踹开了阻隔在他与李溯之间的桌子,然后将李溯扯到自己胸前,反手牢牢掐住他的脖子,一路架着他走到了审讯室门前。   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审讯室楼层。   闻屿野恶狠狠说道:“把门打开!不然我就掐死他!”   李溯此时一张脸似乎因缺氧窒息而涨的通红,双手用力扒拉着闻屿野掐着自己脖颈的手,不时发出一些濒临窒息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双腿无力的在地上乱蹬起来。   审讯室外的所有人皆是变了脸色,谁也没有胆子让李溯在这里出事。   在持续不断的警报声中,密码输入的声音响起来,金属大门在闻屿野面前缓缓开启。   在他挟持着李溯走出来之后,李溯的身体就彻底支撑不住了一般,如果不是闻屿野还在身后支撑着他的身体,掐着他的脖颈,他早就已经整个瘫软了下去。   打开门之后的众人没有想到会迎来这样的局面,发情期中omega的信息素味道迅速蔓延,有几位alpha几乎是当场就红了眼睛。   场面霎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散开!都散开!有omega发情了!”有人在楼层广播中这样喊道。   刑讯部一众高层看着监视器中闻屿野与李溯的身影,脸色纷纷几遍,不知今日竟变故连连,更没有人想到这位李议员的亲生子原来是一位omega! 第57章   各种喧嚣刺耳的声音冲击着李溯的耳膜,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下来,模糊了视线。   警报声,甚至还有枪鸣声,场面混乱不堪,所有的一切在头脑已变得一片混沌的李溯眼中都斑驳得不成形状。   头脑停止运转,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逼得人发疯的痒和热。   闻屿野挟持着李溯行至刑讯部外,尽管他在刑讯部经受了一个月的锉磨,可是他到底是灯塔目前最强的战斗力,也有过多次的实战经验,如果上次不是事发突然刑讯部的人率先偷袭给他打了一枪超量麻醉,他怎么可能会轻易落到这群人手里。   哪怕他现在拖拽着李溯,也依然能甩开在他们后面追捕的人。   刑讯部这群人跟灯塔的人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李溯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哪怕是闻屿野看他那副难过的样子手下已是松了劲,他却还是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眼眶子都憋得通红一片,生理性的泪水和汗水糊了一脸。   其实正常的omega发情一般到不了这个地步,但是李溯的腺体异于普通omega,发情期并不稳定而且滥用抑制剂多年,抑制剂用的越多到了发情期反噬的就越厉害。   青涩的莓果彻底成熟,溢出来鲜嫩的汁水。   肆无忌惮的在这片区域蔓延起来。   闻屿野本来就不好逮捕,再加上有个发情期的omega在身旁,一群人更是不好靠近,竟如此眼睁睁看着他到了刑讯部外的那路上。   天色这个时候已经暗了下来,原本位处于城郊地带的刑讯部灯火通明,风声露出,连带着灯塔的人也闻讯而来。   闻屿野的移动速度很快,狙击手因为他带着李溯有些放不开手脚,怕误伤到他。   路延宸赶过来的时候,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直皱眉。   闻屿野看到连灯塔的人也过来了,脸色霎时间变得分外难看,胳膊夹带着李溯,跃至对面的公路,落在一辆轿车的车顶,将脚下的轿车逼停之后,带着李溯钻进了车里。   路延宸开着灯塔的车紧紧追了上去,他是A级的alpha,对于平级的omega的信息素并不如别的低阶alpha反应剧烈。   但是也足够引起他的不适,看着闻屿野油门似乎已经踩到底的疯狂行径,心里不由焦躁起来。   他把车窗打下来,寒风刺目,几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们身后还有穷追不舍的刑讯部的人。   路延宸的车油门也一踩到底,在赶上闻屿野那辆车的瞬间对着他喊话:“闻屿野!立马给我停下来!”   闻屿野听到路延宸的声音,脸色一愣,而后脸上又浮现出难以形容的表情:“队长!你也来抓我!?”   “闻屿野!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队长,就现在停车放了李溯,跟我回去!我保证你会没事!如果你再继续逃走,等于是坐实了他们给你的罪名!”路延宸越说越是情绪激动:“如果你再这样任性下去!我也保不了你!你明不明白!”   “我的罪名?”闻屿野对着路延宸这番言辞很是不屑:“队长,你好天真啊,他们杀了我妈妈,你以为这事我就会这么算了吗?”   路延宸看着他饱含恨意的目光,眼看着与他已经说不通,前面就是盘山高速公路,上面的车流就会变多,再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他当即立断,车头偏向闻屿野的那辆车,想要将他的车逼停,单手掏出来枪就往闻屿野的车胎上打。   刑讯部直接带走闻屿野本来就不符合程序规定,只要这次路延宸先把闻屿野带回灯塔,那刑讯部就不是那么容易插手的了。   子弹射出,闻屿野猛打方向盘,那枚子弹擦着车前灯过去,把车灯打爆了。   坐在副驾驶的李溯此刻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模样,闻屿野是完全标记过他的alpha,此刻能够救他的只有闻屿野,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他彻底按耐不住的朝闻屿野那里贴过去。   但是闻屿野的腺体现在还被那个金属蜘蛛牢牢锁住,没有办法释放出一丝一毫的信息素。   一向清冷自持的李溯此刻就像是一只不断嗅着腥味的兽,软下来的身子凑到闻屿野身上,闻屿野的腹部有伤口,他就鼻尖对着那里,大口喘息着。   但是隔着包扎的绷带又隔着层衣物,那信息素的味道实在是太寡淡了,完全没有办法缓解李溯浑身的焦渴。   他的脑袋歪在闻屿野腹部,用手掀开他的衣服下摆,脑袋钻了进去。   灼热的气息就扑在闻屿野新鲜包扎的伤口处,李溯又吸又蹭的,直把他逼红了眼。   在路延宸下一枪打过来的瞬间,车胎爆了一个,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头的方向已控制不住偏移,就在路延宸以为他会停下来的时候,闻屿野速度却未减分毫,车身撞上防护栏,彻底翻了下去。   防护栏外是一片种着灌木的坡体,那辆车就在一路追来的众人的目光下翻滚跌落,然后轰然炸开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止住了一瞬,路延宸从车上跑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辆爆炸的车,对着通讯器下命令道:“快让分组小队下去搜,闻屿野没那么容易死,发现踪迹之后不要打草惊蛇,立刻通知我!”   路延宸的人下去之后,刑讯部的搜捕队也紧跟着下去了。   原本一片漆黑的盘山公路的灌木丛林里开始亮起灯火。   刑讯部部长办公室。   李晟越在红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转过来,将手里冒着热气的热茶放在了桌上。   他的眉眼之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嘴里却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李溯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容易心软了,这是个坏毛病。”   刑讯部部长在一旁站着,对着李晟越,眼角都笑出来褶子:“李公子年龄还小嘛,耐心一点,慢慢教,他会懂的。”   “他这样我不好放心,以后还是多要仰仗你们照顾了。”李晟越脸上也露出来一丝淡笑。   “哪里的话,这话说着就见外了不是。”   李晟越没有再接他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起身走到了窗边,对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停顿了几秒之后,他问道:“刑讯部搜捕队的人也下去了?”   “都第一时间赶到了。”刑讯部部长恭敬回答道。   李晟越点了点头,又吩咐道:“让他们走,如果灯塔那边有人阻拦,就帮他们做好掩护。”   刑讯部部长听到李晟越这样的安排脸上一愣,就在他停顿的时候,李晟越温和的目光又落到了他身上。   他后脊背一凉,连连点头:“是。”   在车翻下来的时候,闻屿野就扯着已经半个身子钻进自己怀里的李溯从车里跳了出来。   几乎是他们刚一着地,那辆车就爆炸了。   爆炸的冲击力让闻屿野抱着李溯翻滚下坡,一路碾着枯枝灌木,直到撞到一颗粗木上,两人才停下来。   尽管闻屿野已经尽量在护着李溯,但是李溯还是身上多处被划伤挂烂了。   但是比起闻屿野受得伤来说,李溯这些根本就不足为道。   闻屿野的肩膀在护着李溯时被炸伤了,正汩汩流血,躺在地上的李溯眼神发直,发情期的折磨已经让他忽略了他们恶劣危险的处境。   他在闻屿野压在他身上的时候难耐的蹬着腿,张着嘴唇喘息着。   闻屿野这时候终于抬手抓住了他后颈的金属蜘蛛样式儿的锁,但是他并不会开这玩意儿,只能用他一贯的简单粗暴的方法,把那锁生生从后颈的皮肉中拽了出来。   闻屿野再是如何强悍的体质,那锁也是锁在腺体位置的,无论对谁来说,腺体都是如同心脏般脆弱又重要的器官。   那是一种直接蔓延至脊椎的剧烈疼痛,在扯掉的瞬间,闻屿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至极的痛呼:“啊……”扯拽掉之后他身子就撑在李溯身体两侧,差点儿就要软倒下来,缓了将近十来分钟,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哥,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闻屿野慢慢释放出来自己的信息素。   高阶alpha并不轻易受低于自己级别的omega信息素影响,他的神志比此时的李溯清醒太多。   这样被情欲烧灼出来艳丽颜色的李溯可是难得一见,闻屿野原本攒了些质问的话也暂抛脑后,俯身对着李溯的嘴唇狠狠吻了上去。   霎时间凛冽的寒风都吹不散的灼热席卷了全身,李溯的理智彻底溃散。   李溯仰躺在地上,身下全是枯枝败叶还脏硬的泥土,视线里漆黑一片的夜空之外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一向对自己严苛至极,要求极高的李溯二十年来经历的最离经叛道的事。   幕天席地里,与自己的弟弟,野合交欢。   耳旁全是闻屿野不知疲倦的粗喘和自己难咽的呻吟。   他实在是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眼里流下泪水来,滑过他的脸颊,和微张的嘴唇的唇角。   漆黑的夜空中慢慢飘落下来如同焚烧后的纸灰般的灰白。   李溯的手缓缓抬起,那片片灰白在触及李溯的指尖时融化。   是初雪。 第58章   这是李溯有生以来度过的最疯狂最失控的发情期。   整整七天,闻屿野带着他一路逃亡,一路做、爱。   李溯清醒的时刻很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其混沌的状态中,不是陷入一片昏暗,就是在跟闻屿野进行着一场似乎没有尽头的交合。   发情期的末尾,李溯缓缓张开眼睛的时刻,映入眼帘的是闻屿野那张贴近他的脸庞。   灯光很昏暗,李溯听到了一些水流声。   他的四肢还处于虚软无力的状态,他感觉到闻屿野的手臂在自己后腰处托着他,一边在往自己嘴里渡气。   李溯恢复了意识,伸手推了推他,发现他们现在身处于一间非常破旧简陋的浴室里。   淋浴头洒出来的水是温热的并不如何烫。   闻屿野看到他清醒了过来,赶紧将他身上的泡沫冲洗了一下,抽来浴巾将他裹住,抱了出去。   闻屿野将李溯放在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小床上,李溯被放进被窝里,半晌儿眼珠子才动了动。   这是一间极其窄小的房间,或许是什么偏远地方的老旧小旅馆。   斑驳发黄的墙面,墙皮脱落的很严重,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块。   他们竟然真的是逃出来了。   李溯看见背对着自己坐着的闻屿野,他正裸着上身,给自己的伤口缠纱布。   他看起来实在是伤的很重,在他缠纱布的时候那些伤口还在流血。   不过他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李溯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能忍痛。   视线收回来,李溯许久没有运转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回忆了起来,完了,全都完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发情,他苦苦隐瞒了二十年的omega身份就这么暴露了。   当时事发突然,发情热因滥用抑制剂的反噬,冲昏了他的头脑,事情在那样的关头,他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   没有想到闻屿野竟然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挟持他而逃。   怎么办?以后要怎么办?   一团乱麻,发情期后本就有些虚弱的身体虚脱的躺在床上,这样的寒冬时节,这破旅馆好像还没有暖气。   闻屿野这个时候已经处理好伤口了,转过身去看李溯的情况。   小床上只有一床被子,李溯将自己裹得死紧。   这几天他们并没有什么机会好好交流过,闻屿野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李溯的脸。   高热褪去,李溯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   两人的视线对上,李溯的眼神鲜少的空茫。   闻屿野抬了抬他的下巴,然后叫了他一声:“哥。”   李溯没有应他。   闻屿野的大拇指在李溯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上摩挲,似乎是想用力将那块揉红些,这其实在这样的事后,应该是一个稍显色情的动作,可闻屿野的嘴里却问出了一句与他的动作极其不相符的问题。   他说:“哥,爸爸要杀掉妈妈的事情你知情吗?又或者说……”有你的参与吗……   闻屿野的话语落在这没有暖气的狭小房间内,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手中李溯的下巴在一直颤。   他在发抖。   看着这样的李溯,闻屿野突然轻笑了一声:“量哥哥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他这样说完,又凑近了李溯,然后跟李溯讲:“哥哥,我们俩以后就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我们俩在一起生活好吗?等我杀了……”杀了爸爸,报了仇……   剩下的话,闻屿野也似乎觉得在李溯面前说有些不妥,或许以后还是要暗中打算。   但其实闻屿野认为这是很公平的事,李溯的爸爸杀了他的妈妈,他去杀掉李溯的爸爸。   之后,他和李溯在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如果他将他这样的想法说出,李溯一定会惊骇与他将这样的事情做如此简单划分。   而此时的李溯压根儿就没听到闻屿野在跟自己说些什么,他还沉浸在他身份暴露的后知后觉的难堪与恐惧里。   他以后在学院中,在联盟要如何自处……   他的眼睫轻颤了两下,嘴里甚至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喃喃出声:“全都知道了…全都……”   尽管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听觉灵敏异于常人的闻屿野却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哥哥嘴里在说着什么。   提及此,闻屿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甜蜜又羞赧的笑容。   或许此刻,全联盟都知道了李溯是他的omega了。   想到此处,他表现的简直像是一位暗中默默忍受多年的没有名分的秘密情人,突然有一天被光明正大了一般。   但是这些并不好在神情恍惚正沉浸在伤心中的李溯面前表现出来。   闻屿野只得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故作沉稳的语气说道:“哥,你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他张开手掌覆盖在李溯的眼皮上,迫使他闭上双眼。   虽然在这家小破旅馆并没有联盟的人追捕过来的痕迹,但是只住了一夜,闻屿野就小心谨慎的带着李溯离开了。   连日大雪,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可以深埋至脚脖以上。   离开旅馆之前,李溯吃了一些闻屿野递给他的牛奶和面包,他并没有问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在闻屿野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的时候,他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药味,没过多久,闻屿野就好像有些体力不支了。   抱着李溯差点儿跌倒。   李溯这时候恍然意识到或许情况并不是闻屿野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乐观。   他挣扎着下来了,跟闻屿野说:“我可以自己走。”   两人最终在附附近的山林里停下了。   那是一间被人遗落的小屋,塌了一半多的小木屋。   此处的发现正合闻屿野的心意,以前的木屋主人应该是一位老猎户。   闻屿野搜刮了一下屋里的工具,然后紧锣密鼓的修建起木屋,他一刻未歇,终于在天黑之前将木屋修缮完毕。   等晚上两人进入木屋的时候,李溯的身子几乎都已经冻木了。   倒是闻屿野热火朝天的大冬天干了这么久的活,身子滚烫的不行。   晚上李溯被他紧紧拥住睡觉,也没再去做一些无用的推拒。   如此相安无事的一晚过去之后,李溯在听到闻屿野那些打算,说是要与李溯从此就离开联盟去什么别人找不到地方相伴一生的时候,不可置信的厉声打断了他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已经恢复了神志的李溯又变成了那副浑身是刺的模样,又因为陷入从未有过的窘态之中,脾气更加暴躁。   只觉得他这弟弟当真是个害人精。   “别开玩笑了!我去看你,允许你以我为人质逃出来,留你一条命就已经是对你大发慈悲仁至义尽了!”李溯的声音此刻似乎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凛冽:“你以为就凭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还敢做什么和我相伴一生的春秋大梦!?”   闻屿野听李溯竟然说出来这样刺耳伤人的话,也忍不住呛声:“那哥哥是想要如何呢!?我现在被联盟十二个区通缉,你是我供出来的共犯,也是我的omega!你已经和我捆绑在一起了!你回不去了!”   联盟十二区通缉!?闻屿野的罪名本来就还未有定论,现在竟然事态升级到这个地步!   李溯心底一片恶寒,对着闻屿野那张已陷入危险还犹不自知的嘴脸感到一阵恼火,嘴里说出一些要与闻屿野划清界限的话:“联盟逃犯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回去,自会有人来证明的清白,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那我呢!我的罪名就不是子虚乌有吗!我又做了什么呢!?”   所有的事情好像就在朝夕之间天翻地覆,他从灯塔新星变为仓皇而逃的罪犯。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事情到底全貌到底是如何,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闻韵为什么会被执行死刑,他又为什么会被关起来,没日没夜的审问他根本就不知情的名单。   闻屿野到底做了什么?闻屿野在李溯心里罪大恶极,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联盟的事情,李溯对着这样眼眶通红质问着自己的闻屿野回答不出话来。   两人犹如同陷入险陷阱的困兽,还不知疲倦的对彼此龇牙咧嘴,不肯示弱。   相对无言片刻,闻屿野夺门而出,呼啸的冷风瞬间就灌了进来。   这样的争吵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而按照惯例,他们每次吵架都是闻屿野先低头认错,这次也并不例外。   晚上的时候闻屿野回来了,顺带着拎了一只鸡。   他把两只鸡腿都给了李溯。   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虽然他比李溯小了两岁,他是弟弟,但是他还是总愿意将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留给李溯。   在这样北风呼啸的夜晚,他们依旧相拥而眠。   仅仅只是盖着一张脏旧的毛毯,李溯也不太理解为什么闻屿野的身子却还依旧滚烫。   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李溯知道了。   因为闻屿野没能起来,他浑身燃起一股高热,嘴唇发白,躺在木板拼凑的简易床铺上,紧闭着双眼。   后来的李溯经常会想,或许是因为是寒冷的冬天,极寒的气温太过难捱,如果他们是在春暖花开的时节逃跑,又或者是在夏季,说不定闻屿野真的可以逃脱,他那样厉害。   如果是那样,或许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李溯知道他们的木屋处在山林里,沿着山里往外走,前方就是一处小乡镇。   他起来之后给闻屿野盖好了毛毯,然后把他的衣服也都盖在他的身上。   闻屿野周身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李溯俯下身靠近了他发现他脖颈上缠绕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那里经过鲜血的反复浸泡,都已经开始发黑,气味很是难闻。   他腺体处的伤应该很严重,又因为要帮助李溯度过发情期,受伤之后又没有得到过很好的休息。   腺体受伤之后又持续使用,释放给李溯信息素。   他身上的多处伤口应该是在发炎,要不然以他之前那样惊人的恢复力,不可能拖这么久,伤口还没愈合,稍有动作还在撕裂,流血。   李溯轻轻把门带上,然后裹紧了自己的衣服离开了。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李溯的双脚都快没什么知觉了,他才看到小乡镇的影子。   乡镇里零星开着几家店铺,李溯又走了将近二十来分钟才看到一家药店。   他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现金,走到店里,李溯对展柜里面戴着毡帽的店员说道:“拿两盒消炎药,一盒退烧药,一瓶酒精还有纱布。”他解下来手腕上的手表,丢到了展柜台台上。   那位店员看了一眼李溯,然后拿起来手表左右掂量了一下,紧接着对李溯咧开了嘴:“那你这多了。”   李溯说:“不用找了。”   说完之后李溯就站在那里等着店员给自己拿药,他看起来是位新员工,动作不是很熟练,因为还不熟悉药品摆放的位置,让他的动作有些慢。   李溯随意打量着这间小药店,左边的展柜台子上还揣着手趴着一个人,视线跟李溯对上之后又很快移开。   这时候,李溯听到药店的里间竟然还有动静。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人?这蝇头小店竟然有三位店员?   打断李溯思路的是那位给他拿药的店员,药拿好了?   他把装着药品的塑料袋递给李溯。   李溯接过来转身离开了。   拐出药店门口的时候,李溯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太对,他心头闪过那位店员闪躲的眼神,在李溯偏头看过去的时候,他似乎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溯。   或许是在对李溯这个用名贵手表换药品的客人感到好奇,那如果说不是呢,他们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是联盟的人吗?又或者是李晟越的人?   如果真的是李晟越的人,既然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为什么不来抓他们,是在等什么?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有必要吗?闻屿野身上还有什么可利用的?用的着李晟越这么紧咬着不放。   上一个问题还没思索出来答案,李溯很快又陷入下一个,如果真的是暴露了,自己要怎么做呢?   难道说真的和闻屿野再转移下一个地方逃窜,去跟闻屿野过什么不见天日的与世隔绝的狗屁二人世界!?   这是李溯想要的未来吗,李溯为闻屿野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甚至已经远远超出李溯愿意承受的范围了。   而且换句话说,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他们真的可以逃得脱吗,闻屿野现在已经病的起不了床了,要李溯这个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的人拖着他的病躯继续逃亡。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本李溯的初愿就是保下闻屿野一条命。   如今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就算以前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么闻屿野挟持着一位发情期的omega离开,后面会发生什么也不言而喻了。   就算是因为李溯,李晟越也不应该再对闻屿野赶尽杀绝了。   这虽然是李溯最初的打断,现在过程有些不尽人意,但是最终指向却还是一样的。   李溯勉强接受了。   离开药店的第十步,李溯抬起来眼睛,看见铅灰色的天空中,飞鸟划过枝头,惊起枝头碎雪。   下一刻,李溯转过身去,又折返回了药店里。   他退掉了一盒消炎药,然后说:“换一瓶安眠药。”   他离开的时候,深深的看了那位店员一眼。   回去的路上,李溯没有绕路,也没有刻意掩埋踪迹。   再次回到木屋前的时候,天色将昏。   闻屿野竟然在扶着门在门口等他。   李溯走到他身前的时候,闻屿野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他搂的很紧,滚烫的身子这会儿被冷风吹得也有些发凉。   “哥,我以为你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闻屿野喘息声音很粗重,高烧不退一整夜,他现在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   他半睁着眼睛将脸埋在李溯的肩膀上,声音很闷,有些含糊不清。   但是李溯还是听到了了,闻屿野说:“哥哥,我好怕你留下我一个人。”   李溯的心仿佛被什么针扎了一下,就只是一下,就泛起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酸痛。   他难得对闻屿野说出来有几分像是解释又或者是安抚的话:“没有,我只是去买药了。”   两人又重新回到屋里,闻屿野进去之后就已经站不住了,李溯费了很大力气又把他拖回床上。   闻屿野十八年来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又或者伤到这样凶险的地步。   腺体处发炎是很严重的,若非如此,闻屿野身上的伤不可能会拖这么久无法恢复。   他到底是血肉之躯,在那S级的腺体受伤之后,那原本超出常理的自愈能力也仿佛一同丧失了。   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闻屿野,看着李溯的脸都出现了重影。   他的鼻腔里又涌入了一阵呛人的血腥味,还有别的味道,像是腐臭。   李溯在给他换脖颈上的纱布。   他还拿出来很多药片给闻屿野,但是闻屿野几乎没什么张嘴的力气了,他好像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勉强咽下去李溯塞进他嘴里的药片之后。   闻屿野恍然觉得,或许他没有机会报仇了,外面这样的风雪天,他又这副样子,他哥虽然性子要强,但是说到底他也是一位养尊处优多年的omega,根本是没有办法跟联盟那帮人抗衡的,没有自己,他要怎么躲过去追捕?   可能也没有什么能力在这样的风雪天里找到吃食。   闻屿野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连身上的伤痛都变得麻木起来,眼前一阵忽明忽暗。   鼻腔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从未有那一天感到自己这么脆弱过,他可能撑不过去了,为妈妈报不了仇,抓不住他哥,很有可能还会拖累他。   这样想起来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再多的闻屿野也已经无力思考了。   他只能虚弱的张了张嘴,拼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跟李溯说话:“哥哥,我可能就要死了。”   李溯正忍着嫌弃在给他换腰腹上的纱布,那股气味很是难闻,屡次不忍直视那伤口上糜烂的部分,真亏的闻屿野这变态的体质能带着伤带着他逃窜这么多天。此刻听到闻屿野说出来这种话,那个“死”字似乎也有刺激到李溯最近一只在紧绷着的脆弱神经,他不由张嘴打断他,有些不耐的说:“你不会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心里又想,闻屿野怎么吞下去那么多安眠药还在这强撑着不睡,明明他已经喂给他超出常人的量了,是不是还是喂少了。   总觉得自己闭上眼睛之后很可能再也不会醒来的闻屿野强撑着半张开眼皮,似乎是难过极了,正在经历着他十八年以来除掉被李溯拒绝那次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刻,他想他还很年轻,还没有做好准备和这个世界告别。   这次开口沙哑的声线里似乎都带上了哭腔:“哥哥,我真的还不想死。”   李溯心烦意乱的要命,根本不接他的话。   闻屿野却还不罢休开始絮絮叨叨的安排:“好吧,在我死掉之后,哥哥就还回到联盟吧,但是…但是还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快去找别的alpha,不然…不然的话我做鬼也不会安心的。”   那阵不断上涌的困意到底还是袭来了,闻屿野上眼皮无力的缓缓垂下来,最后虚弱的说出他临终前唯一一个遗愿。   他似乎耿耿于怀很久了:“哥哥,你能叫我一声老公吗,也算我们俩好过一场。”   但是在噬人的黑暗袭来之前,闻屿野看到他哥薄唇轻启,在越来越暗的视线里,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唇型不像是在叫老公,更像是又骂了他一声蠢货。 第59章   在做下这个决定之前,乃至于之后,闻屿野彻底昏睡过去,李溯为他完整换完所有的纱布,用雪水清洗自己被脏污的血沾染的十指的时候。   他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错的,又或者是背叛闻屿野的行为,这样重伤的闻屿野带着他躲避十二个区的追捕,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太幼稚了,而李溯此刻做的是非常理智的决定。   在所有事情未有定论之前,他们也会先救治闻屿野,总不敢轻易让他死去。   这样的想法直到李晟越带着人破门而入。   李溯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李晟越,还有在其旁边站着的齐梓淮,脑海里清晰的听见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哪里不太对,实验室的齐梓淮为什么会站在他父亲的身侧。   最重要的是,李晟越到底为什么会亲自来追捕闻屿野,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他到底想要什么!?   李溯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极其重要的线索,在他开口叫了一声:“室长。”的时候。   齐梓淮率先动作了。   他迈开腿走到昏睡着的闻屿野面前,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然后掀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转身跟李晟越说道:“还活着,但是情况很危险,如果他死了,腺体也会很快失去活性,就不能用了,我们动作要快点。”   李溯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父亲:“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他的腺体?!”   恍然间那些曾经被李溯忽略掉的细枝末节,一些事情中李溯想不通的节点在此刻骤然贯通了。   原来是腺体,李晟越这么紧咬着闻屿野不放是因为他的腺体!   李晟越这时候视线也落到了站在一旁的李溯身上:“那就快点准备一下吧,就近手术,动作要快,灯塔那边的人可能很快就要到了。”   处在极度震惊中难以接受目前发生的一切的李溯愣怔的站在原地,直到看到他们去抬动闻屿野的身体,李溯才骤然回神一般叫喊道:“不!我不用他的腺体!我有……我有自己联系好的卖家!不需要…不需要用他的!”   这样伤情的闻屿野如何再能够承受的住腺体剥离的手术。   况且这样的手术本身就具有极高的风险。   眼看着闻屿野的身体已经被他父亲带来的人就要抬出去,李溯忍不住迈前一步:“你们干什么!?”   李晟越此刻可见是没什么耐心的,路延宸的人显然是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他凝眉望着李溯,看见李溯竟然还想要做出来一个阻拦的动作时,彻底冷下来脸色,扬手就是一耳光抽到了李溯脸上:“不知轻重!”   这一耳光李晟越显然是动了真怒,李溯半边脸都又麻又木,紧接着就燃起一阵肿痛。   李晟越这时候抬眼看了站在李溯身后的手下一眼。   那人很快明了李晟越的示意,抬手往李溯的脖颈处一碰,李溯后颈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很快身子就往后软倒。   两人把李溯放进准备好的担架上,把李溯抬进了车里。   在这样所处第七区的一处偏僻小镇,某家私人诊所里,在这样一个非常简陋的医疗条件中,齐梓淮亲手做了一个联盟内史无前例的,有些惊心动魄的手术。   他就用手里的那把小刀,轻描淡写的就此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由于时间紧急,几乎是这边刚下手术台,闻屿野就被装上了运往安锡城的囚车里。   重伤昏迷不醒的闻屿野此刻还不知晓,接下来迎接他的是一种怎么样的残酷场面。   李溯于手术后的第三天在第七区的市中心医院中苏醒过来。   他的父亲不在,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病床边站着的是齐梓淮的身影。   齐梓淮看他醒来,扶着他半坐起来,递给他一杯温水。   “手术很成功,有些轻微的排异反应,后续服用一些药物,应该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齐梓淮说完之后,看着端着水杯一口一口在喝的李溯,还以为他会问一下有关闻屿野的问题。   但是李溯只是沉默的将手里的那杯水喝完,然后抬起来眼睛问他:“原来你是我父亲的人?”说完他自己也轻扯了一下嘴角,似乎也是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父亲从很早就知道我有在暗中准备,寻找腺体的事情?又或者说我这些年一直以为自己在暗中计划的事情,其实本来也是我父亲计划中的一部分?”李溯的手指在玻璃杯上轻轻敲了两下:“手术竟然这么顺利,我这些年打的药是不是也是我父亲安排给的?”   齐梓淮对于李溯这些话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但是此时的李溯似乎也不太需要齐梓淮的答案了。   李溯于十天之后回到了安锡城。   安锡城内还是一片时局紧张的气氛。   李晟越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提前得知了李溯回来的消息,来到二楼时,他看到自己书房的门开着。   里面亮着灯光。   他迈开脚步慢慢走进去,看见多日未见的李溯正坐在他书桌后的黑色漆皮转椅上。   李溯看起来恢复的确实不错,脸上多了血色,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也和从前不太一样。   李晟越走近过去,开口说道:“李溯,你这样的行为很不礼貌。”他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语气温和,听不出来半点儿都动怒的样子。   “哦?是吗?”李溯好像特别无所谓的样子,抬手将李晟越抽屉里的一份文件丢到了桌面上,文件袋里滑出来的是闻屿野每年的体检报告单。   虽然现在问这样的话显得很可笑,但是李溯看是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晟越此刻对李溯也没是什么好隐瞒的了,很乐意为李溯答疑解惑的姿态。   “什么为什么?他本来一开始就是为你所准备的啊,我的儿子应该得到最好的腺体。”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要耗费精力演什么父慈子爱的戏码!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涉及李溯多年来如鲠在喉的事情,他的声音也忍不住提高。   “你是说我为什么在人前做出来一副疼宠继子的模样?”李晟越笑了一下:“我爬得太快了,你也知道我身处这个位置,招来不少人眼红的,我越是对他展现自己的重视纵容,那些人就越会去招惹他,他们就会忽略掉你,你反而更受保护更安全一点,我既然养他当然要物尽其用了。”李晟越似乎对此很是满意:“而且他确实做的不错,这些年来想要来招惹教训他的结果都是被他教训了。”   他缓慢的走到李溯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都说了,我辛苦筹谋这么久,都是为了你,你怎么不信?”   “我有我自己的计划!根本用不着你为我安排!”   李晟越只当他在说一些孩子气的气话,不过说起来比起李晟越这些筹略手段,李溯肚子里那些小九九,那些弯弯绕绕的计划确实是太幼稚太不够看了。   “我知道你心里在过意不去什么,可拿我跟闻韵这件事情来说,她抱有目的来接近我,我也有目的的接受她,只是她最后棋差一招,失败了罢了,我们跟帝国本来就是敌对的状态,这种事情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是先下手了而已,她没能算计过我,如果我真的没有先动手,你怎么知道后面她不会反过来害死我?”李晟越谈起来这个在他枕边待过数年的女人,语气不甚在意的点评着这位手下败将。   他宽慰李溯一样说道:“胜利者是不需要为自己赢得全部而感到抱歉的。”   李溯的呼吸都乱了:“可是…可是我们都知道闻屿野是无辜的!”   李晟越听他提起来闻屿野,脸色也慢慢变了。   他将搭在李溯肩膀上的手收回,然后站到李溯身侧,目光落到他做完手术后的后颈位位置,那里现在放入了一枚S级的腺体,从此李溯就将代替闻屿野成为整个联盟的稀缺资源。   他的伤口缝合的很好,李溯一点儿疤痕都没落下,那里的肌肤光滑平整,像是李溯天生就是一位alpha一样。   李晟越自觉他是了解他这唯一的儿子的心性的,所以从李溯嘴里说出来这样动摇的话,让他觉得很不满。   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褪掉了刚才的那种柔和:“李溯,认不清自己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优柔寡断,遇事不决,矛盾反复,实为掌权者大忌。”他的声音沉下去,然后俯身对上坐在椅子上的李溯的视线:“既然你真的觉得拿走他的腺体让你无法接受,那么我现在给你选择,是带着这样的腺体接手我的位置,还是取出来,作为omega去面对身份暴露之后的生活。” 第60章   李溯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他还没有尝过权利的甜头,不知道权利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   可是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的性子了,李溯从小就性格要强,各方面成绩都非常优异,他恨不得自己处处完美,甚至有时候对自己严苛到吹毛求疵的地步。   他极度不喜在任何相处关系中处于受制于人,屈于人下的位置。   他已经为了成为alpha,计划多年付出太多。   他的声音不断放轻了:“李议员的位置你要吗?”他冷眼旁观着李溯的挣扎与自我拉扯,还犹嫌不够一般继续说道:“哦,对了,如果他不是挟持你逃走了,或许这场手术还不一定能这么快就能做,我原本是安排在他的罪名定下来之后呢,不过你们逃走,倒是更方便动手了。”   他似乎是极度不屑李溯那点原本就不应该出现的不值钱的心软。   但是李晟越不知道的是,在闻屿野未变成强迫李溯的角色身份之前,他还是跟在李溯后面用崇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李溯,一声声哥哥叫过李溯的人,在十八岁之前,他这样一直向李溯示好,竭尽所能的讨好他,虽然他总是不得要领,惹得李溯视他为讨人厌的麻烦。   可是麻烦弟弟,也是弟弟。   李溯看着李晟越那张这些年间对自己冷漠以待不闻不问又在瞬息之间说都是为了自己辛苦筹谋的嘴脸,听他对自己说出来这样的事实真相。   越发为李晟越的残酷感到胆寒。   他故意的。   他把李溯的绝无仅有的少的可怜的那点恻隐与心软放在S级腺体与议员位置的对立面。   甚至不惜说出来这样的话来给李溯心软的那一头增加砝码,如果不是李溯放任了他挟持自己而逃,或许这一切还不会发生的这么快,是他加速了闻屿野的悲惨命运。   似乎在闻屿野出事之后,李溯做出来的每一个决定,后续事情的走向都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对闻屿野的这点恻隐之心最重还是化为利刃,兜兜转转还是要插回闻屿野的胸口。   李溯喉滚动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发展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失控感。   停顿了片刻之后,李溯开口说道:“我可以换我联系好的卖家的腺体,把闻屿野的腺体还给他,然后接替你的位置。”   李晟越对这个时候还冥顽不灵的李溯快要失去耐心:“不。”他对着李溯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只可以做选择,并不可以提要求。”他眼神中的温和目光逐渐消散:“你只能从我说出来的两个选择里选。”   这其实并不应该是个艰难的选择,毕竟闻屿野对李溯做出来过那么过分的事。   甚至李晟越对李溯的最终选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自觉比李溯还要了解他自己,他身体里自小就流淌着对权利高位拥有欲望与野心的血,会不断的逼迫自己往上攀爬。   父子两人的视线对上,李晟越在迫使他直视自己,直视自己那逐渐已清晰可见的自私灵魂。   李溯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从他父亲的书房里走出来的。   他回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回来的卧室。   僵手僵脚的走到了桌前,坐到了椅子上。   使他骤然回神的是他的手机震动声,上面显示是何可解的来电。   “喂。”   何可解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喂,李溯。”   “情况怎么样?”   何可解声音沉下去:“他确实现在又被关回来刑讯部了,我没有探视权限。”   听完这个消息之后,李溯呼吸陡然一窒,这口气还未吐出,就又紧接着听到何可解急忙说了一句:“还活着。”   李溯一时间不知是该觉得庆幸还是觉得恐惧。   还没结束,这一切还没结束。明明对李晟越来说闻屿野在被追捕中身亡又或者说是未追捕到只带回了李溯,再暗中解决掉闻屿野,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还更方便些许,闻屿野腺体被还的真相也会一同被掩埋。   但是李晟越把闻屿野活着又送了回去。他到底还想要干什么?!   他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做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情。   李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继续问道:“刑讯部最近有提审他,给他用刑吗?”   何可解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如实回答道:“没有。”   未等李溯不自觉轻皱的眉头舒展,何可解原本克制着的语气也有了波动起来:“没有人敢再给他上刑,他的腺体被换之后出现了排异反应,情况本身就已经很危险了。”   “我从在刑讯部的旧识那里打听到,他原本带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有伤,现在信息素紊乱,腺体…腺体也不融于体,情况很糟糕,但是未接到让他死的命令,只能请了医生来给他吊着命,毕竟现在并没有腺体移植可以参考的前例,医生能做的也有限,你做好心里准备。”   腺体出现排异,不融于体?   李溯动作顿住,李溯自身在研究室内的研究方向就是腺体基因,他怎么倒是忘了这一点,他常年以来给自己打抑制omega腺体发育的药剂就是为了降低到时候做腺体移植时候的排异风险,腺体越是强,身体对其依赖越大,排异反应就会越明显。   而闻屿野的腺体是S级,他的身体血液中包括各个器官,在分化之后都是有依赖过这枚S级的腺体供能的。   他那惊人的体力,超出常人的恢复力,全部都依赖于他的腺体。   如今被强制剥离,又被塞进去一枚已经萎缩的,甚至只有正常omega一半的omega腺体。   他的身体当然会接受不了。   李溯连何可解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都不知道,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到他离开之后就没人进来收拾过的垃圾桶旁边,那里是碎掉的被甩出来的一小部分玻璃残片。   那是李溯那天决定用自己的发情期来妄想让李晟越放闻屿野一马的时候,砸进垃圾桶的抑制腺体发育的药剂。   他也其实心里有过疑问,如果说闻屿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换腺体准备的,那么为什么不在闻屿野分化之后就立马动手,为什么要拖到后面这么久。   他现在恍然明白了。   李晟越到底在等什么。   不是安排谋划没有准备好,也不是因为算计联盟委员长,又或者是与闻韵对飙演技耽搁了。   而是因为就是在等李溯,等李溯的腺体做好准备,李溯的腺体自分化开始就一直未曾停过抑制腺体发育的针剂,他打了这么多年移植过来腺体还尚有轻微的排异,被开了一大把抗排异反应的药物,而闻屿野,一针没有打过。   李晟越给出来的选择,原本是很容易的选择,一个麻烦弟弟,对他做出来那么坏的事情,强迫他,标记他。   但是现在,李晟越不遗余力的对李溯展示事情的真相,他把李溯受害者的位置与闻屿野彻底调换。   李溯有些脱力一般坐在椅子上,半晌儿,突然抬手捂住脸,喉咙里发出来一串闷闷的压抑至极的笑声。   任谁听,那里面都没有半点愉悦的意思。   他还是太天真了。   其实仔细想来,李溯经历过什么啊,灯塔筛选落选之后他就闷头在实验室里日复一日的做着实验,记录数据,他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大挫折,在遇到闻屿野之前,全部都是来源于他自己,自己跟自己较劲,无法接受自己生来是一位omega的事实,千方百计的也要变成alpha,没有腺体移植的先例他就来做第一个。在闻屿野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之后,他最大的挫折就是闻屿野,可是闻屿野总不对他下死手。   于是到最后李溯再怎么讨厌他,他也没想过要闻屿野的命。   他以为李晟越的目的是联盟长的位置,如今联盟议会席上已经没有能与李晟越相抗衡的人,联盟委员长那个私生omega根本就不成气候,联盟委员长的位置已经是李晟越的囊中之物。   他设计联盟委员长及其继承人的意外身亡事件,又传出消息推到闻韵他们这些人身上,闻屿野只不过是被牵连进去的,他有那么重要吗?李晟越最终的目的都达到了,他对于闻屿野也应该没有那个紧咬不放的必要。   他那么不理解为什么李晟越不愿意放过什么都不知道的闻越野,现在终于明白了是因为他自己。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   枯坐了一夜未眠的李溯,在窗口投射进来清晨的亮光时慢慢起身。   谁也不知道仅仅这一夜,李溯的内里经历了怎样的一番脱胎换骨,他走进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一夜未睡,这张脸上却不见什么疲态。   或许这S级的腺体给的甜头才刚刚开始。   李溯看着镜子中那人,苍白冷漠的一张脸,冰凉的水珠从李溯脸颊上缓缓流淌下来。   他此刻彻底明白,不管是他,还是闻屿野,又或者是闻韵,还是联盟委员长,他们都处于布局多年的一盘棋局之上,如今这场棋已经到了最后收盘的阶段。   李晟越势必要将已经对他毫无威胁,苟延残喘都艰难的闻屿野彻底绞杀。   纵是李溯也无力回天。   他自身也在棋局之中,总跳不出来这棋盘。   想要加入游戏,就要先遵守熟悉游戏规则。   李溯明白的太晚,这场游戏已经到了胜利者收获战利品的阶段。   可是好在李溯犹可做选择,做聪明的理智的选择。   他希望他的加入可以让这场已经将要收尾的游戏继续下去。 第61章   刑讯部。   在一间审讯室里,收到传唤的李溯坐在单向玻璃里面,玻璃的另一面是刑讯部的几位主审官,连同着刑讯部的部长也在外间坐着。   主审官与李溯对话的声音响起。   “李溯,请问你被嫌疑犯挟持而逃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清楚了,你也知道我当时意识不太清醒了已经,醒来的时候位置已经在第七区附近,他把我带到了一处偏僻的乡镇。”   “那么为什么他的腺体现在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直坐在那里低垂着眉眼的李溯缓缓抬起了头,然后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冰凉的金属椅背上,他的双腿交叠了起来,那看起来是一个十足放松随意的动作。   李溯的语调低缓,字字清晰:“因为他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对我图谋不轨,他发现了我omega的身份,并且在我来看他的时候挟持我逃走,趁着发情期强迫标记了我,后来他发现自己伤势险重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由于他的腺体强大被他完全标记之后可能没有别的alpha能够覆盖标记,又或者有什么可以清洗标记的机会。”   李溯的视线落到对面的玻璃上,坐在外间的众人仿佛被那目光盯住了一样,明明知道他其实除了自己的倒影之外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可是不约而同的,主审官们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李溯继续用他那纹丝不动的表情补充完整他上面那段话。   “所以为了避免他死后我会因为发情期的折磨而发疯,他就把他的腺体自愿献给了我。”   “哦?那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出于他的自愿?”   李溯回答:“是的,我确定。”   主审官话锋一转开始继续下一个问题:“那么在他挟持你逃走后,有没有跟他在帝国的同伙联系呢,又或者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有关潜伏在联盟内的人员名单的事情?”   李溯听到这个问题,神情微妙的动了一下,他似乎是想勾一下唇角,但是不知为何又生生止住了,那双眼里还是让人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啊,或许有吧,我当时意识很模糊,但是有听到他在打电话联系什么人,不知道,谁清楚呢,毕竟当时我只是一位处在发情期的omega啊。”   ……   一个小时之后,李溯从审讯室内走出来,刑讯部的部长笑呵呵的走过去安抚性的拍了拍李溯的肩膀:“幸苦了,幸苦了。”   李溯并未回应他这种故作姿态的亲呢,只没什么表情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上面是打印出来的需要李溯在审讯中复述出来的内容。   李溯随手两下撕了个粉碎,然后扬手洒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李溯就拉开审讯室的门,离开了审讯室。   距离李溯这里隔着五间审讯室的房间里,是目前闻屿野的关押地。   那里骤然间传来一声嘶吼:“你们怎么敢这么对他!把他弄成这副样子!”那声音显得有些稚嫩,似乎夹着极大的怒火,可是由于尾音上都已经带上了哭腔,显得这声怒吼没有什么威慑力。   李溯站在门口,正要往反方向迈开的脚步一顿。会是谁呢?可没有多少人有权力有胆子在刑讯部乱喊乱叫,只可惜这声音只露出来一句,那门就被重重关上了。   闻屿野目前的探视权限,整个联盟还有谁会有?   李溯走到刑讯部大门外的时候,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门外一众联盟安全员,联盟委员长配置的车停在门口,这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黑压压的一片。   是前任联盟委员长的私生子?   李溯走到了正在刑讯部对面的街道上停着的一辆轿车前,他伸手拉开了车门,里面是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看着的李晟越。   李溯弯腰坐进了车里。   李晟越听到他进来的动静,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了一旁。   “怎么样?”   李溯回答:“您安排的周到,都很顺利。”   李晟越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又移到窗外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联盟委员长的车上,紧接着似乎是露出来了一个有些轻蔑的笑容,他转过头来,吩咐道:“走吧。”   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刑讯部在视线里逐渐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金属方块。   二十多分钟之后,李溯突然开口问道:“既然闻屿野的腺体我也已经得到了,他现在人也被关在刑讯部,他现在失去腺体也不足为惧,该是没什么剩余价值了才是,你为何还不愿意放过他?”   “怎么没有剩余价值了,他现在不是一位A级的omega吗,他以前得罪的人可是很多,再等等吧,说不定能挺过去呢,或许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话音刚落,这段话里隐藏的恐怖意味几乎瞬间叫李溯变了脸色。   “你!”   “我在开玩笑。”李晟越笑了一下,似乎觉得神情大变的李溯很有趣。   车在此时已经到了家门口,李晟越又说道:“李溯,你忘记了?是你来到我的房间,把我的东西从桌子上扫下来,大声质问我指责我。”他偏头对上李溯的视线:“是你向我求救的啊。”   只这一个眼神,李溯就意识到了什么,李晟越在报复,他不想让闻屿野就这么轻易死去,或许觉得那样太便宜他了,李溯当时讲了多么伤人多么重的话,惹得李晟越不快,他就要闻屿野受加倍的折磨。   演这么多年的戏或许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对着憎恶的表露笑脸,温和的态度。   他可能从很久以前就在忍受对闻屿野的厌憎,比如他莽撞惹事不怎么懂看人脸色,爱闯祸把李晟越高价买回来的珍贵大树砍得斑驳。   车停下来,李溯似乎已经不愿再听李晟越多说一句。   他来开车门下车,然后重重甩上车门离开了。   何可解在收到李溯的消息十五分钟之后就听到了门铃响起来。   李溯进门携夹着一股冷气,外面寒风呼啸,刮在人脸上带来一阵针扎般的痛意。   何可解去给李溯泡了一杯咖啡,李溯看他动作制止了他:“不用泡了,有烟吗?”   何可解愣了一瞬之后说:“有。”   李溯并不常吸烟,因此这让何可解感到有些意外,想到他今日去了刑讯部的事情,有些迟疑地问道:“怎么…怎么了?”他伸手把从茶桌上找到的香烟递给李溯。   李溯接过来,自己摸到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火光明灭一下,那香烟燃起。   “没怎么。”李溯的眼睫毛在下眼睑的位置打出来一小片阴影,进退两难,怕闻屿野撑不过去死掉,又怕真的被李晟越拖到后面,再去发生什么李溯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将话题引到正题上:“我让你查的资料查到了吗?”   何可解起身去书房拿出来一沓文件,丢到了桌上:“只找到了这么多。”   李溯拆开一个,随手翻看了一下,上面露出来名为季澄的omega的照片,他两指间夹着的香烟抖了一下,落下来的烟灰就掉落在季澄那张长相清纯的姣好面容上。   “我倒是不知道我这弟弟什么时候跟这位新任联盟长还有过交情。”明明在学院里的闻屿野除了竞技场就只徘徊在李溯实验楼楼下,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着李溯一样,竟还有时间抽出来去交这位omega朋友?   “按照学院的记录来看,闻屿野好像把季澄欺负哭过,路延宸去学院参加会议的时候还去处理了一下这件事。”何可解补充道。   李溯似乎是笑了一下:“哦?欺负哭了,人家这时候还不忘记去探视他。”   “他那边是势必要与你父亲作对的,三条人命,那边现在把季澄看得很紧,怕他再出什么危险,闻屿野这件事,他们跟灯塔意见保持了一致。他们坚持闻屿野无罪,想要向刑讯部施压,让刑讯部尽快进入终审。”   “然而刑讯部这边一直以闻屿野身体不适为由,拖着终审的进程。”李溯缓缓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们斗不过我父亲的。”   实验室,刑讯部,包括omega权益委员会,现在的权利都握在李晟越手里。   整个安锡城的大半权利都落在李晟越手中,新任联盟委员长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手里是没有任何实权的,路延宸还强上一点,有个在灯塔做部长的爹,但是闻屿野失去腺体之后,灯塔高层那边的态度会不会转变,也是未知。   “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李溯最后说道。   晚上七点钟,安锡城的李议员公开发表了退职演讲,并且公布了李溯为他的接任者。   李溯坐在何可解家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观看着李晟越的演讲。   今晚过后,李溯将成为安锡城新的李议员。   李溯上任之后,刚上来就大刀阔斧的做了几项重要决定。   实验室被更名为研究院,从学院中彻底独立出来,直属联盟,不再为学院的附属。   李溯虽上任了议员位置,同时也在在研究院挂职,为研究院院长。   再次来到刑讯部的时候是个阴雨天。   此时的李溯已经是议员身份,他于前日给刑讯部下来通知说要亲自提审闻屿野。   这次刑讯部没有再去推脱的权利。   随着电梯层数不断的上升,李溯虽然给自己做了一些心里准备,在此刻要见到闻屿野的前一刻,他还是感到了一些胸闷窒息感。   尽管他那张脸上并没有展露出来什么情绪。   他要求进入审讯室里间的要求被刑讯部众人劝阻了一番,可是现在的李溯要想做决定,是很不容人置喙的。   李溯神情寡淡的说着:“都说了亲自提审了,我们腺体互换之后我就是他完全标记过他的alpha,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或许你们审问不出来的东西,我能问出来呢?”   众人听他此话,脸色更是难看。   闻屿野现在的情况糟糕至极,李晟越那边没有开口允许他死,这些人就得尽全力把他的命掉着,这可让他们费了不少精力,万一真如李溯所说,他曾被闻屿野强迫过,如今想要蓄意报复,闻屿野还不轻易被他弄死。   他们现在只觉得夹在这对父子之间的生活分外难讨,一脸憋闷的看着李溯缓缓推开审讯室里间的门。   只是敞开一点,那股糜烂的莓果味就从门缝里溢了出来。   李溯进去之后关上了门,眼睛落在瘫躺在一张简陋小床上的闻屿野身上的时候,目光一震,他几乎认不出来那是闻屿野。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消瘦至此,眼眶都凹陷下去,他的头发似乎从未打理过,枯草一般垂下来,他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新换的,但是那看起来整洁的囚服,还是很快就被新鲜的血染脏了,因为闻屿野在不断的用脑袋撞着头顶的铁栏。   狭小的空间里,李溯听到“砰…砰…砰”的声响。   与上次不一样,他全身都被束缚带捆绑住,他唯一能动的好像就只有脑袋。   李溯不由出声说道:“他都伤到这个地步,你们给他绑成这样未免也太过谨慎胆小了吧。”   这话说的倒是像他们刑讯部都是什么胆小之辈,有一位主审官控制不住反驳道:“那是绑起来不让他伤到自己的,只要一放开他的手脚他就会拼命挠他后颈…拦都拦不住…”   李溯这时候将视线从那沾了献血的铁杆上移到他的后颈位置,原来沾脏衣服的不是脑袋上流下来的血,是他的后颈在出血。   闻屿野似乎对外界的感官变得很模糊,听到有人进来,李溯开口讲了话,才有些迟缓的动了动眼珠。   李溯走到他面前,原本闻屿野呆滞的目光骤然间变了,在李溯那张脸出现在闻屿野的视野中之后。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喘息的很是艰难,浅色的瞳孔,血丝满布,这让他瘦得有些脱相得脸看起来有一丝狰狞。   “你做了什么……你拿走我的腺体…!?”他的声音嘶哑至极。   他回忆起那一天,李溯喂给他一把药,然后骂了他一声蠢货,再之后睁开眼睛他身体就被剧烈的疼痛席卷,那种疼痛让他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哀嚎,别的什么也听不见,后来可能是太痛久了,他感受到那疼痛的根源在腺体的位置,鼻腔里是一股血腥夹杂着甜腻莓果的味道。   他被换了李溯的腺体,然后又被抓回来,如今衣着整洁,看起来毫发无损,气势迫人的李溯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几乎是不用多想的问题了。   原来自己真的是蠢货。   怎么会愚蠢至极,捧一颗真心去叫这让冷心冷肺的人去践踏,被人骗的团团转。   这些年他所以为幸福的一切全部都是谎言与利用。   李溯看着这样狼狈的,伤痕遍体的闻屿野,眼皮轻轻颤动,他稳住自己的声线说道:“不是,是你自己自愿给我的。”   这句话几乎是戳进闻屿野的心口又搅动起来,他的喉咙里很快就溢上来一阵血腥味,他没有办法控制那不属于自己的腺体,于是那属于李溯的味道就无时无刻的不在散发着那股莓果味,它充满这个房间的每一处。   “原来…原来以前很喜欢的味道,也会有一天变的令人作呕…”闻屿野目光充满着恨意,信息素紊乱,他的心绪原本就受到极大影响,又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彻骨的痛意,从痛到意识模糊再痛到清醒,这一切都是他最爱的人亲手给与他的结局。   可是能忍受痛苦,也能忍受李溯的冷漠与厌恶,可是他不能接受李溯的背叛,不能接受他其实是跟杀掉母亲的李晟越一样,视他们为用后即弃的垃圾棋子。   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又因喉咙呛血,说话的时候李溯没听清,他忍不住弯下腰,俯身又问了闻屿野一遍:“你说什么?”   闻屿野看他凑过来到自己面前,他大口喘息起来,声音里是无法掩盖住的极度憎恨:“你去死!” 第62章   李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闻屿野嘴里听到这样恨不得噬人血骨一般的语气说出来这样恶毒的咒骂。   这毕竟是跟在他后面口口声声吐露着爱语,几乎没有跟李溯说过重话的闻屿野。   