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被儿子他爹甩了之后》 《被儿子他爹甩了之后》 作者:迷之鹿 文案: 闻子珩有个同父异母的恶毒妹妹,而恶毒妹妹有个一心想嫁的男神。 本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结果有一天,闻子珩发现恶毒妹妹的男神竟是当年甩了他的渣男,也是他儿子的亲爹。 魏卿拉住闻子珩宝贝儿子的小手,怒气冲冲质问闻子珩:“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闻子珩一把夺过儿子,皮笑肉不笑:“你谁啊?” 生子文,雷者勿入 内容标签:生子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闻子珩、魏卿 作品简评: 五年前闻子珩和男友魏卿分手,独自怀着孩子躲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打工讨生活直到儿子生下来,五年后闻子珩带着患有轻微自闭症的儿子回国扎根,艰难度日,却不想遭遇公司变革,而新降的领导就是他的前男友魏卿……本文朴实轻松,剧情跌宕起伏,人物形象鲜明,作者以幽默诙谐的文笔讲述了两位主角阔别重逢后破镜重圆的点点滴滴,以及两位爸爸带着孩子生活的窘事日常,笑中带泪,温暖人心。 第1章 三月的气温已经回暖,风却还渗着丝丝凉意。 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雷阵雨,早上出门时天色阴沉,朦胧的雨幕几乎笼罩了整个城市,没想到下午就放了晴,一缕缕灿黄的光线穿透厚重的云层,照耀在被雨水淋湿的街道上,热气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闻子珩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往上卷起两圈,露出白皙的手腕,指骨分明的十指均放于键盘上,偶尔跳跃几下,指腹敲打按键,在空白的文档上敲出几个字来,后又删除。 反复几次无果,闻子珩无声地往后一靠,仰头倚着座椅,闭上眼睛,心烦意乱地吐出一口气。 “珩哥,还在忙呢?”敲门而入的陈焕丧气走来,一只手搭在闻子珩的肩膀上,眉毛拧成一团,跟着唉声叹气说,“也不知道我们还能忙到什么时候,听说那个阎罗王今天就来,大家都没有工作的心思。” 闻子珩睁开眼,墨黑的双眸定定看着陈焕,语气颇为严肃道:“不管今后公司如何变动,只要我们还在这里一天,就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 陈焕欲言又止:“可是我们这个部门都快被取消了……” “这不是还没取消吗?”闻子珩起身,伸手拿过桌上的玻璃杯,拍了拍陈焕的手臂安慰,“别太早放弃,我们在产品上投注了那么多心血,这些东西不是说扔就扔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抓住。” “难啊——”陈焕扭着脑袋,看闻子珩端着玻璃杯到饮水机前接水。 可能连安保人员都以为他们这个部门要垮,已经连续三天没有送水来了,打开按钮半天没见水流出。 闻子珩对陈焕的唉声叹气置若罔闻,兀自朝走廊尽头的茶水间走去。 茶水间是每个公司员工们八卦闲聊的圣地,闻子珩工作的这家“浩瀚科技有限公司”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天八卦的人从平时的小职员变成两个部门的女经理。 也许是有她们在茶水间里镇场,那些有事没事就喜欢聚集在茶水间偷懒摸鱼的小职员们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茶水间的门大敞开着,闻子珩还没走近,就清楚听到孙静怡和祖茜并未刻意压制过的声音。 “哎哟喂你就放心啦,有闻子珩那个倒霉蛋挡在前面,再怎么不会轮到我们吧?除非魏董准备给公司来个大换血,所有部门都要重组,中高层的人一个个抽掉,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 “我认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就看阎罗王是怎么想的了,万一他不打算多条路线齐发并进而是选择分清主次呢?那我们这几个支线部门都要完蛋!” “什么阎罗王啊?小心你这话被别人听见!”祖茜巧笑,言语中挟了几分羞涩,“那可是‘曙光’的董事长诶,我在酒会上见过他几面,才三十出头,无论身高身材还是长相都和男明星有得一拼,最重要的是他单身——” 孙静怡扑哧一声:“魏董那火爆脾气不就是阎罗王转世吗?被他骂哭的下属能从街头排到街尾了,就这像活火山似的性格,难怪单身了。” 说完顿了顿,孙静怡又突然想起,“那闻子珩部门岂不是要被阎罗王骂惨?就凭他们那年年只进不出的成绩,足够让阎罗王火山爆发几百回了。” “可不是吗?”祖茜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我要是闻子珩,早就在浩瀚被收购之前就灰溜溜的逃了,他还指望魏董来给他们部门投钱做生产?我看他是在做春秋白日梦吧!魏董像那么傻的人吗?” 闻子珩面无表情走进茶水间时,祖茜正扶着落地窗笑得花枝乱颤,那双化着漂亮眼妆的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线。 孙静怡余光中瞧见闻子珩的身影,赶忙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伸手去推祖茜:“够了,别笑了。” “怕什么?”祖茜撇了撇嘴,“我们靠事实说话。” 闻子珩仿佛没听到那两个女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一样,冷淡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倒了半杯咖啡转身往外走,从头到尾把站在落地窗前的孙静怡和祖茜当成透明人。 