那样从语气里凝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恨意,叫李溯的身体不由控制的一僵,他这个时候距离闻屿野已经很近,他能闻到那股他很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还有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使得那气味变得不那么好闻引得人鼻腔都有些不适。   李溯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想要看一眼那气味的源头,他眼睛只余光瞥过去一眼,心里受到的冲击却要比听到闻屿野那声咒骂还要剧烈。   闻屿野后颈手术后的伤口缝合手法十分的粗糙,那里缝的线到现在都还没有拆掉,明明是一同做的手术,李溯连个疤痕都没能落下,闻屿野这看起来却更像是被随便找了个盛李溯不要的腺体的容器一般,随手缝了几针放进去的一样。那腺体肿胀在后颈鼓出,看起来似乎要撑破那被很粗糙缝合住的皮肉一般,那里还在溢血,周围的皮肉被撑的边缘发白。   李溯如同看到了一坨不断在跳动的带着血丝的糜烂的肉。   此刻的闻屿野似乎是极其忍受不了李溯的靠近,像是在欣赏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他拼着虚弱的身体,对着李溯大骂,叫他滚远一点。   李溯的脸色变了变,身侧的手也倏然收紧,原本就冷峻的脸色连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原来这就叫腺体不融于体。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百倍,他简直没有办法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闻屿野到底是如何挺过去这么多天的。   而几乎就是在李溯变了脸色的瞬间,闻屿野原本咒骂李溯的话骤然止住,他的瞳孔瞬间扩大,干裂的嘴唇张开,像是条被阻断了呼吸的鱼一般,胸口再怎么剧烈起伏还是没有办法得到半点呼吸,他的身体挣动了两下,然后突然从喉咙里吐出来一大摊鲜血,鲜血骤然喷出,将他的下半张脸还有胸襟前染上刺目的鲜血。   李溯看他反应突然如此激烈,还未等开口就又看到他吐血的场面,刚又要上前一步查看他的情况侦讯室里间就响起来了警报声。   路延宸在审讯室外按住通讯器的麦对着李溯喊道:“李溯!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话音落下,刑讯室内排风扇开始疯狂转动。   李溯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识释放出来了信息素,这个腺体毕竟原本不是他的,他对于控制alpha的腺体并没有什么经验,他原本并没有要用自己的信息素压迫闻屿野的意思,但是他的信息素被他的情绪影响,释放出来具有压迫的不好的信号,闻屿野身体里被完全标记过的腺体受到了影响。   那种被alpha信息素压迫的感觉李溯是体会过的,他当然知道那个滋味多么的不好受,几乎是从灵魂上袭来的恐惧感。   刑讯室里间的门被拉开,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涌进来,李溯一下子觉得眼前发出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里自己很远。   他在走出刑讯室的前一刻,看到那名医生正在给闻屿野按压心脏。   李溯几乎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来到外间,看到路延宸严肃又难看的脸色,还有那位新任的联盟委员长正趴在单向玻璃前,对着里面吐出血后似乎就断了呼吸的闻屿野哭了满脸的泪。   李溯的手脚霎时冰凉,不知道原本强壮又精力旺盛的狗都嫌的闻屿野怎么会脆弱到这个地步。   直到看到那紧闭着双眼的闻屿野胸口重新恢复了微弱的起伏,李溯却像是一分一秒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他迈开腿转身就要出去。   路延宸这时候叫住了他:“李溯。”   李溯听到他的声音停住脚步,他等路延宸继续开口。   “我知道他以前对你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但是现如今你已经什么都得到了,就算是真的对不起你,他也已经得到了惩罚,还请你收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像是一个有些示弱,想要李溯高抬贵手的话,没有人能想象会从路延宸这个灯塔特别行动处处长之子,行动处组组长级别的路延宸嘴里说出。   李溯此刻心绪起伏的很不正常,不愿与路延宸再多说,抬起脚步就要离开。   “站住!”另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季澄抬手抹了一把泪,一张小脸哭得泛红,他气势汹汹走到李溯面前,比李溯矮了那么一头,扬起来脸对着李溯说:“就是你!?你抢走他的腺体!?”他好像很难以理解这样残忍的事,他用手指着单向玻璃另一侧被插上输液针管,还气息微弱的闻屿野:“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他!”   他像是被这一屋子的气氛刺激到一般,转头扫过每个人冷漠的脸:“你们!你们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无辜的!却还是对着这样一个无辜的人,为联盟从十六岁就开始卖命的人,这样百般折磨!”   新上任的联盟委员长还只是初次进入这派系复杂权利管理层面,还不能很好的接受眼前这发生的一切,对于闻屿野受到的不公正对待,感到难以置信的绝望,在没有得到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抹掉这个人以前做的一切功劳,生生给他安上一个罪名,明知他是受牵连的,却还是将他拘禁在刑讯部,剥夺他的所有权利和自由,甚至伤害他的身体夺走他的腺体。   他还不知道一个没有实权的联盟委员长,是不会有人买他的账的,李溯未听完他说的话,就推门走了出去。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就脚步有些急促的走到了楼层的卫生间里。   他似乎是忍受到了极限,胃部神经性的抽搐一般,他的胃部从看到闻屿野那块像是跳动的烂肉般的腺体时,就已经开始感到不适。   他拉开卫生间的隔间门,冲到马桶那里,吐了起来。   可是他能吐的东西实在很少,这几天并没有什么食欲,将吐出来的东西冲下去之后,他缓了十来分钟才从卫生间隔间里走出来。   走到洗手池台前,这时候也有刑讯部的主审官进来。   李溯目不斜视的把水龙头拧开,冷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他捧着水洗了洗脸。   旁边的主审官也站在他旁边拧开水龙头,看见李溯似乎是想要跟这位刚上任的议员搭个话。   却没想到事李溯先开口了。   “你们以后不要把人弄得这么血淋淋的,给他收拾干净一些,不然我看着恶心。”李溯的脸色苍白的过分。   审讯官看见他这又洗脸又说出来这种话,猜测李溯可能是刚刚吐过,心里起了些轻视,这才哪到哪啊,审问犯人,更血腥的地方李溯还没见过呢。   但是想归这样想他还是连连点头称是,说道:“当然,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李溯从刑讯部走出来的时候,一声闷雷正好从天边炸开。   巨雷声后,雨水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旁边等着的人看见李溯的身影,忙不迭过去给他撑伞。   李溯出声制止了,他站在刑讯部外墙的边缘,头顶上方是很狭窄的一道凸出的金属挡板,那是部门办公起摆放花盆的地方。   路延宸是跟季澄一前一后出来的,季澄走在后面,脸色看起来有些萎靡,不知道是又经受了怎样的打击。   路延宸先是看到刑讯部外墙外那里忽明忽暗的一点红色烟火,是李溯一直没离开,在那里抽烟。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李溯脚下已经有了不少烟蒂。   雨下的很大,那狭窄的挡面根本不足以为李溯遮挡住风雨,他只能侧身,身子淋湿一部分,才能保证不被雨淋到他手中的烟。   李溯好像是察觉到了来自路延宸打量的视线,抬脚走向了他。   在外面一直拿伞等着他的保镖看见李溯动作,于是慌忙上前为他撑伞,李溯冰冷的不含情绪的眼神对上路延宸:“我要是想要他死的话,凭你们两个是救不了他的。”   话音刚落,路延宸的脸色骤变,他身后跟着的季澄听到李溯这样嚣张至极的挑衅话语,当即就炸开了:“你再说一遍!”   于是李溯就真的很无所谓一样又讲了一遍:“我说我要他死,你们谁也拦不住。”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刺骨的冷风吹来,他本就被打湿的衣服更添凉意,一时间身上像是半点儿热乎气都消散了。   路延宸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始终一言不发,季澄似乎是看他要走还想叫住他,还往前想要追上去,被路延宸伸手拽住阻止了。   “李溯!你这样还算是个人吗!?”   季澄的声音从李溯身后传来,李溯脚步未停,周围的保镖围上来,雨水噼里啪啦打在黑色伞面上,他走到车前,有人为他拉开车门,他弯腰坐了进去。   里面坐着的何可解正对着电脑,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动。   李溯坐进来之后,他的工作似乎也已经完成了一段落。   何可解看了李溯一眼,刚要开开口问他情况怎么样,就被李溯冰冷的毫无血色的脸色惊住。   他简直像是被什么抽了魂一般,身上还到处湿漉漉的,何可解不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淋成这幅样子,外面等着的这么多名保镖呢,没个有眼力见的,不知道给你打伞还是怎么?”   车行驶起来,李溯仿佛是没有听到何可解的声音一般,他的眼神发直,不知道是在看哪里。   情况比李溯预想的要严重糟糕的多,他敢说李晟越肯定是没有亲自来看过闻屿野一次的,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因为闻屿野根本不可能自己挺过去。   他撑不了多久了,很可能很快就会死,在某一次呼吸停止而救不过来的时候,今天夜里,或者明天,或许后天。   他这个蠢货弟弟就要死啦!   他怎么救啊,路延宸救不了他,季澄也救不了他。   没有人能从李晟越手里救下他来。   太迟啦,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闻屿野的终审或许根本不会有,罪名都是不实的,从哪里能得到什么证据,闻屿野可能宁愿死也不会自己认罪。   以李溯对于闻韵的了解,这个女人宁可跟自己人起内讧因闻屿野而在李晟越这里暴露身份,那么她为了保护闻屿野也不可能把名单交给他,她巴不得闻屿野跟这件事撇的干干净净,她宁愿把名单带进坟墓也不可能交给闻屿野。   可她越是想要保护闻屿野,李晟越就越是反之用其伤害她想要保护的人。   就像是李溯在面对闻屿野这件事时做的每个决定,他越想阻止,却反而越是加快。   他利用所有对闻屿野心生保护的人的每个决定,他算计至此,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们会做的每一步。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退一万步来说,他真的能把闻屿野从李晟越手里救出来,那么闻屿野母亲被杀,腺体被夺,他所有珍视的一切都皆是谎言。   李溯真的能撇的清吗,他可是这件事情之后最大的受益者啊,得到S级的腺体,坐上议员的位置,他是接替李晟越位置的人,是整个安锡城最有权势的人,多么风光无量啊。   他用这样的姿态去跟闻屿野讲他其实也不想伤害他,要他的命?   闻屿野似乎只剩下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就这样在某一天抢救不过来时饱含痛苦与怨恨的死去,要么被李溯费尽心思救出来,带着刻骨的仇恨,余生也要在计划杀了李晟越与他之中度过。   他一定会复仇,同归于尽也会想要报仇。   可是他有S级腺体的时候,还受灯塔保护的时候都斗不过李晟越,更何况是他什么都失去之后,他拿什么跟李晟越斗。   李晟越捏死他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要来得费劲。   这么想来,他似乎没活路啦,这全是死局。   闻屿野就要死啦,他的蠢货弟弟就要死啦,就要死啦,就要死啦,就要死啦………   李溯的浑身发冷,太阳穴开始抽痛,他似乎能感受到他额角暴起青筋突突跳动,耳旁响起来刑讯室的警报声,似乎将要穿破一些刺穿他的耳膜,闻屿野浑身是血,抽搐后停止呼吸的画面又开始在脸前浮现,他后颈而烂红肿起的肉团一下一下的跳动,似乎要挣脱出来,撑开那潦草缝合上的伤口。   李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像身处在地转天旋中,他的冷汗流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尾部又开始疯狂抽搐起来,他前行压制下去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何可解这时候发现他的不对,抬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啥时间何可解以为自己握住了一团冰,他忍不住连声叫李溯的名字:“李溯…李溯…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李溯听到他连声叫自己的声音,这才从那股溺人的漩涡中抽离出来,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下来,流进他的眼睛里,他抬手擦了一下,然后似乎是不解的看着叫自己的何可解。   何可解凝眉看着他提醒道:“李溯,你在发抖。”   何可解手下按着的李溯的手抽出,他移开了与何可解对着的视线,双手交握,右手的手指在左手的手背上神经质的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敲动着。   何可解听到李溯声音以一种非常不符合他身体的状态的冷静说出来:“没有终审了,,我今晚的亲审就是闻屿野的终审。”他对何可解说道:“没时间了,这件事情必须快点结束,他们给闻屿野什么罪名,那么就定什么罪名。” 第63章   何可解觉得李溯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心里很希望李溯能够先冷静一点:“那要是他们想要给你弟弟定死罪呢!?”   死罪!?只怕是见过闻屿野现在那副模样的人都会觉得给他一场速死都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赐了。   谁能接受的了那样活着,那跟无时无刻不在受刑有什么区别。   李溯脸上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他回答说:“死罪就死罪。”   李溯回到家中缓缓打开闻屿野房间许久未打开过的门。   仔细回想起来,他似乎每次来闻屿野的房间里都怀着某种不良的目的。   那艘占据了大半房间的船上已经落了一层灰,是主人很久没有回来居住过的状态,打开门的时候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浪花状的光影。   从他那次被闻屿野完全标记他就再也没有来到过这里,而闻屿野粘他粘得紧,完全标记之后更是以他的alpha自居,每夜赖在李溯的房间。   在此刻,李溯甚至心生一种很荒谬的侥幸,希望他的居心不良,与每次闻屿野潜入他房间的居心不良可以划等号,然后他们就扯平。   他走到闻屿野的书桌前,闻屿野的日记本并未放在原先的位置,他的书本摆放的顺序似乎是没有规律的,想放在哪里就随手一放,不像是李溯,强迫症一样,每次闻屿野将他房间里的什么东西移个位置,他就要发火。   李溯将那本日记本抽了出来,拿到手里,离开了闻屿野的房间。   时隔数月,李溯重新掀开闻屿野的日记本,他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坐下,拿出来准备好的纸张,手里握住钢笔。   他随手打开日记本记录的后半部分,闻屿野的字迹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5月13日   哥哥睡着时显得很乖,偷亲他很多次,他一次也没有发现。   6月10日   成为哥哥的alpha之后好几天夜里兴奋的睡不着,可是哥哥最近心情很糟糕,不知道怎么哄他,自己高兴也不敢再表现出来,怕惹到他。   9月25   记录的哥哥的发情期快要到了,他却一直没有发情,原本以为可以跟哥哥做一周的快活事,心里暗自期待了好久。   希望哥哥以后能够不要那么讨厌我,按时好好发情,我会好好表现的。   10月16   原来哥哥根本不想做omega,他上次没有来发情期是因为他给自己打针抑制了,那种针剂对身体影响很不好,怪不得哥哥的腺体之后那么一丁点大。可是我从来没有笑话过他。   以为他只是讨厌我,原来他连他自己也不喜欢。   10月18   发现了我哥一个秘密。   我爱他,我想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包括实现他的愿望。   李溯看到这里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发现了什么秘密,李溯又还能有什么秘密!?他恍惚的响起来那一天闻屿野失踪前一天的晚上,他抱着自己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原来他真的是自愿的,那些李溯从被准备好的口供上说出来的完全不真实的虚假段落,竟然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   李溯从来连个好脸都吝啬给他,厌烦他这个人,又怎么可能会珍惜他的爱。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闻屿野的爱就像是他发泄不完的旺盛精力一样,是商店里大量滞留的不合格商品。   是李溯拥有无限次摔毁机会的手工木质小船,他摔毁也好丢弃也好,那艘闻屿野想送给他的小船,还是会完好无损的回到他原来的位置,永远锃亮如新。   可是闻屿野太久没回来了。   那艘他经常会擦拭的小船也变得灰扑扑。   在李溯书柜最高处的角落,变得无人问津。   可是闻屿野送礼物怎么可以这样,别人不珍惜,他就自己珍惜。   他做不厌其烦的修复,永远对李溯持有高度的热情,就好像从来不会被李溯伤害一样。   李溯握着钢笔的手在认罪书下面写了不到五个字,手就开始抖的不成样子。   他高估了自己,他没有办法理智的,冷静的观察闻屿野这铺满爱意的日记里的字迹,用以模仿,伪造出来给他定罪的认罪书。   可是他知道没有路可以选择了,他必须要这样走下去。   模仿字迹对于李溯来说并不是一件极其苦难的事情,可是李溯却接连写毁了三张认罪书。   这样下去,他可能一整晚也没有办法完成这不到百十字的内容。   那么他就没有办法在明天一早把闻屿野的认罪书递送到刑讯部。   在抽出来第四份认罪书的时候,李溯看着落笔不断发颤的笔尖,突然用左手狠狠抽打在了右手的手背上。   他的皮肤很白,几乎顷刻之间,那手背上就浮现起了一片红。   清脆的抽打声在深夜李溯的房间里响起来,在凌晨的时候,李溯终于完成了他轻飘飘的一纸认罪书。   他直挺挺的躺到自己床上,盖上薄毯。   他闭上眼睛,恍惚中仿佛又听见闻屿野躺在他身侧把毯子又揪过去一半,跟李溯讲一些李溯不愿听的情话。   “哥哥百般憎我厌我,我都万般渴求哥哥……哥哥百般憎我厌我,我都万般渴求哥哥……”   一遍一遍的如同呓语一般的话在李溯周围响起。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李溯才意识到不是在做梦,是他自己在不断喃喃自语。   他将被抽的红肿的右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好像是想要从这句话里获得一些让他不安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的东西。   好叫他获得这一切时,亲手送闻屿野去那不知是生是死的绝路上时能够再问心无愧一点。   他深知心里有杂念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他须得守好自己无动于衷的一颗心。   闻屿野的这件事情于天亮那一刻发生了巨变。   他的真实年龄被爆出,十六岁就开始进行外出任务,他的外出任务次数也被公布出来,在他进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很多次都是没有间断的无缝衔接的接受任务。   像是一架好用的,又不用歇息的机器。   按照常规来看,他已经大量超标了正常人能够在三年里进行完成的任务总数。   且不说他未满十六岁就被送进学院,灯塔这样的举动也无疑有压榨之嫌,而如今昔日那位被灯塔力捧的新星,学院alpha的标杆,落入刑讯部,灯塔那边却迟迟无法作为。   一时间网络上大量的有关闻屿野的信息开始发酵,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掀起来对灯塔极其不妙的指责。   “如果真的有罪的话,早就该定罪了吧,怎么可能会拖这么久……”   “我其实曾经跟他一起训练过,他是真的作战能力很强,而且他母亲带着他跟那位前议员结婚的时候他才多大啊,他才十四岁吧,那还是个孩子,能知道什么啊。”   “光凭他对灯塔这些年做的贡献也能看出来他不是帝国那边的人了吧。”   “捧的时候恨不得捧到天上去,一朝落势,灯塔那帮高层都不出声了,都留着劲窝里斗呢!”   “定不了罪就放人!这审讯期前前后后加起来快一个月了吧,就没听说过有审讯期长达一个月的,这里面有问题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   而此刻刑讯部里的高层管理连带着主审官们都对着李溯送来的一纸认罪书,苦思冥想着怎么才能再糊弄过去。   这头还没处理好,刑讯部部长又接到通知灯塔那边以前退下来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总指挥要过来。   刑讯部部长不时抹着额头的汗,心里估量着这估计是路延宸的手笔。   他一时间夹在各方势力之间,晕头转向。   在此之时,从联盟议会委员长到极其继承人接连意外去世,再到灯塔新星被刑讯部拘禁一个月却迟迟未定罪,再到今日网上疯狂被议论的讯息。   联盟总部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安锡城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状况,各方势力复杂,搞得一个安锡城乌烟瘴气。   罗芩这个人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位在omega未被允许进入学院的时候就被破格准入的一位天才omega,是腺体基因研究方面的专家,在第二区的学院研究室里任室长,学院里人人碰见她都都要尊称一声罗芩博士。   而罗芩博士性格孤僻,极其不好惹,一心钻在学术上,对此之外的并不关心。   这样的罗芩被联盟总部直接指派空降到了安锡城的研究院,将原本任职副院长的齐梓淮顶替掉了。   苦心学术的罗芩博士独立于任何势力之外,落到了环境复杂的安锡城。   闻屿野这件事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当日晚八点。   李溯,李晟越,路延宸,季澄,刑讯部部长,新任研究员副院长罗芩,还有那位已经头发花白但是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的灯塔前任总指挥,一同聚集在刑讯部的最高会议室里。   闻屿野这件事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单纯。   一旦事情牵扯到了灯塔的声誉,那是所有联盟居民心中的理想标杆,是所有学院学子拼了命努力进入的地方。   里面的每一位成员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凭借着真实过硬的实力进入的。   灯塔是联盟支撑信念最强大的载体,荣誉容不得半点损毁。   这无疑是一场非常仓促而紧急的会议,有关闻屿野这件事,李溯重新拿出了自己伪造的认罪书,要求刑讯部立马定罪不要再拖延下去。   刑讯部部长看着李晟越的脸色,却发现从上面的不到任何讯息,他打着哈哈说道:“没想到李议员昨天来亲审一趟,就这么出效果,可是他不是还没交代出来他藏匿的潜伏在联盟内的帝国人名单吗?”   “啊,这个啊,他昨天也一并交代给我听了。”李溯伸手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金属U盘,然后往桌面上一扔。   他好像势在必得,迫不及待想要给闻屿野定上死罪。   刑讯部部长一时间也不知道李溯从哪里得到的名单,但是他昨天进去闻屿野的审讯室里,他们凑的很近,闻屿野声音低弱,站的很近的李溯一开始都没听清,更何况是他们。   可是闻屿野明明不可能有名单才对啊。   难道说李溯昨天过来亲审的时候,迫于S级腺体信息素的威压,闻屿野开口胡编乱造了什么!?   刑讯部部长还是更倾向于这是一份假名单。   他对着身后站着的一位主审官说道:“那既然名单供出来了,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来看一下吧。”   U盘被插入会议室前方的电脑上,大屏幕显示出来十几个信息人名。   李晟越这时候抬起来眼皮看了一眼,动作就顿住了。   是真的名单。   但是怎么可能!?   “现在认罪书也有了,名单也供了出来,这件事情总该有个定论了吧。”李溯敲了敲桌面,将大家的注意力从前方大屏幕上显示的名单上引回来。   这时坐在李溯对面的路延宸开口接道:“认罪书?”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闻屿野从被抓捕回来之后,因为攻击了一位主审,他的右手手骨不知道断了多久了,他怎么写的认罪书?”   季澄瞪着李溯,气红了一双眼,帮腔道:“说的就是!他怎么写的认罪书!我看就是你伪造出来的!”   眼看着会议上气氛白热化,对于闻屿野事件持有不同态度的两波人针锋相对起来。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摆出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的罗芩突然开口说道:“我听说那位犯人自愿把自己的腺体和你做了交换?”并不柔和的视线落到了李溯身上。   李溯面不改色:“是的。”   “哦?你的状况看起来不错,他呢?”罗芩紧接着问道。   她问完这个问题突然又觉得很多余,她人就在这里,那位犯人也在,她提出要求说:“我现在想要去看一下他的状况。”   这个要求让李晟越皱了一下眉,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罗芩这个人。   可是这毕竟是联盟总部指派下来的人,而且还是腺体基因方面的专家,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或许联盟总部对于安锡城内所发生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没有人会怠慢一个在学术界拥有极高声望的天才人物,很快就有人带着罗芩出去了。   李溯无意与他们再多做口舌之争,他急于要一个结果。   退下来的那位灯塔前任总指挥,这时候也开口了,他也是被请出来了事的,这时候打量了一下众人的脸色,沉稳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   他说:“既然事已至此,联盟总部都派下来了人,这件事请就不要再闹大了吧,对各方面影响都不好,我看不如这样,将李溯交上来的认罪书和名单都收下,对外界宣称闻屿野因逃亡时身受重伤在刑讯部抢救失败而身亡,来之前我看了一下那孩子的情况,到现在还在昏迷,挺不挺的过去还是两说,就先把他交给罗芩吧。”   说到底,确实现在最紧急的应该是闻屿野的救治,眼看着人已经命悬一线了。   再争论不休,说不定再等等就直接不用争论了。   但是对于桌上好几位来说,闻屿野活着会比死掉麻烦的多。   他肯定会对刑讯部怀恨在心,会恨不得手刃李晟越和李溯父子。   而且他现在身份也变成了omega,灯塔也不会再允许他外出任务,那么他真的还能继续留在灯塔吗?   被灯塔也抛弃的他,会不会也对灯塔心生间隙。   “且不说我们现在已经获得了名单,他现在作为一名omega在联盟法律上也享有一定的豁免权。”那位长者继续说道。   李溯在刑讯部部长开口之前说道:“那么,我要求他转交给研究院,并且在情况稳定之后做记忆清洗。”   “你有完没完!?”季澄没想到李溯竟然会这么死缠不放,连这样折中的方案都还要再掺一脚。   可是当他吼完他才发现,桌上的人无一对他表示支持,甚至连路延宸都沉默下来。   他不可置信的扫过每个人冰凉的脸:“你们这样,洗掉他的记忆,那跟直接抹除掉这个人有什么区别?!”   可是在坐的人除了季澄,都是人堆里修炼出来的老狐狸,这样的要求是花心思一想,也会觉得这是一个不那么人性化,但是对所有人,包括闻屿野也好的一个决定。   带着仇恨记忆的闻屿野不会放过他们,闻屿野作为灯塔刀刃他接触太多的秘密任务了,这会让肯定会将他抛弃的灯塔来说,是不得不防备的一件事。   而且之后,李晟越这些人,只要闻屿野变成一张毫无威胁的白纸,他们没有必要再紧咬着他不放,想要对他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移交研究院是肯定的,毕竟罗芩博士可是这方便的专家,闻屿野身份特殊,这件事要尽快压下来,往医院转风险太高了。”   那位被路延宸请出来的灯塔前任总指挥最后开口道:“诸位都是安锡城内身处要职的人,我们现在来对我刚一出来的解决方案进行举手表决。”   几乎是以一种压倒式的局面,这条解决方案最终取得了通过。   季澄以为这是路延宸不坚定妥协的结果,但是其实已经是最终争取过最好的结果了。 第64章   “你这么坚持提出来要他清洗记忆是在害怕什么吗?”   路延宸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李溯的脚步顿住,审讯室外走廊冷白的灯光洒下来,落在李溯身上。   让他原本就苍白的肤色显得更加的冰冷不近人情,像是一尊在寒冬腊月里伫立许久的冰雕。   “他都这副样子了还让你如此忌惮,你怕他以后报复你?他的腺体不是他自愿给你的是不是?这从头到尾都是你们父子两人设的局,你们在利用他。”   听到这里的李溯转过身来,对上路延宸的视线:“利用?说到这里路队也不多承让吧。”   路延宸的脸色沉得吓人,他到底是在灯塔历练过多年的高阶alpha,这样的表情给人的压迫感很强,足以让任何一位初进入灯塔的新人腿软。   可是这对李溯并无效用。   “我不知道闻屿野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卑鄙又自私的人。”   李溯原本以为路延宸这样长着一张“我是好人”的脸的人是不会说出来什么难听的伤人重话的。   而在路延宸给出来李溯这样刺人的评价时,李溯其实在心里也很瞧不上他。   只跟他说上一句话,就又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于是干脆利落的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你做这些事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不怕做噩梦……”   李溯这次连脚步都未停一下,他不屑的心想,做噩梦?   他自从换上这S级的alpha腺体之后已经极少需要失眠,他觉都没睡过多少,哪有那么噩梦可做。   这场紧急会议散场的时候李溯是第一位出来的,他走出刑讯部的时候,外面他的车前,已经有保镖提前等着了,看他走过来为他拉开了车门。   他刚坐进去,关上车门,车窗前出现了李晟越的身影。   李溯只好又把车窗打下来。   “有事?”   李晟越望着李溯冷漠的眉眼,勾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你从哪里弄到的名单啊。”   李溯语气轻飘飘的:“毕竟我是他的共犯啊,我有名单很奇怪吗?”他皱着眉头望着李晟越,状似很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   李晟越的嘴角慢慢沉了下来,目光望着李溯也缓缓变了。   李溯这个时候才看着他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开玩笑的。”   他从嘴里说出来跟那天李晟越一样的话。   李溯说罢便打上车窗,不再停留,让司机开车离开了。   据说罗芩当晚就要求把闻屿野提走,刑讯部原本还想再推脱,被路延宸的人直接进去强行破开了审讯室,两边差点儿又起争执,可是到底灯塔那位德高望重的前任总指挥也在这,总不好弄得太僵,迫于形势,刑讯部最终还是没能阻止。   一个半月之后,闻屿野虽然还未苏醒,但是身体已经有了好转,他在两个月的时候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李溯时任研究院院长,得到这一消息之后立马去了一趟研究院,要求罗芩尽快给他进行清洗记忆。   罗芩对此很是反感,饶是她是腺体基因研究方面的专家,也从未接触过萎缩发育不良至此的omega腺体,再加上排异反应,病人身体的各方面伤情,很多伤口都恶化至感染的地步,几度生命垂危,被她的团队从鬼门关抢救回来,能活着能有好转已经极其不易,甚至病人至今还未苏醒,只是生命体征稳定,李溯却像是等不及了一样。   “现在不做难道你想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做?再让他挣扎,打伤几位研究院的人员,然后在被捆绑着进行记忆清洗的手术?”   罗芩沉默着不说话,她对人的反感是很不遮掩的,对李溯讲的话充耳不闻,当着研究院众多人员的面不买李溯的账。   李溯倒不至于为此变了脸,反正闻屿野现在状态已经比当初好太多,不再是命悬一线的模样,卸磨杀驴对他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他语气轻描淡写的说:“既然罗芩博士不愿意再接手有关他的任务,那么就换个人来吧。”   罗芩这才变了脸色,闻屿野本来就是她和她的团队费劲艰辛救回来的,后续腺体发育的情况和数据,排异的趋势,他们需要继续收集记录,这毕竟是联盟内腺体移植的首例,而且还是稀有至罕见的发育不良的腺体,如果这个人的后续能够恢复,那么对于那些先天性腺体发育不良的病人来说将具有极大的影响。   现在转手他人,不就等于他们前面的努力全是为他人做嫁衣。   当即跟着罗芩博士参与过救治的研究院人员就变了脸色。   罗芩完全惊于李溯的无耻程度,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还是冷着脸妥协了。   时隔两月之久,李溯隔着厚重的实验舱体看到了闻屿野消瘦至极的脸,他身上穿着纯白色的棉质衣服,看起来像是浑身插满了管子。   李溯在听到罗芩助手的提醒之后从闻屿野的那间房间里走出来,隔着单向玻璃的另一面,罗芩在操作面板上手指敲动,闻屿野身上的管子自动抽离,舱体缓缓移动起来,就在即将送入他身后那个更大的金属巢穴的时候,李溯突然看见罗芩的操作面板上数据显示的是百分之七七十五。   罗芩的助手看见这位百闻难得一见的年轻院长,惊于对方容貌出众的同时又忍不住搭讪一样跟李溯耐心解释:“事实上,为了病人的安全健康考虑我们一般做记忆清洗的数值,都是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   话音刚落,李溯就立马上前一步,叫了停。   这风险太大了,这怎么能够保证闻屿野遗留下来的百分之二十五的记忆里没有李溯?   万一他只记得李溯,只记得最恨李溯怎么办?   “记忆清洗之后是不是还有他以后会恢复的风险?”李溯的目光扫过罗芩团队的每位成员。   刚才那位为李溯解释的助手又看着李溯红着脸回答道:“是的,数值越低恢复的可能就越大,一般这样的手术我们会提前跟病人沟通。”   话刚说完,罗芩锐利的视线就扫了过去,吓得那位小助手一缩脖子。   李溯这时候开口说道:“做百分百的记忆清洗。”   “绝不可能!”罗芩的声音都提高了些,她眉头紧皱:“百分之百的记忆清洗会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他下半生就会变成一个傻子智障,别说是百分之百,就算是百分之九十都会使他丧失基本的生活行为习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会让他以后连使用筷子都要重新学习!。”   房间里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两人视线对上,颇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罗芩最后咬牙说道:“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百八十九,你都能用他来获得实验数据了,从头耐心教教他又能怎么了?”   “百分之八十五。”   李溯没功夫在这里继续讨价还价,他的手机在不断震动,十分钟之后他还有个会议赶着要去开,他对罗芩最后说道:“百分之八十七,能做就做,做不了就换人!”   隔着层层玻璃之外的闻屿野对此无知无觉,他还不知道他的记忆,他十八年来的人生,那些经历过的锥心刺骨的痛还有怦然心动热烈致死的爱,变成了可以任人讨价还价的数据,可以随意的篡改和抹去。   李溯完成了他能为闻屿野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的弟弟此后会变成一张白纸,不会有任何苦痛的记忆,不会记得任何有关背叛憎恨的一切,他此后的人生不必活在无望的复仇里,不会在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手刃李溯,这个他曾经最爱的人。   他才十八岁,他会有新的开始,新的人生。   他此后的一切都再跟李溯无关,会远离有关阴谋诡计有关李晟越,有关被杀害的母亲的一切。   闻屿野将会拥有单纯的生活,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至于他给李溯的那些爱,李溯又想,从来没有接受过的东西又怎么能算得上失去。   爱也好,恨也罢,以后都不会再去影响闻屿野,也不应该再影响李溯。   李溯其实明白,如果易地而处,两人处境交换,闻屿野估计会拿着他那柄两米长的大砍刀杀进刑讯部,他不顾一切,拼死也会救李溯出来。   但是李溯不一样,李溯顾虑太多了,他陷入愧疚的情感折磨里,但是还是一步步将闻屿野救了出来,甚至情况因为罗芩的出现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许多。可是这样的情况下,越是理智,越是头脑清醒的去算计,就越是能对比出来闻屿野不顾一切的爱来,衬显出来李溯的自私与冷漠。   可是李溯很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不畏生死,不顾一切,甘愿抛弃所有的去爱一个人,李溯的生命里有很多东西都是排在情爱之前的。   他贪的多,才越想周全,他以前不接受闻屿野的爱,现在又逃避闻屿野的恨。   这样看来李溯似乎是一位很卑劣的人。   闻屿野应该离这样的人远一点。   这是闻屿野的哥哥李溯为闻屿野亲手铺下的路,不是闻屿野的爱人李溯。   半年后。   研究室更名为研究院之后,研究院就脱离出来在远郊盖起来了新研究院,在工程未完成前,研究院的众人还是在学院里。   在这个时候,历时半年,研究院的新楼终于完成了。   研究员们都陆续搬入研究院新楼,包括实验体们。   实验体们增添了一位新成员,一位茶棕色头发的人类长手长脚的蜷缩着身子被装在保温无菌箱里,他的脖颈儿上戴着轻薄的金属颈环,上面有一串编码是他的编号,手腕上也有。   那是他的实验编号,排在一只小仓鼠后面。   他被装在一辆大货车的车厢里,被运送到远郊位置的新研究院楼。   新研究院的第七楼的实验大厅,里面有一间三十平方大小的无菌室,这位人类实验体被送到了里面。   他今天才刚刚苏醒,显然对外界的一切还比较茫然。   罗芩博士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竟然就在研究院搬迁的同一天闻屿野会苏醒过来。   她全身消毒之后,进入了那个玻璃房间,无菌室按照罗芩的要求做tt的透明玻璃,并不是单向的,在研究院的工作人都悄无声息的打量刚刚醒来的闻屿野的时候,闻屿野抱着腿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的角落也在打量着他们。   他看起来很警惕,又防备,但是又忍不住好奇,观察别人的视线也不懂的隐藏。   罗芩进来之后,闻屿野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在罗芩靠近的时候身体就忍不住紧绷起来,罗芩靠近到了一个自认为的安全距离。   在这个距离里,如果闻屿野很讨厌,他完全可以逃开。   罗芩站在他的小床旁边,玩下来腰朝他伸出来手。   闻屿野抬起来浅茶色的瞳孔望着她,但是没有动作。   很温顺,没有攻击性,这跟罗芩被告知的一些信息有些不符,她尝试着又往前伸了一下手。   闻屿野表露出来抗拒的动作,他猛的往后身子一缩,眉头紧接着皱起来,目光中透出来一些凶光,非常警惕的看着罗芩,像是罗芩再有靠近一步的动作,他就会做出来一些攻击性的举动。   于是罗芩的手又退回来了刚才那个距离。   十多分钟之后,罗芩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酸了。   闻屿野突然慢慢的伸出来手,放在了罗芩的手上。   罗芩轻轻握了一下,在心里评价,很容易信任别人。 第65章   罗芩握住他的手之后看到了他的手腕上的编号纸环,不由眉心微蹙,罗芩的事务很繁忙,她显然是忘记让助手提醒负责实验体运输的后勤部门不用给闻屿野也打标识。   仔细看闻屿野他不仅手腕上有004679这串数字,连脖颈儿上那用来检测他身体健康状况各各项指标的金属颈环上也被打刻上了那串数字。   倒是不知是谁这么细心,给帮忙补了上去。   罗芩紧接着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太好看,突然就伸手用力将闻屿野手腕上的纸环扯烂了撕了下来。   这一不友好的举动显然惊动了闻屿野,他露出来非常强烈的不满情绪,他醒来时就有的东西他就认为那是属于他的,而面前的罗芩不仅扯走了还在自己面前破坏了他的手环。   他紧接着嘴唇就抿紧了,动作突然的从床上起来,好像是想从罗芩手里夺回来那些碎片。   但是他已经太久没有双脚着地走过路了,几乎是在刚刚下床的那一秒,他就脚一软,身形不受控制的朝罗芩扑了过去。   那动作在处在玻璃房外的罗芩的助手人员眼里,完全是一副要袭击罗芩的姿态,都有些惊慌失措的抬手用力在玻璃房外的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上拍了下去。   闻屿野再如何也是一位身形高大出罗芩许多的男性,罗芩又对他没有防备,瞬间就被他扑倒在地。   她听到闻屿野喉咙里发出来很微小的声音,好像是试图从她身上使力爬起来,但是只刚刚屈起来膝盖骨,大团的烟雾麻醉就从玻璃房上方的两个角落里喷涌而出。   闻屿野的身子又慢慢软了下来,罗芩在看到麻醉喷雾喷出来的那一刻有意识的屏住呼吸了,但是闻屿野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也对此没有防备,重新软倒在罗芩身上之后,罗芩推开他的身体,费力的把他又拖回去床上,用毯子给他盖在身上。   闻屿野跟罗芩的第一次会面十分的短暂,但是好像是因为罗芩是目前唯一一个进入到过他的玻璃房里的人,闻屿野对她就有些特别,在趴在玻璃上观察研究员们的时候如果罗芩出现,他的视线就会停留在她身上更多一点。   他真正的对罗芩产生信任和依赖还是在闻屿野在接受一次刺激腺体恢复的新药试药的时候,出了一些问题,再度引发了他的信息素紊乱。   他还很不会掩饰自己的痛苦,会从嘴里发出来无意识的杂乱的哀叫,那个时候还没学会讲话,脸涨的通红,浑身出汗,最后像是忍受不了了,又去用脑袋撞玻璃墙,玻璃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他根本撞不破,只用脑袋相撞的时候发出来闷闷的“砰砰”声,他的脑袋撞破了,透明的墙体上出现血迹。   在有研究员拿了束缚带要进去给他绑上的时候,被罗芩阻止了。   罗芩走进去,坐到了闻屿野的小床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发现闻屿野是一位领地意识特别强的人,在罗芩撕毁他的手环辜负了他的信任之后,他对每一位靠近他的玻璃房的工作人员都很不友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能进入那里的只有罗芩,但是罗芩实在是太忙了,她把她女儿以前三岁前阅读的图画书籍搬到了闻屿野的玻璃房里。   会在闲暇时间去里面给闻屿野念一念。   后来罗芩有次外出出差了一个周,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闻屿野把那些书都撕成了碎片。   罗芩很严厉的批评教育了他,并且作为惩罚她回来之后也不再去给闻屿野念故事。   闻屿野看到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玻璃房外,一开始会对着罗芩的方向敲玻璃,后来看到罗芩冷着脸不理他,他就又安静下来。   他还会很执着一直盯着罗芩的方向,罗芩往哪处移动,他就迈开脚步跟着罗芩繁忙的身影移动,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罗芩那时候是打定主意要冷落他,但总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回头的时候会撞进一双目光澄澈的眼睛,那里面一点杂质也没有,是一种过于惊人的纯粹,像是一种类人形的野生动物,懵懂无知又莽撞。   在罗芩回来之后但是不理闻屿野的第二天,罗芩再来研究院七楼的实验大厅的时候,发现玻璃房里的图书碎片不见了。   但是目前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有进出闻屿野的无菌室的权限。   她调出来监控之后发现是闻屿野在研究员们下班熄灯之后,他在黑暗里一点一点摸着那些碎片,有的藏到了床底,有的一点一点赛进了书柜下面,这些碎纸全部被他掩藏了起来。   他其实都懂,他又没有伤到脑子,知道罗芩为什么会生气,他可能只是以为他可以,以为罗芩会原谅。   但是罗芩告诉他撕毁了就没有了。   她不再进入闻屿野的玻璃房了。   这可能是闻屿野的一次对于罗芩的试探,但是罗芩完全误以为那是一次任性的错误行为,她搬出来以前矫正自己女儿错误行为的方法,去教育已经俨然是一张白纸的闻屿野。   甚至在罗芩调出来监控的时候,闻屿野还趴在玻璃上眼神执拗的望着罗芩,罗芩投过去视线,他就慢慢眼角耷拉了下来,但是眼神还是没有挪开。   他看能觉得他把自己破坏东西的证据掩藏起来,他做的坏事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一向作风严谨的罗芩博士有点受不了在看完这样的监控录像之后再看到闻屿野这样的眼神。   甚至基于闻屿野身体状况有些悲观的想,或许他一辈子都只能在这样的无菌保温箱里生存,这样一想,闻屿野会犯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也会变得可以轻易原谅。   毕竟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谁还会忍心对他再过多的苛责什么呢。   他已经吃的苦头够多了。   信息素紊乱的闻屿野被折磨的神志模糊,在罗芩伸手去搂住他,并且把手挡在他的脑袋和玻璃之间的时候,他还在一下一下的撞。   他听到罗芩的声音,她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一向冷硬不含什么温度的声线,此刻听起来柔和了些许。   闻屿野的眼神慢慢聚焦,他偏偏脑袋视线落在罗芩那张脸上。   他后颈的腺体处被贴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罗芩开口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整个玻璃房里弥漫着浓郁的树莓香,是不受控制被大量释放出来的omega信息素味道。   罗芩把那东西贴上去之后,闻屿野的信息素没有再放出来了,他眼睛眨了一下,感受到他被罗芩搂在怀里,不由又往罗芩怀里缩了缩。   他缓慢开口,声音有些哑涩:“罗…芩…博士。”   那是闻屿野苏醒过来之后的第三个月,他第一次开口讲话,学研究院的人叫罗芩。   第二位能进入闻屿野的玻璃房的人是一位叫季澄的omega。   那个时候的闻屿野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虽然他的表达能力不强,但是别人说的话他都能听懂。   季澄用了不到两周的时间就跟闻屿野迅速混熟。   闻屿野还跟他自我介绍,告诉他,他叫小野。   因为罗芩每次都是这样叫他。   闻屿野的玻璃房里陆续增添了许多新的家具,书柜,书桌还有摆放他手工作品的展示架。   季澄跟闻屿野趴在桌上,他捧着脸看闻屿野神情专注的在折一只折纸青蛙。   他神情低落的跟闻屿野抱怨:“小野,我要外出几天了,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字,我都快烦死了。”   小野折纸不说话。   他低着头,他的浅茶棕色的头发已经长到了他的肩膀下方。   头发被一个带着星星钻的粉色头绳扎了起来,露出来的后颈上贴着一块猫咪阻隔贴。   猫咪阻隔贴是季澄送的。   粉色的星星钻头绳是罗芩后知后觉发现闻屿野的头发太长有些碍事之后,顺手从自己女儿的小抽屉里拿的。   闻屿野对外公布的信息是已经意外身亡的,研究院总不能再冒着风险去给他找个理发师进来给他理发,为了避免闻屿野的头发受到自己理发手艺的摧残,也为了省事,罗芩给闻屿野蓄了长发。   闻屿野每天可以折的纸有固定的数量,现在愿意分享给季澄一张,他竟然坐在那里不折。   于是闻屿野果断给他收了回来。   季澄看他又在折青蛙,又去跟他讲话:“我要好几天不来,你会想我吗?”   闻屿野回答说:“会。”   季澄的脸飞快的红了,他左瞄又望的,看到研究员们都在忙,却还是很小心的放低了声音跟闻屿野小声说:“我也会想你的。”   闻屿野在完成折纸青蛙的最后一步。   季澄凑过去跟闻屿野说:“我这次来其实还给你带来了一个惊喜。”   闻屿野青蛙终于折完了,抬起来眼皮望着季澄:“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季澄突然对闻屿野张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拳头。   闻屿野看到季澄的十指手指上被交错涂上了黑白的颜色,怪不得一直不伸手折纸,原来是藏着这些。   “你上次不是说想弹钢琴吗,就是你在图画本上让我看的那个,你不是说罗芩博士因为房间小还有会影响研究员们工作不让你弹吗。”季澄朝闻屿野伸出来自己的十指手指面朝着他,他白皙的脸上浮上来一层薄红,他说:“你现在在我手上弹,好不好?” 第66章   季澄离开之后闻屿野又恢复了往常一个人的生活。   罗芩并不是不关心他,罗芩博士只是太忙了。   闻屿野大多时间都非常的安静,这得益于他每天几乎是需要十四个小时左右的睡眠。   那些曾经旺盛不似正常人类的精力如今像是一点一点的要把他以前透支的那些再讨回来。   他所有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都是罗芩从头亲手教的,他会在起床的时候一板一眼的按照罗芩教授的方法去叠被子,去自己的三十平米玻璃房唯一不透明的小隔间里洗漱。   最近又多了一件事,为自己扎头发。   闻屿野很不喜欢,经常会散乱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自己的桌前,罗芩看到就会说他,如果自己不学会打理自己的头发,他会看起来像个野人。   闻屿野回忆起来他看到过的图画书里野人的模样,他与罗芩的审美显然不同,他觉得野人简直酷极了。   一次纵容之后就会有接二连三的纵容,罗芩没有逼迫他为自己梳头发,只在自己看见的时候抽出来时间为他梳头打理。   闻屿野虽然觉得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造型更好看,但是罗芩给他洗头梳头的时候又觉得很舒服,于是也不太勉强的享受了。   闻屿野的日常生活在研究院的一些研究员眼中看起来是十分单调乏味的。   他的限制很多,能做的事情很少,不过他醒来的时候都没有在闲着过。   在他每天固定能使用的折纸使用完之后,他会把自己以前的一些折纸作品拆开,重复的折。   罗芩给他又带来的一些书已经被他翻的起了毛边。   经过数月时间的相处,闻屿野已经跟七楼实验大厅的研究员们关系好了些,他已经熟悉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孔,闻屿野知道在每天的灯光熄灭之前,他们会陆续的消失在一扇门后,闻屿野会扬着笑脸跟每一位离开的研究员挥手再见。   在没有人来拜访他的玻璃房的时候,这几乎就是闻屿野全部的生活轨迹。   “摸起来好像感觉比上次大了一点点……”罗芩皱着眉头似乎还不太确定,想要拨开闻屿野的头发再仔细摸一下。   闻屿野正低着头在给自己的折纸作品涂颜色,罗芩温度有些微凉的手指在他后颈腺体的位置上反复的摩挲,他有些抗拒的躲了一下,手下的马克笔在纸上画出来一道。   这是每周的例行检查,罗芩初接手他的时候,闻屿野的腺体状况可以称得上是罗芩见到过的最糟糕的腺体。   如今那里已经肿胀不再,表面看起来十分的平滑,但是罗芩清楚的知道,那枚发育不良的腺体不管在怎样的刺激下,都没有展露出来任何要再次发育的端倪。   腺体的检查每周都要一次,虽然这半年来看起来都没什么进展,研究许久的新药对于闻屿野来说除了刺激的他信息素紊乱之外也并无效用。   罗芩看到闻屿野手下被画歪了的一条线,嘴里安抚道:“好了,今天你可以多用一张。”   罗芩的手再次伸到闻屿野的后颈腺体位置,这一下,几乎是确定了,闻屿野的腺体真的比上周大了一点,虽然非常的细微,但这也不得不说是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   而让罗芩没有想到的是,让人更振奋又苦恼的事情在一个月之后发生了。   那时候已经临近年关,闻屿野突然发发情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算上昏迷的时间,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发情期了。   一开始甚至有反对罗芩的研究员悲观的认为闻屿野后颈移植进去的根本就是一个已经失去活性的腺体,那是一团死物,就算是能够强行融入身体,也没有办法再发挥它任何应有的作用。   而发情期的到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罗芩博士。   这是一个好兆头。   虽然听起来是一个半喜掺半忧的消息。   毕竟闻屿野的腺体是被完全标记过的,这样的发情期如果得不到信息素的交换,可以称得上是十分难捱和痛苦的。   闻屿野毕竟是七楼这些研究员们已经日夜观察记录数据相处了大半年的对象,他发情期来的第一天,数位研究员围在他的玻璃房之外,看着他憋红了脸,脸上汗水和生理性泪水糊了一脸,在自己的小床上裹着毯子,手把毯子绞得死紧,手背上青筋都突起来,喉咙里发出来很痛苦的声音。   有人叹气,有人踱步,罗芩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这才只是第一天,不知道这一周闻屿野要怎么熬过去。   她的助手小丁这时候声音轻微的提议道:“要不然给他打一支抑制剂?”   罗芩很快的否决了:“不行!他的腺体现在承受不了任何一点抑制成分。”   闻屿野的腺体能够再次发育,几乎都能算得上是医学奇迹了,如今哪怕是让闻屿野这样忍受发情期的折磨,也不可能再给他打任何抑制针剂。   那是闻屿野第一次经历发情热,那种几乎要将人血管灼伤的热让他浑身都湿透了。   他身上的汗水把他的长发打湿,他模糊听见罗芩的声音,费力的抬起来眼睛去隔着玻璃墙找寻罗芩的身影,他的手从薄毯上松开,用手扒在玻璃上,声音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来,他喉头哽了一下,嘴里叫罗芩的名字,目光望着她,他说:“救…救……”   额头上的汗滑下来,模糊了他的眼睛,罗芩的身影就逐渐看不真切了。   他此刻唯一能够求救的只有罗芩,无比迫切的希望罗芩能够像上次一样将他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但是直到闻屿野神志不清了,罗芩还是始终无动于衷的站在玻璃外。   她没有来拯救闻屿野,甚至也没有进来抱着他,安抚他。   到了晚上,罗芩的助手小丁关上实验大厅的灯的时候,闻屿野的玻璃房也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闻屿野看见眼前暗下来,他就知道所有人又都离开了。   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不会再有人理会他的难受不堪,也听不到他的求救和哀叫。   就在小丁要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抬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罗芩,实验大厅里传来闻屿野痛苦的呻吟,此刻几乎已经带上了哭腔。   别说是罗芩,小丁握着门把的手也是倏然一紧。   他面色复杂的望着罗芩叫了一声:“博士。”   罗芩却避开了他的视视线,低声说了句:“走吧。”   深夜辗转反侧的罗芩翻身动作太大,把身边的丈夫吵醒,alpha不由问她:“怎么了?”   罗芩闭上眼睛,眼前却还是浮现闻屿野向她求救时候的画面。   其实她明白最后离开的小丁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但是罗芩认为为了闻屿野以后,她现在必须做出来让闻屿野承受痛苦的决定。   闻屿野其实在被移交给研究院的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了五支alpha信息素的提纯液。   被封装在玻璃试管里,用一个金属箱子送来,那是李溯的腺体信息素提纯。   罗芩并未参与进来安锡城内的各个势力之间的斗争,却也对一些事情有所听闻,看着李溯对待闻屿野的态度,她觉得李溯不可能这么好心。   这样送来信息素的举动看起来是为了防止一些意外之需,但是万一这又是另外一个坑害闻屿野的阴谋呢。   S级的alpha的腺体标记本来就不可能被清洗掉,可是闻屿野的腺体发育的并不完全,如果以后万一有可能有alpha能够给他做标记覆盖又或者在状况稳定之后做标记清洗也不见得就真的不能试试。   如果让闻屿野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依赖,这对以后罗芩的计划很不利。   可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闻屿野的腺体才能恢复正常呢,已经一年了,他才发了一次情,他的身体现在这么弱,真的能够完全挺下来发情期吗?   每天需要睡十四个小时的闻屿野还能睡觉吗?   他会日日夜夜的遭受这发情热的折磨,因为得不到标记自己alpha信息素的安抚。   或许可以有个折中方法,一向行事果决,处事从不拖泥带水的罗芩此刻又一次妥协。   她一把掀开被子,重新起来换了衣服,跟身后的丈夫说:“有点事,我要回研究院一趟。”   罗芩从家中的杂物室里随便抓拽出来了一个她女儿小时候的玩偶熊。   她将车开出来,玩偶熊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于深夜一路疾驰至研究院。   重新回到七楼,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来钥匙打开了柜子最下面的门,抽出来那个尘封了一年的金属箱子。   金属箱子打开的时候还微微冒着寒气,所有信息素提纯液都被低温冷藏的很好。   罗芩动作迅速的打碎一瓶,浇灌到了手中的玩偶熊上。   浇上去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提着玩偶熊就冲进了实验大厅,打开了闻屿野的玻璃房门,走到闻屿野的床前,她猛的一闭眼,咬着牙掀开了闻屿野的薄毯,把玩偶熊塞了进去。   有了那只熊的安抚之后,闻屿野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尽管如此,小丁还是每日战战兢兢的推开玻璃房的门一点点,用手推进去营养液之后就飞快关上。   只是那一瞬,就已经溢出来了一丝甜到发腻的莓果香。   七天之后,罗芩进入了闻屿野的玻璃房,过去掀开他的毯子,把他怀里湿漉漉散发着难言的甜腥气的玩偶熊抽了出来,闻屿野还没睡醒,这几天显然是消耗了他极大的体力。   他把那只熊搂得太紧了,罗芩费了点力气才抽出来。   按照他的性子,怕他醒来之后会闹,罗芩又让小丁去外面商场买了一只玩偶回来。   小丁动作很麻利,买回来一只大鲨鱼,身材线条流畅,看起来更适合当抱枕。   鲨鱼被塞会闻屿野怀里,许是极为疲惫,这样也没醒来。   罗芩利落的将那湿漉漉的玩偶熊扔进了垃圾桶里。   结果没想到闻屿野完全不愿意让鲨鱼代替那只破旧小熊,不知是否是因为发情期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信息素交换,他始终没有得到满足,乃至发情期后醒来情绪也极其不稳定。   他甚至看起来像是在这七天唯一陪伴着他的破旧玩偶熊产生了极度依赖。   罗芩收到消息,开完会回来七楼的时候,闻屿野已经将那只鲨鱼开膛破肚,他抓着鱼尾巴甩到玻璃墙上。   鲨鱼身体里的棉花被他甩出来,他对着罗芩嘶喊:“不喜欢!不喜欢!”   他红着眼睛,气喘吁吁,对着罗芩重复大叫:“不要!”   罗芩被他吵的没有办法,最后只得用两只手指嫌弃的夹起来熊耳朵,把他从垃圾桶里又捡了回来。   小丁勤恳的把玩偶熊洗了两遍,用夹子夹着熊耳朵晾晒在了研究院的后院。   穿着白大褂来来往往从研究院后院经过的研究员发现了在晾晒在那里与院里冰冷严肃的氛围十分违和的玩偶熊。   水都没拧干,还在往下滴着水。 第67章   被晾晒干了以后的玩偶熊被送回到闻屿野的玻璃房中。   罗芩递给他的时候,闻屿野走过去接过来,鼻尖凑上去嗅了嗅,然而很快的眉头一皱:“不对,不是它!”   罗芩博士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要闻屿野一次发情期的时候没有办法自己挺过去,他以后都会更加依赖标记过自己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被清洗了两遍又被放在后院暴晒的玩偶熊上面,alpha信息素的味道当然已经挥发了个干净。   闻屿野动作有些粗暴的把玩偶熊推回罗芩的怀里,喉咙里低吼道:“不是!不是!”   罗芩沉下来脸色,厉声道:“小野!”   接下来闻屿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红着眼眶子望着罗芩,看到罗芩表情不对,知道她在生气,于是原本激动的情绪骤然软和下来,可他还是执拗的看着罗芩,嘴里小声说:“对不起,可是真的不是它……对不起,博士。”   闻屿野显然被罗芩教养的十分讲礼貌,会跟每一位下班的研究院带着笑容回挥手再见,也会很轻易对冷下来脸色的罗芩讲抱歉。   罗芩训斥的话堵在喉头咽不下去,却也再说不出口。   闻屿野缓缓低下来头,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他背对着罗芩躺下来,徒留给罗芩博士一个失魂落魄,郁郁寡欢的背影。   罗芩最后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手里抓着熊回了办公室。   再次从办公室出来之后,把喷上了点李溯的信息素提纯液的熊放在了闻屿野的身后。   闻屿野的感官一向敏锐于常人,蜷缩着的背对罗芩的身子瞬间转了过来,他双手接过来玩偶熊,目光里露出来惊喜。   “这次是它了?”罗芩博士看着他那样。   闻屿野抬起来眼睛望着罗芩那张看起来不近人情的面孔,嘴角扬起来:“叫什么?”   那是罗芩的女儿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看到邻居养的狗也哭闹着要养,但是因为她对动物皮毛过敏,所以并未取得家人的同意,罗芩为了安慰她为她买了一个玩偶熊,取名叫“puppy”。   “puppy”现在已经非常陈旧了,罗芩的女儿逐渐长大,也不再需要搂着它入睡,她拥有了很多的新的玩偶。这只陪伴她时间最久的玩偶熊也被清洗干净之后送进了家里的杂物室。   罗芩的眼皮垂下来复又抬起来,她没好气的回答再次得逞了的闻屿野:“puppy。”   “好的,博士,谢谢你。”他把玩偶熊放进自己的毯子下面盖住,胳膊撑着床直起来身子去轻轻亲了亲罗芩的侧脸:“谢谢你送给我puppy。”   罗芩博士于年后的omega权益协会会长的换届选举中获得了新任会长的位置,自此罗芩在研究院中的话语权进一步增强。   而安锡城内于闻屿野有关的事件结束之后,权利结构迎来了一次重新洗牌。   李溯上任议员位置之后,原本众人以为他不过时李晟越引咎辞职之后的一张牌,毕竟所有的实权李晟越并未松手,甚至他退到幕后之后,很多事情操纵起来会更加方便。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李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跟李晟越之间态度温和,一副父慈子孝和和气气的画面,背里以一种分外狠辣,完全不避锋芒的姿态,一点一点蚕食着李晟越遗留下来的势力。   可他明明在众人眼里以前只是在研究院里闷头做实验的刻苦研究员,如今在追权逐利的这场游戏中,展露出来了一种出乎意料的游刃有余。   就好像,他天生就是为这场游戏而生的一样。   他上任之时就借由着说是闻屿野供出来的那张名单,使安锡城里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这场清洗于第二年刑讯部被划归为隶属灯塔的部门为结束。   所有刑讯部成员被收入灯塔监察小组,刑讯部总部的那金属方块一样的建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被拆除。   从此刑讯部,不复存在。   刑讯部的消失,如同砍掉了李晟越的一只臂膀,父子之间的权利角逐,愈加激烈。   在这期间,研究院像是被李议员彻底遗忘了一般,虽然他还挂职研究院院长,但是却非常不合常理的在近三年的时光里,未踏入过研究院大门的一步。   