走到门口时,孙静怡忽然开口:“对了,闻经理,你家小溪还好吗?” 闻声闻子珩顿住脚步,转过头,把淡漠的视线投向脸上写满了关切的孙静怡:“他很好,请问孙经理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孙静怡莞尔一笑,旋即微微蹙着眉道,“昨天我听圆圆说小溪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那孩子本身性格就很内向,再加上闻经理最近工作忙,可能会忽略孩子的感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一声,或许工作上帮不到闻经理,平时一起接下孩子倒是举手之劳。” 孙圆圆是孙静怡的侄女,和闻溪念一个幼儿园。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闻子珩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面上依然是那副眉眼冷淡的表情,“可能是小溪晚上贪玩导致睡眠时间不足,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罢,闻子珩颔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茶水间里传来祖茜抱怨的声音:“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啊?你好心帮他接孩子,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摆出这么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谁看?还不是看他一个单亲爸爸带着孩子不容易……” 尖酸刻薄的话很快被闻子珩甩到身后,他手端半杯咖啡,沿着走廊往前走,路过的办公室无一例外都是嘈杂的,作为业内黑马的浩瀚突然间被龙头大佬曙光收购,公司部门重组,高层变革,员工们人心惶惶,无法专心工作。 而站在风口浪尖中心的闻子珩手下部门更是惶恐不安,办公室里处处充斥着紧张压抑的气氛,闻子珩在办公室外面停顿片刻,随后迈开步子往电梯口走。 别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实际上心中的重担快要把闻子珩的肩膀压垮,犹如两座高耸入云的巨峰横在他背上,连前行都变得无比艰难。 上周三领导在会上宣布了浩瀚被收购的消息,距今日已经过去八天了,每一天闻子珩都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他太清楚自己以及手下的部门是什么情况,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浩瀚和曙光两家公司都是靠房地产发迹,多个领域共同发展,如今在影视、科技、金融均有涉猎。 闻子珩带领的部门便属于科技这一块,主要研究生产智能家居相关产品,统一名为“节达”,两年前他们部门产出的一款自动清洗智能空调在市场上爆红,为此公司领导层决定加大对节达部门的资金支持。 可惜好景不长,智能家居用品更新换代快,不到半年时间,更智能且具有更多功能的空调在敌家公司横空出世,随后的两年时间里,闻子珩及其属下没再研究出让人耳目一新的产品,大把大把投入的资金连一点回声都听不到。 祖茜说得对,公司若要变革,肯定第一个拿闻子珩的节达部门开刀。 至于那个被人背地里称为“阎罗王”的魏总—— 闻子珩对他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姓魏名晏,不仅是京城里知名魏家的家主,还是“曙光集团有限公司”这个全世界前百强企业的董事长,只是百科上说魏晏是1961年出生,今年将近六十岁,为何祖茜说他才三十出头? 还有一个疑点是…… 几千人企业的董事长会亲自管理收购而来的不到三百人小公司?怎么想都觉得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节达部门,保住他们五十余人几年来付出的心血,而唯一的途径就是和空降过来的魏董见上一面,并说服他留下“节达”的产品。 闻子珩越想越觉得头疼,室内沉闷的空气争先恐后挤压着他的胸口,他脸色苍白靠在墙壁上,额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此刻他迫不及待想到楼顶花园透气。 缓缓上升的电梯终于“叮”的一声打开,闻子珩深吸口气,伸腿跨进电梯里。 并在同一时刻,闻子珩发现电梯里还伫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这个男人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穿了一套灰黑色高级定制西装,两手随意放进裤兜里,仅是袖口的一颗袖扣就抵得上闻子珩和他儿子闻溪一整年的开销。 男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连略微的诧异都没有,五官的幅度似乎被时间定住了,那双茶色的眼眸犹如一片望不见底的湖泊,他直勾勾盯着闻子珩,像是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当闻子珩看清男人的长相后便不再动弹,仿佛被雷凌空劈了一道似的,整个人都僵硬了—— 竟然是他…… 哪怕这张脸化成灰了闻子珩都记得,这是午夜梦回无数次浮现在他眼前的脸。 “魏卿……” 是与他分手了五年的初恋,也是他儿子的另一个父亲。 