小丁推开闻屿野玻璃房的门,进去把闻屿野换下来的脏衣服抱出去清洗。   闻屿野正坐在地上拼一张拼图,小丁路过看见了,叫他:“去坐到椅子上去,不要坐地上。”   罗芩不在的时候,闻屿野会比在她面前任性一些,而且他根本不怕小丁,头也不抬的就反驳:“不要。”   小丁搬出来罗芩威胁他:“罗芩博士这次外出前说过,如果你不听话,你出来玩的时间就再缩减一小时。”   “烦,烦你。”闻屿野皱着眉头,把拼图从地上捡起来放到了桌面上,在椅子上坐下了。   小丁听到他的话,又继续说:“说了多少次了,不让你这样说话,要把话说完整,你听听别人像你这么大的,有像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以后离开这里了到外面去生活了,人家怎么看你?二十多岁了,说话跟三岁小孩一样?”   闻屿野听他啰嗦个没完,抬手捂住了耳朵。   闻屿野的身体在第一年年末发情之后,就开始逐渐好转,腺体缓慢开始发育,他于第二年发了两次情。   腺体缓慢恢复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也比以前好了些,不用二十四个小时都呆在无菌保温的玻璃房间里。   他目前的外出活动时间为三个小时。   而说是外出活动,也不过是在研究院的七楼活动,罗芩并不允许他到别的楼层或者是外面。   但仅仅是这样也足够闻屿野新鲜新奇一阵,有次玩的到了时间还钻在罗芩的办公室里不出来,到了四个多小时之后,他回到自己的玻璃房里,脖颈上带着的检测他身体状况的金属颈环就开始“哔哔哔哔”的作响。   罗芩脸色沉着进来,闻屿野眼睛避开她的视线,还抬手抓着毯子往上盖了盖,想要捂住乱发出来警报声的颈环。   他的体温过高,受了些风寒,夜里咳嗽不止。   其实并不是很严重的病,但是却让闻屿野缠绵病榻了一周之多。   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吃了那次教训之后的闻屿野再也没有超过规定的时间,躲藏起来让人找不到过。   路延宸是除了季澄之外,闻屿野第二位经常来访的朋友。   不过他来的时候并不多,这次来的时候,路延宸已经可以进入到他的玻璃房里。   他来的时候已经时间很晚,闻屿野正脑袋贴着玻璃墙望着玻璃外研员们忙碌的身影,他眼神很专注,或许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他就这样观察着玻璃外的每个人。   日复一日,从日出到日落,灯光亮起来又熄灭,在近千个日日夜夜里,他就做这种孤独又单调的凝望。   闻屿野是救过路延宸的人,是一同经历过生死时刻的队友,也是路延宸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往日风光无限的灯塔之星,学院中alpha推崇的对象,沦落到如今出了保温箱就会生病的病弱omega。   路延宸有时候会想起来他跟闻屿野说过的话,他是眼看着闻屿野从十六岁跟着他外出任务开始成长的,其实李溯说的对,闻屿野有如今,不见得他真的就撇的干净。   他能用他,却护不住他。   他明知他无辜,却没有办法为他洗清一切,他告诉他用真诚去打动喜欢的人,他就掏心掏肺的给李溯去糟蹋。   闻屿野听到路延宸进来,也并没有看他,视线还依旧停留在一位在操作面板上不断敲击着的研究员的动作。   他突然开口说:“每个人,都在忙。”   不管是罗芩博士也好,季澄也好,路延宸也好,因为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他。   除了不会动的puppy。   路延宸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他来看闻屿野对上他一无所知,依然澄澈的目光时。   他露出来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开口对闻屿野说:“你也是,在忙。”   闻屿野偏过来头看他。   路延宸就看着他接着说:“在忙着观察人类,人类观察员。”   人类观察员,这个名号听起来很酷。   这样的说法显然取悦到了闻屿野,他也很快对着路延宸笑了一下,然后到自己的展示架上取下来一个折纸青蛙,递给了路延宸。   在这段季澄没有来的日子里,路延宸是唯一的到闻屿野礼物的人。   路延宸接过来掌心趴着的折纸青蛙,视线落在上面很久未动。   闻屿野以为他不喜欢,于是从他手上拿下来又放到桌面上,他的手指在折纸青蛙的屁股后面按了一下,那青蛙就跳了起来,他向路延宸展示:“会跳。”   这听起来像是在介绍自己礼物的优势,希望得到路延宸的喜爱。   路延宸顺着他的话夸奖道:“很厉害。”   闻屿野可听不得夸,当场想要站起来,给路延宸展示他一展架的作品。   路延宸抬手将桌面上那只青蛙又收回了手心。   他的视线重新落到闻屿野脸上,问他:“或许,你想要离开这里吗,离开这间玻璃房,到我家去?”   “到你的玻璃房里去?”   他好像以为所有人跟他一样的都住在透明的房间里。   路延宸嘴角露出来苦笑,他点点头说:“是的,你想去看看吗?”   这件事其实在两个月之前罗芩就已经跟闻屿野打过招呼。   随着闻屿野身体状况的不断好转,他的腺体也已经开始变得完整,研究院能为他做的已经基本结束,随着腺体的发育,他的发情期也会越来越准时,李溯送来的信息素提纯液也已经只剩下来两瓶。   在全部用尽之前,闻屿野应该拥有一位有着高阶腺体的alpha。   他总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研究院的无菌保温房里,总要有一天适应室外,适应外界的生活。   他们对于闻屿野的腺体状况做出来评估,认为清洗S级的完全标记,会对那脆弱的腺体造成损伤,而闻屿野那本就脆弱不堪的腺体显然是无法经受的。   而且闻屿野距离能够真正在室外生活还要看后期恢复,可能明年,可能五年,可能十年,他身边离不了人来照顾,大部分之间还是要在无菌室生活,逐步增加适应外界的时间。   这样看来,为他寻找一位真心爱他,能够承担责任的alpha更为稳妥合适一些。   至此经过层层筛选,闻屿野的相亲活动已经开始了两个月了。   路延宸从玻璃房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闻屿野送的折纸青蛙,正好迎面撞见罗芩还有罗芩身后跟着的小丁。   小丁看见了,眼睛一亮,嘴里说道:“恭喜路队,你可是目前唯一一位得到他的礼物的人。”   罗芩打量了路延宸一眼,没说什么,别的不说,路延宸确实是一个她心中的比较合适的人选,A级的腺体,而且人还很有责任心,家庭状况良好。   那天之后,研究院七楼的研究员们统一认定,闻屿野跟路延宸已经定下了。   罗芩这边也暂缓了有关闻屿野伴侣筛选的申请表的批复。   一周后,时逢联盟学术交流大会,这次学术研讨会议是整个联盟的,每个区都要由院长亲自带领研究院精锐成员前去参加,李溯只是挂职院长,自然认为不该自己去,但是由联盟总部发来的资料讯息还是发来了他这里。   在这个半下午的时间点,李溯坐在车上,手里翻看着发来的学术研讨会议有关的文件,或许可以让助理或者何可解给罗芩送去,让罗芩代替他去参加。   恰是不巧,不管是助理还是何可解,坐在车上的李溯都没能打通电话。   在一个正好转弯的路口,李溯突然开口道:“去研究院一趟。”   或许自己这个挂职院长也应该去新建的研究院看看了,这没什么,这很正常,哪所研究院院长常年连研究院的大门都不进呢。   这才反常。   自己只是去送个资料,或者给大家干脆开个会转达一下学术研讨会的交流任务,不见得就会撞见什么。   李溯来到研究院,研究院的众人看到他来了,都十分惊讶,这个从上任以来就未曾露过面的院长。   他过来的时候罗芩不在,他由罗芩的助手引领着到了七楼,有别的研究员还以为李溯是来视察之类的,忙不迭跟他介绍目前的研究工作以及进程。   李溯听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路过实验大厅的时候,眼睛瞥了一眼,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房。   他逐渐没了耐心,直接开口询问道:“罗芩博士的办公室在哪?”   研究员看他脸色不对,不知道自己哪句惹了这位议员不高兴,心里诚惶诚恐的回答他罗芩博士办公室的位置。   李溯抬起来脚步推开罗芩办公室的门,没再理睬身后的人,走过去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了罗芩办公室的桌上。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衣服被什么不轻不重的勾了一下。   他的身后响起来了一道久违了的熟悉声音。   “puppy。” 第68章   李溯的脚步顿住,脑袋里的神经仿佛被这道声音重重一拨,在大脑还未反应之前,他身体就已经作出反应,转过身来。   闻屿野的大半个身子都躲藏在罗芩的办公桌下面,胳膊伸出来,手还攥着李溯的衣摆没有松开。   闻屿野脸上的表情在看到李溯的时候就骤然间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像是被什么勾魂摄魄了一般,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李溯的脸。   无论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李溯那张五官出色至极,挑不出来半点瑕疵的脸都很容易给人带来一种惊艳的冲击感。   闻屿野的视线从李溯精致的眉眼上又移动到形状漂亮的微微抿起来的薄唇上,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副失神模样。   在那一时刻,时间突然间变得异常缓慢,他能听得到墙上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看的见李溯身后阳光照射进来周围悬浮着的尘埃颗粒,闻得到空气中那一缕似有似无的树莓果香。   闻屿野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他的视线紧紧粘在李溯脸上,开口说道:“alpha,我的,新的申请人。”   他的眼底慢慢溢出来肉眼可见的惊喜,对着李溯露出来笑容。   李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直撞上这个笑容,一时间失了反应,几乎呼吸都忘记,神情动作里竟透出来一丝不知所措的模样。   “什么?”   李溯的话刚刚问出口。   办公室的外面围了一群研究员,看见这时候两人撞上,都进退两难,不知作何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罗芩回来了。   她到达七楼之后,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就带着人直奔了已经被众人堵住的办公室门口。   罗芩一进去就闻到了那股树莓果香,是闻屿野的信息素的味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在无意识的放出来信息素萦绕着李溯,其中的讨好意味,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她骤然沉了脸色,望着李溯,这时候看见闻屿野还在拽着人家的衣服没有松手。   罗芩转头看了小丁一眼,小丁立马就上前过去,将闻屿野的手从李溯的衣摆上扯了下来,然后把闻屿野从桌下拉出来,打横抱起。   罗芩的另一位助手也过去蹲下来,用一张毛巾给闻屿野擦了擦踩脏了的脚底。   闻屿野这个时候也看见了罗芩,视线落到罗芩那里,被小丁抱着还要用手指着李溯说:“新的申请人?”他脸上露出来欣喜愉快的笑意,他跟罗芩说:“我要他。”   罗芩突然厉声回道:“不是,他不是申请人,他没有资格!”   小丁听到他说的话,也皱起来眉头,对闻屿野训话:“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都已经把自己的折的小青蛙送给路队长了吗!这就是答应了他的意思,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也可以,给他。”闻屿野这时候也有些不高兴了。   小丁又说:“可是你还不认识他!”   闻屿野听到他讲这样的话,于是扒着小丁的肩膀头,一只手朝李溯伸过去:“你好,我是小野。”   李溯听到他的自我介绍还有他主动伸出来的手,一如当年他十四岁初入他们家,见到他的第一面,他也是这样对李溯先做自我介绍,然后朝他伸出来手。   好想见到李溯很高兴,很希望能够认识李溯。   情景在某种程度上恍惚间重合,李溯的呼吸开始不由自己掌控,在他未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可是垂在腿侧的手刚微微一动,都未来得及抬起来,闻屿野伸出来的手就被走过来的罗芩一巴掌抽在了手背上。   闻屿野吃痛,皱着眉头,缩回了手。   他收回来手看着罗芩似乎还有话说,罗芩对上他的视线,脸色阴沉的说道:“别再说了!他不会申请你!”她说完,转过视线又跟小丁吩咐:“把他送回去。”   闻屿野到底是看见罗芩生气,不敢再顶嘴,捂着被抽红了的手,安分缩在小丁怀里,任由他把自己抱回玻璃房里去。   闻屿野被抱走,门口围着的研究院自觉给他让出来道。   罗芩的办公室里现在只剩下罗芩和李溯两个人。   两人之间虽然从见了面之后还一句话没说,却有种分外剑拔弩张的味道。   “这里不欢迎你。”罗芩冷漠的声音从嘴里传出。   李溯也没有想要再在这里待下去的意思,只对着罗芩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罗芩博士,这是真当研究院是你自己的了。”   他迈开腿朝外走去,外面刚刚围着的研究员听到副院长跟院长之间这样极度不友善的对话,都纷纷散开,各自忙碌起来,散得极快,像是生怕不小心被迁怒一样。   这是三年里李溯第一次来到研究院见到他的弟弟闻屿野。   尽管在这三年里,每一年的年末,李议员都会由他现在的心腹何可解那里得到一份有关闻屿野生命健康状况的资料。   从那里确认一位编号为004679后更名为“小野”的实验体还活着的信息。   资料上其实有附带上一张闻屿野的照片。   但是在照片上看到,其实还是跟实际见到有差距的。   他的弟弟浅棕色的头发垂到腰间的位置,身上穿着纯白色的棉质衣服,但是他身形削瘦的厉害,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太合身,他面部的线条不知是否因为omega信息素影响的缘故,变得比以前柔和了一些,长时间的生活在无菌保温室内,他的肤色白皙了不少,阳光照射到他脸上的时候,李溯能够看到他泛着金色的眼睫毛。   这样变化的闻屿野,整个气质犹如脱胎换骨。   何可解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李溯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握着一支钢笔,久久未动一下。   听到何可解敲门进来的声音,李溯干脆直接放下了手中签字的笔,抬头问他:“怎么样?”   何可解在他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回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   “事情很简单,你弟弟腺体在逐渐恢复正常,接下来就是好好修养的问题,研究院能帮到他的地方并不多了,而且随着发情期的增多,罗芩有些迫切的想要为他寻找一位alpha,又或者说是监护人那样。”   李溯又问:“那他嘴里所说的申请人是什么意思?”   “要想做闻屿野的alpha,就要先填申请表通过层层筛选,然后符合条件的才送到罗芩博士那里进行最后审查,然后再结合闻屿野自己的意见进行选择。”   听何可解这样说,李溯不由问道:“哦?还要经过筛选,符合条件的才行,这么高的门槛?”   “事实上有关闻屿野伴侣的这项筛选是只针对于灯塔高层和联盟上层权贵开放的。”   李溯此刻眼里露出的绝非善意的目光:“她倒是很能为我弟弟打算嘛,比我这个哥哥操心。”   何可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其实有关这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闻屿野当时腺体排异反应太剧烈了,当初为了减弱排异,身体的免疫系统损坏的很严重,身体只能生活在无菌保温室内,包括他后续恢复的医疗费用,都将会是一笔高昂的费用,非一般家庭所能支撑。”   可是即使闻屿野现在气质上有了些变化,那也不能改变他以前是作为alpha成长的事实,他骨架要比平常omega高达许多,虽然削瘦的厉害,可也跟纤细柔软绝无半点关系。   李溯问:“真的有人申请成为他的伴侣?”   “何止,简直可以说是络绎不绝。”何何解看着李溯紧蹙起来的眉头说道:“闻屿野那件事当时因为事关灯塔声誉,意外死亡的消息放出来之后,后续并未公开处理,一些内部人士都知道研究院的小野的真实身份,当年的灯塔之星,联盟最强alpha,现今成了保温箱里的omega,alpha骨子里那点征服欲的事还用我跟你细说?”何可解这时候语句又停顿一下之后说道:“而且闻屿野当年在学院里那个性格,得罪的人可不少,可不少人想见见他现在什么样呢。”   眼看着李溯的眼底阴沉一片,何何解又似安慰他一样说道:“不过据我打探得知,虽然这次筛选看起来是公开进行竞争,但其实路延宸是罗芩包括他们七楼研究员们最为钟意的闻屿野伴侣人选,换句话说,他很可能已经被内定了。”   “别开玩笑了,路延宸再是好人做惯了也不见得会为闻屿野牺牲到这种地步,拿自己的后半生跟他捆绑—”   话音未落,何可解就开口打断了:“路延宸同意了。”   李溯脸上僵了一瞬,下一刻他就突然冷笑出声:“罗芩是不是闲得发慌,要给闻屿野公开选伴侣alpha,哪次研究院递交上来的经费数额我没批准?又或者是送过去的信息素提纯液不够用,怎么就用得到找个别的alpha给他了!?”   他最后露出来一个似嘲似讽的笑容:“行,她不是想要给他做标记清洗,想要给他找alpha做标记覆盖吗,她知道被S级alpha标记到底是什么滋味吗,还标记覆盖,荒唐至极!痴人说梦!”   经历了三年之久,李议员现在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李议员。   他从家中搬了出来,在一处环境雅静的独栋别墅里居住,他还同样住在二楼的房间,装修也是按照以前的样式。   李溯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他只是觉得麻烦,按照以前的习惯照搬过来比较省事。   昨日跟闻屿野撞见,他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波无澜,他在这三年里除了会确认一下他还活着之外,其余的有关研究院有关闻屿野的信息他都会刻意的回避。   李晟越其实有一部分说的很对。   李溯综总是认不清自己,他在接受自己的这件事情上显然是费了很长时间的功夫。   在获得这枚腺体之后,接手议员位置,再到把闻屿野送到研究院,尽管他表现的痛苦纠结,他反复自责,但是他还是无一例外的做了最为利己的决定。他再如何的自苦纠结,他这一路走来也是获得的比失去的多的多,这让他那点愧疚显得有几分讽刺的惺惺作态感。   要如何呢,要放任研究院为闻屿野选择别的伴侣吗,让他去跟别的alpha在一起,路延宸又或者是别的不是李溯的某个人。   可是明明闻屿野最喜欢李溯。   李晟越说的对,胜利者不应该为自己获得全部而感到愧疚的。   李溯望着镜子里经过反复冷水揉洗之后还顺着脸颊往下滴水的面庞,那瞳孔里都隐隐带上了赤色,罗芩怎么敢,他怎么敢让闻屿野收回去朝他伸出来的手。   他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微微勾了勾嘴角,坏人的笑都狰狞吗,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只要李溯再次出现在闻屿野面前,哪怕是第一百次的失去记忆,他还是会对李溯做第一百零一次的倾心。 第69章   何可解推开李溯家的门的时候,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李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衣服都没脱,他前方的茶几上摆放着几瓶空酒瓶,还有地上距离他沙发位置最近的地方,有一瓶还剩下半瓶的红酒。   李溯眠浅,听到动静就在沙发上皱眉翻了个身,他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不知是否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头昏昏沉沉的伴随着轻微的抽痛。   何可解走到他面前。   李溯看见他过来,从沙发上坐起身:“你来了。”他抬起来头看着何可解:“我昨天夜里给你发了信息,你有看到吗?”   何可解看着李溯,他脑后的头发有些翘起,瞳孔中露出来眼底微微的血丝,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展露出疲惫的状态,但是他眼神望着何可解的时候,那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从宿醉中清醒过来的人的模样。   冷静,却又透出来一股儿矛盾的亢奋感。   何可解听他还在提起来昨夜发来的信息的事情,不由难以理解的问道:“你是不是喝醉了,酒还没醒。”   “没有,我没有喝醉。”李溯否认道。   何可解却还是觉得李溯目前的状态很不对,他忍不住提醒:“你一开始的时候说过的,不愿意再去打扰闻屿野的生活,以后你们两人都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他回忆起来李溯昨夜短信内容,心里都开始冒寒气:“你自己再看看你昨天跟我发的信息!”   “是!我是这样说过!可是他是我弟弟!他身上的是我的腺体!我把他交给研究院,研究院现在在做什么!?他们在要把他送人!”李溯眉宇间的冷意逐渐浓重起来。   何可解却并不认可他这样卸磨杀驴一样的说法:“是研究院救了他!”   “是我!是我救了他!”李溯完全一副跟何可解据理力争的模样,他回以何可解同样困惑不解的目光,似乎是极为不解,他怎么会说出来这样错误的答案。   何可解此刻觉得完全跟李溯说不通了,于是不再争论到底是谁救了闻屿野,试图退一步劝说道:“而且研究院也并不是要把你弟弟送人,他们只是想要有个人照顾他,难道真的要让他在研究院的无菌保温室里住一辈子?”   “他既然需要人照顾,那么别的alpha可以接手他,我为什么不可以?”他望着何可解,声音逐渐放轻了:“你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再见过他,他现在变化很大,而且他失去记忆了,根本就不认识我,但是他见到我第一面,他跟罗芩说,我是他的。”到了这句最后四个字,李溯咬得极重,他还试图回忆昨天见到闻屿野的时候:“他的头发现在长得很长,到这里的位置。”李溯说着一边用手在自己腰上比了比:“那真的是非常…非常漂亮的头发……”   “李溯!你到底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何可解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   “我都说了,我很清醒。”李溯抬起来眼睛望着何可解,纯黑色的眸子似乎是天生就不带有任何感情一般:“一开始的时候,总是说做事情要有取舍,我要想得到更多,就要做出来一些必要的牺牲。于是我做选择,我放弃,我心怀愧疚,因为人总不能太贪心,我不能在选择放弃一些东西的时候又想什么都得到。”李溯说到这里,又停顿下来,他偏了偏头看着他:“可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不可以贪心,不可以想要的都得到呢?”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到地上,那是一张跟这栋新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陈旧的毛毯。   他走过何可解身旁,继续补充完他要说的话。   他说:“明明只要我想要,我伸手就可以抓到啊。”   是闻屿野自己说的想要他,要李溯眼看着他去跟别的alpha配对,带着自己曾经的腺体去被标记,那绝不可能。现在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李溯再次进入闻屿野的生活呢,是李溯那微不足道的良知和愧疚之情吗。让闻屿野以自己的omega的身份重新生活在自己身边,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在李溯的脑海里,李溯都能感觉的自己的心脏都在以一种极其不规律的频率鼓动起来。   这样李溯的这次接受自己的心理路程走得异常迅速。   在李溯走向二楼卧室想要去冲个澡之前,他听到还站在客厅迟迟未动的何可解说了一句:“李溯,你疯了吧。”   闻屿野这几日过得很不开心,因为罗芩在生自己的气,缩减了自己外出的时间,还总是冷着脸色。   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是闻屿野的午睡时间。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掐在puppy短粗胳膊的下面,他把puppy举起来,似乎是想跟它说说话,最后嘴动了动,又将话咽了下去。   他想跟puppy讲他遇到了一位身上味道和它一样好闻的alpha,只见他一面就心生亲近,希望他能够填写一张申请表,然后来研究院接走自己。   那种很熟悉的亲近感在遇到puppy的时候也有。   闻屿野忍不住把玩偶熊搂紧了,搂进怀里,然后在玩偶熊的脸上亲了亲,很小声的说了一声:“午安。”   他想讲的话都没有说出来,都憋回了肚子里。   因为他其实听觉很敏锐,隔着玻璃,有时候会听到一些研究员在议论他,虽然声音很低,他们可能以为闻屿野听不到,但其实闻屿野都听到了。   在有次闻屿野听到有研究员偷笑话自己跟puppy说话之后,闻屿野就再也没有在人前跟玩偶熊讲话了。   研究院是闻屿野一直生活的地方,这里其实很好,有关心他的罗芩,有仔细照顾他生活的小丁,有路延宸还有季澄经常来他的玻璃房里来拜访他。闻屿野其实并没有多么想要离开。   可是罗芩说如果他有了自己的alpha之后,他的alpha就会陪着他,夜里也会和他一起搂着睡觉,就像他搂着puppy一样。   那可太幸福了吧,毕竟他每天睡前还会亲puppy两下。   虽然puppy很好,但是puppy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在研究院熄灯之后他一个人搂着玩偶熊躺在一片黑暗里,情绪还是会没由来的低落。   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有人来和他说说话就好了。   罗芩说这些等他有了自己的alpha之后就都会有的。   这让闻屿野对离开研究院之后的生活多了一些心动和期待。   罗芩自从那天李溯突然到访研究院与闻屿野撞上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她原本对于路延宸成为闻屿野的alpha并未表露出来反对意见,基本也是保持着默认的赞同态度。   可是路延宸的申请表,罗芩还是一直迟迟未批复。   她有点想要再等,因为路延宸虽然口碑很好,人的品性也得到一致良好的评价,可是他毕竟还是灯塔的精锐,会经常外出任务,他并没有太充足的时间来陪伴闻屿野,罗芩难得的有些思虑过度,甚至还预想过一些意外事件,外出任务总是有风险的,万一真的覆盖标记成功了,路延宸以后在任务中出了什么事,闻屿野可没有再次寻找alpha的机会了。   她在这件事上非常不符合自己性格的踌躇,不果断,总想着这件事要做到万无一失才算合了心意。   要家境优越,要有些权势,要不出外勤,最好工作不是很繁忙,能够有充足的时间陪伴闻屿野,最后最重要的还是要闻屿野自己也喜欢。   尽管投送上来的申请表众多,可是通过筛选的并无几人。   时间眼看着已经晃入了下半年,罗芩最后还是在路延宸的申请书上签了字。   签完字之后,有关闻屿野伴侣选择的这件事的进度也被提上日程。   罗芩连开了几次会议,就闻屿野腺体标记的方案提出来很多个又被一一推翻。   最终耗时一月之久,方案最终才敲定下来。   在闻屿野下半年这次的发情期之后,状况稳定下来,先做一次轻微的标记清洗,在腺体恢复阶段让路延宸过来做信息素安抚,等闻屿野适应路延宸的信息素之后打临时标记,最后完成标记覆盖。   这样看起来方案似乎循序渐进步骤也不复杂,可是在这些计划中任何一步出现了意外,都可能造成闻屿野无法承受的结果。   然而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方案敲定的第二天,研究院就发生了意外事件。   罗芩的助手在整理罗芩的办公室的时候失手打碎了李溯的信息素提纯液。 第70章   研究院整个七楼瞬间弥漫开来那股S级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好在那信息素并无攻击性,可是高阶的alpha信息素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不适。   研究院七楼被紧急封锁起来,所有房间实验室包括走廊的排风扇开始疯狂旋转。   一个小时以后脸色铁青的罗芩看着眼前哭哭啼啼嘴里不断说着:“抱歉,博士…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实在是太不小心了。”的助手。   助手眼里透出来怯意,一副不敢跟罗芩对视的模样,他似乎也是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自责的捂着嘴哭。   他虽哭得可怜,但是周围的研究员迫于罗芩博士的威压,并无人敢上前去安慰他。   而且这确实是一件非常严重的意外事件,这样不小心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使罗芩近月来关于闻屿野腺体标记计划全部泡汤。   空气一时间变得异常安静,除了那位助手的抽泣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罗芩的目光从这位她来到安锡城之后加入她的团队的助手脸上一寸一寸的划过,她对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脸突然开口说道:“信息素提纯液是放在我办公室柜子里的金属箱里的,金属箱子上面有两道锁,如果不打开的话,里面封存的信息素提纯液是很难被不小心打碎的。”   助手正哭得动情的脸上僵了一瞬,他紧接着解释道:“上面有一道锁没锁紧,我整理柜子的时候不小心把箱子碰掉了,里面的东西才摔了出来……”   罗芩问:“这么容易?所以你不小心把箱子摔了一下,两道锁就都开了?”她的声音里已经漫上怒意:“那可真是有够不小心的呢!”   这样蹩脚又牵强的话也敢拿出来糊弄她!   一向冷静的罗芩情绪被激起,险些当场失了分寸,她最后沉着脸色,迈开脚步直接走过那位助手身边:“不管你是出于谁的指使,抱有别的什么目的,我都只告诉你一件事,你明天不用再来了。”   话音刚落,那位助手的脸色就瞬间惨白了,周围的人听到罗芩的这个决定也不由心里吸了一口凉气。   研究院的门槛现今很高,并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而且还是作为罗芩的助手,这等同于罗芩的所有项目都会有他的参与,哪怕以后离职不再做罗芩的助手,这段经历也相当于给他的简历镀了一层金。   可是他自己的离职跟被罗芩当着众人的面赶出来研究院就不一样了,而且事因还是因为他的失误引发的意外事件。   这样传出去,他以后基本与研究院无缘了,没有任何一个区的研究院会接收他。   他以为这件事最后他可能会被罗芩赶到别的部门或者随便指使到哪个角落里干一些杂活,可是没有想到罗芩竟然如此决绝的将他赶了出去。   那位闯了祸的助手离开研究院的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等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一处偏僻的街道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了他身边。   车窗打下来,露出来何可解的脸,他将一个信封递给那位助理,对他说道:“这是院长介绍信,你拿着这封信到第三区研究院就职吧。”   等他接过去信封之后,何可解又从身侧提出来一个箱子,递了过去:“这是付的尾款。”   李溯于当晚在办公室里接到了来自罗芩的“亲切问候”。   她说:“是你做的吧?”   “什么?听不太懂。”李溯一边跟她说话,手里一边看着设计师刚发来的地下室的设计图纸。   罗芩那边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控制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是最后显然效果不是很好,最后说出来的话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那样:“李议员手段下作,竟无耻至此!”她痛骂之后还放下狠话,告诉李溯她一定会帮闻屿野完成标记覆盖,让他从此摆脱李溯。   李溯听她说这些话,脸上神情都未曾有一丝的波澜,他语气也轻飘飘的像是很无所谓那样:“哦?是吗。”   一个月之后罗芩再次给李溯打电话,这次沉默的时候更多了一点,也没有骂李溯,只提出来自己的要求,希望李溯能够再给一瓶信息素提纯液。   但是李溯拒绝了。   那是闻屿野这次发情期的前一天。   身体虚弱的闻屿野在曾经靠李溯的信息素来渡过发情期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好过,如今再猛然剥夺那仅有的信息素安抚的效果,那在这三年里从未得到真正意义上的信息素交换的闻屿野会变成一副什么样,李溯是看不到的。   只有罗芩会看到。   罗芩跟李溯用闻屿野比心狠,那么罗芩肯定是输家。   闻屿野发情期的第三天,罗芩又打来了电话,她这次开口问李溯,到底是想要什么。   李溯这次回到研究院时特意换上了白大褂,他乘坐电梯来到七楼。   进到实验大厅的时候里面还有很多位研究员围在闻屿野的玻璃房前面,甚至还有路延宸出现在那里。   这很出乎李溯的预料,毕竟他也有暗中干涉,让路延宸在这段时间外出任务的,没想到路延宸竟然还是在闻屿野发情期的时候凑过来了。   或许在找自己之前,罗芩已经让路延宸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安抚闻屿野过了,那可能是一次很失败的尝试,从他们目前的脸色上来看。   这是李溯预想过的结果,可是只要一想到路延宸的信息素也尝试去沾染到过闻屿野身上,李溯也不由蹙眉,心中一片厌恶,半点儿看他们这些跟他作对的人吃瘪的愉悦感都没了。   他朝闻屿野所在的玻璃房那里走去,有人给他让开路,他走到玻璃房前的时候,看见闻屿野正蜷缩在那张小床上,脸涨得通红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流了满脸,他半张着嘴唇,喘得又急又促,像是怎么呼吸都进不到肺里氧气的模样,他浅棕色的长发被汗水打湿,有些结成一缕一缕的。   他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被发情热折磨的失去意识了。   李溯站在玻璃房前,微微偏了偏头,跟站在一侧的罗芩开口说道:“不是让我来帮忙?还不打开?”   罗芩的双手垂在身侧攥成拳头,攥得死紧,她的下颌线紧绷着,就在李溯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以为她要上来给自己一拳的时候,罗芩走上前去,在玻璃房的指纹识别锁上抬手按了上去。   李溯终于进来闻屿野的玻璃房,这是他弟弟近三年来一直生活的地方。   玻璃房门在李溯进去之后飞快合上,整个房间里omega发情时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味道浓郁的不像话,树莓果香掺杂着某种腥甜让李溯的身体也不由有些发热。   但是总不至于到失控的程度。   而且李溯还敏感的察觉到了那一缕陌生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像是一种沉木香,那应该是路延宸的信息素味道,这让李溯的心情变得很不好。   毕竟他和闻屿野之间是完全标记过的,任谁在自己的处在发情期的omega身上闻到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估计心情都不会太舒畅。   李溯的声音沉了点,目光扫过玻璃房外的众人:“你们要在这里看着?这不太好吧。”   他已经坐在了闻屿野的小床上,一只手按在他裹住他的薄被上,作势要掀开。   七楼实验大厅的灯光被熄灭。   即使人都离开了这里,灯光也被熄灭,但是李溯还是看到了高处墙角那里不断闪烁着红光的监控。   李溯并无想让旁人给他和自己的弟弟录制活春宫的打算,于是只脱掉了外套,然后半掀开闻屿野的被子,俯身倾了过去,alpha信息素的味道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释放出来。   几乎是刚一释放,原本失去意识的闻屿野就挣扎着缠了上来,他无力的手攀在李溯的肩膀上,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上贴去,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嘴里艰难的叫着:“puppy……puppy…”   李溯将他的身子翻过来,然后抚开他后面散开的头发,露出来那截脖颈。   然后他毫无犹豫的咬了上去,这样的标记行为他从未做过,但是好像成为alpha之后也无师自通了。   在他咬上那腺体注入信息素的时候,他身下的闻屿野身子猛的一挣,喉咙里发出来一声无力的哽咽声,他的双腿蹬动了两下,但是随着信息素注入越来越多,他的身子也软下来。   在这三年里从未在发情期得到alpha信息素标记的身体似乎是有些难以承受这过激的刺激。   闻屿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来了更多的泪水。   他喘得很急,听起来像哭。   李溯的手顺着他的腰下滑,缓缓下探……   一个小时之后,实验大厅的灯光亮起来,李溯从玻璃房里走出来,脸上神色跟刚才进入的时候并无二致。   他身上那股带着浓郁的信息素掺杂在一起的情欲味衬上他那张依旧冷漠的脸,显出来几分违和。   他表现的好像真的只是来单纯的帮研究院一个什么忙,饶是大家知道高阶alpha并不怎么受低于他等级的信息素影响,看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从那间玻璃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也不免唏嘘。   虽然他还是神情冷淡,但是那湿淋淋的沾着一些透明粘液的右手还是展现出来了他所帮的忙并不那么单纯。   躺在玻璃房里被薄被裹住只露出来一个脑袋的闻屿野两颊还泛着未散去的坨红,但是呼吸已经平稳了,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睡。   李溯在再次进来的众人眼前走到实验大厅的一处试验台前,拧开了清水流出的水龙头,他将双手反复揉洗了将近十分钟,像是沾上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   研究员们沉默着看他洗完手,然后走过来抽出来桌台上摆放着的纸巾,将手擦干。   他做完这一切之后竟迈开腿朝外走去,像是要离开的模样。   罗芩正进入到闻屿野的玻璃房里检查他的状态,看见李溯要走,连忙叫住他:“你这就走了!?他夜里可能会醒……”   李溯停下来回答她:“当然,我二十分钟之后还有一个会议要开,你们不随便进去房间里遗留下来的信息素可以让他安睡今晚。”   “那你明天……”   罗芩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溯打断了:“我明天不会来了,我说过了只是在你的再三请求下过来帮你们一个忙,信息素提纯液被打碎是你们的工作失误,我不需要为此负责,如果说他不是我的omega,那么我也没有义务陪伴他度过发情期,不是吗?”   他说完这段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来被他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罗芩。   李溯从研究院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路延宸。   他看起来像是在这里已经等他多时了,路延宸走近他的时候,李溯从他眼神中清楚的看到了不善的目光。   “他欠你的早就已经还你了,你却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偏要折磨他?”路延宸鲜少会有这么阴沉的脸色,他看着李溯,那张将闻屿野迷的魂不守舍的那张脸。   李溯长这样冷冷清清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张脸,结果美丽皮囊下裹着的是一颗贪欲十足的狼野之心,只有闻屿野那时候看不真切,偏去招惹,落得个如今下场还被睚眦必报的不被放过。   李溯听他这样讲话,不由笑了一下:“我怎么叫折磨他了,不是你们叫我过来帮忙的吗?”   “你不要太过分!”路延宸声音低了一点,目光充满警告意味的望着李溯。   李溯特别不屑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觉得他跟罗芩一样,有办法的话早就直接去做了,还用在这里和自己叫嚣。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不再理睬还站在那里的路延宸,擦过他的肩膀,走到自己的车前,有人帮他拉开车门,他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行驶开来,他看到路延宸还站在研究院的门口迟迟未动。   在前面开车的何可解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打量李溯的脸色。   李溯坐在车的后排,身子往后仰在椅座上,思绪不只是飘向了哪里。   他坐在车里之后整个放松了不少,回忆起来玻璃房里的闻屿野总觉得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树莓果香。   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手指相互摩挲了几下。   明明洗了很久的手也擦干了,这会儿还是像是有种擦不干的湿润感一般。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听到何可解出声问他:“怎么样?”   李溯的声音里这时候透出来无法掩饰的愉悦,他勾了一下嘴角,回答说:“很好。” 第71章   在那剩余的信息素提纯液被打碎之后,罗芩这边就提前开始了有关闻屿野腺体标记覆盖的计划。然而在做了一次很轻微的腺体清洗之后,路延宸过来进行了多次的信息素安抚,效果都很差,在发情期来临之前,甚至激起来了闻屿野的信息素紊乱,腺体恢复水平本来就不完全,现在更是异常敏感脆弱。   罗芩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之前实在是太乐观了,虽然闻屿野身体里的腺体移植过来的时候发育不良,但是标记他的S级信息素超出了罗芩印象中的S级信息素的平均应有水平。   这样脆弱不堪的腺体只是轻微的标记清洗就已经构成伤害,她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去标记覆盖。   那一天,整个七楼实验大厅里愁云惨淡,闻屿野还在玻璃房里被打了镇定剂,信息素紊乱使他的身体哪怕在沉睡当中还在不自然的痉挛抽搐。   罗芩博士并不是一位承受不了失败的人,甚至恰恰相反,作为一名研究人员,她所经历的失败实验数不胜数,远比成功的次数要多的多。   但是这次失败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她没有办法让闻屿野摆脱掉李溯,这个几乎夺走他一切的人。   可是闻屿野身体里的腺体已经被完全标记了,他今年就已经发了三次情,很有可能在明年彻底恢复规律稳定的发情周期,随着他身体好转,腺体逐渐发育完整,他需要他的alpha。   从闻屿野失去记忆起,第一位主动接近他照顾他的人就是罗芩,在这三年里他是在罗芩的教养方式下成长的,而如今这样的失败,需要罗芩亲手将李溯这个让闻屿野落得如今下场的罪魁祸首推到闻屿野身边。   那一天,负责闻屿野的所有研究员都很无法接受这样的功亏于溃,小丁甚至看着玻璃房里对自己命运还一无所知,独自陷在信息素紊乱的折磨中的闻屿野直接红了眼眶。   标记清洗之后腺体本身就受损,再加上路延宸的信息素跟原本标记过他的信息素互斥,几乎是可以预料的会使闻屿野的状况很糟糕,但是大家还是想尝试一下,希望闻屿野能挺过去,希望互斥反应能小一点,闻屿野坚强一点。   他们当然可以再试,反复的再做标记清洗,让路延宸释放的信息素多一点,一次不行再试。   可是哪怕闻屿野能够再挺,罗芩他们却也无法承受了,他们没有办法再对闻屿野已经伤痕累累的腺体再下手,进行着让他痛苦的,残忍的尝试,他们甚至不知道这种尝试最终的结果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发情期的第三天,罗芩他们的妥协并未超出李溯的预料,他身为omega的时候被闻屿野强行彻底标记,他太理解那种感觉了,就好像整个身体整个灵魂都在另一个人的掌控之下,那样高阶的信息素标记,哪有这么轻易就能够完成标记清洗,闻屿野的身体状况和腺体情况也不允许再做标记覆盖。   罗芩他们总不可能狠得下心不顾闻屿野的性命非要完成实验计划。   李溯终于获得了一张闻屿野伴侣筛选的申请表,填写完之后,自己给自己盖了院长批复的章,递交给了研究院。   研究院“小野”的监护人由罗芩彻底变更为李溯。   在闻屿野剩余的发情期间,李溯每日会抽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做信息素安抚,帮助闻屿野渡过发情期。他的身体不太好,被发情热折磨的时候很难安睡,于是在李溯来为他缓解之后,他经常疲惫的陷入昏睡当中。而在发情期的最后一天时,李溯完成任务,抽身要离去时,闻屿野却没睡着,可能因为是最后一天的关系,发情热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他还撑着没睡着,搂着李溯的腰不让他走。   他现在虚弱的身体总阻拦不了李溯什么,李溯起身,他的半截身子就顺着被他带到了床下,就这样他还拽着李溯的衣服。   他的声音很哑,模模糊糊的:“不要……不要走……”   他的眉毛紧蹙着,仿佛是谁要夺走他什么。   李溯倒不是不想带他回去,一是闻屿野转移的手续还没有走完,二是他发情期的身体也很不方便移动。   李溯转过身来看见闻屿野掉下床来的模样,他的宽松的纯棉白色上衣完全皱了,顺着他身体弯曲的弧度,滑露出来半截腰肢,那腰上还有被李溯刚刚掐出来的红指痕。   那还想是李溯在咬他腺体的时候为了固定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挣扎乱动的时候掐出来的。   李溯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响,脚步又顿住了。   是罗芩看见时间到了,又回到了实验大厅。   罗芩一进门就看见闻屿野那掉到地上还拽着李溯衣服不松的姿态,当即就是脸色铁青。   李溯此刻毫不犹豫的扯开了闻屿野抓着他衣服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打开了玻璃房的门,又重新关上。   李溯路过罗芩的时候看她的脸色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罗芩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又开开闻屿野玻璃房的门,进去把衣服给他扯好,将他又从地上扶回床上。   闻屿野被研究院的车送到李溯的独栋别墅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天气。   那是他发情期结束之后的一个周。   李溯那天在家中,大约十点多钟的时间,家里的门铃被摁响了。   两位穿着研究院后勤部门工作服的人员抬着一个玻璃箱子,闻屿野的身体就蜷缩在里面,玻璃箱的尺寸并不是很大,他只能弯曲着腿缩着身子才能待在里面。   他带来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只破旧的玩偶熊。   李溯把客厅里装好的无菌保温室的门打开,那两名工作人员将手里的保温箱也打开,闻屿野就从保温箱里爬了出来,到了保温室。   他竟然是醒着的,一开始进门的时候他的脸埋在膝盖的位置,李溯看不真切,以为他是睡着了,被这样送过来。   李思的眼皮轻颤了一下,看着他好像对自己被像是一件货品一样被运送过来并无什么反应。   无菌保温室是李溯根据研究院七楼实验大厅一比一复刻的,方便闻屿野熟悉环境。   闻屿野站在李溯客厅的保温室内,手里还抓着玩偶熊,眼睛打量了周围一圈,然后视线最终会落在李溯身上。   虽然是跟研究院中的保温箱一模一样的配置,闻屿野表现的却好像还是很新奇,他走过去把被子掀开,先把玩偶熊放了进去。   那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不会什么也不带,只带了它。   李溯的视线从那玩偶熊身上飘过,他查过,那只破旧熊就是闻屿野嘴里的puppy,他每天要搂着入睡,类似于一种安抚巾的效果。   李溯打开保温室的门走了进去。   虽然在他发情期的时候李溯也去陪过他,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之间清醒的对上面。   闻屿野看着他,慢慢又露出来一个笑容:“alpha,我的。”   李溯在闻屿野的视线下走到床头柜旁边,在床头柜上面的一个类似于灯光按钮的地方按了一下,保温室内中间的地板突然缓缓打开了,露出来通往下面的阶梯。   李溯朝闻屿野伸出来手:“走。”   闻屿野把手放到李溯手里,被他牵着下楼梯,那还是闻屿野第一次下楼梯,走的有点小心谨慎。   下来之后就看到,那一块地板下竟如此别有洞天。   从下来之后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开始介绍,是一间卧室,比上面的保温箱里的床要大出来一倍之多,而且卧房布置的很完整,走出来第二间是影音室,一个巨大的占据墙面四分之三的屏幕镶嵌的墙上,架起来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些电子游戏产品,继续走出来到第三间图书阅读室……   整个地下室扩建出来八间套房,包括了各种休闲娱乐活动健身的类别,那都是闻屿野从未接触过的新鲜玩意儿,他眼睛睁得都有些偏圆了,看不过来似的。   所有的房间全部经过了无菌消毒处理,跟客厅里那间透明的无菌保温室用的全是一套系统,这可谓是一向大工程,日夜赶工,砸了重金才在李溯预想的时间内完成。   那一天到晚上天黑,闻屿野都没能从地下室出来。   半下午的时候李溯出的门,回来的时候客厅里的无菌保温室还是空的。   李溯这天是八点钟回来的,这对于李溯而言是非常早到的时间了,他进门大概三分钟左右闻屿野就从地下室上来了。   他趴在玻璃墙上望着李溯,八点半就是他要休息睡觉的时间,这个时候看见李溯在客厅给自己泡咖啡,眼神落到他身上。   李溯察觉到他这样的视线以为他在眼馋,于是拉开冰箱拿出来一瓶营养液给闻屿野送进了保温室。   按照一开始罗芩所说的注意事项,闻屿野其实很好养,每天晚上八点半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是他的睡眠时间,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是他的午休时间,一天的睡眠时间长达十四个小时。   每天的早中晚各一瓶营养液,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肠胃情况,他还不太能消化正常的食物。   不过罗芩说后续状况好一点的话可以尝试先吃一些流食。   李溯一开始听她这样讲,其实心里觉得研究院这么久没给闻屿野吃过正常食物只给营养液说不定只是觉得麻烦,给营养液更方便一点。   闻屿野呆愣愣接过来李溯递给他的营养液,李溯看着他还视线粘着自己,手里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说道:“这个你还不能喝。”   闻屿野这时候开口问:“不一起睡?”   李溯回答说:“当然不一起,我还要工作,会影响到你休息。”谁要八点半就睡觉啊。   他继续跟闻屿野讲:“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   这跟闻屿野想好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不由争辩着说:“可是,博士说,要一起。”   他看起来有些急了,明明说好他有了alpha之后他的alpha就会像他搂着puppy一样搂着他,睡前还会亲两下。   李溯现在根本不想从闻屿野嘴里再听到罗芩,这话讲的好像罗芩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样。   再是喜欢李溯身上的味道,被迷惑于那张五官出色的脸,李溯也不过是他刚认识几天的人,跟陪伴了他近三年时光的罗芩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认知让李溯有了几分不悦,脸色不由冷下来:“她说的不算。”   他转身要走,闻屿野突然又出声问:“那也不能亲?”   虽然他的弟弟失去了记忆,但是还是和以前一样粘人,他说不上勉强的回过头来:“这个可以。”   他说完,闻屿野的眼睛紧接着亮了一下,然后做出来了一个李溯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上半身朝李溯的方向倾了倾,然后微微侧过来脸。   他的意思是让李溯亲他的脸!   李溯当然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这很不对。   不过他这会儿变得异常耐心了起来,他抬手把闻屿野的脸扶正,然后说:“是你来亲亲我。”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等着闻屿野过来亲他。   闻屿野脸上表情愣怔了一瞬,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么,脸色有些发红的凑到李溯脸庞落下来一个极轻的吻,像是生怕把李溯碰疼了一般。   “现在行了?”李溯问到道。   闻屿野点了点头。   端着咖啡回到自己房间的李溯打开了房间里的一台电脑之后又开开另一台屏幕稍微大一点的摆放在自己的电脑旁边。   监控录像里显示出来他弟弟又回到地下室那间卧房的画面。   这让李溯有点没想到,以为他还要适应一段时间,先会在自己环境比较熟悉的玻璃房里睡下。   他看见闻屿野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洗完澡之后他走出来,到衣柜旁边,拿出来一套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纯白色棉质衣物,自己换上然后到床上先掀开被子,然后躺下,再把被子盖上。   而且他都躺下了还伸着手在整理被角,把每个被角都放好了,他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在李溯眼里其实有些奇怪,因为毕竟闻屿野今年算起来已经二十一岁了,他只是上床睡觉这一个动作做了得有五分钟的准备动作,换做平常的平常的普通人可能就只是钻进被窝这一个动作。   他的模样动作看起来都太认真了,有点像是幼儿园里刚被老师教叠被子的小朋友。   不过细想起来他在研究院那间玻璃房里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或许在他那空荡荡的大脑里,可以做的每一件事他都非常的认真。   这样的认真可以消磨掉一些时间。   使他一个人渡过一些时光的时候,不显得那么漫长。   认真给自己铺被子的闻屿野在李溯眼里变得有些可怜,李溯心头漫上来一阵酸涩,虽然他的表情上并没有显露出来什么,但是心里有在默默松动,愿意同意明天睡前的时候主动给闻屿野晚安吻。   不是闻屿野主动亲他。   而这个时候的李溯对于自己对待闻屿野的自私与狭隘的程度还浑然不知。   比如他拒绝闻屿野与他同床的邀请,却在回到房间之后一边工作还要一遍看着他弟弟的监控录像,他拒绝陪伴闻屿野,却享受闻屿野的陪伴,不愿意主动亲闻屿野,又教他主动亲自己。   哪怕他的弟弟已经失去记忆,他却还在妄图享受他弟弟以前那像是取之不尽的热情。 第72章   闻屿野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即使住在李溯这里以后,李溯并没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陪他,他也在地下室一个人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不过这也可能归功于他还对地下室那些从来没见过的玩意儿正新鲜着。   李溯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中他弟弟坐在地上,手里正把一本珍藏版的书撕成一页一页的,然后用撕下来的纸叠出来各种小动物。   镜头拉近,他那双手还是很灵活,记得以前听路延宸说过他在被追捕回来之后攻击过刑讯部的人员因此被弄断了手骨。   既然是刑讯部做的事,弄断手骨就变的不是那么好理解,是断了掌心的骨头还是手指一根一根敲断的?   可是不管是什么,从那双手上现在看不出来任何一点伤痕。   所有的伤疤也被从那副原本伤痕累累的身躯上抹除了,任谁也不能从那副身躯上寻得到以前经历过的半点儿蛛丝马迹,就像他被抹掉的记忆一样,不留半点儿痕迹。   闻屿野的撕书折纸的行为持续了几天之后书架上就空出来一小块,李溯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他叫到图书室,批评了他。   “书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撕成纸的。”李溯重新把书架上空缺出来的位置补齐。   闻屿野站在一旁看着他动作,皱着眉头说:“没有图。”   “什么没有图?”李溯一时没听懂反问道。   “不懂,你读。”闻屿野说。   什么意思,是说没有图的书他看不懂?难道说……   李溯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不识字?”   闻屿野点点头,他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的图书也都是罗芩来抽时间给他读,他只需要听就好了,现在李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他就会觉得他这样很不应该。   闻屿野浅色的睫毛微微垂了下来,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点难堪感。   他又试图辩解一样的用罗芩的行为来要求李溯:“你读,才对。”   李溯没有理睬他的话,最后从书架旁走到书桌的位置,然后看着闻屿野说:“过来。”   好吧,或许他还要重新教闻屿野识字。   这真是一件锻炼耐心的技术活。   他抽出来一张纸铺在桌面上,然后拿出来笔,抬起来眼睛看着走过来望着自己动作的闻屿野。   闻屿野看他拿出来纸和笔,偏头问他:“画画?”   李溯回答他说:“写字。”又问闻屿野:“你想先写什么呢?”   闻屿野被勾起来了兴趣,他立刻回答道:“小野!”   李溯听他回答的那么利落毫不迟疑的模样,故意说道:“为什么不是想要先学写我的名字,我昨天亲你的时候你不是说最喜欢我?”   闻屿野好讲话的厉害,对着李溯笑弯一双眼:“写你。”   李溯就真的不客气的在纸上先写自己的名字,然后让闻屿野过来,他从身后握住他的手,在他写的字下面重新写了一遍。   这样的姿势使两人之间贴得极近,李溯能感觉到他弟弟削瘦的身躯下有些硌人的骨头。   他现在开始觉得他把闻屿野从研究院要回来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一点做这件事。   闻屿野在研究院过得并不好,只喝营养液能长上什么肉?三年时间字都没被教识一个,话说的也不好。   罗芩竟然还有底气跟自己叫嚣。   李溯有些走神,再次回过来神的时候发现闻屿野已经握着手中的钢笔写了半篇“李溯”的名字了,而且他的字迹看起来跟李溯第一个自己写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就像是照着李溯字迹的模板印刷出来的半篇字,李溯不由皱了一下眉,心头很突兀的划过一丝悚意。   很出色的模仿能力。   那张纸写完之后,闻屿野看着密密麻麻排满一页的“李溯”停下来了笔,然后转头看了李溯一眼。   李溯又给他换了一张纸,然后重新写了几个字,教了一下读音。   他学的很快,不用李溯做任何的重复。   李溯又再次想起来他申领闻屿野的时候罗芩跟他说过的话,她说闻屿野很聪明,动手能力很强,虽然话说的不好,但是你说的意思他都能听懂,让李溯对他的时候多一点耐心,但是不要把他当作智障,智力有缺陷,他非常的敏感。   别的不说,李溯当然清楚他的动手能力有多强,在一开始建地下室的时候,李溯曾想把他的船形床拆开运送到给他准备的卧室里,但是他高价请来的师傅竟然说这个船拆了之后,他不一定能装得回来。   倒是他的聪明和敏感,李溯还从未体会到过。   闻屿野的阅读行为发生在两个月之后,他那个时候已经认识了很多字。   在自己的卧室里或者是办公室看着屏幕中的闻屿野的时候,他省心的简直让李溯生出来一种错觉,像是领养了一只电子宠物那样,只需要给他布置好环境,定时投喂,适时安抚陪伴,他就能很好的生长。   “弄疼你了?”李溯动作停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了句:“抱歉。”   他拿着淋雨喷头给闻屿野冲洗头上的泡沫,冲洗干净之后用毛巾给他包裹住,带着人从浴室里出来,让他坐在梳妆台前,插上电吹风给闻屿野很仔细的吹头发。   浅色的柔软发丝划过指缝,李溯闻到他头发上和自己一样的香气。   闻屿野抬起来眼睛望着镜子里,站在他身后的李溯给他吹干头发之后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发梢的位置涂抹一些护发精油了。   短短两三个月里,闻屿野这一头长发就被李溯精心呵护下变得异常滑亮。   李溯将闻屿野头发的洗护工作全部完成之后,用手又在他脑后顺着抚摸了两下,手感像是滑过细腻柔软光滑的绸面,李溯对此感到很满意。   这是他最新养成的嗜好,会在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回到家里的地下室,把闻屿野从八个房间中某一间里带出来,哄着他洗个头。   又或者在给自己对家使了个什么绊子从敌手里夺得了什么,成功的在某一场权利博弈中获胜的时候,也会回来给闻屿野洗个头,摸一摸,庆祝一下。   当然,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嗜好,他认为他在照顾不爱惜自己头发,爱把头发弄得一团遭的闻屿野。 第73章   “按照他识字写字的这个学习速度,这样强的模仿能力,而且他能够听懂别人讲话,那么为什么他现到在还说不好话呢?”李溯坐在办公室的办公桌前,望着面前屏幕中闻屿野移动的身影,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说道。   躺在一旁的沙发上,胸口盖着一本书的何可解半眯着眼睛回答道:“这个据我那位已经被赶出安锡城研究院的前线人汇报,因为你弟弟在研究院刚清醒过来的第一年时,罗芩刚刚上任没多久她工作太忙,一开始的时候教说话没教太好,后来发现他说话变成这样之后有想过再纠正他,结果在那段时间闻屿路野发现他那样说话,逐渐的研究院七楼的研究员们已经都能听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他便不想再改了。这其实是一种偷懒行为,他早就会好好说话,只是不想说而已,在他情绪激动,非常愉快或者非常放松的时候,具有强烈的表达愿望的时候他就会说出一些完整的句子。”   话音刚落,李溯那边就停顿了一下,然后表情透出来一些微妙的变化。   “可是他从搬来我这里之后,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完整的话。”   两个半月的时间足够闻屿野熟悉李溯的那栋房子,李溯出门之后,家里出了院子里的大门,还有二楼的走廊尽头的一间门上了锁之外,别的地方包括李溯的卧室都是没有上锁的。   换句话来说,这些地方闻屿野都可以随意进出。   闻屿野每天走出来保温室的时间为三个小时,他第一次走出来的时候还很小心警惕,赤着脚走到庭院里的殷殷草坪上,用手抚过种的满园的郁金香花。   这段时间里他还从楼梯走上过李溯所居住的二楼,打开二楼的每一间房间但是都没有走进去,只是伸头探望过。   今天的闻屿野于起床之后目送李溯上班之后,并没有再回到地下室。   随着对环境的熟悉,他逐渐放松了警惕,一直在李溯面前维持的那份乖觉也慢慢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在李溯离开之后,偷偷学李溯的样子给自己磨了咖啡豆,给自己冲泡了一杯咖啡,显然以他现在的肠胃还并不能和喝这个,而且说不定对他的睡眠状况也会有影响。   不过咖啡的味道并不合闻屿野的心意,他被苦得皱起来脸,然后再也忍受不住那样“噗”得一口吐了出来,光洁的地板上瞬间一片咖啡渍。   他的咖啡豆磨的也过多了,冲泡的时候没有用完,于是他又把咖啡豆磨成的粉倒出来,可是那台机器他还很不会摆弄,倒出来的时候动作大了点,咖啡粉也洒到了地上。   直至此刻他都没有表现出来如何的慌乱,许是李溯不在的缘故,他可能以为他做的这一切都不会被发现。   他蹲下来,把咖啡粉推到他吐出来的咖啡液上,然后咖啡粉吸收掉那片污渍之后,他把地上的咖啡粉捧起来,到院子里,把手里的那些咖啡粉铺在了跟它颜色相近的土壤上。   他回去之后把那块地板用纸巾擦了干净,一切都整洁干净。   如果不是有监控,或许晚上回来的李溯确实是发现不了他这些小动作。   做完这些的闻屿野又回到沙发上把玩偶熊也抱到了客厅正对着庭院的落地窗前,他搂抱着那个陈旧的玩偶熊,然后偏了偏头跟它说话:“puppy,你喜欢我们的新家吗?”   他在没人的时候会跟他的玩偶熊说话!   他还从来没有跟李溯哪次说过这样长的句子。   李溯此刻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并未察觉到的不悦:“罗芩真的是很不负责任,这都是给他娇惯溺爱出来的什么臭毛病!”   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到在沙发上躺着的何可解身上,觉得他的说法很不能说服李溯:“他自己说的最喜欢我,难道说他在我面前不够放松愉悦,没有强烈的表达欲?”   何可解却并不认为这很不好理解:“他应该是很没有安全感吧,再怎么说在他那里你们也不过是刚认识两个多月的人,而且在他发情期的时候你在研究院又表现的对他那么毫不在乎,他恳求你不要走的时候你也没什么犹豫,他那时候脑子虽然说不太清醒,但是总不至于没有感觉或者对这件事没有记忆。”   何可解这时候坐起身来,目光落到窗外的某处,然后又重新收回来对上李溯的视线:“你有试过在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玻璃罩子里生活近一千天吗,他每天能够移动的步数都很少,相比起来,你给他扩建出来的地下室在他眼里应该是跟地下城堡差不多的存在吧。”   “而且,你是不是有点过于投入了,就是太把他那句最喜欢当回事了。”何可解将手中的那本书重新放回到李溯办公室的书架上:“那说不定只是对你的一种变相的讨好,怕你再把他送回研究院之类的,你们刚刚相处两个多月,你大部分之间还都不在家,他一天能见你几个小时,他现在世界观都不完整,要他现在突然就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了,对着你毫无保留的敞开心扉了,那未免也太着急,不现实了。”   “可是我们偶然在研究院撞见的那一次,他就说他要我做他的alpha……”   这样的辩解变得有些苍白无力,就好像李溯非要证明什么似的。   “虽然我知道将那次描绘成一见钟情来说更符合你心中满意的答案一点,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那一见钟情里是不是还有信息素加持的成分。”   李溯也紧跟着反驳:“不可能,我当时贴着阻隔贴,而且……”   而且什么呢,李溯突然顿住不说了,他很快的就反应过来了什么,何可解说的是对的,因为闻屿野在研究院撞上他的那一次,他开口叫李溯“puppy”是那只玩偶熊的名字。   它身上的信息素跟李溯是相同的。   李溯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屏幕画面中的闻屿野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地下室。   他走到倒数第四间门那里,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是以前闻屿野自己亲手雕刻出来的木雕,其中包括他送给李溯的那艘帆船。   那些手工艺品都摆放在展示架上,一个一个排着顺序。   闻屿野的手里拿着什么,但是他的身体遮挡住,李溯没有看清。   突然闻屿野用手臂将展示架上其中一排的木雕作品挥到了地上,然后捧起来手中抱着的一个盒子,他将里面他折的小动物都摆放了上去。   李溯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并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看着他弟弟的监控录像,他也并不知道他此前撕掉的书本折的东西都收到了哪里。   被毫不怜惜推到地上的木雕都被他用脚踢到了柜子还有房间里桌子的下面,其中就包括他曾经送给过李溯的手工帆船。   但是那艘帆船实在是太大了,没有旁的什么角落可以藏得下它。   于是闻屿野就做出来了一个让李溯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抬手拿着一个木雕,将那艘船砸烂了,然后直到那艘船的木料残骸能够推到桌子底下,他才收手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还把房间的门重新关上。   他在李溯不在家的时候,跟玩偶熊说话,尝试新的东西,做一些破坏还有掩埋。   他从来不会在李溯面前做这些事,他在李溯面前总是很乖,要如何就如何。   那是发生在他们之间,闻屿野搬进来这里之后的第一次争吵。   当晚,李溯带着极度不悦的心情回到家。   闻屿野总是能准确无误的在李溯进门时从地下室来到上面客厅的玻璃房里,等待李溯回来,迎接他。   在看到李溯表情冰冷的脸之前,他还扬着灿烂的笑容正等着他。   李溯并没有直接兴师问罪,这样反而会暴露他在一直看着闻屿野。   他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跟闻屿野来到了地下室,闻屿野以为他要检查自己的识字状况,还去兴冲冲的牵他的手,拉着他去图书室内。   李溯便由着他拉自己过去,因为闻屿野识字学习的速度很快,他把书给李溯,正扬着脸等李溯检查,然后再夸奖他。   但是李溯却合上了书本,没有进行以往的检查。   他的视线落到了以前被闻屿野破坏掉的那些空出来书本的位置,状似不经意一般:“你撕掉的纸,都用来做什么了?”   “折。”   “折的什么,在哪里,我能看看吗?”李溯的声音这个时候还很温柔,好像真的只是对他折出来的东西感到好奇。   他突然又很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一件事,罗芩的助手小丁提起来过的,闻屿野在路延宸递交了申请表的时候,送给过他一只折纸青蛙。   那个折纸青蛙被他们同意认作闻屿野准许路延宸成为他的alpha的证据。   目前为止,李溯还没有收到过闻屿野折出来的任何东西。   闻屿野听他这样问,眼睛慢慢垂下来,错开了李溯望着他的漆黑眼眸。   李溯却并不着急,继续说道:“折的应该很好吧,撕掉那么多本书,一开始的时候罗芩博士还跟我夸过你折东西很厉害,我却还没有见过呢。”   闻屿野挣扎犹豫了一瞬,最后到底是希望的到李溯的夸奖这件事占据了上风,他带着李溯来到了地下室倒数第四件间的那间房间里,让李溯参观他的折纸作品。   李溯走过去,靠近了才看见,他的纸上还写了字。   第一个是送给罗芩博士的,一只小鸟,上面用铅笔写了“罗”第二个是送给季澄的,一只兔子,第三个是一只小鹿,是送给路延宸的,李溯当然也有,是一只小熊跟闻屿野那种玩偶熊形状一样,他在上面写了puppy。   闻屿野用手捧着最后那只小熊递给李溯到了时候,李溯并没有伸手接过去。   他的手工确实出色,不管是以前做木雕,还是现在用纸折,这些折纸作品看起来都极其费功夫,造型复杂,看起来用了各种拼接和拼插装出来的造型。   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用一张纸或者是几分钟就可以完成的。   他送给李溯的东西跟那些送给旁人的一样,摆放在那里,看起来跟那些礼物也并未二别。   闻屿野对李溯的“最喜欢”到底是“最”在了哪里?闻屿野可能有很多的“最喜欢”睡前晚安吻的习惯是谁给他养成的?他也会亲罗芩的侧脸或者是那位照顾过他的助手小丁?最多的应该是还是要数他那只总寸步不离要带着的玩偶熊吧。   他的喜欢分成了这么多份,这算得上是哪门子的“最喜欢”。   眼看着李溯的目光逐渐冰冷阴沉下来,闻屿野捧着折纸小熊的手止不住一紧,他紧跟着脚步也往后退了一步。   他往后退的举动不知怎么更惹到李溯不快,他伸手抓住闻屿野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面前,用刻意放轻了的语气问他:“那架子上以前摆的东西呢?”   他好像以为他声音放轻了就可以放松闻屿野的警惕,让他整个人显得柔和,但他其实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已经多么的让闻屿野心惊。   闻屿野摇了摇头,还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中已经透露出来一些紧张。   “说话!”李溯抓着他手腕的手不由用力。   “没有,见到。”闻屿野浅色的眼睫在李溯的视线下颤动起来。   “好好给我说话!我可不惯你在罗芩那养出来的臭毛病!”李溯的音量提高了一点,紧紧盯着还在时刻想要躲开自己身前的闻屿野。   这句带有着情绪的话对着闻屿野低吼完,闻屿野望着自己似乎从未见过的李溯逐渐抿紧了嘴唇,他松开了捧着小熊的手,用力想要睁开抓着自己的李溯:“你走开!不喜欢!”小熊掉落在两人之间,散开了。 第74章   李溯把他的手腕抓的很疼,他用尽全力想要挣脱他,但是现在他跟李溯的力量悬殊还是太大了,只要李溯不想松手,他就逃脱不开,只能面对他现在完全不想面对的陌生李溯。   李溯听他对自己脱口而出那样的话,那份原本在自己面前刻意维持的乖觉再也维持不下去了的模样,怒极反笑:“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喜欢谁?”   闻屿野此刻也似乎被他的恶劣态度激起来脾气,瞪着他也不讲话,有点儿倔似的跟李溯较劲。   撒谎,不诚实,背后做一些小破坏,对李溯做很多隐瞒。   不管是作为闻屿野的alpha还是兄长,他都认为自己有权利对闻屿野行使管教之责。   “把展示架上原来摆放的东西找出来,把它们放回原来的位置。”李溯微寒的目光落到闻屿野身上。   闻屿野立刻就拒绝道:“不……”   然而这次由不得闻屿野自己选择要不要对李溯把话讲完整,他拒绝的字眼刚吐出来一个,就很快说不出来话了,一种很剧烈的恐惧感顷刻间笼罩住他,像被什么扼住喉咙,冷汗迅速冒出。   那是一种像是来自灵魂上的威压感,闻屿野还不能很好的掩藏住他对此的恐惧,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急促的喘息起来,皮肤上迅速涌上来一层薄红,他再也站不住了,身子软下来,因为李溯还未松开他,他顺着力道就软倒在了李溯身上,然后李溯任由他贴着自己的身子下滑下去。   闻屿野跌坐在地上,一只手腕还被握在李溯手里,他仰起来头望着李溯,空气中全是来自他的高阶信息素的味道,充满了他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标记他的李溯在用自己的信息素压迫他。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顺着闻屿野脸颊滑落下来的汗水,就在地板上积成一小片。   这样的感觉对于闻屿野来说太过陌生和难受了,他完全没有办法对抗这样的没由来似的惊惧感,他浅茶色的瞳孔里溢出来惶恐不安,终于跟李溯求饶示弱,很小声的求李溯:“不要…不要这样…”   他希望李溯能够把信息素收回去,他真的很难过。   李溯凝视他汗津津的脸,看他终于示弱才从喉咙里发出来一声轻哼,他也没有想真的叫闻屿野如何,眼看他已经吃到教训,才慢慢把信息素收了回来。   用信息素安抚,用信息素施压。这些属于alpha的腺体功能,没有人教过李溯,他却在闻屿野身上无师自通了这些事情。   李溯终于把握着闻屿野手腕的手松开,在他松手之后,闻屿野坐在地上,他的呼吸还不是很平稳。   李溯给他缓缓的时间,又过去了两三分钟之后,他才又开口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命令:“把展示架上的东西拿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闻屿野身子都细微的一颤,他没有再尝试跟李溯犯倔了,就跌坐在地的姿势,然后缓缓爬下,四肢着地,爬到桌子旁边用手去够他白日里踢进去的木雕,有些给他踢得太用力,进到太里面了,他只能伸着胳膊趴在地板上去够。   桌子底下,书柜下面,所有他踢进去的木雕都被重新够出来,可是别的小一点的木雕都还完好无损,只有那只大一点的做工看起来十分精妙的帆船变成一堆木料残骸。   闻屿野在李溯的监督下把那些木雕都摆放会原来的位置,木雕摆上去,他的那些折纸作品就都被挤到了一边。   那堆木料残骸也被闻屿野捧着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个不差。   闻屿野完成这一切之后,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跟李溯对视。   他看见李溯迈开步伐朝展示架走过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了,他一定发现他把那艘船砸毁了。   李溯的脚步在展示架前停下,他在那个位置停留了许久,闻屿野慢慢抬起头来看见李溯视线停留在那艘被毁掉的船上,然后伸手把那堆木料拢到了一起,用手捧了起来。   闻屿野原本有些紧张的怕他再发脾气,发现他把东西弄坏,结果李溯却不发一言的捧着那四分五裂的破船转身就要离开了。   李溯没有再理睬闻屿野,走过去的时候一脚踩在了刚才闻屿野松手掉在地上的纸折的puppy身上,原本就不太结实被摔散了的小熊用被狠狠踩上一脚。   那再怎么说也是闻屿野辛辛苦苦折的,耗费了很多时间为李溯准备的礼物,但是李溯根本毫不在意。   就好像毫不在意闻屿野的心情一样。   他的眼神出现一瞬间的空茫,像是这一脚不是踩在他折的puppy身上而是在他心脏上踩了一脚似的,胸口袭上来一阵闷疼。   被李溯毫不怜惜的用信息素压迫,又被踩坏礼物,接二连三的打击,闻屿野很无法承受这一切。   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在情绪的控制之下到展示架上随手拿了一个木雕朝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溯的后背砸了过去。   这一下被砸的结实,李溯完全没有想到他还有胆子再跟自己动手。   木雕被砸向后背,发出来一声撞击到骨肉的闷响,又跌落到李溯的脚边滚了两圈。   李溯手里还捧着被他砸坏的船,转过身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见赤着脚站在地板上的闻屿野面朝自己,手还在身后背着,李溯只是转过身拧眉看他一眼,他就看着李溯接连后退了两步。   既然刚吃了教训心里有在怕为什么还要再跟自己动手,还把手背到身后,以为这样自己就无辜了吗。   真是不知道闻屿野怎么失去记忆了还是这么能惹他生气,怕自己再待下去又要做出来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李溯停顿数秒,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站在那里的闻屿野声音冷硬的说道:“道歉!”   在李溯的这道命令之后,闻屿野抿着转过身去,好像还带着点不情不愿似的,对着展示架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提高了音量像是怕李溯听不见一样,他喊道:“对不起!”   李溯后背那一下可是被砸的不轻,说不定明天就会浮现淤青或者肿起来,这会儿都在隐隐做痛,他倒好,不跟李溯道歉,跟着那堆木雕倒是道起歉来了。   李溯这边被气得脸色都不对了,结果闻屿野道完歉之后还回过头来打量李溯的脸色,好像是想观察一下李溯满意了没。   李溯最后紧绷着一张脸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李溯把手里捧着的木船残骸放到了桌面上。   然后又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调出来地下室的录像,看见闻屿野在他走了之后并没有离开。   他走到展示架旁边,然后掀起来了自己上衣的下摆,把他做的那些折纸小动物都从被木雕挤到的边角位置里拿了出来。   他用衣服兜着他那些折纸作品走了。   他好像明白了,那里并没有摆放他的东西的位置。   他回到卧室,把那些折纸作品重新又收回到一个盒子里。   李溯想,他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拿出来了。   两人之间的冷战竟然从那天开始了。   这其实是很出乎李溯意料的事情,但是第二天一早的时候,闻屿野没有再从地下室出来,跟从二楼下来的李溯打招呼,晚上李溯回来的时候他也不再迎接他,并且他没有再问李溯讨要过晚安吻了。   在闻屿野失忆之前,他们两人之间的冷战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溯在两人的关系里属于被闻屿野缠着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闻屿野的热情惯坏了,要闻屿野哀声乞求才能愿意跟他睡在一起牵着手,早餐也要哄着求着才能张嘴咬一口。而现在的闻屿野,在冷战开始的时候,李溯才恍惚察觉到哪里不对,在他第一次拒绝跟闻屿野同床之后,闻屿野没有对他再发出过第二次的邀请。   闻屿野不再给李溯很多的心口不一的机会。 第75章   这段时间里,闻屿野谨慎的像是住在李溯房子里的租客,他很小心翼翼,在李溯回来的时候绝不出现在李溯面前。   李溯到后来竟然除了在屏幕录像里看到他之外,别的时候都很难在视线里捕捉到闻屿野的身影。   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的是在一次周末。   那是李溯难得在上午回来休息的一天,知道了他们之间出现了一点小状况的何可解也来到了他们家。   李溯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李议员心情不舒畅,那么跟着心情不舒畅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闻屿野这次没躲过去,他玩手里的东西太过专注,而且李溯在上午回来是很反常的事情。   细数起来这还是何可解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到闻屿野。   他正盘腿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手里在快速的旋转着一只魔方。   他浅色的长发垂落在身后,跟李溯冷战之后没有人再给他扎头发,头发只能在身后披散着。   何可解看到他的手指很灵活,魔方的旋转速度很快。   他其实有发现,在他跟李溯进门之后,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在落到自己身上,他甚至都没有怎么看李溯。   何可解放轻了脚步朝他走近,嘴角勾起来一个他自认为很友好的笑容,走到了闻屿野的身边。   他也蹲下来身子,靠近闻屿野,开口搭话道:“你玩魔方好像很厉害。”   然而没想到话音刚落,随着何可解动作的靠近,闻屿野突然扑倒了他,然后张嘴就咬向何可解的脖子。   何可解虽然是一位alpha,但是闻屿野到底有这么大的骨架,虽然现在变成了omega,可是他的身形完全不像是联盟内的平常omega那样,何可解又完全没防备,竟真的被闻屿野一口咬上了脖子。   何可解措不及防被咬住脖颈之后,低声叫了出声。   从二楼换完衣服下来的李溯看到这一幕,何可解的脖颈被闻屿野死死咬住不放,甚至都已经咬出了血,李溯不由瞳孔一缩,此刻又听见何可解的惨叫声,立马慌忙赶到楼下,一把揪住闻屿野的后衣领想要把他拽起来,结果没想到李溯都过来了,闻屿野却还是不松口。   李溯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他声音沉下来:“松口!”他另一只手拽着闻屿野的领子不由用力,或许是被衣领勒住的窒息感,让他最后还是松开了口。   他被李溯抓拽着后衣领从何可解身上扯起来,刚一起身,甚至都没来得急站稳喘口气,他就被李溯动作很粗暴的推甩进了客厅里的玻璃房中。   被推进玻璃房中的闻屿野目光还是死死盯着何可解,还想打开门出去,好像并不死心要攻击何可解,可是玻璃房的门被李溯锁上了,他用力在玻璃墙上拍了几下,迎来李溯冰冷警告的眼神。   “回来再找你算账!”   何可解被李溯扶起来,脖子上的伤口还是汩汩流血。   李溯说:“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他又去翻找出来医疗箱子:“先包扎一下,到医院再说。”   何可解动了一下脖子,嘴里发出来:“嘶……”得一声痛呼,又很快止住,跟李溯讲:“不用那么紧张,很小的伤口。”   李溯带何可解出门前,回头望了闻屿野的玻璃房一眼,那里已经空了,他又回到了地下室。   那天李溯到了晚上才回来,可以说是积压了一天的怒气。   按照何可解的说法,他只跟闻屿野说了那样一句话,闻屿野的攻击性行为来得简直莫名其妙,而且他此前根本没有见过何可解,还上去就往人咽喉部咬,要不是阻止的及时,还真说不准他最后会给何可解咬成什么样。   闻屿野这样的举动很容易勾起来一些李溯不好的回忆,比如回想起来那个听不懂人话的,爱用自己暴力解决问题,爱破坏的闻屿野。   他想起来以前他在学院里差点儿打死的那位教员,还有在雨夜里从墙上翻身落到自己的车前盖上逼迫自己低头道歉的画面。   不管是撒谎也好,爱毁坏东西也好,没有理由的胡乱攻击人也好,这样的有关从前的闻屿野的影子出现的苗头都不应该有。   重来一次,闻屿野必须改掉这些坏习惯。   李溯必须要把他管教得符合自己的心意。   李溯下到地下室,推开了闻屿野卧室的房门。   时间已经超过八点半,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闭着眼睛怀里搂着那只破玩偶熊。   李溯走到他的床前,看到他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知道他是在装睡。   “把眼睛睁开,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李溯望着他看似平静的眉眼开口说道。   闻屿野却还是固执的装作没有听见,李溯在此刻甚至都有在给他机会:“你为什么要咬何可解?他是我带回来的朋友,跟我一起进的门,而且他并没有做出来伤害你的行为只是跟你说了一句话你就恨不得把他咬死?”   他想听一听闻屿野的解释,又或者有别的什么理由,可以说服他。   可是没有想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闻屿野竟然翻了一个身,把怀里的玩偶熊搂紧了,背对着李溯,好像很不想面对他。   这样的举动可太能给李溯招火了,他伸手去把他怀里的玩偶熊扯了出来,闻屿野一时不察觉真的被李溯将玩偶熊从怀里扯了出来。   “作为惩罚,这只熊我没收了!”   闻屿野彻底不装睡了,从床上弹坐起来,一只手抓着玩偶熊不松。   “我的!”他好像很恼火的在跟李溯讲。   玩偶熊一只短圆的胳膊被闻屿野抓在手里,另一半身子被李溯拽着,两厢僵持不下。   李溯听他这样讲,冷笑一声:“现在不是你的了。”   两人同时不不留余力的用力朝自己的方向抓拽puppy。   那毕竟是一只已经十分陈旧的玩偶熊,它的毛茸茸的身体经过反复的洗涤与暴晒现今并不如何的牢固,被他们两人这么用力一拉扯,连三秒都没能挺过去,puppy的身体就随着“哧啦”一声,裂成了两半。   裂成的两半并不均匀puppy大半个身子都还攥在李溯手里,闻屿野手里只剩下玩偶熊的一只短圆的胳膊。   裂开的玩偶熊吐出来很多的棉花掉落到地面上。   闻屿野瞬间睁大了眼睛,有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是完全没有办法做出来任何反应的,那是罗芩博士送给他的,从他第一次发情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puppy。   他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然后微微张开嘴唇,头很僵硬的缓缓低下,视线落在李溯手里的puppy的裸露着棉花的半截身子上,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无法接受的轻声喃喃出声:“puppy……”   李溯此刻完全没有破坏掉别人心爱的东西的自觉,甚至他潜意识里已经看闻屿野怀里的这只罗芩松的puppy不顺眼了许久。   如果不是这只沾染了他的信息素的玩偶熊一直待在闻屿野身边,或许闻屿野早就粘他粘的不行了,根本也不至于发展到跟他冷战的地步。   可是跟一只玩偶熊较劲可太跌份了,李溯才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   “看我做什么?如果不是你不撒手,也不会把它扯烂。”李溯冷着面孔,终于松开了手,手中的puppy的身子就像是一块破布那样被丢到了地面上。   这画面着实给闻屿野刺激的不轻,他的眼圈瞬间都红了,用一种极其怄火的目光死死盯着李溯。   他对着李溯讲出来他这三年以来能够讲出来的最恶毒的话。   “坏的,不喜欢的,令人厌恶的……”   他用这些词来评价李溯,从前望着李溯眼中的崇拜与热烈的向往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肉眼可见的憎恶。   李溯原本冰冷的目光里彻底褪去强作的冷静,那种被夺走了什么似的怒意瞬间侵占了他整个胸腔,而闻屿野此刻却还没有住嘴,他用他学到过的所有的负面词汇来评价李溯。   在闻屿野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溯瞬间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他一个用力就直接把闻屿野半坐起来的身子掼到了木质的床头上。   闻屿野的整个下半张脸都被李溯的手捂住,李溯此刻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用了多狠的劲,闻屿野的脸颊都被他的手指用力按压的很疼,他双手抬起来攥住李溯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扒拉下来。   “唔……”可是无论闻屿野用了多大的力气,他还是不能撼动李溯如同铁箍般的手掌,他的身后就是床头,退无可退的境地。   而哪怕李溯此刻已经捂住了闻屿野的嘴,已经听不到这张嘴里再吐出来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但他还是没有消气愿意放过闻屿野,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凑近了他:“坏的?讨厌我?”   “自己做错了事还不好好认错反省接受后果,还敢在这里跟我发脾气!?”李溯继续质问他,声音里不带有丝毫的温度那般:“你不是很凶吗?把何可解咬成那样,既然这么讨厌我,你也来张嘴咬我啊!”他的手掌卡在闻屿野的脸上下移,虎口就卡在闻屿野的嘴唇上,他一用力闻屿野的嘴唇就被撬开。   闻屿野的嘴唇被迫张开,唇齿之间是李溯粗暴卡进来的手。   闻屿野挣扎的更剧烈了,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起来,喉咙里发出来模糊不清的字眼:“唔…嗯…唔…”   他的手指在李溯的小臂上抓出来红痕,可是如果李溯不愿意松手他句只能这样半含着他的虎口。   “咬啊!”李溯音量提高,冷酷又严厉,透出来许多无情和让闻屿野害怕的怒意:“你不是爱咬人吗,现在让你咬你怎么不敢了!?”   在这一句之后,闻屿野挣动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他急促喘息扑出来的热气扑在李溯的手心。   很大颗的一滴透明的液体从闻屿野浅茶色的瞳孔中流淌出来,砸到了李溯手上。   李溯莫名被烫了一下似的,整个人愣怔住一瞬。   不是吧,骗人的吧,他哭了?闻屿野哭了?   他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抬起来眼睛望着闻屿野的脸,想要再三确认一下一样,结果看见更多的眼泪从闻屿野的眼睛里流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过他的手。   李溯终于把手从闻屿野脸上松开了。   很明显的几个红色指印印在他的侧脸上。   怎么回事?是弄疼他了,还是因为把他的puppy扯烂了,还是因为训斥他了……   李溯看着闻屿野在哭,一时间也失去了反应,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   在他的举动与神情暴露出来一些无措之前,他弯下腰把地上的puppy的残躯收拾干净拿走,迅速离开了闻屿野的房间。   李溯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呆坐了几秒。   脑子里又在想,闻屿野怎么能够这样,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掉眼泪,明明是他先做错了事情,又不是他故意要欺负他。   闻屿野以前仗着自己alpha身份欺负李溯的时候李溯从来都没用用眼泪拿来当武器来换取闻屿野的让步。   但是闻屿野怎么能用,这让李溯觉得他很犯规。   无端心神不宁的李溯再次打开了电脑屏幕,调出来地下室的录像视频。   他看见闻屿野在他离开之后下来床,似乎是想从地上再找到puppy残留的影子,但是奈何李溯收拾的太干净了,甚至连掉出来的棉花团都一并捡走了。   做这一切的闻屿野还在哭,好像难过极了的模样,在地上苦寻无果之后,他来到自己床头柜前,抽出来最下面的抽屉,然后扯出来了一件李溯的衬衫。   然后他把自己的薄被掀开,把那件衬衫平铺在了床的中间位置,他又重新躺回床上,盖上了薄被。   他用力蜷缩自己,好像想睡在衬衫上,让自己的身体最大面积的接触到那件衬衫,但是他的身量对于那件衬衫来说还是太大了,他只能有一半的身体躺在上面。   他竟然在李溯不知道的时候去李溯的卧室里偷出来了一件李溯穿过的衬衫。   好像有很严重的信息素依赖。   不知道这是否跟在研究院从未在发情期得到alpha信息素注入腺体有关。   都是罗芩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原本送去的信息素提纯液就是让她直接注射入闻屿野的腺体的,结果她为了让闻屿野摆脱S级别的信息素控制,硬是不给他注射,只给他洒了信息素的玩偶熊让他挺过发情期。   时间已经超过八点半了。   可是闻屿野没有睡,还在一直哭,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他哭的时候喉咙里几乎不发出声音,哭得很压抑,只有细微的抽泣声。   你能看到他薄毯下不断抽动的肩膀,他把被子拉到上面盖住他的口鼻,只露出来一双流泪流到通红的眼睛。   再过了一会,他连眼睛也盖上了。   他好像即使没人看见,他自己一个人哭,也会觉得很难为情。   十多分钟之后,抽泣的声音渐弱,被子下面的起伏也趋于平缓,看起来好像是困了,哭着睡着了。   这毕竟已经很超出他平时睡觉的时间点了,而且情绪波动大,会更觉得疲惫了。   眼看着他被子蒙着头已经没了动静,李溯抬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闻屿野卧室的室温调高了一些。   十分钟过去,闻屿野热得泛红的一张脸从被子下面钻了出来。   看见他露出来头之后,李溯才又把他卧室的温度调回去。   李溯此刻才将视线从他弟弟沉睡的脸庞上移开,他抬起来自己的手,发现好像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但并非是面目全非又或者是无迹可寻的程度。   比如,今天闻屿野气愤成这样,李溯把手卡在他的嘴里,他也没有真的咬李溯,做出来伤害李溯的事情,李溯的手上只沾上了闻屿野的一点口水,这会儿也干了,变得了无痕迹。   李溯这样对他,他却连轻轻咬李溯一下都没有。   而李溯,把闻屿野惹哭,离开的时候背影中的落荒而逃已经再明显不过,可是怀着那样有些慌乱的心情,他还是拿走了puppy,连一团棉花都没有给闻屿野剩下。 第76章   “就是因为在昨天晚上我们俩发生争执的时候,扯烂了他的……”李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思考了一下措辞:“扯烂了他的安抚巾,他就哭了。”   难以置信,而且哭了得有十几分钟。   “他这样难道不是很幼稚吗?”李溯说出来这样掐头去尾事实情况跟何可解。   何可解的脖颈上裹着一圈纱布,听李溯这样说觉得好笑:“你扯人家安抚巾,你不幼稚。”   说完这句停下来正在翻看文件的手,视线落到了紧蹙着眉头还盯看着屏幕的李溯。   何可解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不管是你弟弟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我跟他都从来没有接触过,昨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如果你没有天天跟他灌输我是一个大恶人之类的话,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这个问题昨天李溯也问了闻屿野,也有给他机会辩解,但是闻屿野对他态度很不配合。   李溯一开始的时候也有疑问,但是却并不是如何想不通的程度。毕竟以前的闻屿野做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反常事才是常态,现在的闻屿野可能是因为还什么都不懂,没有以前那么过分难管教,但是已经隐隐有了以前那副作态的苗头了,李溯只是微微出手管教,他竟然就在李溯面前掉眼泪。   “我们最近关系处得不好,或许他是在迁怒你也说不定,别的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了。”李溯讲出来一个不算太牵强的缘由。   “最近关系处得不好你干嘛还要跟他计较昨天的事情,还真的晚上回去找他麻烦。”何可解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只觉得李溯在处理他弟弟的事情上,行事作风跟他在工作中的游刃有余,行事果断,完全相反。   何可解回忆起来昨天从进入到李溯家之后,闻屿野对他的种种反应,心里越发觉得不是很对劲,以他日常敏锐谨慎的个性,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闻屿野在这天早上醒来之后眼睛酸涩,走到卫生间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微微肿胀的双眼,不过要说最明显的还是他侧脸上泛着淤青的几个指印。   他很快就垂下来眼皮不再望向镜子里了。   虽然昨天睡觉的时间点超出了他以往的时间,可是养成的生物钟还是早早的把他叫醒了。   洗漱完成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闻屿野坐在自己的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片刻,他微微偏了偏头望向自己的床头,那是昨天李溯来找他麻烦时候的地方。   他回忆起他来之前罗芩跟自己讲的话,她告诉自己要听李溯的话,表现乖一点,他就会对自己好。   可是他现在明白了,睿智非常的罗芩博士讲的不是都是对的。   回想起来李溯昨天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任何一点温情的成分,冰冷审视阴沉,他甚至连实验大厅里的某一位研究员望着自己的目光温柔都没有。   可是不是他先不乖,是李溯先对他不好。   而且他还带别的alpha来看自己,好像是他的表现没有让李溯满意,李溯想要把他送给别人了。   在床上呆坐着的闻屿野缓慢的起身,然后来到了影音室内,影音室左侧有有一块挂墙式的显示屏幕,上面的界面显示是一台电话。   这东西闻屿野以前在图书里见过,他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盯着电话上的数字看了一会。   他最后抬手在屏幕上敲出来一串数字,然后拨打了出去。   那还是闻屿野第一次使用电话。   电话接通了。   闻屿野语气有些急促的叫了一声:“博士……”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着急,对着电话情绪激动的模样:“回去…回去。”   电话那边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   闻屿野再次急切的重复:“回去…不要…不要这里…”   可是电话那边仍旧许久没有传来声音,过了几秒钟,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闻屿野对着被挂断的电话愣了一瞬,他并不是很容易放弃的人,于是又开始拨打刚才那串数字。   可是接连好几次,电话那边只是接起来却并没有人说话。   为什么没有人说话,难道是打错了吗,可是闻屿野的记忆里很好,他又很确定他打的是罗芩的号码。   李溯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持续震动起来。   闻屿野终于开始动摇怀疑自己,他改变了尾号的一个数字。   可是他并不知道,无论他在家里地下室的那台电话里拨打出来什么号码,那台电话永远只能拨通李溯一个人的。   电话打到第七个,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李溯对闻屿野那套重复的说辞回应了冰冷的两个字:“闭嘴。”   闻屿野听到李溯的声音之后,先是退后了一步,他的眼睛看着屏幕中显示的那个红色的卡通电话,咽了一口口水之后,他又再次拨打刚刚被挂掉的电话。   他鼓起来勇气一样讲:“不要…不要你,要跟…博士…跟博士讲话。”   李溯目光沉下来,静默了一会儿,就在闻屿野以为他又把自己电话挂了的时候,听到了李溯仿佛大发慈悲一样的松了口。   他说:“好,我让你跟罗芩讲话。”   他用另一只手机跟拨通了罗芩的号码,让另一旁的闻屿野听着。   数秒过去,电话接通,罗芩的声音终于从对面传来:“喂。”   李溯开口说道:“罗芩博士,小野吵着要跟你讲话,耽误您一些时间了。”   他话讲的好像很彬彬有礼,罗芩那边却在他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好,不耽误。”   闻屿野这边听到了罗芩的声音,身子都控制不住靠近了发出声音的扩音孔:“博士!博士!”他终于偿愿般的激动又急切不已:“想你…要回去!不要这里!”   可是没想到的是,罗芩博士听到闻屿野说要回来,却用一种很严厉的语气说道:“小野!不要任性!懂事一点。”   闻屿野一时间还没有消化好罗芩的话,嘴里又叫了一声:“博士……”只是声音低软了一些。   罗芩却没有停下来:“小野,既然你已经选择了他做你的alpha就不能再反悔,你要为你自己做出来的决定负责,好好听话。”说到这里,罗芩顿了顿又继续:“不要惹你的alpha生气。”   罗芩好像变了一个人,说出来一些闻屿野不可置信的话。   他的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表达能力在此刻变得更加糟糕。   他眼睛睁大望着扩音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连罗芩也不要自己。   闻屿野酸胀的眼睛再次开始微微发红。   他再听不见李溯跟罗芩那些客套礼貌的寒暄,听到那头跟罗芩的跟通话结束,有些失魂落魄的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影音室。   闻屿野没有按照他日常的生活轨迹去图书室内,反而去了一楼客厅,但是客厅里的玻璃房被李溯锁上了,他根本出不去。   李溯看见他趴在玻璃墙上,眼睛呆楞的望着客厅沙发旁的某处。   那是客厅的垃圾桶,里面躺着露出来半截的puppy的残躯。   李溯昨天把它捡走之后,上来顺手扔进去的。   李溯看到了他弟弟脸上昨天被他按压出来的指痕,他昨天并不觉得的自己有如何用力,没有想到闻屿野的脸上就这样起了青。   脸上带着淤青趴在玻璃上望着垃圾桶里的puppy的眼神让一向冷心冷肺的李溯也不由觉得有些心软,他一度以为红着眼睛的闻屿野又要掉眼泪。   此刻心里开始有些懊悔,昨天应该把那只破玩偶熊丢远一点。   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按照他的性格,他会用东西把玻璃墙给砸碎吗,去垃圾桶里捡出来puppy,然后趁李溯不在家,干脆带着puppy离开这个他讨厌的地方?   可是闻屿野没有攻击砸碎他的玻璃房,在墙上趴了会儿之后他就转身又回到地下室了。   李溯心里想,好吧,罗芩也还算把他养得有些可取之处。   影音室是闻屿野不怎么爱呆的房间,李溯给他装的超大屏幕他并没有使用过。   闻屿野捣弄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开关,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好像吓了他一跳,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画面上开始自动播放起来一些新上映的剧集。   闻屿野站在那里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嘴里突然说:“不喜欢。”   于是李溯远程给他换了一个节目。   “不喜欢。”   “不喜欢。”   “……”   一连换了十几个节目,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动物世界。   在这样阳光明媚的一天,在安锡城事务管理中心的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位高权重的李议员因为弟弟找到了符合心意的电视节目,觉得有阻止到他的离家行动。   并且希望动物世界足够精彩,可以安慰到伤心欲绝的闻屿野。 第77章   研究院正在下楼梯的罗芩挂掉李溯打过来的电话之后,跟在她身后的小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博士……”   小丁听到罗芩博士跟小野讲得话,一脸的苦恼纠结,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博士,为什么不让闻屿野回来呢,他如果在院长那里过得很好的话就不会吵着要回来的。”   罗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我现在说要去接他回来,然后呢,三个月以后呢,他下次发情期再来的时候再去请李溯来?你以为那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吗,他既然当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应该承担后果,他越是惹李溯,才在李溯手里越不好过。”   “可是……”   罗芩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然后将手机塞进口袋,打断小丁的话:“够了,不要再说了。”   她自己这样讲,面无表情一张脸,却在接下来一脚踏空了阶梯,她身子整个往前倾倒。   小丁慌里慌张赶紧去扶住她的胳膊:“博士!小心!”   罗芩挂掉电话之后的心绪不宁再也无法掩饰,她缓缓闭了闭眼睛,然后说:“下面的会议你去通知,往后推二十分钟再开。”   她扶着小丁的胳膊站稳了。   小丁低头应了一声:“是。”   就在小丁要去发送通知的时候,罗芩却又再次叫住了他:“去拟一份小野以前的身体检测报告,给李溯发过去,要求他每半年带小野回来研究院做一次身体检查。”   小丁知道罗芩博士到底还是心里放心不下。   下午在罗芩博士过目后检测报告给李议员发了过去包括罗芩提出来的要求,检测报告上深刻显示了闻屿野至少半年要做一次身体检查的必要性。   但是罗芩提出来的要求很快就被李溯有礼貌的驳回了。   他告知罗芩,他会有更专业的团队接手闻屿野的身体检查的工作,不劳罗芩博士挂心。   忙到了晚上的李溯发现了一件事。   闻屿野并没有被动物世界哄好,而且他看起来心情郁闷,好像还在跟李溯闹脾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录像视频上显示出来,李溯早上离开的时候给他放在客厅玻璃房里的营养液一瓶都没少。   他竟然已经开始绝食了。   他的弟弟虽然现在变得话少了许多,但是并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在他醒来之后鲜少有安静待在哪里不动的情况。   可是今天,李溯发现他一直在影音室没有离开。   影音室内李溯有在里面放了很舒适宽大的沙发,可是闻屿野坐在地上。   或许是前夜睡眠不足的原因,他并没有看太久就睡着了。   他的脑袋放在身后的沙发上,就那样以一个不太舒适的姿势陷入沉睡。   没过多久,他就在身子不由自主动了一下的时候,脑袋从沙发上滑了下来,他猛地像是身体失重落空似的惊醒过来。   在他醒来之后还是没有走出这间房间,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平常进食的点。   他不再好好照顾自己了。   于是也不能像电子宠物那样让李溯省心了,闻屿野再次变成了麻烦弟弟。   可是这“麻烦”并不同以往的“麻烦”。   以前的闻屿野总是性格顽劣,行为幼稚,爱对着李溯说出来一些蠢话,做一些蠢事。   那时候李溯没少训斥责备嘲讽他,可是他还是依然亲近李溯,像是从来不会被李溯伤害一样,李溯在他那里永远有特权。   这并不难以理解,闻屿野十四岁来到他家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粗鲁无理,后来提前分化之后进入学院,也因为性格原因没有同伴愿意跟他走近,那时候总惹事的闻屿野只有对他没有好脸色的李溯跟在他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当然会更加依赖李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闻屿野苏醒过来之后得到了太多人很好的温情关爱。   而李溯凭着一张样貌出出众的脸和时不时冒出来的微弱的怜悯已经没有办法让他在闻屿野心里依然占据优势地位。   他竟然会想要离开李溯,回到研究院那不过三十平米什么都没有的玻璃房里,不想要住李溯给他砸了重金扩建出来的大房子。   罗芩博士不要他回去之后,他就连饭也不吃了。   李溯并不是很轻易会做妥协的人,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他什么都没有的可怜弟弟,而且还是自己的omega的话,那么他也不是绝对不可以宽容一次。   他想,他或许应该做点什么来挽回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晚上,司机开车送李溯回去的路上李溯接到了何可解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   何可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李溯,我今天下午的时候翻看了一下有关闻屿野在研究院这三年的资料,发现了一件事情。”   李溯不由蹙眉:“什么事?”如果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的话,何可解不会特意还来跟自己打个电话说。   何可解开口道:“就是一开始的时候,研究院为闻屿野伴侣筛选的事做准备的最初,有关伴侣筛选的流程不是我们后来了解的那样,他们非常尊重闻屿野的个人意见,于是第一步就是让来申请的alpha先跟闻屿野相处,见面时间为二十分钟,只有闻屿野点头了,后面才会提交给罗芩他们再评估,跟后来的顺序完全相反。”   何可解说到这里忍不住停顿了一下:“而为什么流程后来会颠倒过来呢。”他开口继续说:“因为伴侣筛选刚开始不到一个周就出了事,当时罗芩也刚好去外面开一个会议,有位灯塔高层的儿子买通了研究院的主任,插队进去了,他进去之后跟闻屿野见了面,闻屿野并不钟意他,他竟然恼羞成怒当场就要强制标记闻屿野,外面的人一看要出事,赶紧打开了闻屿野房间的麻醉喷雾,但是闻屿野也不知道是以前被喷多了还是如何,有了抗性,结果就是那位alpha标记没标成反被闻屿野还回来,把脖子咬了个稀烂。”   “这件事当时闹得可不小,那位高层还带着自己儿子来研究院要说法,罗芩回来之后不仅让保安把他们赶了出去,连同着那位主任也被开了,这件事说到底不太光彩,后来也被压下去了。”   何可解说到这里有些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两声:“所以说你弟弟攻击我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不再愿意再见什么alpha,所以后来见的alpha都很少,而且罗芩筛选很严苛,导致最后挑不出来什么人,只能内定路延宸,路延宸经常去看闻屿野,闻屿野对他是不抗拒的,但是对别的alpha就不一定了。”   何可解一口气说完这这么一段话之后,李溯这边沉默了好久,原来昨天闻屿野是以为何可解是他带回去跟他相亲的alpha!?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李溯吐出来一口气,心里好像还是很难消化何可解所说的这些事情。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何可解语气无奈:“我收到这份资料的时候第一时间放在你办公室的桌面上了,只不过你没有打开看过。”   那时候的李溯还没有在研究院撞见闻屿野,对闻屿野所有的事情都表现的漠不关心,好像闻屿野只要活着就行了。 第78章   76   李溯手里攥紧了手机,眉目间一片阴沉,只要一想到他的弟弟在研究院的那间玻璃房里跟许多个alpha单独相处过,或许那些alpha为了讨得他的欢心也会释放出来一些安抚性的信息素看他排斥不排斥,闻屿野的身上或许在李溯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沾染上过很多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   何可解看他沉默了许久不说话,以为他是陷入了错怪了他弟弟的自责里,他完全不知道李溯的思绪又飘向了哪里。   何可解忍不住出声说道:“或者你可以试着安抚他一下,周末多陪陪他,态度对他好一点,多夸奖鼓励他,听说他很喜欢这个。”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何可解不由将手机从耳旁拿开确认了一下李溯是不是已经挂掉了他的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久久不出声的李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没有接何可解上一句的话,只吩咐道:“明天一早,把研究院里有关闻屿野伴侣筛选的申请人员表全部拿来放到我办公室。”   说完这句,李溯利落的挂掉了电话。   此刻司机正开着车路过了一家商场,这里的位置地处商业街,一片霓虹闪烁,坐在车里的李溯被迎面而来的一辆车的车灯晃了一下眼睛。   手机在手指间来回转了三圈,最后落回李溯的口袋。   他突然出声:“掉头,去商场。”   李溯在商场的三楼发现了一家卖玩偶的店,进去之后一位女销售员很热情的迎了上来。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购买什么类型的玩偶呢?”   李溯的视线在店里摆满的玩偶墙上瞥了一眼,然后回答说:“小熊。”他发现那面玩偶墙上并没有小熊的影子。   “这个抱歉先生,我们店里的小熊今天已经卖完了最早明天上午会有补货,如果您不介意或者有些着急想买的话,我们店里还有稍微大一些的玩偶熊可以选择。”   女店员的眼神是不是飘向李溯的脸,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微弱,到最后说完,脸上还莫名其妙的有些发红。   这么忙的李溯当然没有时间明天上午再来跑一趟,寡着一张脸对着自己面前看起来有些无措的女店员问道:“那稍微大一点的熊在哪里?”   等女店员领着李溯来到店里面,看着那只横躺着占据了整个最下方货架的大熊的时候,李溯不由蹙眉问道:“这叫稍微大一点?”   那位给李溯介绍玩偶熊的女店员头低了下去,涨红了一张脸。   不过最后李溯还是微微吐出来一口气,然后说了句:“算了。”   两米长的大熊在车后箱塞不下只能跟李溯挤在后排,李溯冷着一张脸,被挤到了后排椅座的边角处。   更别提他扛着熊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有多招人眼目。   坐上车之后,车行驶了十来分钟,李溯到了家,司机还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试探性的开口   用不用帮李溯把熊拿回家,被李溯婉拒了。   司机一言难尽的看着李溯拖着熊走进了别墅,回去的时候不由在心里感叹,没有想到面冷心硬的李议员其实背地里也有一颗柔软的心。   李溯拖着熊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到了地下室的时候干脆用胳膊夹着大熊的脑袋一路拖着它来到了影音室。   听到动静的闻屿野先是转头看了李溯进来的身影一眼,又飞快的转过头去。   闻屿野的头发散乱在背后,他跪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沙发上,总归看起来不是一个很舒适的姿势。   他看见李溯进来了,虽然只给李溯留了一个后脑勺,可是身子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绷紧了。   李溯把大熊放在墙边,朝闻屿野走过去,闻屿野看他过来,甚至还往旁边又挪了挪,好像很讨厌李溯,不想面对他一样。   李溯又绕到他侧脸过去的那一面,非要跟不想跟他对上面的闻屿野讲话。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东西?在跟我怄气吗?”李溯声音放轻了好多,眼睛看着闻屿野脸上的发青的指痕,脸又凑近他:“对不起好不好?是我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   闻屿野终于愿意抬起来眼睛看李溯,好像还是很不信任他,浅色的瞳孔里映出来李溯的影子,   他开口跟李溯讲话:“好疼。”   李溯的神色不由收敛起来:“哪里好疼?”   闻屿野突然动作抓起来李溯的手,然后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的位置,他清澈的目光望着李溯:“你讲的话,让这里好疼。”   李溯愣怔了一瞬,恍惚间仿佛是手握住了一颗温热又脆弱的心脏,讲一句重话都会让这里疼的瑟缩起来。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李溯对着他很轻易的说出来这样像是保证的话,他不假思索,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说的太快了,又这么风轻云淡,让闻屿野觉得他不是很有诚意。   他将目光从李溯那张让他注意力不太集中的脸上移开:“真的?”   李溯这时候站起身来,像是为了重新取得闻屿野的信任,语气放得很柔和:“当然是真的,为了道歉,我还为你又买回来了一只熊,算是我赔偿你那天被撕坏的玩偶熊。”   李溯走过去把那只大熊从墙边揪着耳朵拽到了闻屿野身前。   闻屿野可能是根本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熊过,刚才李溯带着进门的时候没有细看,这会儿被拉到眼前了,嘴里不由自主的就发出来了一声惊呼:“好厉害。”   “当然。”李溯的下巴微微扬了一点,有又握着闻屿野的手放到了毛茸茸的熊身上:“你摸摸看,比你以前的那只更大,皮毛柔软,毛色靓丽。”   这只熊看起来营养过剩,过分强壮,毛色在灯光的照耀下都隐隐有些反光。   闻屿野用手摸了两把,手感果然很好。   李溯看他神情专注的在打量那只熊,看着他侧脸的指痕,凑上去很轻的亲了亲。   “不要离开这里,也不要跟我生气了好吗?”   他就这样靠近的姿势把闻屿野揽进了怀里,闻屿野原本梗着的脖子缓缓放松了,最后把下巴放在了李溯的肩膀上。   李溯感觉到他轻微点头的动作,然后又听见他小声在自己耳边说:“谢谢你,puppy。   虽然李溯已经教过闻屿野写自己的名字,他却从来没有叫过李溯的名字,很吝啬跟李溯讲完整的句子,还在这个时候还依然叫李溯puppy。   李溯对这样的叫法感到极其不快,但是闻屿野虽然好哄,闹起来脾气还是依然让李溯觉得很麻烦,会耽误李溯的时间。   李溯的时间一向是很宝贵。   “不要叫我puppy。”李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透露出来反感的情绪。   “叫什么?”   李溯的神情微动:“或许你可以叫我哥哥。”   闻屿野在李溯面前向来是很好讲话,他回答说:“好的,puppy哥哥。”   李溯:“……” 第79章   李溯接过来闻屿野递过来的喝空了的营养液瓶,走到垃圾桶旁边丢下。   时间已经快要到闻屿野休息的时间点,他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底下很大只的熊。   回到自己房间的闻屿野从柜子里拿出来干净的衣服,去了浴室。   等他洗澡换了衣服出来,竟然看见李溯正在推开他卧室的门。   闻屿野一看见他进来瞳孔骤然一缩,动作飞快的扑到了床上去,一把从床上扯下来一团白色的什么,慌忙推到了床底下。   李溯直觉认为是那件他偷藏的自己的衬衫。   他们的之间的关系稍作缓和,李溯现在并没有想要跟他计较的意思。   于是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只当作没有发现闻屿野这么大的动作。   闻屿野信息素依赖这么严重,他偷来的那件衬衫上所沾染的李溯的信息素的味道会越来越淡,或许他很快就会需要再去偷一件自己的别的什么衣物。   李溯虽然衣物并不少经得起他偷,但是这总归不是什么良好的习惯。   李溯走到了闻屿野的床旁边,闻屿野贴着床站,眼睛有些紧张的望着李溯。   李溯回想起来何可解的话,试图拉进关系,想到他提起来的闻屿野很爱听夸奖,就思索着一些可以夸奖他的地方。   这可太难为素来挑剔的李溯了,他的视线来回飘荡了得有三分钟,才艰难的憋出来一句:“你把每个被角都照顾的很好。”   闻屿野的那床被子被他叠得很整齐,对折起来沿着床边,严丝合缝,边角整齐。   结果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也能糊弄住他,闻屿野站在那里,眼睛里的警惕消散了一些,然后不动声色的悄悄挺了挺胸脯,他走过去又把被子有些轻微皱痕的地方抻了抻。   把被子抻好了之后,他掀开了被子,然后跟李溯说:“我要睡觉了。”   李溯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八点半。   闻屿野躺进了被窝,李溯走到了门口,他的步履缓慢的有些出奇了,但是闻屿野并没有注意到。   而此刻李溯心里在想,或许纠正闻屿野偷他衣物的最好方法就是他们睡在一起。   没办法,既然他已经接手了他的弟弟,弟弟现在又什么都不懂,那么李溯就应该对他的行为负责。   可是为什么有这样严重的信息素依赖,李溯也已经来到了他的卧室,现在都已经走到门口了,闻屿野却还是没有挽留他。   门把已经被旋开了一半,李溯垂下来眼睫,终于转过头来问躺进被窝的闻屿野:“你不邀请我留下来吗?”   闻屿野已经来到李溯这里几个月了,直到此时两人才终于躺到一张床上。   两人规规矩矩的平躺在那张大床上,中间的被子陷下去一道缝,两个人谁也不碰着挨着谁。   李溯是完全没有办法在这么早的时间入眠的,他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时间又过去了十多分钟,李溯开始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双温热的手攀上了他的胳膊,紧接着闻屿野的身子就贴了过来,他搂住了李溯的一只胳膊。   他刚才好像是在等待李溯睡着,然后才敢凑过来。   生物钟在八点半的闻屿野又多坚持了十分钟,这会儿搂上胳膊了,一分钟都不到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李溯起来的时间要比闻屿野早很多,他尽量放轻了手脚,但是起床的时候好像还是把闻屿野吵醒了。   李溯要出门的时候走到了玄关处,听到了闻屿野从地下室上来的声音。   闻屿野上来之后,隔着玻璃望着李溯,李溯回望过去,他就又很快移开。   裂缝产生之后再去修补的过程确实是有些缓慢,李溯此时不得不多拿出来一些耐心。   他走到了玻璃房前把玻璃房门按开,然后站到闻屿野面前:“我要走了,晚上才回来,你要亲亲我吗?”   闻屿野看着李溯,突然摇头说道:“害怕…害怕…会生气。”   “不生气,你想亲就亲吧。”李溯用很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闻屿野于是凑过去亲了李溯的脸颊,亲完之后又问:“再抱,一下?”   李溯:“嗯。”他站在那里让闻屿野抱过来,他还听到闻屿野趴在他颈窝吸了吸鼻子。   等在门口的司机发现李溯比以往迟了一些。   李溯坐到车上的时候打开手里的电脑,看见录像视频中闻屿野踏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地下室,好像心情很好一样。   李溯只是在早晨牺牲掉五分钟的时间,却可以让闻屿野心情愉悦好久,他弟弟不懂事了一些,但是又意外的好哄,又很容易满足。   让闻屿野保持心情愉悦,他就会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也会慢慢变得健康,这才是李溯避免麻麻烦的最佳方法。   办公室里。   李溯一边翻看着何可解放在自己桌面上的闻屿野伴侣筛选的申请表,一边嘴里不住发出阵阵冷笑和嘲讽。   单薄的纸页被他翻得啪啪作响。   “季澄?可笑,他一个omega来凑什么热闹?”   “路延宸,就他贯会做假好人……”   “刘祺,就是他想要强制标记闻屿野?不知死活的东西……”   “……”   何可解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都快听不下去了,他走到李溯的办公桌前,抬手按在了那沓看起来很厚的申请表上,对李溯说:“你差不多一点。”   李溯蹙眉去拿掉了何可解的手。   何可解这时候眼神一瞥,突然看见屏幕里闻屿野正盘腿坐在地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他的左手正捏着右手的食指,食指的指腹被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何可解指着屏幕对李溯说:“你弟弟好像受伤了。”   李溯的视线终于从那沓申请表上移开,看见闻屿野的手指果然冒出了血珠。   他应该是翻书的时候动作太快不小心被新书的边页划伤了,虽然流血了,但是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伤口。   可是很快,闻屿野跑到了影音室,拨通了李溯的电话。   李溯的手机只震动了一下就被他接起来:“喂。”   “受伤,手,好疼。”   只是跑到影音室说句话的功夫,闻屿野指腹上的冒出来的血就要凝结了。   李溯看着屏幕说:“你去二楼我的卧室里,床头柜倒数第一的那个抽屉里拿出来医药箱,里面有一管白色的药膏,你挤出来一点,用棉签涂抹到你的伤口上。”   挂掉电话以后,闻屿野把李溯所说的话完成的很好。   然而让李溯没有想到的是,闻屿野从此不管哪里磕着碰着了,他都会去跑到二楼拿出来那管白色的药膏给自己小心的涂抹。   可把自己金贵坏了。   这还不说,李溯为了缓解他自己在家的寂寞,又综合了闻屿野生活环境的考虑,于是给他买了一缸金鱼。   闻屿野每天按时给金鱼投喂鱼粮,一开始的时候经常因为好奇用手去抓碰金鱼,被李溯发现制止了几次之后才没有再这样做。   可是某天李溯回去之后发现,鱼缸外的一只大脑袋金鱼被单独放在一张白色棉巾纸上,身上还盖着一小方块纱布。   李溯拧着眉头掀开了金鱼身上的纱布,看见了金鱼的腹部被挤了一大坨药膏。   闻屿野过来发现了李溯的动作,慌忙把李溯手里的纱布又给金鱼盖回原来的位置。   李溯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这只金色的金鱼受伤了,不知道为什么,鱼缸里那只黑色的老是咬它。”闻屿野去给李溯指了指那只正在鱼缸里大摇大摆甩着漂亮尾巴的黑色金鱼。   闻屿野又说:“我在给他治疗。”   这让李溯不得不在那只金鱼在温室里发臭之前把它丢掉,可是他认为闻屿野还没有能力能够很好的处理自己亲手养的宠物死亡的情绪,于是为了避免被闻屿野发现,李溯只能白忙之中抽出来时间,在闻屿野午睡的时间段里回到家中把那只死掉的已经隐约发臭的金鱼处理掉,再在鱼缸中投入一只跟原先那只金色金鱼身量差不多大小的金鱼。   后来闻屿野趴在鱼缸前眼睛望着里面的金鱼,视线落到金色的那只身上,嘴里惊讶道:“经过我的治疗之后,没想到不仅伤口长好了还吃胖了一些呢。”   好长的句子,李溯在一旁听罢,神色未动地开口表扬道:“治疗的很好,但是下次尽量还是不要治疗了。”   好像睡在一起之后两人之间关系缓和的速度慢慢增强,闻屿野现在已经得寸进尺,胆大妄为到在以为李溯睡着的时候,会偷偷钻进李溯的怀里了。   尽管那时候罗芩一直极力阻止闻屿野落到李溯手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一位腺体发育不完全,又有很严重的信息素依赖的omega生活在标记过他的alpha身边才是他的最佳选择。   闻屿野的身体状况在肉眼可见的好转,他现在已经能够在室外待满五个小时了,而且还能够跟李溯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喝一些流食。   他现在对李溯已经很熟悉,又很会试探李溯的底线,总是在李溯真正的对他发火之前及时收手。   李溯开始发现他弟弟又变回了以前那么粘人的状态,只是态度没有那么强势了而已。   自从他跟李溯关系变好,他又学会了打电话之后他就开始经常给李溯打电话,每天至少五通。   李溯很多时候会在开会时手机持续震动起来。   他这个时候多数是不会接的,但是会给空闲的时候给闻屿野回。   他回电话闻屿野总接得很迅速,给李溯一种他一直在等,很期盼李溯的回电的模样,李溯这个时候被他骚扰的没有耐心的火就会莫名其妙消下去一些。   这天李溯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在十分钟之后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但是李溯还是接了。   电话接通之后,闻屿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想你。”   “嗯,知道了。”   “金鱼好像吃撑了。”   “那下午就不要为了喂了。”   “明天想喝皮蛋瘦肉粥。”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什么时候回来呢,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   李溯看着视频录像中闻屿野的身影,李溯之所以没有觉得很久没见可能就是因为李溯经常在见到他,可是闻屿野实际跟李溯相处的时间每天都很短,早上很早离开,晚上天黑才回去,甚至有时候会很晚。   已经临近会议时间了,何可解敲了敲门进来,有些惊讶李溯还在接电话。   李溯看见他进来,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从椅子上起身,他跟闻屿野说道:“到了你午睡的时间了。”   闻屿野抬起来眼睛望了一眼,发现真的是,他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那好,哥哥,午安。”   “午安,小野。” 第80章   地下室里,闻屿野把屏幕上的红色电话筒用手指退拽着放回电话上。   紧接着打开了那面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墙面的巨屏。   他在熟悉了这些电子设备之后很快就沉迷进去,已经接连几天没有再进入过图书室了,连着以前最爱做的手艺活也俨然一副要荒废掉的架势。   而且他原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以为那巨大的屏幕是在听到他说“不喜欢”之后是会自动转换下一个节目的,但是这声控功能不怎么好,时灵时不灵,不过好在闻屿野现在已经摸索出来了使用它的方法。   闻屿野的饮食在逐步恢复,能够待在室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会在午睡结束之后的半下午到庭院里去晒太阳。   来到李溯这栋别墅的第四个月,闻屿野称了一次体重,比以前重了一些。   通过电视节目,闻屿野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不再只看动物世界这个节目了。   在与李溯的相处之中也因为不断熟悉,逐渐对他信任了起来,不再像以前一样有点小心翼翼做一些违背自己的讨好的行为。   他对李溯的试探越来越少。   李溯发现了他的弟弟最近在沉迷于追一部新出的剧集。   甚至会在播放结束的时候反复再点进去重复观看。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李溯在不算太晚的时间点回到家中,被闻屿野拉到房间里,听到他提出来要求,要出去,去游乐场的时候,李溯才惊觉,原来他不是在追剧,而是在反观看那部电视剧的片头广告,那是今年新建的游乐场的广告。   闻屿野给李溯展示自己在纸上画出来的地图。   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写上地名,圈起来连到了一起,分别是“城市公园”“星水湖畔”“惊险奇遇游乐场”……   他把自己画的地图铺在地上,然后让李溯看,并且希望李溯能够带自己去。   李溯一阵头痛,此时突然有些明白罗芩为什么这么吝啬给予闻屿野有关精神娱乐休闲消遣,甚至包括书籍都是筛选过内容才会送到闻屿野的玻璃房里。   以闻屿野在研究院时的身体状况而言,那时候的他如果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生活在玻璃罩子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其实很大,只有他不能出去的话,他其实会更加痛苦,知道的越多反而会给他造成新的精神折磨。   闻屿野那个时候的情况太糟糕了,罗芩甚至不能确定他这一辈子是不是还有机会走出来温室。   不幸的人一开始的时候他本身是意识不到自己的不幸的,他只有在发现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所经历的只有他自己在经历,而别人都不会,他在对比发现中才会恍惚间明白自己的不幸。   闻屿野不能外出不仅仅是他的身体原因,他昔日被灯塔推出来作为联盟之星,灯塔之光,广为宣传,那张脸在安锡城内说是人尽皆知也不夸张,哪怕他现在作为omega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了一些,可是明眼人还一一眼就能够认出他来。   这位曾经的联盟之星,最后落得狼狈收场,意外在刑讯部身亡的人。   他的名字甚至都已经被抹除,记录在案的只有研究院的自愿献身研究实验的实验体“小野”。   在此刻有些理解了罗芩对待闻屿野精神物质给予方面的残忍与仁慈之后,李溯对上闻屿野那双眼神清澈又充满期待的目光时,突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不,不行。”李溯避开他的视线,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但是现在跟李溯已经能够明目张胆搂在一起睡觉的闻屿野学会了很多不跟李溯硬碰硬又能磨缠到他的方法。   结果睡前又是亲又是抱的,“哥哥”都叫了数不清多少遍,李溯硬是没松口。   闻屿野最后疲惫的,失望又生气的睡着了。   李溯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因为不管怎么说,在某种程度上他还算是比较听李溯的话去,不会真的做惹李溯生气的事情。   既然他外出的要求被李溯拒绝,他哪怕之后会跟李溯反复的提,但应该也不会去私自做出来触及李溯发火界限的事情。   结果没有想到他这次想要外出的愿望这么强烈。   李溯第二天一早,几乎是前脚刚出来,后脚在车里打开电脑的时候就看见了闻屿野拉出来客厅的椅子,站在庭院里踩着椅子要翻墙头的动作,他甚至还带上了他画的那张蹩脚的地图。   事实是,不是他想去的地方都是连接在一起的。   李溯不得不折返回去,回去的时候闻屿野正骑在墙头上,左右张望,看起来像是有些不敢往下跳。   看见李溯的车又回来了,慌里慌张的从墙头上跳回椅子上,赶紧下来了。   李溯冷着一张脸回来,两个人面对面对上,闻屿野低着脑袋,身上的白衣服都被蹭上了灰尘。   李溯心里知道,如果不让闻屿野得逞,他估计是不会罢休的。   最后他拉着闻屿野的手回到客厅,一路拉着他上了二楼李溯原本的卧室里。   “行,带你出去,下不为例。”李溯动作很快的扯掉闻屿野身上的脏衣服,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来自己弟弟衣服,衬衣,厚实的外套,还有帽子和口罩,连带着墨镜。   被捂了个严严实实的闻屿野兴奋至极,笑弯了一双眼睛,跳到李溯身上:“谢谢哥哥!”   李溯把他身上扒拉下来,跟他约法三章道:“跟我出去之后,不许乱讲话,不许乱跑,不许胡乱提要求。”   闻屿野头点的小鸡啄米一样回应他。   送李溯折返的司机在门口等了十五分钟之后,看见李议员牵着一位扎着头发戴着帽子墨镜的人走了出来。   两人手牵着手上来车,甚至还是李议员给他开的车门,而且是从家里领出来的。   司机一脸惊悚,原来给外界印象行事狠辣,面冷心硬的李议员已经有了伴侣,藏在家里,甚至这样带出来都要捂成这样,这得是多强的占有欲,不愿叫外人看见他的一丁半点。   坐在车里的闻屿野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坐不住了,用手拿掉了阻碍视线的墨镜,然后趴在车窗上望着马路上的人流。   李溯看见他的动作,皱了一下眉,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制止。   车驶入安锡城事务中心的地下车库,李溯带着闻屿野从地下车库上了电梯,一路直达顶层。   中午头的时候何可解敲了敲李溯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办公室里的沙发上闻屿野的身影,有些惊讶的望着李溯:“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这样的语气里,闻屿野可听不出来什么欢迎的意思,而且上次还是因为这个人,李溯跟他发火教训他。   李溯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握着钢笔,正在批复文件,头也不抬地回道:“他又不吵,给他一张纸,能一个人玩好久。”   或许是上次很不愉快的相处经验,何可解有些谨慎的选择了闻屿野对面的距离他较远的沙发。   何可解坐下来之后对着闻屿野露出来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容。   结果闻屿野并不领情,看着对自己扬起来看着就不怀好意的笑容像是要打招呼的何可解,直接扭过了头去,留给何可解一个后脑勺。   何可解和善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李溯这时候对相处看起来不愉快的两人的状况并无察觉,又出声道:“中午一起吃饭,下午我就不来了,原定的三点的会议你来开。”   安锡城美食点评榜单上第一名的餐厅在今天中午被包场了。   在二楼隐蔽性很强的包间里,第一次来到外面吃饭的闻屿野吃得满嘴是油,恨不得每一道菜都要尝尝。   看得何可解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忍:“啧啧啧,瞧瞧你给人家饿的,你在家不管他饭吃还是怎么?”   李溯慢条斯理夹着菜:“不管他饭?从他恢复饮食开始就是让这家每天来送的餐,今天饭菜到了人家盘子里就新鲜,好吃些。”   这话说得其实不全面,李溯每日让人送的餐大都很清淡,怕刺激到闻屿野的肠胃,现在恢复饮食有了一段时间了,才点了些闻屿野以前没吃过的。   一顿饭闻屿野吃到最后,用餐巾纸擦了嘴,好不容易嘴空下来,又扭头问李溯:“这是什么?”   李溯看他手指指的位置,回答他:“八爪鱼。”   “那个呢?”   李溯的视线落到占据了整个大汤盘的龙虾上,现在龙虾只剩下了个壳,大部分都落入的闻屿野的口中。   “大龙虾。”   话音落下,闻屿野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已经只剩下一些食物残骸的盘子说道:“好吧,大龙虾,八爪鱼,谢谢你们,你们真的很好吃。”   他道谢的时候脸上表情太认真了,看得何可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闻屿野目光转移到听起来像是在嘲笑他的何可解身上的时候,何可解转而看向李溯,结果李溯竟然真的在闻屿野讲这些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何可解这时候对上闻屿野的视线,慌忙找补道:“咱们…咱们小野真的是好懂礼貌。”   挨了夸的闻屿野这时候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   “哥哥,我们下午去哪里?”闻屿野拿出来自己口袋里折叠起来的自制地图。   李溯的视线连落在上面一下都没有,直接回答他道:“我们下午去城市公园,你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来逛公园,之后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家,你到家之后要记得给我回电话。”   虽然闻屿野是有去城市公园的计划,可是那里并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他最想去的还是“惊险奇遇游乐场”。   李溯的安排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样,比如,他以为李溯今天整个下午的时间应该都是他的,而不是只短暂的陪他去逛仅仅四十分钟的公园。   近来在李溯身边已经越来越大胆的闻屿野忍不住提出来要求:“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惊险奇遇游乐场,那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应该排在第一位!”   为什么,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游乐场会很吵,而且人多眼杂,李溯并不想有什么惊险奇遇,这名字取得就不甚合李溯心意。   闻屿野在旁边说了半天,李溯完全不理睬他,最后被吵的烦了,又跟闻屿野说:“真这么不想去,那我们现在就回家。”他脸色有几分严肃的盯着闻屿野:“你现在出来温室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五个小时了。”   闻屿野骤然噤声,几分钟之后他才又嘀嘀咕咕:“城市公园也挺好的。”   半下午的时间点,又是工作日,公园里面并没有很多人。   下车前李溯又叮嘱了他一遍,不能拿掉口罩和墨镜。   但是越往里走越是寂静,没什么人烟,在闻屿野吵着闷拿掉口罩的时候,李溯也没有过多制止他。   “我们家的树。”闻屿野指着前方人造林里的树木。   李溯抬手把他的手拉拽回来:“那不是我们家的,是跟我们家的树一样。”   两个人这时候的距离有些近,闻屿野发现了天空中出现的风筝,他往后退了一步,李溯刚好在他身后,闻屿野被他扎起来的头发扫过李溯鼻尖,鼻腔里迎来一阵发香。   闻屿野的手背撞上李溯却没什么反应,似乎还觉得这个姿势很方便,紧贴着李溯偏过头来跟李溯说:“这个我认识,这是风筝。”   他分享欲太强了,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兴奋劲,好像很期待李溯回应他些什么。   李溯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是那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太浅淡了,看起来就像是没有。   “嗯,我也认识。”他最后这样跟闻屿野说。   再往前面走,前面就是一片人工湖泊。   李溯就站在一颗粗壮的树木下望着他蹲在那里用手探入湖泊,湖泊里面应该是有投放过一些小鱼的,闻屿野的动作看起来像是想要触碰它们。   李溯这个时候清晰的听到了一些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叫了一声:“小野!走了!”   闻屿野显然是还没有尽兴,但是李溯叫他的时候他还是利落起身了。   他走到李溯身边,李溯从他口袋里动作自然的掏出来口罩,给闻屿野戴上了。   闻屿野甩了甩手上刚才沾上的水,李溯猝不及防被他甩了一脸,嫌弃的往后退:“这里的水很脏。”   闻屿野听到他这样讲,又凑过去用袖子给李溯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他说:“好了,哥哥,不要生气了,给你擦干净了。”   他用这样像是在哄李溯一样的语气,听的李溯一阵愣神,这样的语气太过于熟悉了,闻屿野在没有失忆之前总是用这样的语气哄被他惹火了的李溯。   总是被弟弟哄的哥哥显得有些不是很懂事。   李溯没由来的一阵沉默,然后牵着闻屿野的手走出了公园。   因为午饭过后去了公园,于是原本闻屿野应该午睡的时间完全错过了。   坐在车里的时候,上一秒还盯着车窗一脸遗憾恋恋不舍的望着公园大门,下一秒就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起来,十分钟之后,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先是歪倒在李溯的肩膀,然后顺着一路下滑到李溯腿上,睡得姿势看起来不是很舒适,李溯把他的身子又往上抬了抬,让他更好的枕在李溯腿上。   到家的时候李溯抱着他下了车,半下午阳光还是很好,刚抱着闻屿野从车里出来。   闻屿野仿佛就被太阳光刺得受不了了,他皱着眉,睡眼惺忪的抬起来手去解开了李溯的黑色羊绒大衣的纽扣。   李溯狐疑的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两只胳膊都在抱着闻屿野,没能力阻止他的动作。   但是闻屿野只是解开了两个纽扣就没有再继续了,他突然脑袋钻进了李溯的羊绒大衣里,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我要睡觉了。”   李溯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是哪里修炼来的本领,这么能撒娇。   原先说过的让司机先送他回去,让他到家之后给自己打电话的安排已经完全不作数。   李溯回到家里的地下室,把闻屿野放进卧室的床上的被子里。   闻屿野今日对于他来讲算得上是活动量巨大,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才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就给李溯打电话,但是李溯好像在忙,没有接听。   闻屿野没有再执着的打下去,在无数遍观看游乐场广告的时候,他也顺便追了剧。   李溯这天回来的并不算晚,回来的时候闻屿野都不在卧室。   去影音室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聚精会神看着大屏幕。   回到卧室两个人洗了澡,李溯在梳妆台前给闻屿野吹头发。   头发吹干以后闻屿野突然扭过身来搂住了李溯的腰,他好像很自然的就能对李溯做出来很亲密的举动。   他抬起来眼睛,自下而上的望着李溯,浅色的瞳孔发出来亮光一样跟李溯说:“哥哥,我保证我以后会很乖,会听你的话。”   他继续盯着李溯讲:“你今后可不可以经常带着我出去呀?”   李溯完全没有听到闻屿野后面这句话,光是那前一句就给他刺激的不轻,从心口就细细密密泛起来热,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意慢慢侵袭了全身。   李溯的全部注意里都被自己身体不可思议的变化而夺走,他语气恍惚的问:“你说什么?”   闻屿野于是就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以后会很乖……”   这次李溯连他的话都没与你听完,一把把搂着他腰的闻屿野从身上扒拉开了。   李溯又进了浴室。   闻屿野在外面又听到了淋浴声音响起来,但是明明刚才他哥哥已经洗完澡了。   浴室里一脸苦大仇深又有些难以置信的李溯站在冷水下,自己是很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弟弟讲出来这样一句话,就被刺激成这样。   难道说,自己以前就好这一口……   这未免也太……   冷水浇了浇之后,李溯身体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但是精神显然还没有恢复。   哪怕是与李晟越心里极度厌烦又不屑,可是李溯在后来的日子里总是会在某个事件的节点意识到他父亲所说的话的深刻含义。   认不清自己才是最可怕的。   李溯从浴室出来之后闻屿野已经钻进了被窝里。   李溯身上这时候有点冷,闻屿野过来抱自己的时候被推开了,看着闻屿野在黑暗中表情变了,李溯抿了一下嘴唇,然后说:“等一等,我身上凉。”   李溯心里这个时候还有些心绪不宁,没过一会儿闻屿野又重新凑到了自己身边来,他又过来楼自己。   李溯身上回暖的速度快的有些非比寻常了,他的眉毛狠狠皱起来,闻屿野抱他实在是有些太紧了,他感觉热得呼吸都不是很顺畅了。   他喘出来一声很粗的呼吸声,提醒闻屿野说:“你抱的太紧了,不觉得很热吗?”   闻屿野浅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动了动,他回答说:“没关系,我帮你吹一吹就不热了。”   他对着李溯吹气,吹了两口,李溯看着他黑暗中嘟了起来给自己吹风的嘴,一个没忍住,就亲了上去。   两人到目前为止的亲吻动作还都只限于亲吻脸颊。   闻屿野被亲了嘴唇之后愣住,然后反应过来之后又提醒李溯道:“你好像亲错位置了。”   李溯面对着他视线久久停留在闻屿野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抱歉,太黑了,我没看清。” 第81章   刘栖在灯塔路延宸的训练室没有找到他,一路挨着房间找,到了一楼看见路延宸的身影正已经走到了灯塔的门口。   刘栖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到路延宸面前,他搭住正往外走的路延宸的肩膀,嘴里急声叫道:“队长!怎么回事!下期任务你不参加了?休一个月的假?”   刘栖边说边上下有些紧张的打量路延宸的身体:“你…你不会是哪里生病了吧……”   路延宸脚步慢了下来,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停下,他说:“我休假了不是还有你呢,你带着他们也一样,而且我看了一下,下期任务难度系数不是很高,你别这么紧张。”路延宸还对着他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刘栖慌张过头了。   “队长…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路延宸安抚性的笑容并没有缓解刘栖的担忧。   “我没事就不能休假了,我都多久没休息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路延宸跟刘栖的眼神对上,望见里面不加掩饰的忧虑重重之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我在联盟内查不到有关闻屿野的资料信息。”路延宸看着刘栖听到这个名字也神色微动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又紧接着说:“他的父母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我们在灯塔至今为止没有见到过比他腺体信息素更强的alpha,又些过于超出常态了,明面上能查到的东西都是我们以前所知晓的,闻韵死亡之后给她做尸检的人跟我以前是旧识,我发现闻屿野跟闻韵并无血缘关系。”   “所以你休假这么长时间是为了去调查这件事?”   路延宸的神色渐渐收敛起来,声音也压低了些:“我在联盟内查有关他的信息的时候屡次遭到李晟越旧部的阻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然的话以闻屿野目前已经全无威胁的状况,他不可能还要费心思掩盖什么。”   “那既然你遭受那位前议员的阻拦,你现在是准备怎么再查啊。”刘栖眉头紧紧皱起来,总觉得路延宸现在在做一件非常凶险的事情。   路延宸看着刘栖,有些欲言又止,刘栖还紧盯着他不放,他最后有些无奈的说:“我其实怀疑闻屿野可能确实不是联盟的人,我准备去帝国一趟。”   刘栖听到路延宸的计划安排果然神色骤变,但是他劝阻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路延宸父亲的车已经停到了大门口,是来接路延宸的。   刘栖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觉得路延宸的父亲肯定是不知道他的计划安排的,不然也会大发雷霆,他脸上纠结困顿地望着路延宸坐上车。   在李溯带着闻屿野外出过一次之后,闻屿野并没有像李溯以为的那样消停下来,明明那天出去也并没有玩什么,同样的饭餐他也可以给闻屿野叫到家里来,可是闻屿野对于跟李溯一起出去燃起来巨大的热情。   李溯在房间里批复文件的时候,闻屿野就会很不自觉的凑过来,趴到李溯胳膊边,拽李溯的胳膊,他半蹲下来身子,抬起来眼睛扒拉李溯的胳膊,嘴里不停念叨着:“哥哥,求你啦!求你啦!我明天跟你一起上班好吗?”   李溯眼皮都未抬一下,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   闻屿野看他不理会他,又从李溯左边绕到李溯右边去,抓他那条握着钢笔正在签名的胳膊:“求求你啦!哥哥!求求啦!”   李溯觉得他好笑一样说道:“你在左边求没用,来这边就有用了?”   但是李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是,在以前他极度憎恶闻屿野,闻屿野还是位能够强迫他的alpha的时候,尽管两人关系紧张,但是在闻屿野低声下气求他的时候,李溯虽然表现的不轻不愿,最终的结果却都是妥协了。   就像那时候闻屿野晚上睡觉想要牵着李溯的手,求了李溯好几声之后,李溯虽然一脸厌烦,可是没有再把手从闻屿野手里抽出来了。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李溯带着闻屿野去工作这事的频率算不上频繁,李溯又觉得其实跟他一起去工作这事是比较枯燥的,怎么能比得上在家里好玩,就算他现在松口让闻屿野跟着自己去,不出半月他也会很快失去兴趣。   何可解虽然每次来李溯办公室都很有礼貌的敲门,但是他敲门只是一个通知他要进来了的信号,基本敲门不等里面的李溯回应他就会直接推门而入。   结果这天刚推门,一只脚刚迈进去,何可解就一脸惊恐的看着办公桌后面的李溯的双腿之间跪坐着一个披散着浅棕色长发的人。   何可解手里的文件都要抱不稳了,惊骇得连连后退,他一遍边说着:“打扰了,打扰了,是我…冒昧了…”他一只手抓着门把手把门又要重新关上。   就在门即将关上仅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何可解听到了李溯压低了声音传了出来:“进来!何可解!”   何可解长出了一口气,很怕李溯因羞怒而要杀自己灭口,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李溯是会在办公室做出来这样刺刺激的事的人,可是自己毕竟是李溯的得力干将,李溯应该不会因为他的这点失误而怎么样他。   “不好…不好吧…”何可解结结巴巴:“要不…等你结束?”   李溯听起来像是彻底没有耐心了:“何可解!”   何可解终于战战兢兢推开门进去,李溯还是在刚才的位置,他朝何可解招了招手,何可解表情扭曲的朝李溯缓慢靠近。   “发什么神经?!”李溯语气咬得重,但是声音还是依旧不高。   何可解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然后看见闻屿野趴在李溯腿上睡着了。   李溯还在腿间给他垫了一个毯子,闻屿野就在跪坐在上面。   许是被吵到了,闻屿野偏了一下脑袋喉咙里发出来一点声音,这到底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李溯抬手把他抱了起来,然后把他放到沙发上。   “睡…睡着了…”何可解干巴巴的说了句废话。   李溯又从沙发上拽出来一条毛毯给闻屿野盖好,然后说:“嗯,一天要睡十四个小时,到午睡时间了。”   本来吃过午饭正趴在李溯腿上折纸,结果没一会儿李溯就听见什么东西掉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折出来的半成品掉落到地上,李溯的腿上猛然一沉。   等李溯把闻屿野安顿好了,李溯才从沙发前起身,再去看何可解的时候,何可解脸上表情充满了悔悟。   李溯并不了解他的内心戏,只觉得何可解今天神经兮兮的,说话也结巴起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闻屿野见到的东西越越来越多,他从书籍从荧幕还有跟李溯的外出中逐渐认识这个世界,尽管李溯并没有带他去很多地方过,但是这对于一位在玻璃房里生活了快三年之久的闻屿野来说,这一切都新奇极了。   他以前的不通世事是罗芩刻意使然的结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来到李溯身边,李溯并不吝啬给他认识世界的机会。   于是他逐渐懂得了很多东西,他的智力并没有损伤,在知道的越来越多的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特殊。   他开始知晓,普通的正常人不会像他一样在已经快要二十二岁的年纪却只拥有三年多的记忆。   他缺失了什么,这是肯定的。   闻屿野有时候也会生出来去询问李溯的想法,但是又不是很确定李溯是否参与过他的过去。   他还尝试过用电子产品搜索自己的名字,想要寻得有关他的过去的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搜索出来的结果上都会自动给他补齐后面的字。   虽然搜索的是“小野”但是会出来很多“小野草”的图片。   在百般搜寻无果的时候,闻屿野理所应当的在夜晚相拥而眠的时候求助李溯。   李溯这个时候已经从自己竟然对闻屿野有欲念这件事的纠结里走了出来,这其实是很没有意义的事。   毕竟闻屿野的这一生都已经和自己捆绑,他一位二十四岁的alpha会对自己标记过的omega产生欲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在闻屿野问及有关自己的过去的事情的时候,李溯有些心不在焉的抹去了一些事实。   “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而且那时候你特别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之后感情很好于世做到了最后一步,你让我完全标记了你,后来我们因为一些小矛盾发生了争吵,就分开了。再次见到你就是在研究院,我才知道你生病了。”李溯觉得如果自己不给闻屿野一个答案,那么依照他的性格也会自己去捣鼓很久,还不如李溯直接给他一个,省了许多事情。   “失忆?”闻屿野悄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跟李溯说:“我可能是出了很严重的车祸,然后失去了全部记忆。”就像闻屿野最近追的那部剧的男主角那样。   “所以因为我们曾经两情相悦过,感情又很深刻,你一直忘不了我,可是我却忘记了你,所以你很生气,就算把我接到你身边之后,你还在跟我怄气,不愿意好好对我,但是我日日生活在你的身边,你又重新情难自制,不由自主的愿意来照顾我。”   闻屿野抬起来眼睛望着李溯,语气里说不出来的期待:“是不是这样?”   李溯眼神复杂的听完闻屿野自己补足的细节,硬生生的回答了:“是。”   话音刚落闻屿野就“啪唧”一声亲在了李溯的侧脸上,这声亲的太响,用得力气太大,李溯抬手一摸,摸到了一手口水。   这还没完,闻屿野又搂着他凑到李溯耳边问他:“那我们这算是重新相爱了?!”   李溯的眼神愣住,相爱?他和闻屿野吗?以前的时候都没有相爱过,如今又怎么称得上是重新,可是为什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闻屿野总是能够很轻易的对李溯表达爱意。   闻屿野的爱意曾经很多次都是李溯避之不及的东西,哪怕是后来把闻屿野接过来自己身边他也从未明确过自己对他的感情,他们之间的纠葛,憎恨悔意背叛深爱,隔着这些种种,李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生迷茫,他又从来没有爱过人,也一直深信不疑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对任何人产生这种不必要的情感。   时至如今,他对闻屿野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他让从来不愿意为人际关系负责的李溯,愿意承担了对闻屿野的责任。   李溯想要回答闻屿野这个问题的时候谨慎一点,或许回答“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这样闻屿野就不容易得意忘形变得很爱在李溯面前提要求,可是万一这样讲,闻屿野又伤心了怎么办,他在什么都不太懂的时候对李溯都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喜爱,如果李溯不好好回应,他难过起来甚至会影响自己的身体。   就在闻屿野在李溯长久的沉默中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自己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时候,李溯模糊不清的回答道:“好像吧。”   好像重新相爱的两人黏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期间还亲了好几次位置不太对的地方,懂得了许多的闻屿野没有再尝试纠正李溯了。   两个周之后的某天清晨,李溯刚要出门,这几天外面降温,他没有再带闻屿野一起去工作了。   就在李溯刚刚拉开客厅的门把手的时候,听到了原本被自己嘱咐多睡一会的闻屿野从地下室出来的声音。   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没有睡好的表情,拖着脚步走到李溯面前,透露着疲倦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状态很不对劲的模样。   “我想你今天不应该再外出去工作了……”他抓住李溯的手,然后说:“我好想要发情了。”   李溯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脸上还带着一些紧张感,但是李溯是记得他的发情期的,时间还没到,应该是明天,或许是发情期来临前情绪有些不稳定。   李溯还未开口,闻屿野却又拉起来他的手然后试图唤回李溯的记忆:“就像上次那样,你用这两根手指……放进我的…唔…”   闻屿野的话没有机会讲完被脸上泛起来一阵薄红的李溯捂住了嘴。 第82章   李溯作为闻屿野的alpha应该有责任陪伴闻屿野度过发情期。   本来就决定要从明天开始休一周的假期的李溯在面对这样的闻屿野的时候不得不提前开始了一天。   “如果你想让我今天就留下来的话,我可能做得不仅仅只是像那天只用手……”李溯反手握住闻屿野抓着他的手,然后牵着他回了地下室。   闻屿野一边被他牵着走一边跟在他后面问他:“那要用什么?”   李溯沉默了一下,然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说:“我教你一点别的。”   好学的闻屿野一开始的积极主动到后来的不太情愿没有多长时间。   发情热是这天的深夜来的,闻屿野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来汗浸浸通红一片的脸,他喘息的很艰难,但是因为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意识还算是清醒。   “哥…哥…太疼…了…”他用手不住的推拒俯在他身上的李溯,说出来语调像是破碎掉的话。   李溯一向清俊白皙的脸色此刻也漫上一层潮红,眼神又看似很冷静地望着闻屿野,嘴里又情不自禁说出来一些哄骗闻屿野的话:“不疼了……”他语气放得很轻,趴在闻屿野耳边说,就就好像他声音轻一点,闻屿野真的就感觉不到疼了一样。   李溯抚摸上闻屿野的腰肢,能够触摸到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热。   他连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灼热的,李溯抬手撩开闻屿野脸颊上紧贴着的汗湿的发丝,尝试放出来一些安抚性的信息素,舒缓一下闻屿野的不适。   一楼客厅冰箱里冷冷藏起来的营养液再次被取用,闻屿野清晨的时候整个都是昏睡过去的状态,微微有些意识的时候都是感觉到李溯在给自己喂营养液,还有在早上把他放进温热的浴缸里的时候。   被完全标记的omega在发情期中获得真正意义上的信息素交换使得闻屿野即使身体疲惫,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好了不少。他大多时间都是清醒的,只有在折腾了一夜临到清晨的时候才会因为体力不支而陷入昏睡。   omega本来在发情期就会因为发情热而饱受折磨,哪怕是闻屿野这次与李溯进行了信息素交换,完完整整的结合,但是李溯毕竟还是一位新手,他的一些不甚体贴的行为还是依然会戳到闻屿野因发情期而倍加敏感的神经。   在发情期的最后一天,两人滚在被窝里,李溯在这个时候简直尽心尽力的有些过了头。   他现在对闻屿野做这些事情简直毫无心理障碍。   闻屿野的信息素的味道就是李溯以前的信息素味道,现在沾染着李溯现在释放出来的alpha信息素,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像是初冬缀在枝头熟透了渗了汁水的莓果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是掺杂了寒意的腥甜。   闻屿野的身上遍布暧昧的痕迹,浑身上下都带有着属于李溯的印记符号。   在发情期的最后一天的时候,闻屿野的身体以及精神状态都已经像是濒临了极限。   上一次,乃至之前的很多次,闻屿野因为都是意识模糊的,只觉得非常痛苦,却在度过中很难有清醒意识,没有什么细节记忆。   而现在清醒着细细体会李溯给予他的极度的欢愉和疼痛的时候,他很快就对这种超出常态的刺激而感到恐慌,特别是在李溯对他温声细语讲着话,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温柔,身体却做出来与他温和态度完全相反的事情的时候。   闻屿野讨厌欺骗这件事,哪怕那个人是李溯也不例外。   “冷…”闻屿野皱着眉头伸手去推拒李溯,李溯动作又很自然的把他的手拉起来按在枕头上面,又去安抚性的亲吻他的嘴唇,他的心情是与闻屿野完全相反的肉眼可见的愉悦:“怎么了?被干傻了?”他的尾音里带着一点调笑的意味,伸手揽住闻屿野几近触感滚烫的身体,让他贴近自己。   李溯在说完之后似乎也是吃惊于自己竟然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但是闻屿野好像是被李溯刚才搂住他的身体上抬拉近的动作刺激的不轻,看起来已经无暇思考顾及李溯对他脱口而出了什么,嘴里模模糊糊不叫冷,就是在叫疼。   在李溯眼里这跟撒娇没什么区别,觉得已经在流汗的闻屿野叫冷就是想要自己抱着他紧一点,叫疼是想要他轻一点。   发情期的七天好像对闻屿野来说好像很漫长,但是最终还是会过去。   李溯现在给闻屿野洗澡的动作已经很熟练,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擦干,然后用毛巾包起来他的长发。   在把头发吹干之后,闻屿野坐在地上的毯子上,李溯在他身后拿着一把剪刀,给他修剪发梢。   闻屿野坐在那里抱着膝盖,脸上疲倦的不行。   同样的七天,李溯现在不仅看起来心情很好,而且眉目间看不出一点疲态。   他修剪闻屿野的头发的时候耐心非常,要不是看见闻屿野已经上眼皮碰下眼皮,昏昏欲睡的模样,他估计还要再修剪一会。   “好了,先去休息吧。”李溯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放进已经换好床单和薄被的床上。   尽管李溯这几天已经堆积了非常多的工作,可是发情期前后omega的情绪会很不稳定,李溯李溯这时候应该尽量陪伴闻屿野。   “我晚上会早回来。”在闻屿野彻底陷入沉睡之前,听到李溯在他床前留下来这样一句话,紧接着眼前就暗下来,是李溯把卧室的灯光关上了。   闻屿野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   虽然休息够了时长,睡到自然醒来了,可是从床上坐起身来的闻屿野却还是觉得浑身酸痛。   他来到一楼客厅,从冰箱里拿出来营养液,仰头喝光了一瓶。   从客厅的落地窗往外望去,夕阳残影缀在云端,暮色将近。   闻屿野停下来要回到地下室的脚步,迈开腿往楼上去了,他赤着脚小心翼翼潜入李溯的房间里,谨慎的不留下一点痕迹。他打开了李溯的衣柜,看起来是想要再偷一件李溯的衣服,但是李溯放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洗过的,上面并没有闻屿野想要的味道,他从李溯的卧室里走出来,不死心的又去走廊里倒数第二间房间里找,那是一间很大的洗衣房,李溯有时候会把闻屿野穿过的衣服拿到这里来洗。   闻屿野在这里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件李溯没有来得及洗的衣服。   他拿着李溯那件换掉的衣服,鼻尖凑上去嗅了嗅,上面不仅沾染着李溯的信息素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树莓果味。   就现在来讲的话,李溯其实很难有哪一件衣服上是没有沾上闻屿野的气味的了。   这个认知,让闻屿野脸色有些微微发红。   闻屿野拿到衣服之后,拉开门走出来,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走廊尽头那扇唯一他开不开的门。   二楼所有的房间他都可以随便进入,却唯独这一间进不去。   这让闻屿野怎么能不感到好奇?   而且一开始的时候进不去,闻屿野也不敢强行进入,可是现在跟李溯生活了这么久,又跟李溯明确了伴侣关系,他想他应该有资格进入这栋房子的任何一个房间。   这里面肯定藏着李溯的什么秘密,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会把这间房间锁起来呢。   我要想个办法把门锁弄开,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在闻屿野的脑海,就立马驱使着他要赶紧做些什么。   他脚步飞快的下到楼下,然后把手里拿着的李溯的衣服放到自己卧室的角落里藏起来。   他来到影音室,把李溯给他准备的那些电子产品,游戏机之类的翻找一通,最终挑选出来一个砸坏了它,从零件里抽出来一小节铁丝。   第一次开锁的手法有些不太熟练,但是闻屿野却不知为何感觉这个动作有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靠着某种近乎玄妙的直觉,用力十多分钟的时间,闻屿野把那件房间的门锁打开了。   这间房间被锁起来,看来是真的很久没有人进来过,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扬起来一阵灰尘,呛了闻屿野一下。   他咳嗽一声,捂住口鼻往里进,摸着黑开开了灯。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艘很大的船,往近了看,才发现那是做成了船的造型的床。   轻轻一推,船就可以摇晃起来,荡起来一阵尘灰。   天花板上投射下来浪花形状的灯光,在船体摇晃的时候仿佛真的能够听到海浪的声响。   闻屿野转过身,看见桌子上的书架上摆满了一些手工艺术鉴赏图书,还有一些有关雕刻的工具书……   这些摆放顺序杂乱,大小不一的书籍挤在书架上。   而在这些书籍的正中间,有一本没有书名的厚本立在那里。   它在这些或歪或斜的书本中显得有些过分端庄了,闻屿野直愣愣的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第83章   “你在这里干什么?”李溯的声音骤然在门边响起来,他的声音很低沉,透出来极度的不悦感。如果闻屿野再仔细听,还能听到他比平时微微急了一些的呼吸声。   但是闻屿野现在的全部心神都被手里的这本没有名称的厚本夺去了注意力,总是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进来这个房间以后。   李溯这时候也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上前一步来,劈手夺下:“谁让你乱碰这些的?!”   这句不留情面冰冷至极的质问如同一道冰锥刺入闻屿野的心口,闻屿野望着李溯阴沉下来的脸色,好像闻屿野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碰了什么他万万碰不得的东西。   “我为什么不能碰?”闻屿野抿紧了嘴唇,毫不示弱的死死盯着李溯:“这里是谁的房间,为什么要锁起来?”   “这不关你的事!”李溯伸手把他拽出来。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闻屿野的手腕被他抓的很疼。   闻屿野步伐踉踉跄跄被他拽出来,到了门口,李溯重新把门关上,看着门锁眼里插着的那根铁丝,不由冷笑着说道:“学个说话三年都没学好,这些东西倒是无师自通了。”   “你松开!”闻屿野身子非常用力的想要挣开李溯,却被他一路拉着下了楼。   客厅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些饭菜,是李溯带回来的晚餐,看起来是提前回来要陪闻屿野吃晚餐的。里面还有闻屿野最爱吃的八爪鱼和很大一只的龙虾。   可是没有想到他提前回来的结果就是撞见这一幕。   “松开我!”闻屿野再次对李溯低吼道,他的手腕已经被李溯抓的痛极了。   李溯看他瞪着自己发红的眼圈,微微吐出来一口气,像是想要平复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终于把闻屿野的手腕松开,然后走到了餐桌前把那些餐食上的保温膜撕开:“坐下,吃饭。”   闻屿野很重的拉开椅子坐下:“我需要一个解释!”   “再不吃这些就要凉了。”李溯完全没有想要再进行这个话题的意思。   “我不吃!”   “别这么任性!最近太惯着你了是不是!谁让你去楼上撬锁的?罗芩就教给你这些是不是!”   “不许你说罗琴博士!”   李溯的耐心彻底告罄,他把摆在闻屿野面前的盘子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行!不想吃就不吃!”   有一些隐秘的恐慌和被闻屿野忤逆的怒意混杂在一起,让李溯脸上表情虽然冷静但是行为动作已经体现出来他失控的痕迹。   闻屿野在他抬手就要倒走下一盘食物的时候按住了他的手:“不要!”   “不是不吃?”李溯望着他的眼睛问他。   “现在想吃了!”   李溯松开手,把盘子推到闻屿野面前,站在那里看着他吃。   但是以往闻屿野非常爱的食物,在今天只吃了一口就停了下来。   他说:“好疼。”   他在椅子上身子缩起来,眼圈红了。   李溯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语气不由缓和了一些:“说你不喜欢的话你就要喊疼?”   “可是真的,好疼。”   李溯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好了,我不说了。”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罗琴能够三年都纠正不了闻屿野的说话方式。   现在的闻屿野跟以前不一样,他彻底失去在被李溯伤害后的自愈能力,李溯语气态度不好,讲重一点的话,他都受不了。   但是李溯闭嘴了,闻屿野却还是没有继续吃下去,他缓缓趴在桌子上,嘴里又讲:“好疼。”   李溯眉头微蹙,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走到他身边弯腰揽住他的后背:“怎么了?哪里疼?”   闻屿野脸色痛苦的说:“肚子…肚子疼…”   哪怕是这些餐食真的有问题也不会这么快吧,而且闻屿野也只吃了一口而已。   李溯很快到了地下室从里面拿出来口罩和帽子,又给他戴上墨镜,蹲在地上给他套上袜子穿上鞋,抱着人飞快的上了车。   李溯把闻屿野放在副驾驶的位置,然后一边开车一边给一家私人医院打电话。   几乎是他们刚到医院,医院里面就走出来人来迎接他们,闻屿野被带上去做检查,李溯在走廊外面等着。   四十多分钟之后,里面的门打开,结果李溯刚迈腿进去,看见坐在检查床上的闻屿野坐起来,李溯还未开口说话,给闻屿野检查的医生就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轻咳了一声:“没什么大事,   发情期刚过是吧,腺体发育的不太好啊,床事尽量不要那么激烈,有一点轻微破损,开点修复粘膜的药吃两天…”   李溯的眼神变得有些不自然,过了两秒钟之后他才:“嗯。”了一声。   从医院拿了药出来,两人走到医院里的地下车库,坐进车里,李溯才开口又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为什么不说?”   “一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忍受,你对我不好,才又变很疼。”   李溯完全就没法回答他这样的话。   车以不算快的速度在街上行驶,驶过市中心的时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闪过闻屿野的脸庞。   在路口等红灯时,闻屿野看见马路对面牵手走过的一对情侣,两人交握的手上各自带着一枚相似的戒指。   闻屿野盯着他们看了很久,直到红灯倒计时结束,他们的车驶向与那对情侣相反的方向,他们彻底消失在闻屿野的视野里。   随着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闻屿野就越能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李溯在带自己外出的时候总是很谨慎的要让自己把脸捂起来,好像很怕人看见一样。   而且不管是在电视节目里还是在街上,他见到的omega看起来都跟他有很大区别,他要比平常普通的omega高大出来许多,面部线条也不如他们柔和。   他的身高甚至比一些alpha还要高,看起来好像很难让人对他心生什么保护欲,而且医生还怎么说来着,他的腺体发育不完全…   闻屿野的视线从车窗边移开,缓缓落到专注在开车的李溯的侧脸上。   他们之间真的有过过去吗?他又有可能会因为什么会跟有着这样出色容貌和极大财力的李溯分开呢。   闻屿野不由想起来他今天进入到了那间落满灰尘的房间,那是谁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以李溯的性格,周身都散布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不是很容易跟人亲近的性子,却在自己房子的二楼留出来一间这样并不居住却完全保留的空间,还不许任何人进去。   那里面有关雕刻的书籍很多,再仔细回想,地下室的展览架的上面摆放的木雕,闻屿野曾经砸烂的手工帆船,会不会都是那个人做的?   那一定是一位对李溯很重要的人。   “怎么了?”李溯感觉到闻屿野长时间的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不由开口问道。   “楼上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到底是谁的?”闻屿野又提起来这个问题。   李溯沉默了片刻,好像也是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答案。   “你的。”   结果闻屿野却不知为何对这个回答更生气了:“骗人!”   不等李溯再开口,他就紧接着说道:“是不是你以前有过恋人,本来你跟他在一起感情很好,后来他可能因为什么意外去世了,或者你们之间有了什么不可扭转的矛盾,你们迫不得已分开了,后来你去研究院意外撞见了我,而我跟你的白月光长得十分相像,所以你才把我从罗   芩博士那里要过来了,但是心里却一直觉得我不是真正的他,对我才忽冷忽热…”   李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忍不住转头看了闻屿野一眼。   闻屿野被他视线扫过,声音稍微弱了一点,但是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说出来自己推理所得的真相。   “我这样的身体顶着你曾经的爱人的这张脸,因为我的身体并不像平常omega那样,所以你每次带我出来都要我捂住脸…”闻屿野越说越是悲从中来:“而且你已经陪我度过了两个发情期了,我们同居生活了这么久,你你完全标记了我,却没有和我登记结婚,我也没有婚戒可以和你一起戴…”闻屿野悲愤交加,抬起来自己的手,上面光溜溜。   不提闻屿野最后说的那些要求,前面的内容未免情节都太过完整了,就好像…就好像上次闻屿野跟李溯补充他们的过去那样。   电光火石间,李溯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他突然望着闻屿野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换剧追了?”   闻屿野点了点头。   “叫什么名字?”李溯的视线重新落回前车窗玻璃。   “豪门替身之杀死白月光”   李溯又问:“主角叫什么名字?”   “沈珠珠。”   他们现在已经快到家了,李溯接着问他:“你看完了吗?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车子驶入李溯的独栋别墅,闻屿野身体凑近了他,仿佛是在告诉李溯一个秘密。   “虽然最后白月光愿意重新回到男主身边,但是男主已经狠狠爱上沈珠珠啦!”   李溯的车停进车库,他转头对上闻屿野的视线,两人一时间距离极近,闻屿野清澈透亮的浅色瞳孔在李溯眼前放大,闻屿野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过于认真了,给李溯宣布大结局的时候让李溯也生出来一种他在宣告李溯的最终命运走向的宿命感。 第84章   回到家里,因为闻屿野晚餐并没有怎么吃,李溯顾及他的身体状况又给他叫了粥。   许是发情期刚结束,再加上闻屿野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跟李溯这么闹情绪。   等闻屿野吃了晚饭喝了药,跟李溯一起躺进被窝里,又很快感到困倦,闭上了眼睛。   李溯在他睡着之后,重新起身,推开了卧室的门,到图书室里去工作。   等他半夜再回来,闻屿野却醒过来了,看起来睡了一阵之后精力又恢复了不少。   “我们会登记结婚吗?然后就可以有漂亮的戒指可以戴。”闻屿野窝在李溯怀里,又想跟李溯提起来这个话题。   李溯抬手揉了一下眉心,说道:“那部剧既然已经追完了,就不要反复再看了。”   闻屿野眼皮抬起来:“?”   李溯在黑暗中看到他似乎闪着盈盈亮光的眼眸:“我去影音室看到了你的播放记录。”   这个要求没有得到李溯的回应,闻屿野又不死心的提出来自己最想要的:“那我们可以去游乐场吗?”   “我没时间。”而且就算真的有时间李溯也不会想要陪闻屿野去那种地方,他本身就不是爱那种娱乐项目的人,真要细说起来,他这个人的娱乐消遣是几乎没有的,近来才算多了一个“照顾闻屿野的头发”的解压项目。在此之前他的生活就只是工作和回家休息,两件事。   他根本不想去做什么能旋转三百六十五度的大摆锤,什么忽高骤低的过山车…   而且更何况他因为闻屿野发情期而休了长达八天的假,按照他日常的工作量来说,现在已经积压了许多了,怎么可能再去抽出来时间陪闻屿野去什么游乐场。   “你根本不喜欢我。”被屡次拒绝的闻屿野彻底爆发出来:“你喜欢的是住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的人。”   李溯直接卷过被子,背对着闻屿野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想说话了,不知道他这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分手!”闻屿野对着李溯冷漠的背影这么宣布道:“离开我的房间!”   李溯有些不耐烦了:“哪里有你的房间,这栋房子都是我的。”   闻屿野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好像真的对李溯很生气,他赤着脚从床上下来,然后“噔噔噔噔踩着地板离开了卧室。   二十分钟之后看起来已经闭上眼睛陷入沉睡的李溯侧躺在床上骤然睁眼,他起来在影音室里找到了头枕在大熊腿上睡着了的闻屿野。   他把一张厚毛毯给闻屿野盖上之后,又轻轻关上了影音室的门。   “不知道为什么,在闻屿野发情期的时候明明身体出来很多汗,可是在我释放出来信息素靠近他的时候,他会喊冷。”李溯似乎是真的对这个问题很不解。   他看着面前的何可解说道:“要不然,你试试?”   何可解一脸惊悚,接连后退了几步:“试试.…试什么?”   “我的信息素啊,我不放出来太多,尽量不让你有什么不适的压迫感。”李溯看着何可解恐惧的样子不由说道。   何可解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看着李溯困惑不解的表情,摆出来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行吧。”   李溯谨慎的把办公室里的门窗关紧,然后稍微释放出来了一点信息素。   不过几秒钟,何可解就急忙喊了:“停…停!”他抬手将办公室里的通风系统开到最大。   李溯问道:“什么感觉?”   “确实很冷,没有味道。”何可解皱着眉,像是在仔细思索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像是什么冷兵器的味道?有点冷冽刺鼻的感觉。”何可解揉了揉鼻子,感觉呼吸都不是很舒服了。   这样的回答完全没有解决掉李溯的困惑,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握起来:“这不对,在以前的时候,他来标记我给我的感觉是温暖的。”   “我想这可能就是他在发情期之后即使得到了我的信息素交换,却还依然情绪不高的原因,只是身体得到发情热的缓解,心理没有得到安抚。”   何可解看着李溯认真的说出来这些分析的话,觉得他好像在把这件事当作什么严肃的学术数据。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确实在他发情期没有照顾到他的情绪?”   李溯却完全不认为这里面有自己的原因,他把这归咎于他还没有能够很好的运用他身上的这枚S级腺体在标记过的omega身上能够使用的功能。   比如,可以诱发对方的情欲。   闻屿野以前就对他做过这个,可是李溯并不知道如何做到。   这在某种层面上甚至激起来了李溯的一些胜负欲。   对于闻屿野提出来的“分手”这件事,李溯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闻屿野一个人对此较劲又认真,他真的跟李溯分房睡,把影音室内的熊腿枕出来一个浅坑。   他想或许没有一位身处在热恋中的omega可以忍受这件事,没有名分,外出和自己的alpha走在一起还要遮住脸,被藏在地下室,好像见不得光。   此刻闻屿野对地下室的想法完全被颠倒,仿佛之前跟puppy语气欣喜的介绍他们比研究院那间大出来十几倍的新家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不愿意陪我去游乐场的话,我就自己去。分了手之后他就不是我的alpha,我可以不用听他的话,对不对?”   闻屿野身子压在熊腿上,跟棕色玩偶熊短粗的手对了一个拳。   李溯对于闻屿野搬进影音室的事情并没有做出来什么反应,甚至在闻屿野不“骚扰”他的这几天以一种极高的效率将之前积压下来的工作完成了个差不多。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游乐场的环境,可是看在闻屿野对此执念颇深的模样,不想去的决定也不是非要那么坚决。   可是当李溯听到闻屿野对着玩偶大熊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控制不住的渐渐冷了脸。   两三天之后,闻屿野终于开始了他独自外出去游乐场的计划。   他选择的那天并无什么特别,只是幸运至极的发现了一项谨慎的李溯早上好像起晚了,有些慌忙的出门,导致他大门没有关紧。   当闻屿野来到一楼客厅从冰箱里拿出来营养液仰头喝完的时候,眼睛余光看到了庭院里的大门竟然露出来一道非常狭窄的缝隙。   他脚步飞快的回到地下室,拿到他的自制地图,走到庭院大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快步跑回地下室,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到藏李溯衣服的角落里,把李溯的衬衣找出来平铺在床上,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掀起来衬衣的下摆,脑袋钻了进去。   穿上李溯的衬衣的闻屿野很着急的往外跑,像是怕那一道缝隙过一会儿就会消失不见那样,   他太着急了,以至于他把李溯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穿反了都不知道。   他从身后背着的小包里面拿出来自己的地图,然后找出来口罩给自己戴上,这倒不是他还在意遮住自己的脸,纯粹是因为受了一点风就开始咳嗽,他并不喜欢生病的滋味,所以自己平常也会注意这些。   披散着一头长发,反穿着衣服,背着小包,手里拿着不清不楚几个地名的图纸的闻屿野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才见到人。   可是每个人都好像在刻意避开他走路,甚至有几位还用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看他,在闻屿野回视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又低下来头凑到自己同伴的耳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脸上露出来讥笑的表情。   闻屿野这时候低下来头才看到自己把衣服没穿好,后知后觉脸上露出来一些难堪和羞恼。   他这身打扮太过怪异了,以至于就算他找不到方向,想要找一位路人询问一下的时候,却没有人搭理他。   可是闻屿野的时间很紧张,他总不可能真的离开李溯,耍小脾气跟真的做触碰李溯生气底线的事是两码事,他必须要在李溯晚上回来之前从游乐场回到家,这样李溯才不会发现他偷偷跑出来过。   可是他走出来才发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这么多人,他站在十字路口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的地图完全没有任何导向作用。   “你好,请问…”闻屿野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走过来的一群年轻人撞到了肩膀,那人甚至还踩了他一脚,把闻屿野的鞋踩脏了。   “在这杵着干什么啊,挡着路了!”那人踩了闻屿野还态度很嚣张。   闻屿野吃痛退后了一步,伸手抓住踩他那人的胳膊:“你撞到我又踩我的脚!你要跟我道歉才能走!”   “哈哈哈哈,你看他,穿的什么这是?”   “omega??看起来不像啊..…”   “精神不正常吧,哎,你快给他道歉我们走了,别在这浪费时间……”   闻屿野嘴唇逐渐抿紧了,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   那人看闻屿野这样,抬手还推了他一把。   “道什么歉啊,像他这样杵在路中间旁人怎么过啊!”   闻屿野被退的接连后退,这到底是他第一次独自外出,来到外面的社会,没有李溯的陪伴,他又在温室里生活太久了,根本没有办法面对这样全然充满恶意的态度和语言。   只是不罢休的想要反击,他也冲上去推那人。   结果那人的同伴都过来帮他拽开了闻屿野,几个人把闻屿野推倒在地上,还抢走了闻屿野身后背着的小包。   闻屿野自制的地图在跟他们的撕扯间被扯烂了,等这群人都走了,浑身蹭了灰尘的闻屿野没有再试图去拼凑那张地图了。   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地图是没有用的,不能给他指明游乐场的方向,也不能告诉他那条路才是回家的路。   他迷路了,在从被那群人推到的街角走出来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还要再继续吗?他再往前走就要到真正的街道上了。”何可解看着站在街头神色茫然,身上脏兮兮的闻屿野,忍不住看了李溯一眼。   李溯视线紧盯着屏幕,嘴里用没什么起伏的声调说道:“继续。如果一次不能根治他这臭毛病,以后要求会越来越多的,今天要去游乐场,明天要去海洋世界,想到什么就要立马得到,而且他想要偷偷溜出去的想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时间过了中午头,闻屿野找了个墙角蹲了下来,他好像肚子饿了,看着人家对面手里拿着的吃食看了好久。   何可解忍不住说道:“论心狠,我还没见过谁能比得过你的。”   李溯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会补偿他的。”   “而且,我安排了人给他送饭。李溯这样说完,果然过了十分钟,有一位omega走了过去,   给闻屿野递过去了一个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   可是没有想到闻屿野的警惕心很强,他拒绝了,尽管他看起来好像很饿,但是还是对着那位omega摇了摇头。   下午气温也降了下来,在街道上游荡了好几个小时,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的闻屿野又再次回到了他之前蹲着的街角。   他在那里窝着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恐慌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像冷风一样无孔不入似的侵袭了他的全身。   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要彻底失去历李溯,他应该在这里等着李溯找到自己,可是如果李溯回去了发现自己不在家里,很生气很恼火,会不会就干脆不再找自己,把自己丢弃掉。   毕竟他还没有像沈珍珍一样收到戒指,还没有和李溯登记结婚,还没有跟李溯走到大结局的片段。   李溯应该不会拼尽全力去找一个他“好像相爱”的人,他只会找他真正相爱的人。   如果一个替代品走失,他还可以寻找相似的下一个。   不知道相似的下一个李溯会不会带他去游乐场。   闻屿野看见风卷着落叶从眼前飘过,这一刻突然变得很悲伤。   李溯没有讲话,也不在身边,却还是让他觉得好疼。   在落叶掉落在地面的那一刻,一辆轿车从街道的尽头驶来,在闻屿野面前停了下里。   闻屿野呆楞的抬起来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车,那是李溯的。   就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闻屿野几乎是立刻扑到了李溯身上。   李溯把他抱到到自己腿上,闻屿野跨坐在李溯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闻到李溯身上熟悉的味道,眼睛一阵酸胀。   李溯感觉到肩膀头那一块湿了,眼里淤积的冰冷阴沉稍微消散了一些,他听到了耳旁闻屿野喉咙里很压抑的哽咽声,抬手抚摸上了他的后背。   “以前倒是不知道还是这样爱哭的性子。”他摸到了闻屿野穿反了的衬衣得纽扣,然后从最上面一颗用单手解开,可是那解开纽扣的动作有些过于缓慢了,显出几分狎昵的意味。   他慢条斯理的一颗接着一颗,闻屿野的后脊背逐渐裸露出来。   “走这么着急,衣服都穿成这样了。”李溯的眼睫微微垂下,用手握住闻屿野的一缕长发:“你看看,连头发也弄脏了。”   他语气并不重,但是也不能掩盖住他话里的指责。   闻屿野埋在他肩上哭,脸憋得通红,抽噎着讲:“害怕……”   “害怕什么?”   “一个人…找不到你…迷路…”闻屿野话讲得稀碎。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溯对他所说的话的理解,好像是因为这件事产生的效果让李溯还算满意,他语气又变得柔和了一些:“既然害怕就不要偷偷溜出来乱跑,我找你找了一天,也很担心,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好吗?”   在外面游荡了一天,又挨冻又挨饿,还被一些陌生人的态度无端刺伤,这会儿见到李溯,趴在李溯身上,委屈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   李溯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能听到他急促的抽泣声。   他的手在闻屿野微凉的脊背上摩挲,长发滑过他的手背,李溯的心突然被什么轻轻撩拨了一下那样,他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你体温有些低,我们来做点什么暖和一下。” 第85章   何可解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从车上下来,点了烟在寒风里抽。   点烟的时候看着前方黑色的小轿车,眼神飘忽,想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李溯抽烟了,应该是闻屿野身体差,受不了烟味的缘故。   但其实李溯是一位特别自我的人,很难见他会为别人轻易改变或者妥协什么,他更多时候更习惯于别人来适应他,何可解听着车里传来的轻微动静,夹在指缝里的烟抖动了一下,抖落些细碎的带着火星的烟灰,无声的叹了口气。   再回到车上的时候,一打开车门,何可解差点儿被那信息素的味道呛得一个踉跄,他把车门打开,然后说:“通通风我再进去。”   李溯皱眉:“会进来凉风。”   何可解无奈捂住口鼻坐了进去,小心的把车窗敞开一条缝隙,好在李溯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没有攻击性,何可解还不至于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在车重新起步之前,何可解往后偷瞄了一眼,闻屿野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很疲倦了在休息,他蜷着腿躺在后面,大半个身子被李溯搂着,身上裹着的是李溯的黑色羊绒大衣。   何可解看不到他的正面,只能看见他垂散在李溯腿上的棕色长发。   只是这样好奇作祟偷看的一眼,何可解就在下一秒从后视镜里收到了李溯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   何可解轻咳了两声,缓和尴尬一样说道:“那…现在去吃饭吗,还是回家?”   “回家。”   到家的时候李溯把闻屿野从车上抱出来,走进家里,闻屿野在李溯怀里睁开发红的双眼,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有些低哑,模糊又不太好听,有很浓重的鼻音。   “我觉得很不舒服,为什么没有发情还要做……”   李溯原本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刚想去把他放到床上他就睁开眼睛跟李溯讲话。   李溯眉头紧蹙:“很不舒服?为什么撒谎?”他把闻屿野放到沙发上,视线对上他的:“结束之后我擦了很久的椅座,你的身体表现明明是很舒服。”   “是你在撒谎!你说做暖和的事,可是还是很冷。”闻屿野今天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他难以承受的事情了,这会儿跟李溯反驳,情绪激动的像是眼泪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这表明李溯没有做好,已经一无所有的闻屿野却还是能够让李溯感受到挫败,这让他心情不悦:“那你今天做了我讨厌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做你讨厌的?”   闻屿野坐在沙发上望着李溯冷下来的脸色,浅茶色的瞳孔迷茫了一瞬,后知后觉的又意识到,他果然在生气,他偷跑出去这样事。   李溯却还在跟闻屿野试图讲自己的道理:“而且你是我完全标记过的omega,如果只有你发情期的时候可以用我,在别的时候我都不可以碰你,这对于我来讲不公平。”   话音落下,闻屿野显然是对李溯这段话有了自己的理解,他又起身去抱住李溯,他身上的李溯的大衣因着他的动作敞开了一些,露出来满是暧昧痕迹的上身,他对李溯目露出来祈求一样的神色:“那我们还可以做一次我讨厌的事,然后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你讨厌的游乐场?”   或许李溯讨厌的“和他登记结婚”还有“戴同样款式的对戒”都可以用闻屿野讨厌做的事来换取。   李溯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是很讨厌去游乐场,但是不是不能够为陪伴闻屿野而妥协,也不用让他用别的事情来换。   闻屿野那么喜欢又依赖他,为什么和他亲密这件事会变成讨厌的事,这是让李溯很不喜欢的形容,但是是他先主动说出来了些,现在听闻屿野说,心里却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怨怼。   他做了错误的引导,必须要说些什么来挽回一些,比如说严厉的拒绝。   李溯将闻屿野从身上扒开,把他重新按在沙发上坐下,语气有些不好的告诉他:“不可以。”   闻屿野坐在沙发上仰着头自下而上的望着神情冷漠的李溯,在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看到李溯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的位置打下来的浓浓的阴影。   不可以,闻屿野再一次遭到了李溯的拒绝。他望着李溯呆楞的眨了一下眼睛,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和李溯之间的不对等,他好像经常遭到李溯的拒绝或者是无视。   连“讨厌的事”做交换,闻屿野在李溯这里也没有主动选择权,就好像“讨厌的事”李溯的都要比闻屿野的高贵一样。   闻屿野不理解,不知道是不是,不够真心相爱的情侣都是这样。   李溯居高临下的看着又重新红起来眼眶,流下来眼泪的麻烦弟弟。   他可是吵嚷了许久要分手,离家出走了一天刚被李溯找回来,现在又坐在沙发上因为李溯不能答应他想做的事情而哭泣。   李溯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快没耐心了,他皱起来眉头跟闻屿野讲:“不许哭。”他抽出来几张茶几上摆放的纸巾,给闻屿野动作不算轻柔的擦了擦眼泪:“我最厌烦哭闹,这没有用。”   闻屿野也不想在李溯面前哭,可是在李溯说出来这样的话之后他又再次收到伤害一样,忍受不了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抬手打掉李溯给他擦眼泪的手,然后推开他回到了地下室。   被狠狠推开的李溯站在客厅里,抓着纸巾的手倏然收紧。   二十分钟之后,李溯在影音室内找到了用毯子裹住自己缩在那两米长的玩偶熊两条粗短的腿之间的闻屿野。   李溯走过去低下头跟他讲话:“起来吃饭,点了你爱吃的。”这其实对李溯说已经是一个十足的示好姿态了。   闻屿野本身中午就没有吃饭,饿到现在应该是很饥饿的状态了,可是李溯叫他,他却并不搭理李溯。   李溯最后半蹲下来,伸手去扯开闻屿野连头都裹住的毛毯。   闻屿野的脸露出来,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脸色很差,紧闭着双眼。   他看起来模样太糟糕太可怜了,让李溯心里不由一紧,原本想要说的那些威胁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抬手去摸闻屿野的脸,闻屿野有些抗拒的偏了偏头,但是到底是没躲开。   “现在去吃饭好吗?你不饿吗”李溯思索了一下又说:“今天回来卧室睡。”他声音又低了点,凑近闻屿野讲:“没有说一定不会带你去游乐场。”   闻屿野听到这里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李溯,跟李溯讲道:“我不去了,不想跟你去,不喜欢你!”他的情绪俨然已是低落到了极点,声音很沙哑得跟李溯低吼。   闻屿野终于不再吵着闹着要去游乐场,李溯听罢却完全没有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感。   游乐场他这么想去的地方,却不愿意跟李溯一起去了。   李溯没由来的心头一窒,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要失去什么,但是他并不清楚,所以也无从抓住。   李溯最后没有逼迫他起来,只是从冰箱里拿出来营养液放到了闻屿野身旁,就又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他有些心烦意乱的在卧室里打开电脑,闻屿野在他离开之后过了十来分钟才拿起来营养液喝下去。   他今晚工作的效率极其的差,总是控制不住在走神,到了深夜,他始终还在思考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闻屿野不愿意和他去游乐场”是比“李溯愿意作出妥协陪伴闻屿野去游乐场”更让李溯感到不快的事。   李溯应该是闻屿野所有能够分享快乐的第一人选。   李溯翻出来自己的日程表,排在周几呢,需要挤出来时间……   就在李溯挑选合适的时间的时候,旁边屏幕上突然看到闻屿野从毛毯里钻出来,呕吐的画面。   李溯脚步有些快的推开影音室的门,然后去给趴在地上的闻屿野拍了拍背,闻屿野整个人看起来状态都差极了,脸色很不对。   “咳……咳…唔”闻屿野吐完之后喘着粗气,他并没有吐出来什么别的东西,因为今天以一整天他只喝过两瓶营养液。   李溯沉着脸色看了一眼闻屿野吐在地板上的清液,然后把他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闻屿野没有再做出来什么反抗李溯的举动,只是紧闭着双眼。   他身上冒出来许多虚汗,李溯抬手摸他温度已经过高的脸颊,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   他去倒了杯热水,给闻屿野喂下去退烧药,又拿出来凉毛巾放在闻屿野的额头上。   几乎是折腾了一夜没睡,李溯早上给闻屿野又喂了一次退烧药。   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咳嗽受冷起了烧,然而让李溯没有想到的是,闻屿野竟然因为这场病缠绵病榻一周都不见好转。   虽然烧已经退下,他却还是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不怎么动弹,时不时咳嗽两声。   李溯这段时间跟他讲话都有刻意放柔和了声音,这事说到底因他而起,可是闻屿野在他这里身体不断好转,看起来强壮了不少,才让他放松了警惕,可是闻屿野免疫力受损,平常人的普通感冒发烧,到他身上就是难痊愈一些。   生病的滋味很让闻屿野难受,饭也不怎么吃了,话也不爱跟李溯讲,整个人郁郁寡欢的厉害,缩在床上耷拉着不大精神的眼皮。   李溯看着他持续几天状态都不见好转,家里医生外面医院都带着去了,开回来还是一些治咳嗽的药。   但是闻屿野表现的沉闷难过了,好像生了一场什么大病,李溯看着眼见刚养出来的几两肉又要消减下去的势头,处于综合的各方面考虑,还有一些补偿心理作祟,他终于同意了罗芩之前的提议。   罗芩毕竟是最了解闻屿野身体状况的人,定期让她做身体检查,应该比李溯再去找别的医生要方便些许。   闻屿野坐在车里的时候还不知道李溯要带他去哪,眼看着车停在了研究院门口,他才抬起来头用很难以置信又哀伤的语气跟李溯讲:“因为我表现的不好,所以你要把我送回研究院了?”   李溯抬手揉了一下眉心:“没有,你想太多了,只是过来检查身体。”   “可是前天你已经带我检查过了。”闻屿野根本对李溯不再信任。   “检查过了之后你不是也不见好转吗,昨天不是还在跟我讲不舒服,罗芩应该比他们更了解你的情况一些。”   “我现在好了,我不用检查了,我想回家。”闻屿野坐在车里,背绷的很直,也不跟李溯对视。   李溯听他这怄气一样的话,看着他消瘦下来的有些单薄的身体,心里又不愿意再跟他多做计较,只是没有想到闻屿野会很抗拒回到研究院。   车已经停下来快五分钟了,闻屿野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李溯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无声的气,他将手腕上的手表解开,然后抓过来闻屿野的手腕,把手表给他戴上了。   闻屿野眼睛盯着表看,又抬头望着李溯。   李溯说:“时间指到八,我就来门口接你。”他的手指在表盘上指了指。   手表解掉之后,闻屿野在李溯手腕上瞥到了在他袖口内一闪而过的黑色皮筋,那是给闻屿野扎头发用的,李溯好像忘记从手腕上脱掉。   这个手表好像给了闻屿野一些安抚,他的另一只手握在摸了摸表盘,小声又讲:“你陪我一起检查。”   李溯才不想进去,闻屿野在生病,显然是他的责任,进去听罗芩讲一些不留情面的话?   “我保证,八点会来接你好吗?”李溯这样讲完,示意司机拉开了车门。   罗芩安排了助手在门口等着,闻屿野一下来,小丁就赶紧迎了过来。   李溯看着闻屿野进了研究院大门,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李溯从办公大楼走出来的时候时间是七点。   这个时候去研究院时间还过早,到研究院的车程应该在二十分钟左右,何可解被李溯叫上来做了司机。   车驶过商业街的时候,李溯看见了一家珠宝店,天色暗下来,更显得那里珠光宝气闪烁着璀璨的光。   李溯突然说道:“停一下。”   何可解在街道旁猛一停车,以为李溯有什么事。   “你下去买一对戒指,没什么要求,简单就行。”李溯用一种听起来像是无所谓的语气吩咐何可解这样一件听起来就意味深刻的事情。   何可解果然听到李溯这样的要求之后大叫了一声:“什么!?”   “让你去帮我买一对戒指。”李溯不是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自己怎么不去?”何可解扭头问李溯。   没想到在何可解扭头过来的时候,李溯却有些刻意的避开了何可解的视线。   他沉默着没回答。   何可解挑起来眉头,故意讲:“那我选了你们不喜欢的怎么办?”   “都说了随便!简单一点就行。”   “啊,情侣对戒应该情人自己亲自挑选才算是有心意吧,你要简单的,他万一想要个大钻戒呢……”何可解话里揶揄的意味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李溯处在阴影里呆坐了一会,最后推开车门自己下去了,就是甩上车门的时候用的力气有点大。   八点的时候李溯准时到了研究院门口,他这次本身并不想跟罗芩撞上,没想到罗芩竟然跟闻屿野一起出来的,闻屿野见到罗芩似乎心情也没那么低落了,偏着脑袋跟罗芩不知道一路在说些什么,罗芩回答他的话虽然短,但是闻屿野每一句她都答了。   李溯从车里下来,闻屿野看见他,走过去,嘴里说道:“早说要来,我就把给罗芩博士折的小鸟带过来了。”   “下次再拿也一样。”   李溯还没说话,罗芩却先开口接了。   两人视线对上,李溯语气淡淡的:“罗院长。”   “小野,你先回车上。”罗芩突然说道。   她这样子,送闻屿野出来,看起来是有话要跟李溯讲。   闻屿野显然这时候并不想回车里,却不想在难得一见的罗芩博士面前顶撞她,不听她的话,于是只轻轻:“哦。”了一声,就犹犹豫豫的坐进了车里。   罗芩抬起来眼睛看着李溯,她比李溯矮了不少,可是她周身肃冷的气势并不比李溯低弱。   “小野,是怎么生病的?”   “受了冷。”李溯回答的很简短。   “他在外面的时间你没注意过?”   “他偷偷跑出去。”李溯有些想要回车里带闻屿野回家了,并没有多少耐心跟罗芩在这里听她的质问。   “李议员的府邸,什么样的安保系统做不了?”罗芩细细一思索,眼神凝重的看着李溯:“你故意让他出去。”   她倒是很聪明,怪李溯心不在焉,回答的时候没有多过思考,他兜里揣着戒指,手在戒指盒上来回摩挲,分去了他大半心神。   罗芩根本不信以李溯的能力会看不住闻屿野一个人。   李溯在她心里一直就是一位心思深沉,抱着不纯目的要走闻屿野的人,他为什么会故意放这个样子的闻屿野出去,还致使他生病,总归不会是什么好的目的。   “无耻。”罗芩看着李溯冷不丁说道。   李溯听完罗芩对他的评价之后嗤笑了一声,欣然接受了罗芩的话,他说:“谢谢。”   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罗芩又在他拉开车门之前语气有些急的说道:“他身体跟常人不一样,免疫力损伤厉害你是知道的,恢复本来就慢,你再让他情绪低落……”   罗芩后面的话被李溯阻隔在车门外,闻屿野看见罗芩,还想跟罗芩隔着车玻璃打招呼,可是他不知知道他能从车玻璃里看见罗芩,罗芩在外面是看不到他的。   闻屿野半个身子压在在之后上车的李溯腿上,趴在车玻璃上跟罗芩再见。   闻屿野这段时间饮食很清淡,吃了两口就像撂筷子,被李溯说了几句才不情不愿又多吃了两口。   这段时间生病,一直被李溯照顾,闻屿野又重新回到了卧室居住。   他似乎已经认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他跟李溯较劲是没有办法能够赢的,因为李溯不是很喜欢他,不会因为他的伤心难过而妥协什么。   李溯这天反常的没有在吃完晚餐之后又继续去工作,他下来地下室,没有在卧室里找到闻屿野,转出去又找,在图书室里发现了他。   他正在图书室里的爬梯上,伸手要拿一本在高层书架上的书。   “怎么了?”闻屿野拿完书下来问站在门口的李溯。   他盘腿坐在地上,翻了几页,发现里里面没有图画,有点失望的样子,手里的书没有引起来闻屿野的兴趣,他抬起来头看着门口不回答他话,也不动弹的李溯。   李溯这个时候才迈开腿朝他走过来了,他从兜里面掏出来一个小方盒,递给闻屿野。   闻屿野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什么?”   “不是你要的戒指?”   闻屿野“噌”得一下从地上起来了,他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欣喜,然后很自觉的朝李溯伸出来自己的手,是让李溯给他戴上的意思。   “带钻吗?”   李溯回答他:“带。”   等李溯打开装着戒指的包装盒拿出来戒指要给闻屿野戴上的时候,闻屿野却脸上泛起来红晕,手又往后缩了一下。   李溯抓住他乱动的手,另一只手拿着那镶嵌了一圈细钻的银色细环就在即将套上闻屿野的无名指的时候,闻屿野突然小声说了句什么。   李溯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闻屿野终于鼓起来勇气一样又跟李溯重复了一遍:“你应该单膝跪下我才能戴。”   李溯听他再次对自己提要求,可是连戒指都买了,都要送到手上了,李溯如果这时候拒绝闻屿野的要求,或许他又会露出什么失望的神情。   李溯看着闻屿野羞赧的微红的脸颊,有些无奈的劝服自己,好吧,这是在自己家里的地地下室,又没有外人看见,就算自己单膝跪下给他的可怜弟弟带一枚戒指有能怎么样呢。   李溯缓缓屈下膝盖,然后抬起来眼睛望着闻屿野:“现在可以戴上了吗?”   闻屿野幅度很小的矜持的点了点头。   戒指被送上无名指,闻屿野抬起来手,很仔细的端详。   在李溯起身的时候他扑到了李溯的怀里,好像得到了这枚戒指就得到了李溯在乎他,也在爱他的有力证据。   这毕竟是沈珠珠在大结局的时候才收到的珍贵礼物,闻屿野还记得,沈珠珠当时还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李溯伸手抱住扑到自己怀里的闻屿野,用手抚摸着他背后柔顺的头发,心里霎时间柔软又平静,闻屿野最近可是没有再投怀送抱过了。   比起来郁郁寡欢跟自己怄气的闻屿野还是爱撒娇喜欢粘着自己又懂事的闻屿野更合李溯的心意一些。   他问道:“要和我和好吗?”   闻屿野的下巴放在李溯的肩膀上,跟李溯这段时间闹情绪又生病的相处状态让他也十分不好受,他撇着嘴跟李溯讲:“可是你总是拒绝我,我觉得陪自己的伴侣去游乐场并不是很高的要求……”   可是这不是很高的要求,李溯都做不到。   李溯的眼睫微微垂下,视线不知落在房间的哪里,停顿了几秒他才开口说道:“嗯,我做的不好。”   他想要很快和闻屿野回到之前那样的相处模式,想他不要因为低落的情绪生病,也不要主动和自己冷战赌气,更不要因为李溯没有时间陪他出去他就自己偷偷离开,因为李溯也在安排时间,他只是慢一点。   “不要生气了,原谅我好吗?”   闻屿野此刻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我永远爱哥哥,也永远原谅!”   这句话实在是太戳做出来过很多伤害闻屿野的事情的李溯的心,李溯控制不住的呼吸都快了一瞬:“真的?”   他的语气极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比如美好的谎言或者轻易的许诺。   “真的!”   可是闻屿野回答的太坚定,致使李溯在这样的时刻,真的像是处在他弟弟捧出来的炙热爱意里,并且获得无限次可以被原谅的机会。   无论李溯对闻屿野做出来多么过分的事情,闻屿野都会永远爱李溯。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李溯听到自己贪婪的心蠢蠢欲动的声音,他仿佛身处在闻屿野为他编造的虚幻梦境里,陷入一阵短暂的眩晕。   “哥哥,你也会爱我吗?”   爱吗?李溯会爱闻屿野吗?   缺爱跟不需要爱是两码事,李溯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不需要爱的人,而闻屿野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给李溯不需要的东西,却渴望得到李溯的珍惜,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人心会变,可是金钱和权利不会,只要自己牢牢紧握住,这才是李溯一直信奉的生存法则,他做任何事情都是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不做对自己没有意义的事情。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尝到了权力的甜头,权势给他随心所欲的生活,给他重来抹去得到的机会,赠予他眼神纯粹的天真爱人。   权力和地位才应该是李溯永恒不变的第一选择,李溯应该爱这些。   可是原本对闻屿野的爱不屑一顾的李溯现在又为什么会为闻屿野嘴里所说的爱意而心动?   李溯不会爱人也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任何人。   但是李溯这辈子应该也不会为哄第二个人开心而去送给对方戒指。   他应该给闻闻屿野一个肯定的答案吗?   李溯想,他的爱不是没有条件的,他又再给自己提要求,要自己也爱他,可是李溯在闻屿野这里或许可以做永远的赢家,闻屿野给他很多爱,李溯只给闻屿野一点点。   这样李溯才不会吃亏。   他思索了很久,紧紧的抱住闻屿野的身体,在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把自己的下巴也轻轻落到闻屿野的肩膀上,加深了这个拥抱。   “会,我也会爱你。”   李溯在这一时刻清晰的告诉意识到自己交出去了什么,他想,那只是一点点的爱。   可是他不明白,心动的爱意不由自控,也不可计量。 第86章   李溯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闻屿野的手指在自己脸上乱动,从眉骨轻轻滑到鼻梁到嘴唇又下来,最后移开,又去掰扯李溯戴着跟闻屿野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的手。   李溯没有理睬他的小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李溯的手心,两只手交握起来,摆出来一个合乎闻屿野心意的姿势,他才不再乱动了。   在收到戒指的第二个周的某个工作日,闻屿野终于得偿所愿和李溯一起去了游乐场。   并且得到了闻屿野咧着嘴笑得一脸灿烂露出大白牙和他左边脸色铁青被风吹乱了头发的李溯,坐在过山车上最高顶峰上的珍贵合影一张。   那一年的年末,闻屿野收到了与李溯登记结婚的证件,证件与那张珍贵合影一同被收藏在闻屿野装自己折纸作品的收藏盒里。   两人之间的相处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李溯可以按照规定在闻屿野发情期的时候享有休假权,除了这点之外,李溯没有察觉到在和闻屿野登记结婚或者交换婚戒之后生活有什么变化。   这样说起来,就好像是从把闻屿野接过来自己身边,他们就已经在过夫妻生活了一般。   婚姻,想想这个词,从不认为自己需要谁的陪伴或者伴侣的李溯,有一天会走进婚姻,切实说起来,李溯心里并为有什么波澜变化,他也不觉得一张证件或者一枚小小戒环就能维持或者证明象征着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甚至觉得这些还不如信息素标记来得有用。   这些不过是李溯用来哄闻屿野开心的物件罢了。   在得到这些东西之后,李溯经常能够看到他自己躲在角落里偷偷反复欣赏的画面。   闻屿野的身体逐渐恢复,他现在其实已经差不多能够脱离温室生活了,可是目前两人在地下室已经居住习惯,尽管身体变好,也没有从温室搬出来。   李溯在院子里又修了吊篮,附带着一座小亭,闻屿野午后的时候会在吊篮里坐姿不端得看书,晒晒太阳。   李晟越来到李溯这里的时候,进来庭院,就看到沉睡在院子草坪上的闻屿野。不可否认,他现在变化很大,温和的阳光洒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浅棕色的头发就泛起来偏金色的光。   柔亮顺滑的长发垂直他的腰下,看起来经过主人很用心的养护,他一条蜷着一条腿伸直,躺在草坪上,胳膊下面压着一本书,白色的棉质衣服上粘着一些绿色的碎草。   他侧着睡,李晟越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半张脸。   闻屿野的听觉嗅觉都要超出常人许多,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他就眼皮颤动着将要醒来,而在他费力在阳光的照射下半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人已经俯下身来凑近了他。   “你是谁……”闻屿野话音刚落,鼻腔里就骤然间涌入了什么,那人的手掌贴近了他的口鼻。   闻屿野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   李溯赶回来的时间比李晟越预计的要快一点。   他坐在二楼的书房里,门并没有锁,他在等李溯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李溯如今不用和他商量就能自己做决定搬出来老宅之后,他的房子设计其实跟之前的老宅差别并不大。   李溯那时候表现出来拼命想要逃离的模样,真到出来了,却又还是参照着以前的住房设计装修。   李晟越认为李溯或许自己并不了解自己有多么恋旧。   “砰”得一声,是门被一脚踹开的声音,门板撞到门后的墙上,发出来剧烈的动静。   “门又没有锁,你搞这么一副破门而入的架势做什么?”李晟越气定神闲,他甚至在李溯回来之前还是自己泡了一杯茶喝。   李溯脸色阴沉,气势汹汹,他站在门口紧盯着坐在书房的书桌椅上的李晟越。   他进门来这么大的动静,跪坐在地上,脑袋歪在李晟越膝头的闻屿野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的长发垂落下来,李溯看不到他的正面。   “你对他做了什么!?”李溯低吼着质问,朝李晟越走来。   李晟越似乎对他沉不住气的样子很失望,他抬手抚摸着闻屿野放在他膝头的脑袋,嘴里风轻云淡地:“别这副急躁的样子好吗,他怎么说也做过我几年儿子……”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他!”李溯死死盯着李晟越落在闻屿野头顶的手掌,突然停住脚步。   李晟越掀起来眼皮,看见李溯手里拿着一把枪,枪口直指他的脑袋。   父子相见,李溯看见他进来他的家里,竟然拿了一把枪回来,李晟越怒极反笑:“你如今当真是翅膀硬了……”   “拿开!”   下一刻,一枚子弹贴着李晟越的脸颊划过,子弹飞射出去,将他身后的玻璃击碎,骤然“哗啦”一片声响。   李晟越脸上很快浮现出来一道血痕,新鲜的创口里流出来鲜血。   他没有想到李溯真的会朝他开枪,至此,李晟越脸上的神色才算收敛起来,由风轻云淡变得冷酷凝重起来。   李溯对准他的枪口并未移开,李晟越不得不从闻屿野身上收回来自己的手:“只是一点麻醉,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空气里的硝烟味道还未散开,李溯走过去将闻屿野从李晟越腿边抱起来,从头打量到尾,确实没有见到什么伤口,胸口起伏也还算是平稳,李溯将闻屿野抱出书房,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李晟越这么突然的到李溯家里,必然是有事要找李溯,杀害闻屿野或者把闻屿野弄伤,或许对他要与李溯商议的事情并无好处。   李溯把闻屿野放进被窝,走出卧室的门之后,逐渐冷静下来。   他重新回到书房,李晟越这时候已经从书桌后起身,走到了书架旁边,踱步端详着什么。   “你应该给我拿来医药箱。”   李溯回答:“抱歉,家里没有。”   “别这么副和仇人说话的态度,你要知道你有今天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李晟越冰冷的视线落到李溯身上。   李溯今时与往日确实不同,他对上这样的视线不躲不避:“是你给我的,虽然不是很感谢,但是我收下了。”   李晟越看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对着自己说出来这样狼心狗肺的话,饶是如他冷酷无情也不由对李溯这般作风感到心寒,却又同时觉得他性子当真跟自己相像得过分。   李晟越神色几变,最后叹了口气那样跟李溯说道:“罢了,怪我那几年冷落了你,才致使我们父子离心。”他此刻又像是变幻了一副嘴脸,摆出来宽宏大量的模样,跟李溯叙家常一样的语气:“原本以为凭小野之前对你做出来的那些事,你留他一命已经是心软至极,没想到不止如此,你还把他接到自己身边来养。”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溯看着他父亲多年过去却不见丝毫衰老痕迹的脸庞,一颗心如同被阴云笼罩住,心里不耐,却又不得不提起来百分的警惕。   “遮遮掩掩的,这些年做的很不容易吧。”李晟越将书桌上那本从闻屿野那里拿到的书放回书架上,过分花哨的图案,显得跟它周围的图书格格不入。   “让我想想,都是做了什么来着,哦,罗芩博士,为了她能够在研究院有一定的话语权,捧她坐上omega权益协会会长的椅子,我就说嘛,她一位潜心学术的omega,初来乍到,怎么就轮到她当选了。”李晟越说到这里不由轻轻拍了拍手,为李溯鼓掌:“收买选票,控制舆论。”   “明面上还要做出来和她意见不合,针锋相对的模样,李议员这些年好手段,好演技啊,你如果不把闻屿野接过来自己这里,或许我也不会想到你身上。”李晟越迈开腿朝李溯走了两步:“利用灯塔自查组收掉刑讯部,是为他报仇还是为了从我手里夺权?”李晟越话锋一转:“又或者是都有?”   “过誉了,要论演技手段,还是不如父亲。”李溯眼神平静,李晟越拆穿的这一幕幕似乎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影响那般。   “别怪我不提醒你,按照他做的记忆清洗的数值,他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有一天会恢复记忆,斩草不除根,等他哪天反咬,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晟越这个猜测后续,正踩李溯雷区,他极其不喜,又对李晟越有话不说,非要拐弯抹角云里雾里来这么一通很是厌烦,可是从他进来话题就一直围绕着闻屿野,难道说,李晟越这次要找他事关闻屿野?   可是明明闻屿野已经对他来说应该毫无威胁了才是,除非是……   果然,李晟越似乎已经觉得自己铺垫到位了,望着李溯那双乌黑眼眸说道:“你可能觉得即使他恢复记忆,你现在是标记过他的alpha,他怎么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也信你有折服他的手段,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目前今时地位,在想要寻查闻屿野的身世的时候,依然一无所获,他的真实身世到底是什么,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李溯回道:“不好奇。他的过去和他自己和我,都没关系,这些并不能改变他的未来是我。”   李晟越原本要说的话噎住,似乎想从李溯神色里窥探出来一些强撑的不自然,可是李溯那张冰冷面孔上什么都没有。   “那路延宸为了探查他的身世去了帝国,你也不在意吗?”李晟越又抛出来筹码一般。   李溯神色果然有变,他问道:“你手里有有关闻屿野身世的讯息?”   事情有哪里有些不对头,李溯微微蹙眉,在李晟越说出来下一句的回答时,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李晟越说:“我也没有,我查不到闻屿野的真实身世。”   李溯骤然抬起来眼睛,父子对视一瞬,李晟越这个时候显然在循循善诱抛出来李溯想要的,像是要从李溯这里换取什么,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撒这种谎言,他说查不出,可能就是真的查不出。   可是如今,李溯时任联盟中心城议员,李晟越虽然退下来了,旧部还斩不断,跟季澄身后那些人明里暗里斗争了多少年,说这联盟长的位置,季澄那边收到手里的权力甚至不如联盟长在位时候的一半,其中不乏有李晟越的功劳。   可是以他目前,李晟越,再加上路延宸,他们三人在联盟的权限都查不清楚一个人。   闻屿野出自帝国是肯定的了,可是即使是如此也不可能抹得这么干净不露丁点儿痕迹。   除非,李溯心头涌起来一个他极其不愿猜测的方向:“是关于帝国皇室?”   “拿不到实际证据,但是十有八九。”李晟越继续说道:“从闻屿野这个人来到我们家,我就觉出他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可是查出来还是很干净的过去,这种干净一直持续到他进入灯塔,你那时候并不了解他在灯塔的情况,外出任务的时候他总是把场面弄得很不可收拾,甚至有时候任务完成的难度都比不上后续做掩盖工作的难度,他第一次却拿一份资料而已,却杀光了任务地点那栋大楼的所有人,没有活口,甚至楼都炸了。”李晟越顿了顿:“路延宸那时候都昏迷不醒了,队员也丧生了两位,没有人去做后续的掩埋,可即使是这样,这次任务后续却有一个异常干净的收尾。”   李晟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这是他在思考的时候的习惯性动作:“他之后很多次外出任务,非常高调,无往不利,可是他们整个小组信息在闻屿野在组的几年里,完全没有被暴露出去任何讯息,不管是人像还是腺体等级又或者是在组里担任的位置。”   “有一个人,在闻屿野身后,一直在为他保驾护航那般,他把有关闻屿野一切事情的后续都料理的很干净。”   而这个人,从未出现在闻屿野口中过,又或者在闻屿野生活里浮现出来任何痕迹过。 第87章   如果不是李晟越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言的阴沉,李溯甚至怀疑李晟越是在凭空编造出来一个神秘人。   “那既然他身后有那么一个神通广大的人,怎么会任由你把闻屿野算计成如今这样。”李溯试图找寻李晟越话里的缺口。   “我当时为了绕过这个我完全捕捉不到任何讯息的人,也费了很久的功夫,要不然事情也不会拖到闻屿野强行标记你,直到后来闻韵突然警觉到了什么,我才不得不行动,而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我也冒了很大风险。”李晟越说到当年事情的内幕真相不由放轻了语气。   “我把有关闻屿野的讯息传给了帝国皇室。”李晟越看着李溯掩藏不住震惊的神色继续说道:“这其实也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试探,毕竟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在闻屿野这里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会不会插手我的事情,闻屿野身上带着这样一个腺体注定了他不会是普通人,在我几乎完全是凭借着直觉投递过去讯息之后,意想不到的是,那个人消失在闻屿野的生活里,闻屿野从此失去了保护屏障。”   李溯完全不信任李晟越的片面之语,李晟越不会做很冒风险的事,他能这么做肯定是已经查到了什么他才敢这么做,他做事向来心思缜密计划周全,甚至能叫对方全盘皆输的时候都来不及反应。李溯看着李晟越那张伪善的面孔,分不清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他能够从帝国查出来消息,说明他在帝国有自己的内应,或许闻屿野第一次外出任务图纸泄漏的事情也有李晟越的手笔在里面,但是那个时候闻屿野还很稚嫩,他是在冲着路延宸?   李溯来不及在短时间里思索出来李晟越当年的阴谋目的,又被李晟越的话打断思绪。   “那次试探的后续,传递出来两个讯息。”李晟越像是吊李溯胃口一样停了一下,复又说道:“一是闻屿野的身世确实有关帝国皇室,二是帝国皇室对闻屿野持有的态度并不友好。”   “事情变得没那么难办了是不是?”李晟屿露出来一个微笑。   李溯甚至能够猜想到李晟越当年得此信息后的窃喜。   “这些事情说到底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今天突然到访,给我抖搂出来这么多,到底想要做什么?”李溯看着又坐回书桌椅坐端起来茶杯喝水的李晟越。   “联盟委员长下一届的选举要到了,我会参选。”   李溯不由冷笑,李晟越到底是摸不准李溯会不会投票给他。   “我需要你手里这一票,你跟我怄气也多年了,到底是亲父子,我不愿多与你计较,你想要的我不都让给你了,等我坐上联盟委员长的位置,整个联盟,不都由我们父子掌控了吗?”   李晟越说到这里竟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仿佛李溯是一位完全不懂他苦心的逆子。   李溯摇了摇头,他字句清晰的说道:“得了吧,让给我?你不过是跟季澄后面的那群人斗得腾不出来手罢了,等你收拾完他们,下一个就是我了。”   对着如此冥顽不灵的李溯,李晟越虚伪亲和的态度再也维持不住,他皱眉重新露出来李溯自小熟悉的神色,好像对李溯很失望,目光像看一截腐朽的木头。   李晟越原本给李溯换腺体,将他扶上来议员位置,是打算用李溯给自己助力的,李溯虽然接管,但是还是由自己实际掌控,李晟越在幕后操纵,甚至会更方便一点。   李溯,他的亲儿子,原本应该是他权力延续的有效助力,没想到他在接手之后竟屡次三番想从自己这里夺走不该属于他的那一份。   他想他对李溯已经足够仁慈和宽容,李晟越有些神色黯淡:“我手里虽然查不到有关闻屿野的信息,可是换个方向去查闻韵的时候还是查到了一些在他没来到联盟之前跟闻韵相识时候的过去。”李晟越说:“我用这部分有关闻屿野的信息和你换取一张选票。”   “这能跟一张选票比?”李溯勾唇笑了一下:“而且我没那么强的好奇心,他的过去又能影响什么呢?反正他都不记得了,他都没有的自己的东西,我反要去找?”   李晟越脸上神色一僵,他根本不信以李溯这样的性子能放过一点事关闻屿野的事情,他这个儿子性子和他一样,思索事情的时候多疑多虑,又擅长占据主动掌控全局,这样的话,怎么会放过闻屿野有关的事情任何蹊跷的角落呢。   “如果没事的话,要不我让司机送您离开?”李溯看着李晟越已经喝得见底的茶杯,语气还是很无所谓。   李晟越此刻却当真拿不准李溯这态度到底是演的还是真心不在意,好像对闻屿野很胸有成竹一样。   他到底缺席李溯生活了这么久,他跟闻屿野如今到底是如何相处感情到了哪一步,闻屿野对他呢?李溯当真对闻与屿野这么有把握,以后会恢复记忆的可能也不怕,这样疑云密布的过去也不好奇?   李晟越抬起来脚步走到门口,而李溯这时候还是未开口叫住他。   李晟越迈出门口一只脚,又很快顿住,他回头说道:“算我退一步,用那份资料换你弃票。”   李溯看起来确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联盟委员长选举是李晟越筹划这么多年的最后一步,是重中之重,他不能容许有一点意外,他已经降低期许,从希望李溯能够帮他到李溯不给他添乱就行。   李溯最后面露勉强,像是给李晟越一个面子那样点了点头,他说:“行吧。”   直气得李晟越咬紧了后槽牙,又不得不戴上虚伪的笑容跟李溯说:“那么成交,就这么说定了。”   “我还有一个条件。”   李晟越脸上的笑彻底维持不住:“别得寸进尺。”   “家里的那条狗,让人给我送来。”   李晟越听罢神色微微变动,沉默一瞬之后他又问李溯一个一直盘旋在他心头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当年你是怎么得到那份名单的?齐梓淮是我心腹,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从他那里得到的?”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李晟越对待背叛他的不可能手软,或许现在来问李溯,是因为齐梓淮早在当年李晟越气头上被除掉了。   李溯掀起来眼皮,语气带着凉凉的嘲讽:“父亲,这有什么好不解的呢,安锡城只能有一位李议员啊。”   闻屿野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从床坐起来,开开床头灯,看见已经下午六点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卧室,在昏睡前一秒还是在庭院里看书的时候。对了,还有……还有陌生人闯进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闻屿野揉了揉脑袋,完全记不起来。   李溯这时候推门而入,进来看见半坐在床上的闻屿野,他头发乱糟糟的,神色还带有着刚刚睡醒的懵懂,李溯回忆起来李晟越进门时候闻屿野躺在草坪上就那样直愣愣的被他捂住口鼻,迷晕倒了,全程没有进行一点反抗,毫无警觉意识!   闻屿野看见李溯进来,然后开口提醒李溯:“好像…下午有客人来。”   “什么客人!你认识他吗?”   闻屿野摇了摇头。   “不认识!家里闯进来了陌生人你不知道跑吗,你为什么不赶紧回地下室给我打电话,然后把玻璃房反锁住!你就这么保护自己的吗!”李溯冷了脸色,话越说越重,心里知道自己有在迁怒他,可是想起来他在屏幕上看见李晟越靠近闻屿野把他弄晕之后拖走的画面还是止不住心头发寒。   李溯已经鲜少和闻屿野说重话,语气和态度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闻屿野半坐在床上,被李溯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眼皮缓缓耷拉下来,显得不是很精神有点难过的样子。   李溯看他屈起来腿,隔着被子抱住了膝盖,头也低下来,原本到嘴边的想要再训斥他的话又咽了回去,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声音才叫他:“从床上起来,去吃饭。”   但是李溯态度不好,闻屿野不高兴,他低着头:“不吃……”   “下来!”李溯皱起来眉头,声音又变得有些严厉。   闻屿野这才抬起来眼睛有些哀怨的望着李溯:“你这么冷冰冰的,我快要被冻死了,我的叶子都干枯了,我想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变成成熟的莓果了。”   李溯听他说这些话,嘴唇逐渐抿紧了,前段时间对着他演电视剧,最近又在看什么,读联盟诗集吗……   哪怕他一开始热衷于观看那些李溯眼里没营养的剧集的时候,整日胡思乱想给李溯造成过不小的困扰,李溯也没有想过去限制或者阻拦闻屿野从荧幕电视剧电影里,或者书本中认识世界。   李溯看着他皱起来的望着自己神情哀怨的脸,好像李溯真的是揪光了他叶子,使他变得干枯,让他没有办法变成成熟果实的人。   李溯迫不得已只能缓和了脸色,甚至尝试在闻屿野面前扯出来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来。   “好了,去吃饭吧,要不然一会儿菜也会变成你讨厌的冷冰冰了。”   晚饭过后,闻屿野又去影音室看剧,李溯在电脑前忙工作,跟何可解联系,让他着重注意路延宸的动向。   李溯晚上回到卧室的时候看见闻屿野躺在被窝里还睁着俩眼,估计是已经到了他晚上上床睡觉的时间,可是因为睡了一下午了,现在硬睡睡不着。   李溯走过去坐在床边,去掀开被子,动作很自然的俯下身轻轻吻闻屿野的嘴唇,边吻边轻声询问那样:“既然睡不着,我们不如做点别的?”   然而还未等闻屿野回答他,李溯在习惯性与闻屿野接吻时抬手抚着他后脑的发的时候,骤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李晟越今天摸过闻屿野的头发!   李溯心里一阵厌烦,又克制住脾气,柔声叫闻屿野从床上起来,要给他洗头发。   闻屿野躺在床上根本不想起来,嘴里说着:“哥哥,已经很晚了,明天再洗吧。”   可是李溯今晚就要摸啊!   李溯拽着闻屿野的胳膊,为了让闻屿野配合自己,只能决定牺牲掉他为他准备的惊喜。   “你现在起来让我帮你洗头发,我就送给你一条小狗。”   李溯耐心的给闻屿野洗了两遍头发,涂了护发,涂了精油。   头发被吹干的时候,闻屿野被暖风吹的有些困意上涌,而且脑子里有些抽疼,昏昏沉沉的,有些很零碎的画面闪现,伴随着越来越重的抽疼感,他的耳旁也浮现出来很多杂乱无序的声音。   “疼……”闻屿野轻叫出声。   李溯正用梳子在给他梳理涂完精油的长发,听到他喊疼有些无从辨认他是真疼还是假疼。   毕竟闻屿野在李溯跟他讲重话的时候会喊疼,感冒生病也会喊疼……   李溯把手里的梳子放在柜子上,然后问他:“哪里疼?”   “头疼。”闻屿野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李溯停了一下讲:“是不是最近洗头太频繁了。”他歉然道:“我帮你揉揉?”   他让闻屿野躺下来,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双手按在闻屿野的太阳穴上。   “这样呢?”李溯的手穿过闻屿野的发间:“有没有好一点?”   闻屿野并没有好一点,但是看着李溯抱歉又尽心尽力给自己脑袋按摩,为了不叫李溯失落,他违心回答道:“好多了,哥哥。”   闻屿野的身体现在已经能够在室外生活,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溯估计很难再继续像以前那样圈住他。从李晟越那里要回来以前的狗给闻屿野,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到底小狗互动性强一些,闻屿野应该能新鲜好一阵。   李晟越所说出来的那些有关闻屿野的消息,虽让李溯心底产生了一些困扰,可是他并未将此视为什么威胁。   且不说李晟越所说的是真是假,就算真的有那么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也已经消失在闻屿野生活里四年了。   闻屿野也根本不记得他。   而如果真的如李晟越所言,帝国皇室对闻屿野态度并不友好,那么闻屿野的这位背后保护者在闻屿野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能够来救他,又这么久没有消息,说不定早就被帝国皇室的人给搞死过了。   可话虽如此,依照李溯向来多疑的性子,特别这件事还事关闻屿野他还是会为了放心去查一查,总要切切实实万无一失才算合他的心意。   李晟越的效率要比李溯预想的要快很多。   那条阿拉斯加犬是在下午被送来的,狗的年纪也不小了,性子要比以前沉稳不少,好在闻屿野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在院子里没玩多久,闻屿野就累得躺在狗身上。   那条狗本就亲人,李溯不知道这么久没见它还认不认识闻屿野,只见它被人牵过来的时候初见闻屿野,硬是没敢吠一声,绕着闻屿野嗅了嗅,好像是察觉到气味不太对,又扬起来狗头望着他。 第88章   李溯在周末半下午的时候回来,进门没有走两步远,院子里原本躺在草坪上的一人一狗就开始朝他扑过来。   李溯被他扑倒在地,午后的阳光正好,李溯半眯着眼睛望向扑在自己身上的闻屿野,闻屿野头上还沾着些细碎的草,正冲着李溯笑得一脸灿烂。   他的眼神太干净了,这样具有感染力又十分治愈的笑容,使得李溯虽然重重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摔倒在地,嘴里虽然说着:“真是一只莽撞小狗。” 语气里却全然听不出半点儿指责的意思。像抱怨,又有些太过亲昵。   闻屿野又凑过去轻轻啄吻李溯的嘴唇,没等李溯抚住他的后脑勺来加深这个吻,李溯就感觉到自己的侧脸被一条湿热的舌头重重舔了一下。   阿拉斯加犬张着个大嘴,对着李溯哧哈哧哈喘气,毛茸茸的脑袋还妄想挤进两人之间,李溯拨开它的狗头,黑着脸进屋洗脸去了。   阿拉斯加犬似乎完全不解自己为何会得到这样的区别对待,摇着尾巴在门外转圈。   李溯洗完脸出来,看见闻屿野正撅着屁股在客厅的落地窗那里逗狗,故意叫它在外面摇着尾巴干着急。   阳光从落地窗那里洒进来,半个客厅的地面上都是碎裂的光斑。   李溯后来的时候也会想,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在威胁来临之前,如此的无知无觉。大抵是这过分温馨又平静的生活还有闻屿野那灿烂治愈的笑容蛊惑住了他,使他的警戒心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   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闻屿野在这一个月里,他对李溯喊这疼那疼的时候,头疼的频率已经是第二次。   那天是个阴雨天。   初冬的雨下下得寒意十足,上午的时候还只是阴天,天色灰沉沉的,并未下下来雨,在午后才细细密密滴落了点小雨。   李溯跟何可解在办公室里,正在研究李晟越送回来的有关闻屿野的资料。   上面其实也并没有很多内容,因为闻韵领着闻屿野进来他们家和闻屿野和闻韵相识是同年。可内容不多,信息却足够刺激。   李晟越送来的是一份已经发黄了的旧报纸。   那是来自帝国的旧报纸,上面刊登着一则新闻。   还有一些采访报告。   李溯看完之后递给了何可解。   报纸上文章旁边附带的照片因为时间久远又是铅印,看起来有些模糊。   可是还是能够辨认出来诈照片上那家孤儿院的名字,“圣心孤儿院”。   这并不是一家普通的孤儿院,这是一家坐落在帝国的废弃之都的孤儿院。   有关废弃之都的形容词大多都是,类似于 “贫民窟“下等人的聚集地”“臭水沟” 之类的名次,因此得称废弃之都,是整个帝国最脏乱差的地方。甚至这个名称还是因为一部纪录片而的名,后来大家都称它为 “废弃之都” 连它本来的名字都已经没人在意。   然而生活在这里的闻屿野并没有像李溯想象的那样,经历过什么苦难挫折。   在新闻文章的前半部分里,闻屿野是孤儿院里小魔头一样的存在,他抽条很快,精力旺盛并且好斗非常,孤儿院里别的小孩都打不过他,他在这样的院里称王称霸好几年,所有吃食都要他优先得到优先选择,他选剩下的别的小孩才能动。   整个孤儿院也不过是十来个小孩,这样被遗忘废弃的城市,正常劳作的人都勉强果腹,甚至街边乞讨的人饿死的都有。   在这样的城市里能够有一家孤儿院愿意出资给予这些被遗弃的儿童提供住所和吃食,本身就很奇特。   在孤儿院被聘请的教母带领着这些儿童开完一周年的庆祝会,让每位儿童去亲吻院长的手,感恩他的慷慨奉献的时候,那位出资的院长才露出来本来的面目。   孤儿院里的儿童开始越来越少了,大通铺上经常有同伴被深夜带出去,有的能够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满身伤痕一股血腥味,眼神呆滞,有的连回来都没能够。   在这座城市里,死亡是常事,用袋子一裹,随便扔进哪个垃圾站。   随着时间过去,很快闻屿野的威风凛凛也没处使了,因为同伴已经越来越少,他那个时候年纪也很小,不知道为什么深夜消失再回来的同伴会变得沉默眼神绝望又空洞。   甚至对于他们的受伤也简单的听信教母所说的话,因为他们犯了错误,才被惩罚。这样的惩罚还未落到闻屿野身上,他还是在白天精力旺盛的带着剩余的同伴在孤儿院修建的简陋儿童器材上玩耍,在院子里做游戏疯跑。   这一切结束在一个黑夜,闻屿野在孤儿院里一直有一位形影不离的好兄弟,是助力闻屿野在孤儿院称王称霸的得力干将,得力干将这一晚被人从床上拽下来,吵醒了睡在他旁边的闻屿野。   这时候孤儿院里的儿童只剩下五人了,别的小孩都瑟瑟发抖的捂着耳朵钻在破烂的被子里,只有闻屿野皱着眉,脸上一副被吵醒的不耐。   做错事的人才会被惩罚,可是闻屿野的好兄弟可是什么都听闻屿野的,怎么会做错?   那一年,闻屿野十三岁半,将他们孤儿院的院长连捅了十六刀。   那家孤儿院院长的死状被投放在废弃之都的城市中心唯一一面大屏幕上,连续播放了一个月。这件事引起了社会媒体的震惊,许多记者甚至不顾危险的进入了这座废弃的城市,孤儿院已经解体,闻屿野和他的好兄弟不知去向,后续的新闻采访都是从剩余的儿童那里得来的。由那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有关这位年仅十三岁半的 “除魔英雄” 从前事迹。   在这篇新闻的记载中,闻屿野的名字是 “阿野”。   何可解看完之后,眼里也是难言的震惊:“连捅十六刀,城市中心的广播屏幕投放一个月……”   “原本以为流落废弃之都的孤儿院,应该是一个饱经挫折苦难的童年,可是竟然离奇得顺风顺水。” 李溯继续说道:“先是在孤儿院里享有资源的优先选择权,一个不高兴就能手刃院长,杀完人之后很快就有媒体后续爆出来这家孤儿院院长的丑闻。”   李溯心头怪异的感觉越来越盛,可是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随心所欲,顺遂异常完全在获胜感优越感里一路走来才能养出来闻屿野一开始那粗蛮无礼,任性妄为,丝毫不顾他人感受却异常纯粹的性子。   有人把一切肮脏挫折都刻意的与他绝缘。   这个人会是谁呢?   是李晟越嘴里提到过的那位神秘人吗,是跟做这件事收尾的同一人吗。   阿野的好兄弟,李溯的视线又重新回到那张报纸上,圣心孤儿院大门口的一张合影照上,少年阿野的身旁站着一位身量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   可是全部的儿童都露出来自己有些脏兮兮的小脸,阿野也露出来他拍照片时爱摆出来的笑得露出大白牙的笑容,只有他身旁的那位男孩,脸上戴着一张怪兽造型的面具,拍照的时候他似乎想拿下来,可是画面只定格在他拿掉一半的时候,李溯只能从模糊的铅印照片上看到一截下巴。   李晟越传来的这些资料,可以说又加重了李溯对闻屿野从前的探求欲。   想知道闻屿野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从十三岁就已经杀过人,他杀人的时候眼神什么样的,跟亲吻李溯的时候一样干净吗。   在李溯坐在沙发上反复翻看着那张报纸的时候,何可解这时候起身来到了李溯的办公桌那里,他应该是想用一下电脑,搜索一些什么,可是目光又被桌面上一本被翻卷了边的厚本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   李溯回道:“闻屿野以前的日记。”   何可解抬手拿了起来:“或许这里面会有线索,我能看看吗?”   李溯表情有些不自然,偏又故作坦然:“随便你,但是最好不要,里面我已经翻过了,没有有关他过去的事情。”   何可解得到了李溯的允许,拿着日记,又抽出来一张,看起来是想要边读的时候边做笔记。李溯看他拿着笔还有日记跟纸又走过来,并没有阻止工作作风一项严谨的何可解做他眼里的无用功。   只是翻开看了几页,何可解就明白了刚才李溯脸色为何变得不自然,这与其说是日记,按照内容占比,不如说是闻屿野充满少男情怀对李溯的意淫记录。   何可解没控制住抬起来眼睛,眼神揶揄的看了李溯一样:“没少看啊,都翻卷了边了。”   “别那么多废话!”   何可解又重新低下来头继续看,一边手握着笔在白纸上记录下来日记里出现的人,想要从中获得一些李溯口中那位充当闻屿野保护者角色的神秘人物的线索。   日记本虽然厚,但是内容闻屿野并未写很多,何可解读得很快,可是越往下读他的脸色就越不对起来。   当翻看到日记记录的最后一篇内容的时候,何可解抬起来头,语气沉了点说:“李溯,你是不是太过沉浸于你弟弟日记里对你迷恋的内容了。”   如果不是何可解的脸色严肃,李溯肯定要反驳说些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这本日记的内容不太对吗,你弟弟记录这些的时候年纪是多大?”   “十八岁。” 李溯回答,仔细思索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十八岁,你十八岁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何可解晃了晃手里的厚本:“这本日记里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人名,没有朋友伙伴,连占据了他生活大部分时间的进行灯塔任务的丁点儿记录都没有。” 何可解将手里的日记本放下来,手边是那张空白纸,上面现在已经写下来几个字。   那是日记里出现过的所有人物。   “爸爸”“妈妈”“哥哥”“我”   何可解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两下:“所有的记录都是有关于家庭还有你。” 他着重说道:“文字里描述出来的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是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让李溯来描述,那应该是虚伪又冷漠的家庭氛围,他回到家里的心情大都是阴郁痛苦的,同样的时间段,闻屿野记录出来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李溯脑海里不合时宜的闪现出来那张看似美满的全家福,曾经挂在他们客厅的墙面上。那种他被排除在外的违和感又一次出现了,那张每个人都在微笑的照片,李晟越是演的,闻韵也是,只有李溯是真实的,那么闻屿野呢?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闷雷自天边炸开,这场时下不下的细雨此刻骤然变作暴雨。暴雨噼里啪啦击打着玻璃窗户。   何可解低头思索着,手抬着下巴:“会不会那个人其实在日记里出现了,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   话音落下,李溯的视线也落到了那张平铺在桌桌面上的纸张上。   他的目光——划过纸上记录的那些字。   从 “爸爸”“妈妈”“哥哥” 最后停留在 “我” 上。   坐在窗口正对着的沙发上的两人此刻没有注意到,办公桌上李溯播放家中录像的屏幕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   闻屿野正坐在地下室的影音室的地板上,身旁卧着阿拉斯加犬,李溯在家的时候是不允许狗进屋的,闻屿野只敢在李溯不在的时候偷偷放狗进来陪他一起看电视剧。   剧情正在高潮时刻,那面占据了三分之二墙面的巨大屏幕突然闪了一下,画面就此定格住。紧接着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由马赛克组成的人形。   一人一狗愣住,闻屿野还以为屏幕出现了什么故障,起身就要检查一下,没想到刚刚站起来,那马赛克组成的人形竟然有要从屏幕里出来的架势。   闻屿野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阿拉斯加犬也开始冲着屏幕狂吠不止。   “哦?全息投影。” 那马赛克人有些惊奇的语气:“阿野,你这假哥哥倒是挺舍得砸钱的。” 那人形从屏幕里出来了,走向了闻屿野。   闻屿野有些害怕的接连后退,狗冲上来狂咬了一嘴空气。   “你... 你是谁?” 闻屿野声音有些不平稳的发问。   那人发出很短促的一声笑,身影逐渐由马赛克变得清晰化,最后露出的竟是一张与闻屿野一模一样的脸。   完全相似的浅色瞳孔对上。   他说:“我是你啊,闻屿野。”   何可解看完日记后习惯性的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走到办公桌前的时候发现了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他把日记本放下,然后抬手在键盘上上敲了几下,他跟李溯说道:“你的电脑屏幕好像坏了,是烧了吗,我记得还没用多久吧?”   站在窗边正望着外面的出神的李溯,眉峰渐渐敛起,安锡城的东城区逐渐陷入了一片黑暗,是大面积的停电。   李溯家就位于东城区,他淡淡开口:“是黑屏了吗,或许是家里停电了,视频录像中断了。” 然而这还没结束,由东城区开始的电路故障反应一直蔓延至西城区,不过数秒钟的时间,整个安锡城陷入了一片黑暗。   何可解和李溯的动作同时一顿,两人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振铃声。   电光火石间,李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他忽略掉太多事情了。   李晟越为什么会突然到访,到他家里跟李溯聊起来闻屿野的事情,距离联盟委员长的选举还有四个多月,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那天突然出现,却在那一天要告知李溯闻屿野后面有一位神秘的保护者。   如果这个消失已久的人对李溯来讲已经没有威胁,那么李晟越透露出来的那些讯息又对李溯有什么价值呢。   除非是李晟越又得到了什么风声,而李溯还傻傻的完全不知道闻屿野背后有那么一个人,李晟越那天不仅是来谈判,那也是他顾念他们之间淡薄的父子情义,对李溯最后做的一点善意的提醒。   可是李溯没有多想,他被与闻屿野温馨平静的生活蒙蔽了。   何可解接听电话,李溯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看见何可解已经退出了他家里录像视频的界面,电脑屏幕没坏,只是家里的画面不再显示了。   李溯当即心头一沉,脸色骤变。   地下室影音室里,看着踉跄跌倒在地上,眼里浮现不解震惊和恐惧的闻屿野,那由光影投射出来的人喉咙里开始发出一种恶作剧成功之后的夸张嬉笑。   “好了,不闹了,阿野,我来接你走啦!” 第89章   他朝着闻屿野伸出来手,可是闻屿野并未对他放松警惕,哪怕对方的语气对他十分的亲呢又自然。   他朝着闻屿野伸出来手,可是闻屿野并未对他放松警惕,哪怕对方的语气对他十分的亲呢又自然。   许是被闻屿野目光里的不信任刺到,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还是说道:“好吧,你也不记得我了,真是拿阿野没有办法呢,时间很紧急,你要快点想起来我哦。”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屏幕中显示出来一个加密文件。   名称为 “阿野的成长记录”   点开之后,巨大的屏幕分成二十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在以倍速播放闻屿野的生活片段,从幼年时期到后来来到联盟以后的生活。   闻屿野看见年幼时期的自己住在一间什么都没有的狭小方格间里,逃离之后到后来的孤儿院,再到遇见闻韵来到联盟,他看见十四岁的自己朝少年时期的李溯伸出手,画面又来到他变成 omega 因为信息素紊乱而痛苦惨叫的场景……   这一下涌入的信息量过大,闻屿野脑子里又抽疼起来,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痛叫出声,捂住脑袋,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安锡城里有备用电源的地方已经亮起来星星点点的灯火,何可解留在已经恢复供电的办公大楼。   李溯一路疾驰到家,来到地下室,每开一扇门心都往下沉一寸。   直到最后一扇打开,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了。   事态已然是全然脱轨的架势,李溯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脑海里乱成一团,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根本毫无头绪。   他重新坐进车里,用手机跟何可解联系,并且发布下去全城搜查闻屿野的公告。   晚上九点半,雨变小了些,初冬的雪跟着下了起来。   李溯带着人来到灯塔指挥中心大厅的时候,入目就是指挥厅的大屏上显示出来的画面。   一片漆黑的郊区丛林中,一道不断奔跑的身影,他看起来已经精疲力竭了,四周不断有的灯塔的人包围过来。   热成像图上显示出距离他前方三百米就是一道河流,他奔跑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数个红点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李溯当即来到了指挥操作盘前,伸手拿过来指挥官的通讯麦:“都把枪放下。”   灯塔的追捕人员听到这声并不是来自指挥官的命令,迟疑了一瞬,数个枪口对准闻屿野,都没敢妄动。   此刻李溯维持表面上的理智自持已是极为勉强,在看到自己命令完之后,那群人却没有听从,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意和阴沉,他抬手在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上拍下。   “我说让你们都他妈把枪放下!”   在外追捕闻屿野的灯塔人员通讯器里骤然响起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追捕队的队长脸色也变了,能够进入到指挥大厅发出命令的人也没有几个,如今紧急警报都响起来,他只得面色犹豫的抬手做了一个手势,队员收到命令,枪口收了起来。   直到闻屿野身上的数个红点消失,李溯才算是冷静了几分,他对着灯塔指挥中心的操作台上的通讯麦说道:“我是现任安锡城的议员李溯,你们正在追捕的是我已经合法登记过的 omega,请不要再往前逼近他,从后面包围他,不要让他再移动,我将于十三分钟之后到达,让我来和他谈。”   李溯的话音落下,将通讯麦还给灯塔的指挥官,指挥官脸色铁青,看着李溯强硬的气势态度,只沉声道:“李议员,这不合规矩。”   李溯这个时候已经转身就走了,留给指挥大厅脸色都不怎么好的众人一个背影,就又带着人气势汹汹离开了灯灯塔。   数辆车于黑夜中划破雨幕,一路疾驰而至安锡城的城郊,密林丛中车无法行驶过去,李溯从何第一辆车上下来,有人过来给他撑开一柄黑色的大伞。   雨雪混杂,砸落在伞面上,伞足够大,李溯的上半身没有淋湿一点。   他抬眼望去,探照灯打亮的密林,雨雪连成银色的线,细细密密缀在林间。   由保镖在前面开路,李溯进来丛林里的时候,连灯塔的追捕人员也都自觉的给他让出来一条路。   泥水溅湿了李溯的鞋面以及裤腿,他来到被包围起来的闻屿野面前。   没有人给闻屿野撑伞,他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他肯定出门的时候跑得很急,比那天偷偷跑出去要去游乐场还要着急,他甚至连鞋都没有穿,赤着脚就跑出来。   略显白皙削瘦的脚面踩在脏污的泥地里,上面有数不清的划痕,新鲜的细密伤口。   李溯拿过来身旁保镖手里的伞,朝前走了一步。   原本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作的闻屿野在李溯上前来给自己撑伞的时候,抬手拨开了散乱在眼前被雨雪淋湿结成一缕一缕的长发。   他抬起眼睛望着李溯,嘴角勾起来一点弧度,眼里却半分笑意也没有:“哥哥,好久不见。”   他跟李溯说好久不见,十四个小时之前他刚跟李溯交换过一个亲密的吻,身上的上衣到裤子都是李溯亲手为他穿上的,而现在他站在李溯面前用这样似嘲似讽的语气说好久不见。   李溯在这一刻很难形容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大抵就是刀砍过脖子,连反应都未来得及,只能在人头落地后才能感受到一些于事无补的,后知后觉的阵痛。   与那双熟悉的眼睛只对上一瞬,李溯就知晓了,他回来了,闻屿野回来了。   “先跟我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谈。” 李溯握着伞柄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视线落到闻屿野被雨淋湿的身体上:“你身体不好,这样会生病。”   “我要是不跟你回去呢?” 闻屿野的头偏了偏,看李溯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一样:“你准备用我的腺体信息素来压迫我带我回去吗。”   李溯的眼神对上他的不偏不移,他清楚的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道:“我会。”   话音刚落,闻屿野眼里的厌恶憎恨再无遮掩:“恶心!”   恶心?他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李溯?要知道他从前可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过多少甜言蜜语,想要哄骗李溯和他欢好一回。   就像后来的闻屿野听不得李溯跟他说重话,李溯也根本无法忍受这双原本承载着炙热爱意的眼眸如今充满厌恶憎恨的望着自己。   李溯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应该这样,他应该先带闻屿野离开这里,好声好气哄劝他或者态度强硬的强迫他,等到了家里,他完全可以把闻屿野关起来,直到他自己想通愿意原谅自己。   可是他偏偏也不认输一样,他挺直着腰脊,埂着那截白皙的脖颈,像是较劲一样,被即将失去和转眼被爱人否认一切的厌恶神情刺痛,被这些情绪控制着,李溯死死盯着闻屿野,字句清晰的说道:“你恢复记忆了?那你记不记得你说过我百般厌你憎你,你都万般渴求我?”   闻屿野不知道李溯怎么还有胆子跟自己提以前,更是惊怒于李溯的恶劣无耻程度,他冷冷看着李溯那张容貌依旧让人惊艳的脸,挥手重重一个耳光扇了上去。   “啪” 一声,空气冷凝下来,雨雪下落的速度都似乎迟缓了一瞬。   不管是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保镖也好,灯塔的追捕人员也好,无一不是面露震惊。   这位手段狠辣,野心惊人,安锡城内只手遮天,这座城市的至高无上者,被他的 omega 当众甩了一耳光。   闻屿野用的劲不小,李溯的脸被抽的偏过去,本就比常人偏白一些的肤色上印出来深深的掌印,上面绯红一片。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李溯回过来被打偏的脸颊,对着闻屿野继续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你说你喜欢我,情愿为我做任何事。”   第二个耳光又落了上去,这一下比第一次还重,李溯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他还是动也不动:“你说你永远爱我,永远原谅。”   第三个耳光扇过去,李溯的嘴角终于流下来血,他还是直直看着闻屿野,他这样重复着提醒闻屿野曾经对自己的迷恋,不厌其烦的吐露出的爱语,看起来好像是闻屿野才是那个最先背叛说话不算数的人。   李溯的侧脸红肿不堪,闻屿野眼神里终于流露出来憎恨之外的痛苦,这一段话他讲得也非常艰难,像是在提起来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对,我是说过,我承认,腺体你拿走也没有关系,爱也好,腺体也好,给你的东西我不会收回。”   他指尖发颤抚上李溯被他扇肿了的脸颊,声音也极其不稳,他疼痛又不解:“可是…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杀掉妈妈?”   你们?李溯愣怔一瞬,他早把自己和谁归为一类,跟李晟越吗。   有那么一瞬间,李溯想要张嘴解释些什么,比如,我并不知知情啊,我也没有想要杀害你的母亲,多么想要成为 alpha 也没有想过去剥夺你的腺体,我也是受害者啊。   可是李溯是吗?他得到最强的 S 级的腺体成为强大的 alpha,接替他的父亲成为议员,他明明是最大的受益者啊。   李溯那个时候又能做什么呢?跟他父亲硬碰硬吗,拒绝腺体不要议员的位置,那样同样失去腺体的李溯手里没有任何实权的情况下,他怎么能保下来闻屿野的一条命呢。   他拒绝就能改变吗?他拒绝只会让闻屿野落到李晟越手中,让闻屿野陷入更深的万劫不复。   可是李溯要对着闻屿野解释吗,跟闻屿野苦口婆心说,我那时候选择拿走你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这未免太像个笑话了,连李溯自己都会觉得可笑。   李溯迟疑沉默的时间太久,足够闻屿野收回来那点不受控制流露出来的多余的情感。   天空中传来一阵螺旋桨划破空气的声音,闻屿野的手依旧抚摸在李溯的脸上,他的拇指抹过李溯唇角流出来的鲜血,抹得李溯原本失去血色苍白的薄唇一片殷红。   他对李溯说:“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不然下次见你一定杀你。”   直升飞机划过他们头顶的时候,李溯当机立断释放出来了自己的信息素,然而没想到的是同样的一股信息素比李溯率先包裹住了闻屿野的身躯。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李溯瞳孔扩张,但是仅仅只来得及抓住闻屿野的一片衣角。   闻屿野只手抓拽住直升机上扔出来的软梯,从机舱口丢出来一把枪,闻屿野另一只手接住了。   丛林里的众人脸色骤变,可是在两股 S 级的信息素以压迫性的威胁大面积散开的时候,在场的除了李溯几乎没有人能再怎么动作。   李溯不过是刚抬起来脚,就被半空中的闻屿野于脚边开了两枪。   李溯被子弹的冲击力炸得踉跄一步,他目眦欲裂望向闻屿野,即使是隔着重重雨雪,百米高空,他都能望见闻屿野那眼神中不容错人的冰冷的森寒杀意。   李溯敢肯定只要他现在有一点轻举妄动联系手下或者旁人做出阻止他们离开的任何动作,那么闻屿野的下一枪将会直指他的眉心。 第90章   “李溯,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何可解看着李溯眼底已经全然无法掩饰的红血丝,语气已经从担忧变为了凝重。   李溯缓缓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他完全没有接何可解这句劝告的意思,只又问他:“帝国那边怎么说?”   何可解看着李溯那副不听劝的嘴脸,无奈的叹出一口气,但还是配合的回答了李溯的问题:“还能怎么说,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大概意思就是带有帝国标识的直升飞机是被歹徒意外劫持的,这次进入联盟空域全属于个人行为,与帝国无关。”   全是些撇清关系的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李溯并未太过讶异,他手里翻来覆去摆弄着一枚银色的戒环,那是闻屿野丢在家里的地板上的。   “路延宸呢?有消息了吗?” 李溯垂着眼睫又问:“记得好像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吧,还未归队?”   何可解站在窗边回答李溯道:“被帝国那边以窃取帝国机密而扣留了。”   闻言,李溯眼睛突然抬起:“那看来是真的查到了什么。” 他将手里的戒指倏然收回掌心:“路延宸这种敏感的身份也真有胆子跑去帝国探查, 倒是不知道这回他爹要去找谁来给他擦屁股了是去请求季澄那边介入跟帝国谈判还是去找李晟越呢,不过也是挺摸不准李晟越那边跟帝国内部牵连到底有多深....…”   李溯话还没说完,何可解就打断了他的猜想,他微微低头视线落在一楼的一辆刚刚驶入安锡城事务中心大楼停车场入口的黑色轿车上,跟李溯说:“是来找你了。”   梳着一头利落棕色短发的青年有些慵懒的半躺在摇椅中,他手里拿着一袋已经只剩下一半的零食薯片,一只指尖沾着薯片油渣的手伸进包装袋,他拿出来薯片却不直接吃,偏要高高抛起来后,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蹬,摇椅晃动起来,刚好向上摆动的时候他张开大嘴接住薯片,再卷进嘴里,咬出来一片 “咔哧咔哧” 的脆响。   间隔之中,还会发出一些类似于 “干得漂亮!” 棒极了”之类的自我夸奖声。   闻屿野推门进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他的同胎兄弟所展现出的这副景象。   还未等他皱眉说些什么,就被他前方桌面上摆出来的一个小方屏幕夺去了全部目光。那是一段视频录像日期显示大约在三个月之前,那是李溯独自在二楼卧室中的画面,内容显示为李溯在卧室里不断重复播放闻屿野的一段录音。   “哥哥,我保证我以后会很乖,会听你的话。”   就这么一句话,在李溯的卧室里重复回荡,闻屿野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是完全藏不住的讨好与卖乖。   视频的录像视角受限,屏莫中只能看到李溯冷白的皮肤上渐渐浮起来一层薄红,他脸上的神情并无什么夸张变化,旁人可能并不能看出来他到底在做什么。   按这个时间推算,闻屿野那段时应该是在生病当中……   画面中李溯即使是在做有关欲望的事情,可是偏偏他那张脸过于清冷绝尘,沾染情欲后还是有股说不上来的冷艳劲。   “唔...... 确实是很容易一见钟情的一张脸呢。” 和闻屿野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棕发青年将嘴里的薯片咽下去又评价说:“就是... 就是这个嗜好...”   还没等他想好形容词,他前方的那一小块屏幕就被闻屿野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拳打飞了。看到撞到墙上掉下来变得四分五裂的屏幕,他从躺椅上起身微微有些恼火的冲闻屿野低吼道:“阿野!你个破坏王!”   闻屿野比他还要愤怒,眼都要气红了的模样:“我不想看到他!你也不许再看!我超级讨厌他!!”   路延宸的的交接引渡流程大约走了一星期,算不上很困难,毕竟前有帝国飞机驶入联盟劫走了联盟议员配偶,联盟与帝国之间如今关系紧张,明里暗里   斗了这么多年,但是也不愿在明面上撕破脸皮。   李溯于深夜来到了灯塔的内部的纠察部门,路延宸今天下午刚回来。   李溯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怎么合过眼,当坐在审讯室里跟被帝国扣押刚接回来的路延宸隔着一张金属桌面的时候,一时间分不出来到底谁更显疲乏狼狈一些。   “私自离队,未经允许擅自进入帝国,路队,哦不,现在已经不是队长了吧,这样情节恶劣明知故犯的严重违规,就算是有你父亲在,也未必能在事情闹成这样之后还容留你留在灯塔。”   路延宸的双手被扣在他坐着的金属椅座的扶手上,对着李溯也没什么好脸色:“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审我吧。”   刚说两句话气氛就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李溯眼神冰冷,路延宸敛起了眉峰。   突然响起来的开门声将不对付的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打破。   何可解推门进来了,对着李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真是有意思,我都亲自把你送回家了,说了让你休息一晚,明天再来找路队谈,这是我前脚把你送回去,你后脚进了家开了自己的车又来了。”   何可解拉开李溯身旁的空椅子坐下。   李溯沉默着没应声。   何可解又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最近叹气的频率快赶上他一年的了,他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面上,看着路延宸说道:“得了,来都来了,时间这么晚了就别再耽误了,路队刚回来抓紧时间谈完都去休息。” 何可解望着坐在他们对面皱着眉头,目光有些回避的路延宸说道:“路队,闻屿野被帝国的飞机带走了这事你知道吗?”   路延宸坐在那里,停顿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你去都查到了一些什么?” 他看着路延宸说道:“如果整个联盟现在有谁最想要保护闻屿野,那那个人一定是李溯,你可以不信任我们,但是一定要相信这一点,尽管他现在坐在你面前冷着一张脸,但是你能这么快从帝国被放回来,其中全是李溯在里面周旋,我希望你能尽量配合一下。”   路延宸这时候视线滑过李溯,发现李溯此时没有否认也没有冷嘲热讽什么。   过了很久,路延宸搭在金属扶手上的手慢慢收紧了,他吸了一口气说:“要想办法把闻屿野从帝国带回来,那里对他现在来说太危险了。”   话音落下,坐在他对面两人神色皆是一变。   “这件事说起来你们可能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路延宸视线对上李溯开口说道:“在帝国前任掌权者在任的时候曾经安排过手下进行过一项秘密实验,整个秘密实验又被命名为 “国王计划”,意图为筛选出来他的接任者,他本身就是 S 级的 alpha 又从全帝国搜选出来十位 S 级的 omega,培育出来十个胚胎,这些胚胎发育完成之后,会筛选出来一位继任者。”   话说到这里,闻屿野那过于超出常人的腺体也像是有了解释。   “S 级的 alpha 我们都知道,是有很严重的生理缺陷的,会比普通的 alpha 提前分化,而且因为强大的信息素负荷,有的 S 级的 alpha 寿命都并不长。实验计划中为了改良这个问题做了很多研究,可是后来十个胚胎在发育过程中就已经折损了三个。而闻屿野是幸运的第七子,他是剩余胚胎中发育最好的,七个胚胎当中培育出来的唯一完美体,按照实验数据的演算结果,他将像普通的 alpha 一样在十六岁的时候分化。”   路延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剩下的那些 alpha 即使不是很完美,也一同被留了下来,他们这些实验体之间是属于相互竞争的关系,统一被监管在实验室,不让接触外界,禁止接触任何物品,日常的全部生活就是进食和训练。闻屿野在其中的表现很是扎眼,他学习能力很强,其实那个时候参与实验计划的人心里都已经默认了闻屿野应该就是内定下来的皇太子,当时的掌权者还亲自来看过闻屿野,那些孩子能够被留下应该也是为了磨炼他,作为磨刀石一样的存在才被留下来的。”   统一被监管在实验室不让接触外界不让接触任何物品,李溯表情微变,谁能想到在十多年以后失去所有记忆的闻屿野来到联盟在联盟研究院还是重新经历了这相似的一切,这简直是一股吊诡的宿命感。   “这些孩子都没有名字训练也是被当机器一样,被分管在封闭的隔间里禁止交流,在十岁的那一年,他们被赠予了名字,并且给他们灌输了能够从管理者那里获得名字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表现不好的孩子名字就会被剥夺。”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帝国那里对继任者的培育能够如此的残忍,毫无人性化。   何可解和李溯的表情都沉了下来。   “这些孩子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但是闻屿野的不是,他有两个字,叫屿野。” 路延宸说。   李溯问道:“他剥夺的别人的?”   路延宸摇了摇头:“他的双胞胎兄弟送给他的,在那狭窄的世界里,他的双胞胎兄弟送给他,他们所以为的最珍贵的礼物,他的名字,从此以后他就没有名字了。”   何可解目露震惊,他的手翻开手里的文件,那是从闻屿野从前遗留下来的那部黑色手机上找到的记录,那个是 “乞丐” 是“商人”又是 “富豪” 的人,原本他们以为那不过是迷惑身份的称号。   “他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为什么从来没用听他提起过?” 李溯盯着路延宸发问。   “他的双胞胎兄弟......” 路延宸眉头敛得更深了:“他跟闻屿野在那时候的待遇完全不一样,他是这些孩子里面发育最差的,按照实验演算结果他分化之后最多是 A 级,其余的即使不是完美体也都是 S 级,是失败的第八子,是意外,没有人想到剩余七个胚胎最后一胎会出来两个孩子。” 第91章   这信息跟李溯那天经历的有些对不上,他当即提出疑问:“你说他并非 S 级的 alpha?可是那天他来带走闻屿野的时候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明明就是 S 级才能有的。”   这信息跟李溯那天经历的有些对不上,他当即提出疑问:“你说他并非 S 级的 alpha?可是那天他来带走闻屿野的时候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明明就是 S 级才能有的。”   路延宸的话被打断,何可解这时候出声解释道:“市面上近年来流通一种违禁药物,注射之后可以短时间提升信息素等级,以 A 级腺体增强后释放出来 S 级信息素也并非是绝无可能。”   “这也很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你们可能不清楚,他这个双胞胎哥哥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在他们十岁那年被赠予名字之后,帝国上任掌权者都没来得及等他为自己准备的候选人成年,他就在那一年的权力斗争中失败了,他秘密进行的实验也暴露了出来,这些孩子销毁又过于残忍,不销毁又是一批有着上任掌权者血脉的 S 级 alpha,总之威胁很大。那时候帝国因权力更迭时局混乱,在这些实验体被转移教养的过程中,闻屿野他们兄弟逃走了,到现在也没人清楚他们到底怎么逃走的,或许因为只是一群没有思想的半大孩子,转移的人员也没有过于警惕,再是 S 级未分化之前也是没有能力跟成年人相抗衡的。” 路延宸垂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在他们兄弟进入圣心孤儿院之前,有近一年的空档,那一年不知道他们经历过怎么样的流浪,后来在圣心孤儿院也不过两年半的光景,孤儿院就被摧毁了。摧毁孤儿院和杀掉孤儿院院长全是这两兄弟所为,闻屿野的亲兄弟虽然体力包括武力天赋不如他高,却有一颗异常聪明的头脑,他似乎极为享受这种别人见不到抓不着的感觉,是计算机天才,他从商人变为富豪短短的时间,并不是因为他的经商方式让他大赚了一笔,而是因为金融诈骗,在李晟越像帝国皇室提起来这个人之前,并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踪迹,察觉到他的存在。”   “天才” 又是一位天才,上一位李溯听到这个名号还是罗芩空降安锡城的时候,听路延宸说闻屿野那位亲兄弟如何厉害,李溯冷不丁得刺了一句:“现在天才都是这样没门槛的吗?”   李溯身子微微前倾,嘴里的话也带着掩藏不住的攻击性:“他这样神出鬼没手眼通天不还是被抓住?而且这等帝国密辛你一个外人去帝国一个多月就能查得这么清楚,还是说你也跟帝国皇室里的人有什么勾结?” 李溯眼神望着路延宸,里面没有任何善意的成分。   路延宸对上李溯的目光没有半点儿畏惧的意思:“那你们觉得一个帝国重刑犯怎么突然能够从监狱里跑出来有能成功截获帝国的飞机,明目张胆飞来带走了闻屿野?”   难道帝国皇室希望闻屿野能够回去?可是路延宸刚刚明明说闻屿野回去会很危险。   就在李溯没有想通的时候,路延宸又再次开口了:“以我的能力确实不能查出来这么多皇室内幕,我到那里被扣留的时候现任帝国皇太子来见过我。” 路延宸说到这里神情也有些纠结:“闻屿野那个亲兄弟被作为重刑犯关进监狱的时候,皇太子急于做出一些成绩给他父亲看,私下去审问过他好几次,这也被关了快四年了,一来二往的可能有些……” 路延宸斟酌了半晌说道:“私情。”   路延宸望着李溯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帝国那边说不定关于两兄弟的追捕令已经满天飞了,那位皇太子再是能容情私放重刑犯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来如此嚣张的事情,而且皇室是视闻屿野为威胁的,毕竟他当时可是登记在册的预选皇太子又是为唯一的 S 级完美体,上任掌权者旧部未能斩除干净,闻屿野一旦回去说不定会被找上,掀起来新一轮的权力争夺战。”   路延宸讲话点明到这里,李溯和何可解心里都阵阵发寒。   闻屿野原本就是锋利无比干净利落杀人都沾不上血的完美刀柄,回去帝国也将成为完美的权力符号。   上任掌权者的那些旧部甚至都不需要他有多从聪明多有野心抱负,他们只需要闻屿野成为他们名正言顺的争权条件。   “如果说闻屿野真的还是 S 级的 alpha,那么未必真的没有可能去争一争,毕竟他却是是整个帝国包括联盟都未曾出现过的完美 S 级 alpha,可是。” 路延宸的才华话断在这里,眼神渐冷望着李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可是闻屿野的腺体现在在李溯身上。   这两兄弟现在无论是落在帝国的哪一方手里,都不会太好过。   “现任皇太子让我传给你话说,如果你不能处理好闻屿野的事情,他将为你解决,他希望你能尽快。”   李溯的脸色此刻已经不能够更难看了:“哦?他还拖你传话给我?是在顾及什么,不然应该直接动手了吧。”   “闻屿野的双胞胎兄弟这样连名字都没有的人他能从他嘴里挖出来这么多东西,可见这私情非比寻常,他是不想把事情做绝吧。”   问完话的两人起身刚要离开,李溯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头问路延宸:“闻屿野跟闻韵是怎么回事?”   路延宸看起来有些迟疑,毕竟闻韵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要处理的事情跟她也再无关联,可是李溯停在那里是要等路延宸把话说清楚的样子。   “闻屿野自小性子跟他兄弟不一样,一个是希望像是一道影子一样潜伏在黑暗里,另一个是非常渴望家庭的归属感,据说闻屿野在孤儿院的时候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过家家。” 路延宸吐出来一口气:“在孤儿院变成断壁残垣的时候,闻屿野时隔四个月左右又回来了,拿着他亲兄弟给他做的虚假领养申请的证件,在那里每天都等人来领养他。他最后等到了闻韵。”   “但其实闻韵会收养他只不过是因为她一位容貌出色的 omega 去接近联盟议员过于刻意可疑,如果是带着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就会好很多,毕竟如果是想用美人计的话怎么会带着这么大一个拖油瓶呢。”   李溯跟何可解从灯塔走出来的这段路,李溯走在何可解身边,一直沉默不语。   快走到车边的时候,何可解忍了又忍在李溯上车之前还是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心急,但是这件事情太复杂太危险了,我们要从长计议,你可千万不要冲动,他们俩兄弟这么厉害,不会被皇室那边轻易抓住的,而且按照路队所说还有有皇太子暗中在帮他们,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李溯听何可解苦口婆心劝解的话,轻笑了一声:“我着急?我才不着急,他不是想走想离开我吗,他亲兄弟冒这么大风险来救他,还以为有多能耐呢,看他护不护得住,我耐心的很,时间有的是,他发情期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要来了,我倒要看看是谁离不了谁。”   今晚从路延宸那里得到的信息量这么大,连何可解都是一阵心绪不宁,偏偏李溯看起来还是端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何可解总觉得李溯这样的神情状态很不对劲,可是又偏偏挑不出来哪里有毛病。   李溯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四五百平米的房子自己一个人居住会感到这样的空旷。   他回到地下室,睡在他跟闻屿野共同居住过的卧室里,尽管已经极度缺乏睡眠,可是当他躺在那张不算太大的床上的时候却依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李溯穿着睡衣来到二楼的走廊尽头,打开那扇门,走进去,尘封已久的地方再次扬起来一阵呛人的灰尘。   李溯重新坐在书桌前,从书柜里抽出来闻屿野从前的日记。   那些句子李溯几乎已经熟记于心,在没有去看望过闻屿野一次的那三年里,李溯失眠的时候经常会来翻看闻屿野的日记。   这晚他鬼使神差的掀开了房间里那架船形床的防尘罩,李溯手里拿着他弟弟的日记躺了进去。   他脑海里回想过很多有关闻屿野过去的事情,仿佛看见半大少年时期的闻屿野站在废弃的城市被捣毁的孤儿院的破碎砖瓦前,天空是灰蒙蒙的青色,他拿着仿造的孤儿证明希望能够有谁来给他一个家。   他被闻韵带来,每天都是一副兴奋不已的模样,带着那副无人教养过的脾性做出来许多李溯很讨厌的事情。   “我现在像是一位侠客,或者是中世纪的武士。” 他拿着大刀卷起来庭院里洁白的郁金香花瓣,花瓣落在李溯的头顶。   他去参加灯塔的聚会,偷偷给李溯带回来小蛋糕,那时候李溯并不理解家里从未给闻屿野缺吃少穿他却还要从宴会里偷拿出来蛋糕,或许是从前流浪的时候养来的习惯。   李溯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有嘲笑他,没出息。   “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航海冒险家。” 闻屿野站在庭院里真诚和李溯分享他的愿望,然后又遭到李溯的冷嘲热讽。   “我以后对哥哥全联盟第一好。” 强迫了李溯的闻屿野妄想得到李溯的喜爱,许诺过李溯不计其数的美妙谎言。   李溯躺在床里紧闭着双眼,他撒谎,闻屿野撒谎,他这样头脑蠢笨爱憎分明,世界非黑即白的人,也要对李溯这个聪明人撒谎。   闻屿野对李溯许诺过这么多,却在李溯刚愿意相信的时候翻脸不认账。   一开闻屿野喜欢李溯又不是李溯求他的,他拒绝过很多次,是闻屿野非要缠着他不放,连宋沐桡都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接近起来总没什么好结果,可是是闻屿野自己不放弃不死心。   他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最后自己落个头破血流的下场能够怪得了谁?   李溯凭什么要感到亏欠,凭什么要愧疚,明明如果不是闻屿野横插一脚毁了他的一切,李溯原本就生活在自己计划好的轨道上,是闻屿野偏要把他拉下来。   李溯最后做的选择有错吗,李溯才没有做错。   李溯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无数遍,我才没有做错。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来路延宸说的话,如果闻屿野腺体还在身上,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跟那些人争一争。   李溯要把腺体还给闻屿野吗?   不管以后他是怎么选择,去航海大冒险也好,去帝国跟皇室做权力争夺也好,他脑子不行,路延宸不是说他还有个聪明兄弟,总会帮他的。   如果闻屿野可以拿回来自己的腺体,李溯将失去唯一可以将他困在自己身边的筹码,他不会再需要李溯帮他度过发情期。   可是要李溯把腺体还给闻屿野重新变成 omega,那等于要李溯放弃眼前到手的一切。   那样的话,李溯还不如死了。   我才不要还给他。   李溯想,他说情愿为为自己做任何事,却又出尔反尔。   那一晚李溯怀里抱着他弟弟写满对自己的欲念的日记本,蜷缩在有着淡淡霉味的船型床里,深深陷在里面,安稳的像是回到了谁的怀抱。   得到了一次久违的完整睡眠。 第92章   何可解在一周之后的一天清晨推开家门的时候发现有一位穿着工作服的跑腿人员拉来了一只正憨憨吐着舌头的阿拉斯加犬,何可解当即认出那是李溯家的那只狗。   何可解在一周之后的一天清晨推开家门的时候发现有一位穿着工作服的跑腿人员拉来了一只正憨憨吐着舌头的阿拉斯加犬,何可解当即认出那是李溯家的那只狗。   就在他心头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的时候,掏出来的手机上弹出来的讯息更是进一步证实了这点。   来自安锡城事务管理中心的发出的公告,近日由何可解暂时代理执行议员权力。   李溯这边刚下飞机手机响起来,何可解几近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就是你说的你不着急?”   “拖太久,情况复杂,风声会越来越紧,那位皇太子私下找人联系我了。” 李溯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衬得双腿修长身材挺拔,后面跟了一行人。   “他们两兄弟的位置信息已经暴露出来了,皇太子那边夹在皇室跟闻屿野兄弟之间也很有压力,他拖延不了多久,我必须要尽快,等闻屿野那亲兄弟被关进帝国监狱,闻屿野还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他现在一个被标记过的 omega,在里面能熬多久?”   “可是……” 何可解还要再说,他认为李溯这次行动太过冒然。   李溯打断了他:“好了,不要再说了,事情顺利的话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我就会带闻屿野回去了。”   李溯挂掉了电话,将手机塞进外衣的口袋里。   他接过来匿名发来信息内容的文件,翻看了几眼,心里又默默觉得麻烦弟弟当真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麻烦弟弟。   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手下,决定如果这次如果把闻屿野重新带回去之后一定要把家里的安保系统重新再做一遍。   狭窄破旧偏僻的小木屋里,闻屿野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电视。   听见门响有人进来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双腿轻轻蹬了一下地面,摇摇椅就晃荡起来:“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可是话音落下,进来的人却许久都没有回应他。   闻屿野忍不住疑惑的转过头,结果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 闻屿野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来,他从摇摇椅上起身,面色不善的冷冷望着李溯:“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李溯看着在自己出现后骤然色变的闻屿野,他浑身充满戒备警惕而又紧绷,跟怡然自得像是走进自己家中般神态的李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溯甚至在进来之后随手关上了门。   他打量着这狭窄破旧的房屋,又扫了一眼堆积在房间角落里的空掉的薯片包装袋。   他的目光在房屋里转了一圈最后才落到闻屿野脸上,他似乎是有些不屑般开口:“我当来救你的人有多大能耐,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呢就来把你带回帝国,回来干什么?跟他一起回来做过街老鼠?”   “这不关你的事!” 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就好像无论闻屿野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闻屿野的情绪依然还是很容易被李溯牵动,他冲着李溯低吼:“滚出去!”   李溯听他叫自己滚完全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甚至还向他走近了几步,他的视线又落到闻屿野身后的薯片包装袋上,这么多的膨化食品。   “你跟他回来他就给你吃这些垃圾食品?” 李溯冷笑一声:“你要是聪明一点现在就赶紧跟我回去。”   “我不可能跟你回去!你现在才应该滚回去!” 闻屿野现在显然被李溯的举动和话语激怒。   李溯也同样极其不喜闻屿野在自己面前不恭顺,处处跟自己较劲忤逆自己的态度:“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那双胞胎好兄弟在外面惹了这么多事,通缉令都挂了满帝国了,你一个被完全标记过的 omega,刚出温室几个月!他根本就照顾不了你的生活!”   他怎么有脸跟闻屿野说出来这种话,闻屿野变成 omega,身体变差不如从前呆在温室三四年还不是全拜李溯所赐,他现在竟然又摆出来这么副要教训不懂事的闻屿野的嘴脸。   闻屿野再也忍无可忍,上前一步一拳砸在了李溯脸上:“你怎么能这么令人作呕!” 看着李溯如今的模样,闻屿野仿佛一颗心都在被曾经最珍视的人反复的凌迟。   李溯猝不及防这一拳挨得实在,他踉跄着退后几步,还没等身形站稳,就被闻屿野粗暴的一把抓住衣领掼到了墙面上。   闻屿野此刻已经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哪里不对,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心头没由来一跳,不安的感觉弥漫开来:“他怎么还没回来!?你又做了什么?”   这样质问的语气好像李溯这个蛇蝎心肠心思恶毒的人又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害了他的亲兄弟一样。   李溯鼻腔里发出来一个气音:“不用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闻屿野瞬间被李溯激红了眼,不知道自己怎么以前就瞎了眼,喜欢上这种人,专门害他亲密的亲人。   闻屿野的第二拳砸出去,却没能砸中,因为李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alpha 跟 omega 力量悬殊,闻屿野这一拳跟李溯僵持不下。   李溯此刻也已经显然动怒:“别再闹了,你已经惹出来太多事情了!现在还要跟我怄气到什么时候!?”   “怄气到什么时候!?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情我这辈子也无法原谅你!” 闻屿野彻底红了眼,伸手去甩开李溯抓着他手腕的手。   “这辈子无法无法原谅我!?就为了闻韵那个女人?” 李溯语气奚落至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充满恶意:“你以为她是为什么领养你?不过是利用你当时是个孩子,可以降低李晟越的警戒心罢了,一位单身母亲总比一位貌美如花的 omega 去接近联盟议员来得叫人信任,你以为她是真心对你的吗?成年人都这么有功夫陪你去玩过家家?”   “闭嘴!你给我闭嘴!” 闻屿野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论起来说些刺骨伤人的话,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是李溯的对手。   他不明白李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说出来这么残忍的话,就好像是他把闻屿野身边的人一切都打碎个彻底,一切都刷成黑的,那么李溯在其中做的剥夺占有对闻屿野所做出来的欺骗背叛都会变得理所应当。   因为毕竟闻于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对待闻屿野的,李溯为什么不可以? !   他这样像是为自己开脱般的歪理邪说,表情那么自然,他却完全不考虑这样的话会给闻屿野带来什么样的重创。   可李溯却还是觉得不够一样,对着闻屿野嘴里不留余地,看着闻屿野情绪激动像是被刺中的模样:“你自己蠢笨爱轻易信任别人能怨得了谁!?你就是自己活该!活该被人利用被人骗!”   闻屿野活像是被从心口浇了一把热油,被激得理智全失,不敢相信李溯嘴里怎么能够说出来这样人性全无的话。   他攥着李溯的衣领,冲着他怒吼:“闭嘴!我说让你闭嘴!”   “自己蠢还不让说!?你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现在乖乖跟我…… 唔… 回去…” 李溯的胸口骤然一阵剧痛,他话的尾音淹没在喉咙里。   李溯愣怔一瞬,缓缓低下头来,望着胸前插着的那把匕首,一时间好像并没有能真正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去死!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去死!!!”   再看闻屿野他眼底一片赤红,胸口起伏极其不规律,他还是憎恨至极的目光死死盯着李溯,他的手紧握着匕首,像是终于找到了让李溯闭嘴的有效方法。   李溯看着他弟弟的这张脸,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力量在慢慢消失,他微微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要扯一下嘴角,可是胸口实在是太疼了,他没有再多余的力气:“… 自由… 了… 唔。”   只是三个字,李溯一阵气血翻涌而上,喉咙口翻涌上来血,一个没控制住,那口血就喷了出来。   闻屿野此刻还在抓着李溯的衣领不放,被这一口血喷正喷在了了脸上。   闻屿野被喷了满脸的血,他眼神空茫一瞬,似乎还未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浅色的睫毛轻轻颤动,挂在眼睫上的血珠就滚落下来。   闻屿野视线缓缓下移,看见了他亲手插在李溯胸口的那一把刀,他瞬间像是被那刀柄烫了一下似的松了手。   李溯再没有支撑自己的力气,身体倒在闻屿野身上,他看到闻屿野惊愕震惊又夹杂着几分茫然的神色。   李溯在缓慢倒下的时候心里又在想,原来死亡就是这种感觉。   像是一种漫长又迅速的降落,李溯一颗被欲望野心爱恨喜憎灼烧的心最后在闻屿野怀里得到了平静。   想一想他这一生,成为了他想要成为的 alpha,做了议员,还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爱人天真浪漫,信任很多人,但是最爱李溯,交换过婚戒,痴心不悔。   或许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好在他在闻屿野这里还是抢占了他的腺体,伙同父亲谋害他母亲的,彻头彻尾的大恶人。   亲手手刃这等人生夙敌,闻屿野该痛快畅意才是。   杀掉李溯应该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心理负担,李溯倒在闻屿野怀里闻到了熟悉的树莓果香,他最后似乎是想拼尽全力抬起来手抚摸闻屿野浅棕色的发,虽然那头头发已经随着闻屿野这段时间的奔波,而变得毛躁不复从前在李溯身边时候的光泽,可是李溯最后还是很想再触碰一下。   可是到底那手还是没能够抬起到那个高度,他最后缓缓无力的垂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滑过闻屿野的上衣,手间一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东西隐入闻屿野的口袋。   李溯的手彻底重重垂下。   破门而入的声音响起。   棕发青年进门就看见闻屿野怀里正抱着他那假哥哥胸口插了一把匕首的身体,周围此时已经响起来一片警报声,脚步声又杂又乱,但是能够听出来有不少人在往这里赶来。   “快点走!在不走来不及了!走啊!”   闻屿野被拖拽出去,眼睛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面色苍白躺在地上的李溯胸口被大片鲜血染红。 第93章   阳光明媚的午后,温和的光淡淡从安锡城事务管理中心的顶层落地窗的窗口洒进来。   阳光明媚的午后,温和的光淡淡从安锡城事务管理中心的顶层落地窗的窗口洒进来。   李溯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左边的脸颊高高的肿起来,嘴角那里甚至起了青紫,这是闻屿野恢复记忆离开的第二天。   也是李溯被甩了三耳光,被退回戒指的第二天。   窗外的阳光照射到他的身上,可是看起来并未能够驱散他身上的半点寒意。   他看起来神情麻木,他用手握着手里的金属勺子在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咖啡杯里搅拌,眼神放空,像在思考着一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从何可解和李溯相识起,他就从来没有见过李溯这副狼狈的模样,他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李溯,可是李溯现在看起来真的是和那些有所隐瞒然后事迹败漏被抛弃露出颓唐神色的人并无二致。   尽管他在工作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对待下属的态度也和平常一样,可是在这看似正常理智冷静的表皮底下,他独自回到办公室里的时候,他这样颓然的情绪还是会不自知的露出。   “啪嗒” 一声,李溯手里的金属勺子掉到了地上。   李溯的心神被这声响唤回,他突然出声说了句:“他说如果我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杀了我。”   何可解走过去,弯下来腰,把勺子从地上捡起来,他能够安慰李溯的经验太少了,只能干巴巴的说道:“闻屿野那性子你也知道的,可能只是正在气头上放狠话呢……”   李溯听完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伸手把桌面上的咖啡杯往里推了一把,然后缓缓抬起来视线看着何可解,用陈述事实一样的语气说道:“他在某些事情上睚眦必报的很,他进来我们家的时候,家里的狗冲他叫他都要还回来,从前他迷恋我崇拜我的时候,亲吻我标记我对我表达那些爱意的时候我打过他三耳光,于是他离开的时候我提醒他说过的话,让他记起还给他,他也把我给的耳光还给我。”   “你也说了他曾经那么迷恋崇拜你,当年的事情也存在隐情,给他一点时间,他现在刚恢复记忆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很正常,你不要太心急。” 何可解仔细斟酌出来这段话,语速很缓慢,生怕哪个字词表达不好,戳到李溯此刻敏感的神经。   可是李溯的神态全然没有因为何可解的话产生什么变动,他只很长久的沉默在那里,过了很长时间以后,他又重复喃喃了一遍:“他说他一定会杀我。”   何可解的目光落到李溯身上,看到他此刻的状态会不免想起来他从清理完刑讯部然后决定要接研究院的小野到自己身边的那天晚上,那时候正赶上闻屿野的发情期,天时地利人和,都上赶着来帮闻屿野来到他的身边,何可解忘不了那天李溯从研究院出来坐进车里的时候,那种意气风发,甚至无法自控外露的愉悦感。   如今再看李溯这副脸颊高肿,不断重复闻屿野离开之前放得狠话自我折磨的人,何可解目光里不由透出来一丝不忍。   他不知道闻屿野给李溯的爱到底是什么模样,给李溯之后又拿走,使李溯这种看起来和情爱无关的人变得像是哪里有空缺。   也不知道闻屿野在给予爱给李溯的时候,爱的拯救程度是否与击溃一个人的程度相当。   何可解当时只在李溯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要说起来非常明显的恢复与转变,确实好像是发生在和路延宸在灯塔的审讯对话之后。   可是何可解当时并未起疑,毕竟那可是李溯啊,用很快的时间消化负面情绪,重新变得理智气定神闲游刃有余,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溯这样的人,这样强大的内心,应该不会只为情爱而被彻底击垮或者失去控制,何可解当时并未觉出反常。   而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后,何可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那天他看到李溯从灯塔走出来之后风轻云淡的模样,那并不是对某件事的势在必得,而是做了某种深思熟虑然后终于做下决定之后的释然。   何可解后来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能早一点发觉李溯的不对劲,如果他能够在那天早上看到李溯送来他家的狗之后,就明白李溯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就应该直接动身去帝国,赶在那柄刀捅进李溯的胸口之前阻止他,而不是只能在事情发生之后,惊慌失措的过去,替李溯收尸。   李溯如果真的能够像自己所说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能带闻屿野回来,他应该不会把狗送去何可解家的,只是一两天,他只会使唤何可解去喂粮。   李溯去世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安锡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何可解还在暂行议员权力,在灯塔签署了路延宸的保释申请单之后,跟路延宸并排走出灯塔的路上。   路延宸神色欲言又止,后来迟疑的说出了句:“其实事情完全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何可解看了路延宸一眼,想着有他那位爹在灯塔,路延宸估计在里面也没有吃什么苦头,许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哦?” 何可解听不出来语气的对路延宸说道:“我还以为你和李溯很不对付的。” 路延宸这话里显出来几分惋惜的意思。   路延宸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你们俩那天走了之后我一个人想了很久…… 而且你说如果整个联盟有想要保护闻屿野的人那一定是李溯,我就后知后觉想明白了一些事…”   这段话说得磕绊,何可解故作疑问:“什么事?”   “就是闻屿野当年被关在刑讯部的时候,我和季澄出来,结果李溯却在门口没有走,像是故意等在那里对我和季澄说出来一些很挑衅的话,那其实很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路延宸后来几年也明白李溯的行事作风,从不拖泥带水,也不做多余的事情。   路延宸皱起来眉头:“他当时应该是想让我和季澄做些什么吧,明面上又不好摊开说,说到底他那时候刚刚接手议员位置,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也不能轻易跟李晟越闹翻。”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何可解这样讲,话里却没有否认的意思。   路延宸这样的性子,心里错怪了人总归是有些愧疚,再加上李溯现在身死于闻屿野之手,路延宸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李溯那一年也不过二十岁,大权都在李晟越手里攥着,李溯在那个时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来决定,当机立断,拿出来名单,定下闻屿野的死罪再假死脱身交由研究院,又在后续的年间怕罗芩醉心学术在研究院没有实权,暗中捧她上去……” 何可解补充说道:“无论何时,不可否认的是李溯都是最想闻屿野活下去的人。”   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太危急了,连安锡城的李晟越都引咎辞职,闻韵的死刑又定下来太快,很多人都怕跟闻屿野有牵连,根本没人敢伸手救他。甚至季澄和路延宸也救不了他。   在闻屿野腺体排异这么剧烈的情况下,怕是根本熬不到路延宸想办法给他洗脱罪名,闻屿野就已经命毙刑讯部了。   路延宸此刻想通其中关窍,不由说道:“李溯确实是够聪明又能狠得下心。”   “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是能力做出来比李晟越更出色的成绩的…… 我只是没想到闻屿野会真的下得去手……” 路延宸对着何可解说到后半句语气不由放轻了。   何可解却看起来比路延成释怀的多,他鼻腔里说不出意味的冷哼了一声:“这没什么好想不通的,他本来就是送上去让闻屿野杀的。”   李溯被捅身亡的第三天,何可解于深夜收到了来自李溯的定时邮件。   “至何可解:   这封邮件写于我将要去帝国的前夜,如果我能从帝国顺利将闻屿野带回来,返回后我就会取消邮件的发送,现在你能够阅读到这里,我应该是已经死了。   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已经思索了很久,并非是一时的情绪使然。闻屿野性子纯粹,是非观价值观并不完全,这样的他回到帝国,我想大概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那些想要拿他当刀使的人再发现他已经变成一位 omega 之后又会怎么样?   不管是出于私心也好,还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我都认为他更应该生活在我身边。   可是他并不愿意。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像所有拥有 S 级腺体的 alpha 一样到了四十来岁就会去世,但是听路延宸所言,闻屿野的这枚腺体完美,我正常的概率下应该会长命百岁。   这是完全超出我预料的事情,不管是他纯粹的爱也好,完美无缺的腺体也好,我想他曾经愿意给我他能够拿出来的一切最好的东西。   现在他要收回他给我的爱了,路延宸说他需要我的腺体这样回去帝国才能跟皇室的那些人争一争。一想到此,总觉得要把腺体还给他,我还不如去死。   思前想后我是觉得既然要死,还是死在他手里最为稳妥,他那个脑袋要是想要找李晟越复仇,困难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为复仇活着会很累,如果能够亲手杀掉我这个他以为的同谋,或许会减缓他复仇的负累。   这次前去帝国,如果他能下手杀了我,就任由他拿走腺体吧。如果他没能动手杀了我,我这样的罪魁祸首,他眼里的罪大恶极,杀掉他母亲又抢夺他腺体的人他都下不去手,那么他还是被我带回来被我放在温室里做我的 omega 比较稳妥。   事成定局之后请不要为我做多余的事情,邮件的附件里有宣布你正式接任议员位置的公告,我已经盖章签字,连同附带罗芩升任院长的文件。   我留下了一笔钱再办公室的人保险柜里,那是我的安葬费,葬礼一切从简。   麻烦你了,何可解。”   “什么!?你是说他是故意让闻屿野杀他的?” 路延宸消化这个内容用了很久,最后还是皱着眉又问了一遍,想要何可解讲清楚一点这件事。   路延宸看何可解沉默不语,于是一言难尽地又试探着问:“因为闻屿野恢复了记忆抛弃了他,他就寻死觅活,连命也不要了?!” 路延宸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心里觉得李溯完全不像是能够做出来这样的事的人。   话音落下,何可解目露惊愕,虽然照事情的结果来看好像是能够看出来路延宸说的这么回事,可是在路延宸这句话之前,何可解将李溯的这次赴死行为理解为精心策划的死亡。   他甚至将后续的收尾工作都安排好了,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做出来的每一个决定都已经计划好了善后。   何可解的心神被路延宸唤回,他最后说道:“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他对待闻屿野的时候,对他们之间的感情特别的逃避和悲观,就像他曾经三年都不进研究院看他一眼,到现在闻屿野恢复记忆不愿意原谅他,他就做出来这样的决定。”   什么叫能够杀了他,他就把腺体还给闻屿野,动不了手他就把他带回来发放进温室里。   这话里的意思明明就是想要把人带回来关起来了。   这思想多极端啊,左右是没个好结果了。   何可解只觉得神经突突直跳:“他甚至让我帮他办后事,都跟我说麻烦了,我跟他都快认识十多年了。”   李溯的葬礼遵从他的意愿一切从简,他的葬礼举行在一个大晴天,来的人不少,李晟越久未在公众场合露面,这次出现穿着一袭黑色西装,脸色肃冷,一向不见白丝的发间也缀了一些灰白的痕迹。   帝国的一处烂尾楼里,有关安锡城李议员葬礼的报道从收音机里传出来,在念悼词的时候,阿屿伸手按掉了收音机。   闻屿野在墙角的位置,半闭着眼睛。   阿屿这个时候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金属的 U 盘,由一枚带着细钻的戒指坠着。   他套在食指上转了几圈,然后扭头跟闻屿野说道:“这是从你那天的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的,应该是你那假哥哥留给你的?”   闻言,缩在墙角那人才动了动脑袋:“是什么?”   阿屿说:“巨额财产,一些信托基金,还有一艘游轮,还有合规的新区的居住证,都是署了你的名。”   “没有别的?” 闻屿野从墙角站了起来,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阿屿将 U 盘重新插进电脑,然后打开给闻屿野过目:“真的没有别的了。”   没有别的了,李溯死前最后都没有留给闻屿野一句话,没有解释,没有懊悔,没有愧疚,没有道歉,没有辩解!没有任何有关与闻屿野爱恨的只言片语。   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属了闻屿野的名字,闻屿野简直就像是一个幸运的捡到了一个装有巨额财产的 U 盘的,与物主全无关系的陌生人。   闻屿野睫毛颤动,嘴里发出来不规律的短促的喘息声,他眼眶渐红:“这才是李溯啊!这才是我那好哥哥!”   亲手杀死自己曾经最爱的人这这件事到底对闻屿野来说不是那么好消化的,在杀死李溯之前他在灯塔外出任务的时候死于他手的任务对象不计其数,可是从来没有哪一位能够像是杀死李溯的时候能够给他这么真实的生灵于他手中消逝的感触。   一柄锋利的沾染不上血迹的刀终于在捅杀李溯之后沾染上了滑落不掉的血痕。   许是手刃挚爱这件事带给闻屿野心性的催生程度过高,在憋闷了十三天之后,他才趴在孪生兄弟的肩膀上,发出来似哭泣一样的闷笑:“他这样没心肝的人,死了活该!我不会为他这样的人掉一滴眼泪!”   与闻屿野长着一模一样脸蛋的青年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拉起来,很温柔的用手指抚过闻屿野是湿润的眼角,他柔声说道:“我知道,这是幸福喜悦的泪水。”   闻屿野脸上挂着泪,从孪生兄弟的怀里起来走到了桌边,拿起来那个带着戒指的金属 U 盘,看也不看得丢出窗外:“谁稀罕他这些东西!自以为是!”   这晚直到闻屿野睡下,阿屿才从烂尾楼里出来,他在外面的雪地里寻找出来那个 U 盘,捡了回来。   他回到烂尾楼看着闻屿野躺在破床上熟睡的模样,走到桌子前,从桌下拿出来一个纸盒子,然后把 U 盘放进去之前拍了张照片。   照片收录在名为 “阿野的游戏纪念品” 的文件夹里。   在一个天空阴灰色的天气,联盟安锡城的高档墓地里,半下午的时候铁栅栏门前就有一位带着帽子口罩,棕色短发的青年在门口徘徊不前。   时间消磨到天快黑,那道身影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走了进去。   帽檐压得很低的青年在墓地里转了两圈,终于来到了李溯的墓碑前。   他弯下腰在李溯的碑前放下了一株沾着露水的郁金香。 第94章   “来给我献花?”   “来给我献花?”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暮色已经降临的墓地里响起来。   闻屿野的神经都好似被这熟悉的声音斩断,大脑空白了一瞬,还以为是幻听。   晚间墓地里飘起来细凉的雨丝,修建的花圃里被风带来花香。   闻屿野停顿了数秒才抬起来自己有些僵硬的腿,往墓碑后绕去,李溯就坐在他的墓碑后面,背靠着石碑表情风轻云淡的像是只是跟闻屿野偶然遇见打了个招呼那样。   直到闻屿野真正的出现在李溯面前,李溯看着那带着帽子口罩把脸严严实实捂起来的熟悉身影,他悠然的表情才渐渐露出来一丝不满:“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闻屿野现在的头发说不上特别短,可是也比之前短太多了,剪得非常的没有形状,零零碎碎的散在肩头。   话音刚落下,李溯没有机会发表第二句点评闻屿野头发的话就被一拳砸倒在地。   然而这还没完,闻屿野把李溯一拳砸倒之后又扯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墓碑后面拽出来,又提膝撞上了李溯的腹部。   这一下实在是太疼了,李溯脸色瞬间发白,嘴里闷哼出声,像是连吸气都牵动着胸腹处发疼。   一声声拳头砸向骨肉的闷响在墓地的角落里传出,直到李溯眼前发黑,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甚至被打得吐字都成困难的时候,闻屿野才停了手。   李溯半睁着眼睛,看见深蓝色的天空,细雨漂浮在半空,他能够感觉到闻屿野在拖着自己的腿往墓地偏僻的深处走去。   李溯疼的眼前发黑,不知道闻屿野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闻屿野拖着他停下来,李溯很勉强的支撑着自己不要昏迷过去,现下是连身上疼痛的感觉都不大真切了。   李溯躺在被雨水湿润的泥地上,听到闻屿野粗重的喘息声,他微微偏了偏脑袋,看见闻屿野在用双手刨土。   李溯这个时候意识已经渐渐不太清醒,迟钝得没有反应过来闻屿野是打算做什么,当他感觉到闻屿野将自己的身体放进一个浅浅的坑里的时候,李溯紧接着感觉到了闻屿野在往自己身上撒土。   他要把自己埋了!   李溯心里警铃大作,他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强撑着掀开眼皮,他拼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来无力的胳膊,用手抓拽住了闻屿野在自己身前的裤脚。   闻屿野正不辞辛苦的往他死而又复生的哥哥身上埋土,在李溯拼尽全力拽了他一下之后,闻屿野终于将视线停留在了李溯脸上,暂时停下了动作。   他看见他哥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居高临下的望着李溯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像是大发慈悲一样问他:“有遗言要说?”   李溯气若游丝躺在地上,一口气吊在那,生怕一个放松,就立马入土为安了。   “救…… 老…”   饶是闻屿野的听觉敏锐,这样微弱的声音跟李溯这样的距离还是无法听清,他面露勉强的弯下了腰又问了一遍:“你要和我说什么?”   “救我… 老… 公”   说完这四个字,李溯就彻底支撑不住了,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闻屿野的四肢仿佛是被这四个字死死钉住了,他眼睛瞬间睁大,望着他哥躺在土坑里,被泥水沾脏了的白皙脸庞。   他拧起来眉头,觉得李溯果然是心机颇深一肚子坏水,为了活命,真是不择手段的紧。   闻屿野将他哥从泥地里拔出来,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观察了四周,最后用一张黑色的兜袍将李溯的身体裹了进去。   他扛抱着李溯一边暗骂自己怎么又中了李溯的诡计,一边抱着李溯越跑越快,好像很怕被人发现他把李溯在这样的雨夜里扛走了。   小镇的社区医生的门被重重推开,闻屿野迈着长腿气喘吁吁抱着李溯进来。   社区医生恍惚间抬眼,以为闻屿野扛了一个什么麻袋。   直到闻屿野进门之后,手一松开,那黑色的麻袋从他身上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黑色的兜袍散开,里面露出来异常清俊的一张脸,只是微微看到一个侧面,就能看出来他那矜贵清冷的气质。   “这是… 这是谁?” 社区医生结结巴巴看着跟土匪似的闻屿野,语调都开始有点打颤。   闻屿野脸上露出来有些怪不情愿的表情,但是最后还是有些忸怩的回答了:“我的 alpha。”   李溯再次醒来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往上反冲,他抬起来手扶住额头,然后缓缓睁眼。   他闻到自己身上有股药味,身上的伤应该是已经上了药,随着意识清醒过来,视线恢复,他又听到像是金属与石块摩擦的声音。   等他抬起来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闻屿野的时候,发现他果然是在凳子上放了一块石头,他在磨他手里的那把匕首的刀刃。   磨得沙沙响。   闻屿野听到了身后有动静,然后停下来动作转过身,他看着床上虚弱的躺着的李溯。   闻屿野此刻手里还拿着刀,他跟李溯对上面之后,李溯动作很明显的往床里侧挪了一下,他眼神里带有几分微弱的恐惧。   到底是差点儿被刀捅死的人,那种冰凉的刀刃滑入胸口,带来血液流失身体变得冰凉,剧痛之后,连喘息都变得艰难的感觉,李溯还依然记忆深刻。   李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决定去死然后站在死亡的边缘又被拽回之后的人,都会跟他一样在原先并无认知的时没有畏惧,经历之后才后知后觉生出恐惧。   闻屿野看着他哥的这幅模样,然后将刀收了起来,他提膝而上,爬到床上靠近李溯,用很冷硬的语气问他:“害怕什么?怕我杀你还是怕我干你?” 第95章   闻屿野这样的话太过于挑衅,简直就是在挑战李溯在他面前的威严,李溯的眼里透出来不悦感,渐渐抿紧了嘴唇。   可是看着靠近他的闻屿野的脸,李溯有浑身酸痛的躺在床上,这会儿连抬手都费劲,况且跟闻屿野这才刚碰上面,他可不想再激怒他,连两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又被闻屿野一拳打昏过去。   李溯咽下去喉咙里差点儿吐出来的不善的话,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转脑袋,打量了一下所处的环境。   是一间木屋,屋里面还算暖和,他听见有壁炉里面燃烧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家句很简单,总共没几样,看起来有几件生活用品,闻屿野应该在这里生活了有一小段时间了。   “这里是哪里?” 李溯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闻屿野刚要回答,又紧接着闭上了刚要张开的嘴,他在李溯面前恨不得打起来十二分的警惕,他语气生硬:“不知道!”   李溯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闻屿野在隐瞒他们所在的位置,好像很怕李溯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有些狐疑的望着闻屿野,仿佛很不理解为什么他现在都已经快动弹不得了,还能给闻屿野这样强的威胁感,面对自己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闻屿野紧接着瞪视着李溯,提醒李溯道:“你还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叫了我什么吧?”   李溯神色僵硬了一瞬,然后迟疑着没有回答,表现出来很疲倦的样子。   闻屿野伸手把李溯连同着身上裹着的被子一把推到了床的最里侧,他用命令一样跟李溯说:“你以后就生活在这里!”   李溯掀起来眼皮,又看了一眼木头组成的房梁,点评了句:“破屋。”   “这可是我自己搭的房子!” 闻屿野听到李溯的话当即不满,脸上浮现出来被很在意的人挑剔后的羞恼还带着几分手足无措,明明在他建完这间木屋的时候,阿屿足足夸奖了他半小时之久,怎么到李溯眼里就变成了这么不入眼的存在了。   闻屿野的视线落到他哥身上,看他白皙的肤色,闭上的眼睛下,浓密的睫毛打在下眼睑的位置,从高挺的鼻梁,到失去血色还用样看起来形状完美的柔软薄唇。   闻屿野有些不甘心的想,他的屋一点也不破,是李溯,李溯这样的如珠如玉般的人物躺在这里,才显得他屋子破的。   结果没想到李溯都闭上眼睛作出来副要休息的样子了,停顿了数秒复又睁开,又问闻屿野:“谁给你剪的头发?”   “我自己!” 闻屿野恶狠狠的回答。   “狗啃的一样。” 李溯露出来闻屿野暴殄天物的表情。   闻屿野忍无可忍,一拳直接捣上李溯的枕侧,距离李溯还带着一片青紫的脸颊只差分毫。   “闭嘴!”   李溯重新又闭上了双眼,分秒入睡。   李溯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闻屿野就睡在他旁边,床本身并不大,闻屿野睡在外侧,面朝着李溯,身子微微躬起来。   有点像是一条恶龙刚把寻找到的宝物叼回自己的巢穴,连休息的时候也要盘在周围,圈住的模样。   李溯只是微微翻了一个身,闻屿野竟然就睫毛颤动,清醒了过来。   李溯不由惊于他这样小的动静就能让闻屿野醒过来,想这样他这样敏锐,怪不得在帝国一直没被抓住。   深夜,屋外寒风呼啸,一场深冬大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下了下来。   闻屿野跟李溯乌黑的眼眸对上,一阵晃神,仿佛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很不真实的东西,不知道已经死去的李溯竟然会这样出现,又被他带回来,躺在自己身边,还是很熟悉的挑剔神色,好似闻屿野从始至终都还是那个从少年时期就一直跟在他后面跑,总是百般讨好却不得其法的笨拙男孩。   闻屿野看着他哥,有很多话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并不能保证李溯这样心思叵测的人会不会跟他说实话,又很怕他嘴里再说出来什么刺耳伤人的语言,论起来这一点,闻屿野永远比不上他哥最会伤害人。   他想问李溯怎么死了又活了,谁救的他,伤好了吗有没有后遗症,为什么要给他留这么多钱,是告别的意思吗还是补偿他什么,为什么要送帆船,不是一直嘲笑自己的梦想吗,怎么又会自己去偷偷准备。   很多问题堵在闻屿野胸口,问不出口,又怕谈起来话被李溯再反套出来什么。   最后思索良久,闻屿野还是没憋住问了句:“那一天,刀捅进去,你倒下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闻屿野记得一场混乱的那一天,他好像有印象李溯有张嘴跟他说过话,但是他当时神经太恍惚了,根本记不起来,全部的心神和视野都被李溯流出来的血占据了。   李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毕竟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但是他最后还是回答了望着自己的闻屿野,他说:“在想你这个蠢货,不知道到底在发什么愣,再不取走腺体,等我真的凉透了,腺体也会失去活性。”   闻屿野鼻腔里发出来一声非常不屑的气音:“你以为谁都像你!?”   李溯盯着他的脸,对于闻屿野这句暗嘲暗讽的话没有反驳,沉默了一瞬之后,回答说:“嗯,你最不像。”   木屋里燃烧起来的壁炉发出来暖色的光,李溯看着他弟弟年轻的面孔,看着他浅色清澈的瞳孔,他也会生出来一瞬间的迷茫,闻屿野以前可不是这样,他眼神干净捧出来给李溯永远热烈真挚的爱,可是他现在也会讲讽刺的话,看李溯的眼神甚至有时候会变得憎恶又警惕。   李溯有些困惑的望着闻屿野,靠近了他:“你也会有这样的眼神吗?是我给你的吗?” 他抬手抚摸上闻屿野的脸颊继续问他:“知道我死了的消息你有没有为我掉眼泪?”   闻屿野拽开李溯的手,他好像很怕再被李溯看笑话,跟李溯提高了声音讲:“没有!我一个人笑了很久!”   说完这句,闻屿野就裹着被子背过了身,不愿意再面对李溯。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李溯也同样心情不悦,他也同样翻了身背对着闻屿野,心里觉得遗憾,还是那个粘人懂事的总用热切期待的目光望着他的小野更合他心意。   这一晚,闻屿野在二十岁年间经历这绝无仅有的自我纠结和拉扯,怨恨李溯,怨恨他跟父亲合谋杀害母亲,怨恨他毁了他的一切还要洗去他的记忆,粉饰太平,这是谎言是欺骗也是背叛,这应该是闻屿野的世界里绝不可原谅的事情。更恨他不管是什么时候,李溯都永远是他们之间做决定的人,不管是伤害他也好,愿意让闻屿野亲手杀了补偿他也好,闻屿野从来都没有过选择的权利。   闻屿野恨的咬紧了后槽牙,只觉得他哥是全天底下最自负的人。   而李溯的心境要比闻屿野复杂的多,尽管他规划筹谋好了一切,不管是闻屿野能不能亲手了结他,他都有铺好善后的路。可是做好被闻屿野动手捅杀的打算跟闻屿野没能下得去手,被他带回来困在温室,自己依然是那个李议员这个结果显然是李溯更为希望的结果,也是李溯认为当时所面临的问题的最优解法。   他一面抱着被闻屿野杀死的决心,一面又反复的思索,为什么闻屿野会真的下的去手,不是说最爱李溯,永远爱也永远原谅,不是说情愿为自己做任何事?统统都是谎言!别说当年的事情有隐情,李溯潜意识里甚至在一直认为,即使是李溯真的做了那些事情,闻屿野也应该原谅他。因为他许诺给李溯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的爱。   甚至已经身中了一刀之后躺在狭窄的木屋里混身被闻屿野揍得手都抬不起来,李溯都在背对着闻屿野心生怨怼,他计划让闻屿野杀他,等闻屿野真的动手,又觉得他甚至不为自己掉眼泪,实在是没良心的很。   背对而眠的两个人,怀着对方亏欠自己的心情在这个冬夜里,都带着巨大的怨气入睡了。   大雪在这个深冬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   李溯现在跟闻屿野生活在一起之后,李溯才知道闻屿野此前记忆的恢复并不完全,他有时候还是会头疼,然后紧接着想起来什么。   会跟嘴上不饶人的李溯翻旧账,痛斥李溯以前的所作所为。   后来旧账翻完,甚至会质问李溯为什么把他从研究院带回去之后对他不好,是不是在报复他,为什么去游乐场要求李溯三个月,李溯才带他去。   两人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闻屿野情绪激动委屈极了的时候就会跟李溯动手。   李溯想起来从来到这里身上就基本没好过,不知道闻屿野这记忆断断续续要恢复到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敲门声礼貌的响起来的时候,李溯还以为自己已经被打出来了幻听。   闻屿野喘着粗气去开门,发现是镇里的社区工作人员。   由于李溯在社区门诊的问诊次数频繁,社区居委会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事情,如今开始介入慰问了。   门打开的时候,进来了一位 omega 和一位 beta。   李溯此刻正拿着冰毛巾捂着自己刚被打出血的鼻子,看见有人进来坐在椅子上并未动弹。   omega 进来看见李溯这幅样子,露出来不忍的神色,不知道闻屿野怎么能对着这样脸下出这样的狠手的。   beta 和 omega 穿着社区工作服走到李溯身边,以为他已经被打得不能动了,连语气都不由放柔和了,询问李溯:“是否需要社区介入援助。”   李溯礼貌拒绝:“谢谢,不用了。”   beta 神色一凛:“虽然你是 alpha,但是家庭暴力的问题也不应该容忍,我们希望你能鼓起来勇气……”   李溯眼皮直跳,用手捂着冰毛巾,面无表情的回道:“不用,谢谢你们,我们这是私仇,不是家庭暴力。” 他打断了对方的话。   结果站在一旁的闻屿野还不乐意了:“什么叫我家庭暴力!是他先说我!”   “咳咳,家庭暴力和语言暴力都不可取。”beta 清了一下嗓子,看着氛围古怪的两人,看起来两人之间不像是平常的伴侣,一个冷着脸给自己止血,另一个气得红了眼,像是下一刻都能被激出来泪来,倒是不知道谁才是被欺负的人了。   “我们这里是婚姻家庭经营手册,你们可以看一下,或许对缓和家庭氛围有用……” 社区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两个不算太厚的经营手册,李溯伸手接了过来,他再次说 “谢谢。”   社区工作人员最后没坐多久就离开了,虽然李溯解释他们是私仇,但是社区工作人员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离开的时候还给李溯留了求救号码,鼓励李溯对家庭暴力坚决说不。   李溯虽然一开始也有抱着看闻屿野多久能消气的想法,又因为他现在是自己的 omega,不想跟闻屿野真的闹得不可开交,可是没想到闻屿野越发的得寸进尺,李溯那天把冰毛巾丢到洗脸盆里,总觉得这样下去,这样的日子没头了。   那次是李溯第一次从木屋里出来,他走到了镇上,凭借一些信息推断出来他们应该是在新区的某处北方小镇里。   李溯再次走进了药房,用一枚胸针换了安眠药,又在镇上游荡许久,几经波折,弄到了一支麻醉针。   他想,或许他不应该等闻屿野咽下去心里这口气,他完全可以再故技重施,把他迷晕倒,然后重新清洗他的记忆,以前的对他毫无憎意,目露期盼的小野又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这段时间的较劲没有意义,全当李溯在浪费时间。   那天李溯回来的时候,闻屿野还没回来。   到了八九点钟,闻屿野才提了一只烧鸡回来。   他鸡腿递给李溯,然后看着李溯发青的鼻梁骨,跟李溯说:“你不要再惹我生气了,应该跟我道歉,而不是反驳我!这样的话,你今天鼻子就不会流血。” 他的后半句明显比前半句轻了多,说道后面声音变小。   李溯闻言,轻笑了一下,他这会儿看起来脾气好的过分,也不跟闻屿野对着犟了,那是很不聪明的做法,他接过来鸡腿,然后说:“好,以后不惹你生气。”   李溯讲话难得的不气人又配合,闻屿野眼皮一垂,有些不太自然的说:“其实跟你动手,我心里也很不舒服。”   “可是你以前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你都没有跟我道过歉。” 闻屿野嘴唇渐渐抿紧了。   他说又说不过李溯,好像唯一从何李溯那里获得什么的办法就是乞求李溯,可是李溯对他却完全不用这样,好像只是李溯一个眼神不对,不管是 “小野” 还是以前的闻屿野都会主动跟李溯讲讨好讲道歉的话,好像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轻易牵动他的心绪。   这样的情况很难在李溯身上发生,他总居高临下的,看着闻屿野,要不然目光挑剔,要不然露出怜悯,他给闻屿野的,都很像是施舍,是闻屿野耍无赖,卖了好,讨了饶,得来的。   那天晚上,李溯给闻屿野泡了一杯茶,这被闻屿野示做李溯示好的信号,在李溯面前很给面子的喝了一个干净。   在深夜闻屿野熟睡的时候,李溯从床里侧爬起来,从今天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来注射器,打碎一小盒安瓿瓶,他将里面的麻醉剂吸进去。   等他拿着针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闻屿野突然皱起来眉头,好像很痛苦的喘息起来,李溯心里骤然一惊,还以为是安眠药剂量不够他醒了过来,结果发现他还是依然紧闭着双眼。   好像是在做噩梦。   李溯轻手轻脚回到床上,看着闻屿野像是被扼住喉咙微微出汗变红的脸,他伸手扯开他身上的被子,看他露出来的脖颈儿,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进去,等闻屿野再次醒来,应该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这次不会把他丢在研究院三年,从他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李溯,李溯会亲自教养他。   然后就在针尖快要刺入皮肤的那一刻,闻屿野突然出声,他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泪水,他短促的不规律的喘息着,艰难地说:“求… 求求你… 求求你哥哥… 哥哥…”   李溯动作顿住,闻屿野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一点安眠药,深度的睡眠,把他带进一个充满梦魇的世界。   李溯的眼睛缓缓垂下,他看着闻屿野那张可怜兮兮的,流泪痛苦的样子,手里的针无论如何都无法前进了,手里握着的注射器针头颤动,李溯最后吐出来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针筒劈手甩了出去,注射器撞到墙上,掉进了下方的垃圾桶里。   “求什么啊?” 李溯伸手去擦闻屿野脸上的泪水:“你要说清楚啊,求我什么啊?”   无论是闻屿野请求李溯什么,按照以往的惯例,李溯都会答应他。   闻屿野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哥哥在这天的夜里,曾经又想抹掉一切,妄想去走捷径重建他们的关系。   但是闻屿野在第二天睡午觉的时候发现李溯有过来偷偷摸自己的头发,虽然闻屿野醒过来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   结果听见李溯竟然在喃喃自语:“怎么变成了流浪小狗……” 语气里是无尽的遗憾与惋惜。   他只摸了两下就松开了,好像很不喜欢闻屿野现在有些不复从前光泽度的头发。   闻屿野在半下午的时候从床上起来,坐起来就问李溯:“你是不是,比起来现在的我,你更喜欢小野一些?” 他充满审视的目光望着李溯。   他哥这样的人,以前那个全在他手心里握着的,听话懂事,又很依赖他黏他的小野,总归是让他更喜欢的。   闻屿野目光渐渐沉了下来,手在被子下面倏然握紧了。   李溯出声说道:“怎么会?哪有的事,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小野不也是你吗,别跟自己怄气好吗?”   闻屿野从床上起来走到李溯身边,他气势汹汹过来,结果看见李溯正在专心的阅读那本社区送来的婚姻家庭经营手册。   闻屿野一愣,还未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李溯就突然起身,他走到了垃圾桶旁边,用手提起来垃圾桶,然后带着淡淡的笑跟闻屿野说:“我去倒垃圾。”   垃圾桶确实两天没有清理了,可是自从李溯叫了闻屿野一声老公之后,来到这间闻屿野亲手搭建的木屋里,李溯还没有做过任何家务。   大多时候是闻屿野勤快的过分,没事打扫打扫卫生,整理整理家务,他总潜意识里觉得他哥不会做这些事情。 第96章   在李溯去世了之后接手他的位置的何可解被议员的工作量几乎挤压了所有的生活时间。   他无法想象当初李溯在这个位置上是怎么能够一边抽出来时间陪伴他的小野逛公园去游乐场的,何可解每日感觉连喘息都很艰难了,新招来的助理也很不尽人意,大部分的工作都还要何可解自己完成。   他在被工作压榨的日渐麻木的时候也会在一些时刻为李溯就这样去了这件事起疑心,可是李溯的尸体他是见过的,当时在帝国的当地城市市中心的医院的抢救室外,何可解身上还沾染着李溯身上流出来的血,在抢救手术之后,抢救李溯的医生走出来跟何可解说他们已经尽力了,何可解甚至还软着腿进去看了。   而且李溯遗书都有,什么都已经安排妥当,整件事情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在很多个时刻,何可解都希望李溯还活着,他依然可以做李溯的同事伙伴下属,李溯这样的人思路清晰头脑聪明,交代事情也很简洁直中要点,除了心肠硬一点,跟李溯这样的人不寄予产生什么亲密关系的话,李溯整体来说是很容易相处的一个人。   在李溯去世二十来天的时候,何可解好不容易有了在会议结束之后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他拿出来手机,随便刷了刷新闻,突然看到浏览器推送的一篇新奇趣闻。   安锡城林山公墓惊现神秘坑穴。   何可解手滑点进去看了一眼,到底是安葬李溯的公墓,何可解点进来之后也耐心的看了一下图片,发现只是公墓深处树林里的一个小坑,这一眼都能望到底能有多神秘。   就在何可解以为又是骗取点击的噱头标题的时候,他紧接着看到了下方的文字介绍,在这个浅坑周围还有脚印和什么重物拖拽的痕迹。   拖拽的痕迹一直蔓延直李溯的墓碑前,何可解双手紧握着手机,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盛。   事关安锡城前议员,这则博眼球的文章没撑到一天就被屏蔽清清除了。   何可解当即让人调出来林山公墓近来一个月的录像。   他着重观看了那组照片发布日期最近几天的视频,李溯的墓碑前果然都是空无一人,可是那天下了雨,他墓碑前雨滴打落的地方跟周围对比起来非常明显的深浅不一,时间过去十分钟之后,那一块才突然变得湿痕很深,像是雨又突然下下来了。   这非常诡异的镜头一看就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何可解心底漫上疑云。   李溯从木屋里拎着垃圾桶出来,倒掉垃圾,彻底清理掉昨日夜里的麻醉针剂,然后步履轻松的回了屋。   结果回去之后,他发现闻屿野的双胞胎哥哥正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饶有兴趣的翻看着李溯之前拿着的那本婚姻家庭经营手册。   李溯发现闻屿野不在,他不动声色的走进去,里面坐着的那位棕发青年抬起来头看着他。   他望着李溯目光里的探究和好奇非常明显,李溯对这个听起来非常神通广大轻而易举就将闻屿野从自己身边带走的人无甚好感,可以说是已经将其列入了对手名单里,他想或许不是这个人,后来的这一切都应该不会发生,他毁了李溯的一切,还长着跟闻屿野一模一样的脸。   李溯心里弯弯绕绕,可是面上情绪不显露分毫,又记起来这人没有名字,有点想知道他会怎么跟李溯介绍自己,李溯便故意问他:“你是谁?”   对面的青年神色一愣,紧接着又笑开了,他偏了偏脑袋跟李溯说:“我是阿野的兄弟。”   他望着李溯的目光太不遮掩太直白了,不过他好像确实是很好奇的在观察李溯,这个让阿野魂牵梦绕,久久耿耿于怀的人。   就在李溯还未开口说话的时候,那青年突然抬起来了手,看起来好像是想要摸一下李溯的脸,他跟对上李溯乌黑的眸子,嘴里语调轻快:“我是阿野的孪生兄弟,我和阿野共享一切,生命财富权利,我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也会共享玩具。”   就在他的手距离李溯彻底冷下来的冰冷面孔之差分毫的时候,他的手腕被突然夺门而入的闻屿野攥住了。   阿屿想要碰一下李溯的动作被制止,他转头望向闻屿野,看他非常不高兴的脸色,于是又故作轻松的转过头来跟李溯叹气说:“好吧,好像并不包括心爱的玩具。”   闻屿野对着他的孪生兄弟表情变得不满极了,他眉心狠狠一拧,突然低吼出声:“阿屿!我要去把你存储帝国皇太子图片的贮存卡砸个稀巴烂!”   他这样吼完,就闷着头跑了出去,好像是在报复阿屿碰了他的李溯。   阿屿听他放下来的话,神色也变了,也紧跟着闻屿野的脚步跑出去,追在闻屿野屁股后面喊:“对不起!阿野!我跟你道歉!”   徒留下来李溯在木屋里,眼皮打颤,直觉得这位传闻中很聪明的闻屿野的孪生兄弟,传闻的消息并不属实。   闻屿野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进了屋里就开始脱掉自己很厚的外套,他是自己回来的。   李溯眼神漫不经心的飘过去:“他呢?”   闻屿野说:“回帝国了。”   李溯不自觉微微挑起来了眉眼:“哦?帝国那边不是在通缉他吗?”   “是啊,所以他才要回去呀,他说跑的远的话,追捕他的人很可能就会抓不到他,他每次都喜欢这样,在那人要即将抓住他的时候他再逃跑。”   倒真是跟闻屿野一样有几分恶劣的性子,李溯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在戏耍对方?”   闻屿野好像不喜欢李溯在评价他周围亲密的人带有负面的话语,他立刻反驳说:“当然不是!阿屿说,就要他逃他追,这样才有意思,而且阿屿这么厉害,如果他不想被对方所抓住的话,那人是完全没有办法抓住他一次的,他有些时候为了安抚对方的自尊心故意被他抓住好几次了呢。”   闻屿野这段时间随着跟李溯的磨合,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但是还没有到彼此敞开心扉可以亲吻相拥而眠的程度。   然而在这个时候,闻屿野的发情期终于来了。   李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本会因为他的动静同时醒来的闻屿野迟迟缩在被子里没有动弹。   木屋里弥漫起来那股熟悉的树莓果香。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意志力,让闻屿野处在这种情况却还没有抛弃理智钻进李溯的怀里。   李溯从床上起来,看了闻屿野将自己裹紧了,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可是那团被被子包裹起来的身体还在不断的发抖。   李溯出门前看了闻屿野成团子状的背影,出门的时候又谨慎的将门锁紧了。   他的动作很快,从镇上弄回来一提营养液之后,开开木屋的锁,将营养液放到了床边,这样比较方便拿。   他去扯闻屿野的被子的时候感觉到了非常轻微的抗拒的力量。   这个样子的闻屿野让李溯心里柔软了一瞬,自己完全标记过的 omega 的信息素里,李溯语调都不自觉放柔了,有了几分诱哄的意思。   “我现在会下温暖的雪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他开始释放出来信息素包裹着闻屿野,闻屿野抓拽被子的力道渐渐松了,被子里露出来一张湿漉漉的脸。   闻屿野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结成一缕一缕,脸憋的通红,望着李溯的瞳孔里不自觉盈上了一层水光。   恢复记忆的闻屿野和温室里的小野当然不一样,他也不愿意接受李溯的怜悯或者是别的什么居高临下的施舍,又很怕李溯会嘲笑他渴望他的丑态。   但是没有想到李溯没有,他难得一见的耐心非常,想要哄闻屿野掀开自己的被子让他进去。   他在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的时候,闻屿野从被子里伸出来手,摸到了李溯胸前。   李溯抓住他的手问他:“怎么?”   被发情热折磨的闻屿野心神正是敏感的时刻,李溯带有制止性的动作,立马惹了他不快,他喘息都艰难了还跟李溯呛声:“摸摸你的心是不是比玄铁还冷硬。” 这话里对李溯有太多怨怼,想要李溯立刻抱住他安慰他,可是李溯在发现他发情的时候却起身出了门。   闻屿野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李溯是出去拿两人的营养液,好确保他们安全度过发情期。   李溯对他这个时候的闹脾气行为好像已经很习以为常,他握着闻屿野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摸到了吗?”   闻屿野皱起来脸,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使他的眼前模糊一片。   “摸到了!没有心!”   他此刻鼻音很重,再是凶恶非常的语气说出来也有股气势不足撒娇的意味。   应该没有 alpha 会对自己这样处在发情期的 omega 多做苛责,李溯轻笑了一下,然后嘴唇在闻屿野手上碰了碰,又重新按回来自己心口,他不再等闻屿野慢慢掀开被子,他去扯开后身子进去,跟闻屿野说:“摸错了,重新摸。” 第97章   在这段发情期之后两人之间肉眼可见的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床底下的营养液被喝了个干净。   李溯算上此次已经陪伴闻屿野度过了三个发情期了,他显然是比之前有经验的多,他本身就是学习能力很强头脑比较聪明的人,闻屿野最后脸颊不知是被房间里壁炉的温度热的还是情事使然,又或者两者都有,被熏染的红扑扑的好长时间下不去。   李溯回来床上的时候看见他只露出来一个脑袋,通红着脸望着李溯的眼睛看起来还很湿润,房间里充斥着非常浓郁的树莓果香,还带着点刺鼻的冰雪般的肃冷感。   连李溯一向冷漠的面孔上也不自觉露出来几分餍足,没有 alpha 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 omega 硬起来心肠,李溯坐在床边,神态很自然的去亲吻闻屿野的嘴唇。   “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开开窗户透一下风?或者我把壁炉的火先灭掉?” 他轻声询问着闻屿野,闻屿野看起来神色疲惫,不是很想答话。   在这次的发情期之后,闻屿野没有再像上次发情期之后变得爱发脾气,李溯似乎已经找到安抚自己发情期的 omega 的心绪的关窍。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度过了一次温暖到炽热的发情。   然而两人就在这次肌肤相亲后逐渐缓和的关系又因为一次意外而打破了。   那天闻屿野从山林里破开湖泊的冰面,捞了鱼放进桶里,想要晚上回去做烤鱼吃,又看自己一桶的鱼很是自得,这样的丰盛的收获,如果阿屿在应该又会夸赞他很久。   闻屿野勉强控制住自己愉快的情绪,才没在回去的路上因为太过得意而拎着桶的手臂摆动幅度过大而将鱼甩出去。   李溯从发情期后就鲜少再对闻屿野讲些冷言冷语,或许是这件事又重申了一些东西,比如他作为闻屿野现在的 alpha 理应承担一些责任,而不是总是指责他。   结果在闻屿野这天回来进门的时候,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压迫性极强的信息素压制得透不过来气,他手里的桶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鱼混着水都一同淌了出来,闻屿野差点儿腿一软当即跪坐在地,他霎时间瞳孔张大,捂着自己的胸口,艰难的喘息。   他看着李溯正躺在地上,身边是打碎的玻璃杯,他胸口起伏剧烈,眉宇间满是痛苦,甚至喉咙里也发出压抑不住的呻吟声。   他听到闻屿野进来的动静,可是他的视线被痛苦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模糊掉,他近乎是拼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堪堪能勉强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信息素再次转变为安抚性质,闻屿野终于像是能够透过来气一般,他起身朝李溯靠近,可是李溯踉踉跄跄走过去,眼底赤红一片,他一把把闻屿野推出门外,然后把门又反锁上。   “走开!天黑之前都不要再回来!去…… 去镇上… 找镇定剂……” 李溯背倚在门上,汗水从额前往下滑落。   刚从地上起来又被李溯推出门外的闻屿野眼神发愣,他望着木屋的门,里面在不断溢出来李溯的信息素。   信息素紊乱。   这是闻屿野经历过的痛苦,他当然知道有多难熬。   而且李溯一个 S 级的腺体,一旦失控,信息素散发出来,即使不附带压迫性,只单纯的释放出来也会给平常的人带来不适。   好在他们住在树林里,周围是没有什么人的。   闻屿野站在那里,周围锐冷的风,将他的脸刮得生疼,周围从桶里掉落出来的鱼在雪地上扑腾起来,闻屿野闻到雪中冰冷的腥味。   李溯在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抬手抚上自己还在微微抽疼的头,后颈的腺体的位置还有似乎留有灼烧的错觉。   李溯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闻屿野在自己眼前骤然放大的一张脸,他也瞪着俩眼瞧着自己。   李溯皱眉,声音也有些哑涩:“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李溯缓缓移动视线打量周围,他已经睡在了床上,这次信息素紊乱已经过去,他现下已经平静下来。   可是他也对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信息素紊乱的原因感到困惑不解,按道理来讲确实会有 S 级信息素的 alpha 因为过高等级的信息素对身体负担过重而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年间会发生一些信息素紊乱的事情,然后基本抗不过几年,就会去世。   可是闻屿野这枚明明是传闻中完美的腺体,为什么会让李溯在二十四五的年纪就经历信息素紊乱。   在李溯醒过来心里千思万绪的时候,闻屿野却坐在床边开口了:“我找了阿屿过来,他看了一下你的情况,然后也叫了医生来。”   李溯这时候看闻屿野坐在床边,侧对着自己,也不跟自己对视,心里不由沉了一下:“不就是信息素紊乱吗,还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以前也经历过?”   “哥!我那是腺体排异引起的!但是你不一样!”   李溯反问:“我怎么个不一样?”   “阿屿说我原本应该像普通 alpha 一样在十六岁分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可能是不小心食用过一些催熟腺体的食物之类的,但是这也没什么,因为我身体本身就很好,后来这枚腺体到你身上,你因为此前一直在抑制自己本身腺体的发育,所以几乎没有产生什么排异,可是因为我捅伤你的那一刀损伤了心肺,S 级腺体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负荷不了了,一直没有发生信息素紊乱是因为你这段时间之前没有释放过信息素,但是发情期的时候因为信息素交换过,才会在今天发生信息素紊乱,如果以后还要用信息素,那么紊乱也会时常发生。”   身体负荷不了了!?这是什么意思!?   李溯心里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推断,但是他还是问出口:“医生来怎么说?”   “他建议切除一部分腺体,这样你以后寿命也会长一点,也不用再频繁的发生信息素紊乱的情况。”   “那我要是不切呢?”   “可能会像其他的 S 级的 alpha 一样在四十岁左右失去生命,而且期间会经历很多次信息素紊乱的痛苦。”   痛苦?李溯经历过的痛苦还少吗,他本来就是极度善于忍耐的人,听完闻屿野说完这个结果,他复又缓缓闭上眼睛。   好吧,还算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他只是变得像普通的 S 级 alpha 一样,不过是多了几年信息素紊乱的情况。   闻屿野坐在那里似乎是困顿至极,头发被他抓的一团遭:“阿屿说如果我的腺体没有被提前催熟的话,是几乎完全可以不对身体造成任何负担的,都没有一个 C 级腺体对身体的负担重,真是的,我那时候到底吃了什么呢,都是因为那时候太他贪吃了!”   他看起来懊悔不已。   李溯却是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偷偷拿到实验室测过的牛奶,那是李晟越嘱咐闻屿野睡前要喝的。   估计那时候李晟越也是只知道他是可以分化为 S 级,但是迟迟不分化,心里着急了才这样做的,他估计也没想到这枚腺体后来到了他亲儿子身上,会因为这件事而使他信息素紊乱变得无法挽回。   但是李溯身上发生的无法挽回的事情太多了,李溯有些麻木的想,只是信息素紊乱而已,每年在闻屿野发情期之后发生,一年三四次,也不算太难熬。   闻屿野这个时候去把李溯的被子掖了掖被角,然后情绪低落的跟李溯说:“你的手术安排在下周,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这几天你好好休息。”   李溯当即皱眉:“什么!?谁让你给我安排手术了?!”   “你生病了!当然要安排手术啊!” 闻屿野不解的望着他哥,好像没有办法明白为什么李溯这样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人也会讳疾忌医。   “我不可能去做什么切除腺体的手术!那样我的腺体就会变得不完整!” 李溯有些恼火,很是恼怒于闻屿野竟敢这么自作主张。   闻屿野对李溯执拗的点感到震怒:“你在说什么啊哥!腺体的完整会比生命更重要吗!信息素紊乱这么痛苦!你的身体也会被这枚腺体压垮的,身体会不健康!”   李溯冷哼出声,他眼底之前因信息素紊乱的痛苦而充血的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有消散。   “我不需要身体多么健康!也不需要活这么长时间!” 李溯控制情绪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同样对着闻屿野低吼道。   双方都因为这件事发生争执而红了眼,闻屿野怕再给他哥虚弱的身体重拳一击,气得闷头跑了出去。   他觉得李溯简直不可理喻的过分,他不想活这么长时间,无所谓身体好不好,那闻屿野呢,闻屿野以后怎么办,在每次跟李溯信息素交换身体缠绵的情爱之后,再去看他因为信息素紊乱而痛苦扭曲的面孔。   知道每次甜蜜的肌肤相贴信息素纠缠交换后,其实会给李溯带来巨大的痛苦?   闻屿野在山林里踹了几脚树,树叶上的雪抖落下来,淋了他一脑袋。   那晚闻屿野把原本要烤的鱼切开腹部掏出内脏清洗之后煲了鱼汤。   面色苍白的李溯将闻屿野端给他的鱼汤喝光了,那晚睡前李溯像是终于平静下来,他声音缓慢跟闻屿野说:“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也做好了决定,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这话说的好像这件事单纯只是李溯自己的事跟闻屿野无关。   闻屿野气得掀开被子:“你做好了决定!?你不会忘了吧!你身体里的是我的腺体!”   “可是你已经给我了!”   “那是你抢抢去的!”   李溯被这句话击中一样,他眼神望着闻屿野,愣怔一瞬间后露出来已经被逼到尽头却又被斩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神情。   “那不是!是你送给我的!”   他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闻屿野再是恼怒也没有办法对着这样像是绝境受伤的野兽一样的眼神的李溯讲出来伤害他的话。   “如果真的是我抢走的,那么… 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我死了之后你把腺体拿走吧。” 李溯说完背对着闻屿野卷上了被子。   闻屿野脸上露出来一种无措,他对着李溯像是被剥夺了什么重要东西一样失魂落魄的背影,思索一下又去轻轻碰李溯的肩膀:“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李溯好像并不想听他解释了。   两人没有再提起来过这样惹人不欢的话题,李溯则是认为他们对这样已经商议出了结果。   而闻屿野也跟往常一样没有拉着李溯再争辩做一些试图说服李溯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在快一个星期之后,李溯坐在房间里的桌前看书,突然有人从后面蒙住了他的口鼻,李溯当即心里一惊迅速想要放出信息素结果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说:“哥,对不起。”   李溯心里恼怒屏住呼吸,然后收回来信息素想要伸手扯开闻屿野的手,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真的挣扎开扭过身来想要训斥闻屿野的时候,他的后颈被一根针扎了进去,在倒下去的瞬间,他的余光瞥见他身后那张与闻屿野一模一样的脸。   李溯只来得及在心里咒骂一句,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阿屿看着他身侧扛着李溯吭哧吭哧走的人。   闻屿野回答:“当然!”   “可是他看起来是很难被困住的人…” 阿屿思索了一下说:“他总是心思很活络。” 他像是努力找出来一个不那么负面的词来形容李溯。   不过李溯确实看起来不像是会跟谁做出来什么归隐山林什么长命百岁白头偕老跟谁与世无争携手一生的人。   见过他的人会记得他清冷矜贵的气质,会记得他被野心点燃灼灼透光的一双乌黑瞳孔。   腺体切除之后李溯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他术后看恢复的程度最好的结果是维持在 A 级腺体的水平,但是更可能的是变为 B 级。   这显然不会是李溯想要的结果,而且即使能够维持信息素的水平与 A 级或者 B 级的信息素水平相当,也不可否认他的腺体有残缺,变得不够完整的事实。   “他术后醒来应该会很生气。” 阿屿跟闻屿野站在医院的门口的时候他这样跟闻屿野说。   闻屿野扛着他哥,往肩膀头上抬了抬:“或许我可以哄他开心。”   阿屿开始出主意:“比如留长头发?” 他眉飞色舞地跟闻屿野描述:“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在处理你去联盟从墓地把他带回来的视频录像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你把头发剪了的时候的表情,简直看起来就像是剪掉了他的命根子一样……”   两兄弟目送着李溯进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李溯出来的时候,闻屿野凑过去看他的脸色,主刀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术后观察两天打打消炎针,没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先出院,等伤口恢复再过来拆线。   医院里病号很多,床位紧张,李溯的床位在一间三床房的靠窗户的最里面。   他的脖子上围着一圈纱布,包裹着他后颈的创口。   闻屿野拎着鸡汤过来的时候李溯已经醒过来半坐起身。   病房里还有别的陪伴病人的家属,李溯在最里面,他正坐着望着窗外,人本身气质就清冷,这会带上病态,看着更加形单影只有很深的孤独寂寥感。   但是闻屿野知道这只是错觉,他哥从来都是那种心性坚韧到完全可以看不需要任何人的。   闻屿野走近他,侧过来身子做到床上,李溯明明听到了动静却不愿意看过来给他一个眼神。   “要喝一点汤吗?刚刚煮好的。”   李溯没有回答,他木着脸转过来头,根本不理睬闻屿野的话。   闻屿野因为心虚而声音变小,凑过去把头低下来,然后握着他哥的手放在自己头顶:“摸摸头,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第98章   或许这头不复从前光泽的头发已经不能得到李溯的珍惜和喜爱,他被闻屿野握住抓放在头顶的手停顿了数秒没有动弹,而在闻屿野将手松开之后,李溯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闻屿野头顶倏然收紧了。   他抓住闻屿野的头发将他微微低垂下来的头抬起来,闻屿野脸上露出来吃痛的表情,但是他并没有叫出声。   李溯冰冷着一张脸,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怒意:“闻!屿!野!”   闻屿野掀起来眼皮看着他哥的脸色,避开他的视线:“怎… 怎么了…”   “你怎么敢!怎么… 敢!” 李溯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他脸色白的不正常,这会儿情绪激动使得他的额角流淌下来虚汗。   闻屿野见状顾不得自己被他哥还揪拽住的头发,赶紧过去想要扶他哥躺下来,结果没有想到闻屿野靠近他他又很用力的把闻屿野推开。   两人动作太大,将旁边放着的煮好的鸡汤碰倒在地上,病房里飘起来一阵浓郁的鸡汤香,李溯脸色看起来更差了。   他看着闻屿野说:“我不要在这里。”   闻屿野有些不情愿地:“可是… 可是医生说你还要再打一天消炎针才行。”   李溯讲这个话并不是和闻屿野商量的意思,他直接从病床上起来,拿起来自己的衣服只套上外套就要往外走。   闻屿野慌忙去拦他:“哥… 哥,你别走啊…”   李溯厉声打开他的手:“滚开!” 他看起来心里似乎是已经恨出来血。   李溯做完手术的伤口还没有张好,闻屿野畏手畏脚,怕他扯到自己的伤口,又怕他哥气坏了身子。   那样处在腺体位置的伤口敏感非常,只怕微微扯动都是疼极了的。   手术虽然创口小,也很成功,但是李溯到底是经历了一场腺体手术,闻屿野这个时候又不忍心跟李溯对着来。   看他执意要走,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他哥一起出了医院,心里计划着明天让医生来家里给他哥打消炎针也一样。   李溯走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外面雪还很厚实,李溯淌湿了腿裤。   闻屿野跟在李溯后面,想靠近他哥又怕他哥再发火。   结果没想到李溯走着走着开始转了方向,那并不是回他们木屋的路。   闻屿野心里开始慌了他走到李溯面前张开手臂伸手拦住他哥往前的步伐:“哥!你到底要去哪!?”   “别叫我哥!你心里有当过我是你哥吗!?你现在主意大的很,连我的主你也能做了。” 李溯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语调及极其不稳。   “好了,你不想在医院我们就回家。” 闻屿野语气忍不住放软:“别再闹了,一会儿再冻病了。” 他走到李溯身前,然后转过身蹲下来,他扭头看着李溯冷若冰霜的脸颊,嘴里说道:“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不用你管!” 李溯站在闻屿野身后看着他蹲下来的身子,似乎是极其难以忍受在闻屿野成为他的 omega 之后还能够照顾他这件事。   他其实不知道,他来医院也是闻屿野将他扛着来的。   可是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夜里不知道过一会还会不会再下雪,李溯的双腿被冻得没有知觉,他毕竟是刚做手术没多久,又没有吃闻屿野给他带的饭,这会儿身子发冷背上却还在冒虚汗。   “哥!求你了!快上来吧,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闻屿野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他就扭过来身子伸手拽了拽李溯的裤腿。   李溯看着他弟弟不似从前削薄的肩背,心里有些木然的想,他一定是因为被切除了一部分腺体身体才变得不好,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不用被自己的 omega 背回家。   李溯最后还是趴在了闻屿野背上,闻屿野感觉到李溯上来了,缓缓起身,伸手在后面抬了抬李溯的腿。   闻屿野背李溯背得很稳,速度也不慢,他喘着粗气,在雪地里踩下两个人重量的脚印。   两人一时间没有人再发出声音,唯一能够听到的就是脚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闻屿野才小声地跟李溯又说:“只是切除了一个小角。” 他不理解李溯为什么这么抗拒,也不能明白李溯为什么宁愿牺牲自己的健康也要保证腺体的完整。   可是仔细想一想,李溯还一直很坚持他的腺体是闻屿野送给他的,或许他哥把这理解为他赠送的珍贵礼物所以也很是珍惜?代入想一想,如果是他哥送给他的大游轮被砍掉了一个角,他也会很伤心欲绝吧。   在闻屿野还在思索着用什么词来好安慰一下李溯的时候,李溯又一遍在闻屿野的耳侧,咬牙切齿般说道:“你怎么敢… 敢这么对我… 你…”   闻屿野在遭受他哥这样的指责的时候心里也会有一些委屈,他觉得他是为了李溯好才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带他做了手术,避免了他以后会经受的痛苦。   就在闻屿野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争辩一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李溯垂埋在他颈窝。   温热的液体顺着闻屿野的脖颈儿流进去,闻屿野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后知后觉听到他哥压抑的不平稳的呼吸喘气声,才恍然意识到他哥在哭。   闻屿野被那流到胸口的泪水烫到,他哥竟然哭了,只是因为切了他一点腺体。   那可是心高气傲冷心冷肺不管是面临什么样的糟糕局面都能以最冷静的心态做出最优选择的李溯啊,他甚至在被闻屿野捅了一刀,再次面对恢复记忆的闻屿野的时候都能气定神闲的跟闻屿野打招呼一样问他是不是来给自己献花的人啊。   李溯这样的人也会掉眼泪吗?   这样的眼泪,闻屿野能够理解吗。闻屿野的脸上茫然一阵,他回想起来李溯是会掉眼泪的,在李溯还是一位 omega 的时候,闻屿野强行标记他毁了他要变成 alpha 的计划之后。   李溯的眼泪在那时曾流经他的胸口,他抚摸过他哥颤抖的不屈脊梁。   李溯从十六岁开始就往自己的 omega 腺体里注射药物抑制自己腺体的生长,腺体这样敏感的位置扎针进去,又是那样阻止器官正常发育的药剂,其中痛苦估计不会比信息素紊乱弱。   可是直到李溯二十岁,四年时间,多少个日日夜夜里,他都这么挺过来了。   闻屿野只知道他哥苛待自己不似常人,心狠手辣至极,不管是对旁人还是自己他都能下得去狠手,却不明白也不理解他哥对自己对命运的对抗,哪怕生为 omega 也要拼了命的往上爬,要跟那群 alpha 比,不认命不服输。   他从来都能从很多种挫败中拔身而出却总在闻屿野这里陷入一种命中注定般的溃败。   闻屿野以前是不理解,现在是不敢理解,他哥的眼泪到底为何而流。   他只能在这样的冬夜里,背着他哥,感受着他哥跟他相互贴近的身体,他终于柔了声说:“是的,你说的对,那枚腺体是我送给你的。”   他抬起来眼睛望着已经渐近的木屋,继续跟李溯说着:“哥,没关系的,就算是这样你以后也是很厉害的 alpha。”   他说:“没有人会欺负你,我也不会。”   他知道李溯固执,性子执拗,无法说服,又很有一套自己的原则。   比如他会用信息素压迫小野,却从来到这里不管闻屿野跟他怎样争吵或者动手他都没有用信息素压迫过他。   可同样的,他会用很温柔的语调很小野讲话,会做一些夸奖,有很轻的像是很珍惜的亲吻,这些闻屿野都没能够从他哥这里享受到。   他们的过去本身就是一笔烂账,李溯却算的分明。   那天回去之后李溯很早就睡了,第二天起来他又恢复了常态,半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安静的输液。   仿佛昨天情绪失控深夜要从医院淌雪离开的人不是他,在他弟弟身上因为切了一部分腺体而流泪的人也不是他。   他甚至又怀着很侥幸的心想,本身被剥夺掉全联盟甚至包括整个帝国最强 alpha 的身份,为此坚强的李溯也会流泪这件事并并不可疑,他弟弟简单的脑瓜应该也不会多虑。   日子如常。   冬天太冷,恢复了手工艺品制作的闻屿野有时候会把一些小一点的木桩拉到屋里面来用电锯切开。   李溯一开始还嫌吵,后来闻屿野真的却外面雪地里冻得两颊发红的回来,他又抿着嘴叫闻屿野进屋来做了。   经过几天的磨合,李溯已经能在这种噪音下看书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之后。   那天闻屿野照常在屋里锯木头的时候李溯坐在屋里的书桌前,正在摆弄闻屿野前两天刚给他拉回来的一台咖啡机。   等他摆弄好,坐在书桌前喝了几口之后看着闻屿野裸着上身身上沾得都是木屑的身体。   他弟弟的身体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想起来他以前十四五岁来到他们家的时候强壮的像是一头小牛犊似的身体,只觉得他之前能够在腺体排异中挺过来又能够使李溯的 omega 腺体在身体里重新发育,完全可能是闻屿野这块 “土壤” 太强大,可能换个人别说促使发育不良的腺体重新生长,只怕是腺体初进去就命毙于剧烈的排异了。   看着这样的闻屿野,李溯就会忍不住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将手里的咖啡杯放下,状似无意间跟闻屿野开口说道:“你身上再怎么说也算是流淌着帝国皇室的血,或许我们能在以后回去帝国,有我在你身边,想来也是不能被帝国皇室那些人欺负的。”   “什么?” 闻屿野抬起来眼睛一脸迷茫的望着李溯。   李溯耐心的又重重复了一遍。   闻屿野这时候掏了一下耳朵,里面放着摇滚乐的迷你耳机就从耳朵里滚落了出来,一路滚到李溯脚边。   李溯弯腰去帮他捡起来的时候,听到里面架子鼓伴奏下嘶吼的主唱的声音,他眼皮垂下来,用手指捏着那个耳机。   闻屿野这时候抬脚走了过来,浅色的瞳孔望着李溯他又问:“哥,你刚才说什么啊?我没听清。”   李溯面无表情的把耳机又递给他,说道:“没什么。” 等闻屿野接过去拿走,李溯又提醒说:“不要总带耳机声音这么吵,对耳朵很不好。”   何可解按照一些不太确定的线索摸索到这个新区不起眼的小镇的时候,几乎是前脚刚迈进来,后脚就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被一棍子在脑门后砸伤了,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眼前两个看不真切的黑影子。   “谁啊,你是不是认识?”   “怎么办,应该是来找我哥的,不能让他得逞!”   “要杀了吗?他跟你哥是什么关系啊?”   “好像是朋友吧。”   “那要是你哥哥知道了是会伤心的,而且我们不是已经在计划杀了你哥哥的父亲了吗,现在又要杀掉他的朋友……”   “这样讲也是呢… 好像是不太好…”   一直对于生命消逝于手中而无甚感觉的闻屿野在以为自己亲手捅杀了李溯之后对这件事有了新的认知。   他也点点头说:“或许他死了,他的家人也会很难过。”   何可解感觉到身体被放上一辆货车的后箱,他听到闻屿野语气有点抱歉的说道:“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能让你带走哥哥。”   他知道何可解肯定是来找李溯的,而李溯这样的人,又能够凭借那点对闻屿野的愧疚和爱意愿意违背自己追名逐利的的本心多久呢。   他前段时间甚至有想法要和闻屿野回帝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屿野才不想去参与那些权利分争,那样的话李溯的精力就会被分走,他不会再有这么多和闻屿野朝夕相伴的时间。   闻屿野又语气忧伤的道了一次歉:“对不起,可是… 真的不可以…”   这句说完,车的后箱就被拉上了,何可解眼前又彻底昏暗下来。   处理了何可解然后回到林中木屋的闻屿野回来之后就往沙发上坐着的李溯怀里硬钻。   “怎么了?” 李溯看见已经躺在自己怀里低着头的闻屿野。   闻屿野说:“没什么,我让你抱我去睡觉。”   “现在时间还很早。” 李溯眉头微蹙。   闻屿野眼睛动了动:“是吗?”   李溯看着行为反常的闻屿野,闻屿野眼神避开他。   “哥?” 他轻声叫了一声李溯,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   “又闯了什么祸事?” 李溯怀疑的目光望着他,又去凑近闻屿野的脸颊:“心虚成这样?还能睡得着?”   “睡得着睡得着,小野八点半就要睡觉了。” 闻屿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那是你以前,你现在哪天不闹腾到深夜才睡?” 李溯觉得好笑的看着他。   闻屿野凑过去亲吻李溯的嘴唇:“那我们先做一些快活事再睡也行。”   李溯决定明天早上再询问他弟弟又做了什么蠢事。   现在他欣然接受了闻屿野的邀请,抱着人去床上。   闻屿野耗费了一些精力把这件事在李溯面前糊弄过去之后,他原本以为何可解应该不会再有胆子来找李溯了,他跟他哥哥还依然可以在山林的木屋里安稳度日,他们现在家里增加了不少闻屿野亲手做的家具。   然而这样的安稳日子没过去多久,李溯突然在某一天消失了。 第99章   闻屿野拿着电锯把房间里的木头锯得震天响,眼里耷拉着,又长长了一些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脑后。   李溯离开的第三天,还是依然渺无音信。   闻屿野最开始回来发现李溯不在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李溯会这么利落的消失不见,他还是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给闻屿野留下。   闻屿野在第一天的夜里坚持着没有睡着,以为他夜里会回来只是白天出去有事了,第二天的时候也依然坚持在家里等待,他怕离开,错过李溯回来的时间。   直到第三天,他才后知后觉接受了他好像再一次被抛弃的事实。   阿屿坐在木屋的摇摇椅上荡来荡去,仰着脸往嘴里塞薯片,他嘴里嚼着薯片咔哧咔哧响,然后看着周围像是被阴云笼罩的闻屿野,嘴里开始说道:“我就说吧,他根本不是那种会安心和你在这里好好生活的人。”   “是我这段时间太放松警惕了!可恶!他到底会去哪里!?” 闻屿野电锯关掉了,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但是我们应该能够捉他回来。” 阿屿转头看向散发着郁气的闻屿野。   “那他万一以后再跑怎么办?” 闻屿野偏了一下脑袋问自己的孪生兄弟。   两人同样浅茶色的瞳孔对上,闻屿野和阿屿同时异口同声的说道:“可以把他锁起来!”   “可以打造一条锁链!” 阿屿再次出主意道。   闻屿野像是终于从困路里找出了出口那样,他从一堆杂乱的木屑里走出来到自己的书柜那里,他伸手翻找著书架上的工具书,嘴里一边念叨着:“那得是不伤肤的金属才能行。”   他从桌子下抽出来一张白纸,然后用铅笔在上面画图。   那张图纸经过五六次修改之后,他终于敲定了他认为非常费符合他哥气质的一版金属锁链的造型,他留下来几个凹孔,到时候可以在这里面镶嵌入白色的水晶钻石。   他们兄弟敲定在在闻屿野做完这条金属锁链的时候就动身离开去寻找李溯的踪迹。   何可解是在李溯消失的第四天经历了千辛万苦,雇佣了一众私保层层保护着自己,又几经探路才总算摸到了一些闻屿野现在的居住位置的蛛丝马迹。   闻屿野在李溯不在了之后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打造那条锁链上,日夜赶工,精力亢奋。   因此也无暇顾及已经又来到新区摸索到他们位置的何可解的一些小动作。   在何可解真的踩着泥巴地走到林中深处的时候,躲在草丛里看着那造型有模有样的木屋的时候,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李溯会假死之后跟闻屿野居住在这么看起来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么久。   无法想象,李溯是怎么忍受这么枯燥的生活。   每天看着些树木上的积雪怎么融化枯叶如何变绿?   何可解听到木屋里面有动静,他准备让身边的这群私保先冲出去等闻屿野出来的时候,被他们掩护着的何可解再冲进去找李溯。   在这样的计划里,闻屿野果然在自己的木屋周围出现一些细微动静的时候以第一时间冲了出来,脸上表情看起来好像还有些欣喜和怨气交加的意思。   结果看见这么一群陌生 alpha,闻屿野脸色也骤然变了。   何可解再三嘱咐,只要拖住他就好,然后让这群高价雇佣的私保尽量保护好自己。   就在闻屿野跟他们这些人正面交锋起来的时候,何可解看准时机终于进到了闻屿野的木屋里。   但是木屋里杂乱不堪,各种堆积的没有清理的木屑还有一些电钻,电锯……   可是唯独没有李溯的身影,何可解低头看见床边缀着的那条华丽的跟这间木屋格格不入的锁链,呆楞在那里目光惊愕地望着那条锁链,他的脑海里闪过什么,怪不得,怪不得,他就说李溯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安心深藏在这样的地方度过这么长时间。   何可解的目光由惊愕逐渐转换到震惊又到痛惜不已,他咬牙怒吼道:“闻屿野!你竟敢这么对待李溯,你小心以后自食恶果!”   已经解决完门外的几位 alpha 的闻屿野,由于最近熬夜赶工没怎么睡觉,又用迷你耳机塞进耳朵大声播放摇滚乐,他最近两天都开始有些耳鸣听东西也不大好了。   在何可解那一嗓子吼完之后,闻屿野也紧跟着冲了进来,一脸悲愤欲绝:“什么自食爱果!我一个人怎么自食爱果啊!哪还有什么爱果可言啊!”   他走上前去揪起来何可解的衣领子,大声质问何可解:“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带走了他!?”   没休息好的闻屿野眼眶子通红,印在何可解眼里显得分外恐怖,他恢复好的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要是已经带走了他,还会来你这里找他?” 何可解用手指着地上的锁链:“你是不是链子锁着他了?”   “关你什么事!?” 闻屿野对着何可解分外不信任的眼神,总觉得他是拐走李溯的第一凶手。   不然李溯能去哪里,他不回去联盟难道会去帝国?可是闻屿野还在这里,他总没由头参与帝国的那些权利纷争,如果真的不是何可解带走了他,他到底会去哪里!?   闻屿野看着何可解碍眼的很,但是想来他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如果真的是何可解把李溯带走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来自投罗网,而且他在看到李溯在这里的生活环境之后脸上的痛苦与惋惜也不似作伪。   “滚出去!” 闻屿野最后拎着何可解的领子把他赶出了他跟李溯居住的木屋。   何可解踉踉跄跄被赶出来木屋,他气得喘着粗气,直觉李溯是受不了闻屿野的报复虐待才逃走的,但是想来李溯并非是一个会任意受人欺辱的性格,但是比起来这些,李溯没死却愿意跟闻屿野这跟没开化似的人住在山林里更不可思议一点。   何可解直到李溯离开这里之后,心里又思索着李溯可能会去的地方,想要寻找一些线索,希望李溯早日回来,他好解脱,这议员工作他是一天也忍受不了了。   何可解又没有另外一个何可解帮自己分担重负。   在何可解跟他那群一瘸一拐的私保离开林中木屋之后,闻屿野看着乱糟糟的屋子,沉默着开始打扫起来。   他在那天晚上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心里又在给李溯机会,如果李溯在他的锁链完工之前回来,他就不跟李溯生气。   怀着这样念头的闻屿野终于还是在第七天将那条锁链打造完成了。   李溯消失的第七天,看起来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闻屿野那一天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木屋里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可是从天明到日落从日落到暮色四合。   当天空彻底陷入一片黑暗,闻屿野听到风吹过树林簌簌的声响,他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椅子上起身。   木屋里面已经被清扫整洁,李溯的咖啡机被闻屿野擦拭的锃亮。   木屋里的灯被关上,闻屿野的神色彻底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了,他开始联系阿屿,准备今晚就集合,开始出发寻找李溯,把李溯带回来。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第七天,闻屿野刚把木屋落上锁,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的时候,闻屿野的视线里突然远远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呼吸都骤停了一瞬,然后抬手揉了揉眼睛,那道身影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而且渐渐清晰。   李溯裹着黑色的风衣,额前黑色的发被风吹开,似乎天生就含着霜雪一般的眼神在目光落到闻屿野面前的时候,他表情微动,那股冷意就顷刻间消散了一些。   他皱着眉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你… 你才是吧… 你这些天到底去了哪里!?” 闻屿野呼吸都不大稳了,看着李溯不知道是应该先发脾气还是先去抱他。   李溯说:“我就在镇上啊,外面起风了,进屋再说好吗?” 他拢了拢衣服。   闻屿野这时候才看到他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沓文件。   进屋!?哦对,进屋,闻屿野眼睛骤然睁大,他飞快闪身进到屋里又关上了门,然后摸黑一脚把那锁链踢到床底,才出了一口气那样打开了灯,温暖的橘色灯光重新照亮这个并不算宽阔的木屋。   门重新在李溯面前打开,他好像很熟知他弟弟的性格,挑起来眉眼问他:“怎么?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把房间弄得很乱?” 他抬脚迈进去,又左右打量了一眼。   看起来并无什么差别,或者闻屿野只用一秒钟的时间就能让他弄乱的地方归到原位,李溯离开一周,并不想跟一周未见的闻屿野多做计较。   他复又抬眼看着闻屿野。   刚才在门外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这会儿到了屋里,李溯才看到闻屿野满眼的红血丝,看起来疲惫又亢奋的眼神,他还抿着嘴望着自己,好像是想发火,愤怒又难过。   “我以为你离开了不会再回来……” 闻屿野目光说不出是愤恨还是不安更多一点,但是从李溯进来他的目光就落在李溯身上没离开过。   李溯会离开不再回来?李溯望着他弟弟看起来好像跟缺乏安全感的眼神,好像是很困惑不解,但是又很快想通了什么。   李溯给过闻屿野什么呢?   好像只有刻骨铭心的恨和瞒天过海的爱。   虽然是李晟越眼里的漏洞百出却是闻屿野眼里的天衣无缝。   李溯的爱过于不露痕迹了,导致到这个时候,只要李溯闭口不言,闻屿野就一直认为李溯并不爱他,因为李溯又不像是闻屿野那样,他的爱是刺骨疼痛下的留情,是有生以来屈指可数的心软,是不计其数的心口不一。   闻屿野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眶红的像是要哭,李溯不知道他在以为自己离开之后到底用他那简单的脑袋瓜思考过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是经历了很大的精神折磨,这让李溯的心霎时间软下来。   想到闻屿野可能会以为自己离开而想他想得睡不着,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可怜弟弟,李溯为什么不能明确一点呢。   “离不开你,所以会回来。” 李溯这样讲。   话音落下来,闻屿野就扑过去抱住了李溯。   李溯变得好像很耐心,任由他抱了一会儿自己然后轻轻拍了拍闻屿野的屁股:“好了,别撒娇了。”   等闻屿野松开李溯,又抿着嘴哀怨的望着李溯:“你为什么去镇上不跟我一声呢?”   李溯从刚才他的反应中就明白了他肯定是没有看到自己留下来的东西,他往床边走,然后跟闻屿野说:“我给你留了封信啊,我去参加镇长选举了,时间很紧张,我知道的比较晚,走的时候我就把信放在枕头上了,你是不是早上翻身弄掉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枕头上空空如也,又把枕头拿起来,掀了掀被子,左右却都没有发现他那特意留给闻屿野的信封。   李溯蹙眉疑惑的讲:“或许是掉到了床底下?” 他弯腰下去,果然在床底下看到了那封平躺着的信。   当然发现的不仅仅只有那封信。   在李溯弯腰去看那床底的时候闻屿野就紧张的绷直了身子,眼睛望着李溯,果然看见李溯伸手去捡信封的时候身子又突然一顿。   李溯最后起身的时候,转头捏着信封又问闻屿野:“我们床上怎么拴了一条链子?”   闻屿野很怕在心思敏感的李溯面前撒谎会被他识破,他紧张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我就是… 就是想要养一条小狗…”   “在这间屋里?” 李溯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着闻屿野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的可怜弟弟可能是被他离开这件事吓坏了,很怕再惹自己生气。   李溯放柔和了一些声音,让自己话里不要带上一点负面情绪,他好言相劝一样:“可是我们的屋里很小,我们两个住就已经很挤,如果再养一只狗,我想并不是很方便。”   闻屿野听劝的厉害,他耸了耸肩膀然后摊了摊手:“当然,都听你的,哥哥。” 他的眼皮垂下来,像是已经摸索出来糊弄李溯的关窍。   李溯果然对这话受用的很,他走到一旁将自己的风衣外套脱掉挂在衣架上:“我们今天早一点休息。”   闻屿野这时候才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然后开口问道:“哥哥,你去选举镇长了!?那么选上了吗?”   “没出结果呢。” 李溯去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继续回答:“不过或许应该吧。”   看李溯此时的心情和这样的回答,或许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那天夜里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身体紧贴着,李溯这时候已经熟睡,可是闻屿野却还没有,明明他才是最应该没有什么睡眠困扰的人,可是当月光从窗口洒进来,他看向李溯准备的放在书桌上的厚厚的资料。   他心里突然说不出来是何滋味。   想起来他哥跟自己讲离不开自己,离开的李溯竟然不必用锁链捆绑就自愿回到闻屿野的身边。   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他想为母亲报仇于是杀过李溯一次,但是李溯没有死,是他命大,李溯应该用下半生补偿闻屿野。   于是即使不喜欢闻屿野也要留在闻屿野身边。   但是其实不是的,闻屿野其实有杀死他的哥哥李溯,现在活下来的是爱人李溯,他在被闻屿野一刀捅入胸口之后活下来没有回到自己辛苦经营多年的位置上,没有再去做回那个唯利是图位高权重的李议员,他在自己的墓碑处等待闻屿野好像笃定闻屿野一定会去看他。   他的哥哥原本是无欲无爱一个人,是闻屿野亲手把爱意硬生生嵌入他完整的人格灵魂里,使得李溯接纳进去之后再拿走,于是李溯身体里就空落了一块,自此李溯将会为寻找失落的那块,能够填补他内心坍塌的那一处爱意做出源源不断的妥协。   闻屿野的爱是占有是索取是祈求,可是李溯的爱是算计。   可是就像很久以前,李溯遇见闻屿野,就彻底陷入命中注定一般的溃败里。   从张开口的那一口早餐,到审讯室的劫持而逃,从被捅杀之后墓地的等候,再到被切除腺体后趴在闻屿野背上的泪流。   而这一次,心高气高自负成性心里欲野心烧灼着的年仅二十四岁岁的李溯,放弃了联盟中心城的议员位置,将自愿选择终身囿于新区一某不知名的北方小镇。   在闻屿野深夜通知阿屿行动取消的时候,阿屿并未回复消息。   但是闻屿野并未惊讶,因为最近这段时间阿屿的 ID 经常在 “重刑犯” 和“在逃王妃”之间来回切换。   闻屿野在一周之后在此编辑发送了信息。   “阿屿,我和哥哥将在夏天来临之前搬到镇上的大房子里去居住,那里院子很大,哥哥说可以养一只我喜欢的小狗,下次再来找我请来幸福巷九号户。”   “哦,忘记说了,我现在是镇长夫人,下个月新区会选举最美镇长,希望你能为我哥哥投上珍贵的一票,谢谢阿屿(礼貌用语)”   End-----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