第2章 魏卿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闻子珩心头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紧接着他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条件反射性的动作——往后退,急迫地要退出电梯,逃出这个即将与魏卿单独相处的封闭空间。 然而电梯门在闻子珩发怔时便缓缓合上,动作过猛的闻子珩砰咚一声撞到已经关闭的电梯门上,坚硬的金属撞得他后背发麻,手上端着的半杯咖啡洒得到处都是,白衬衫上也溅了不少,几滴褐色的液体顺着他掌心的纹路往下滴落。 此刻闻子珩是狼狈的,同时也是混乱的。 他的大脑犹如一团被搅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只能找到边缘的两处线头,却无法将早已缠成死结的线条分开。 相比较闻子珩的惊慌失措,魏卿却表现得极为淡定,半阖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闻子珩,他的目光是波澜不惊的,仿佛一片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湖泊,哪怕刚才闻子珩一系列过激的举动也无法让他动摇分毫。 陌生。 对,闻子珩只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陌生的东西。 闻子珩逐渐冷静下来,原本混乱如麻的思绪竟然在这一秒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和魏卿已经分手五年,纵使魏卿是小溪的亲生父亲,他于闻子珩而言依旧是过去式,况且魏卿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 闻子珩无声地吐出口气,端好咖啡所剩无几的水杯,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按了最高层的按钮,他还特意瞥了一眼,魏卿要去二十四楼,那是公司领导专属的办公楼层。 寂静的空气不断挤压着闻子珩的神经,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和魏卿的再次见面会在这样的场合下。 不知道魏卿来公司做什么,而且他的眼神太过冷漠,闻子珩甚至生出一种他从未认识过自己的感觉。 想到这里的闻子珩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魏卿家境优良外貌英俊,当初他和魏卿交往后还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往魏卿身上凑,以魏卿的条件什么样的男女朋友找不到?说不定早就不记得他这个第一任了。 闻子珩以为五年时间足够麻木他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可是迟钝的痛感仍旧凌迟着他的每一条神经,他眼睛发酸,似乎有滚烫的液体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惊慌之下闻子珩赶忙抬头去看显示屏里往上跳跃的数字,正在这时,身后有些动静响起,还没等闻子珩琢磨出那是什么声音,一道温热的气息忽然洒在他脖颈后。 闻子珩整个人一滞,刹那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立起来了,猛地转身,却右脚被左脚绊住直接往前栽去。 随后被站在他跟前的魏卿抱个满怀,闻子珩懵逼地侧着脸,右手高举水杯,一边脸颊贴在魏卿的胸膛上,一时间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魏卿那如鼓噪般强壮而又有力的心跳声。 砰咚!砰咚!砰咚! 仿佛间隔了一个世纪的拥抱和熟悉的气息让闻子珩心底的酸意扑面而来,五年前的记忆犹似被封存的潘多拉盒子,一经打开,压抑在里面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闻子珩淹没。 理智的弦崩了。 闻子珩用力把魏卿推开,拼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他的声线颤抖得厉害,消瘦的身形犹如秋风中飘零的落叶。“我不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只希望今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五年前我们不是好聚好散,现在我看到你这张脸只觉得倒胃口。” 闻言魏卿冷淡的表情中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紧随而来的是掩饰不了的怒火,微微收缩的茶色眸子里倒映出闻子珩惨白的面容,他耐着性子把手里的纸巾递去:“这纸,给你擦下衣服。” 刚才纯粹是想把纸巾递给闻子珩,才走到他身后的。 “……”会错意的闻子珩顿感尴尬,盯了那只拿着纸巾的手良久,嘴角翘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卿深沉的眸光闪动几下,颇有些烦躁地收回手,将纸巾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里,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底却一片冷然:“既然你都这么讨厌我了,我再死皮赖脸上赶着纠缠你也挺没意思不是吗?你放心,我不是追着你来的,我在这里工作。” 闻子珩一怔:“什么工作?” 空降的魏董事长、三十岁出头、以及面前的魏卿…… 三个关键信息连成一串,真正的答案逐渐在闻子珩脑海里浮现。 “你不是说了我们五年前是不欢而散的吗?那么现在你要做的应该是转过身去和我保持距离,而不是问这么多废话。”魏卿皮笑肉不笑地说,见闻子珩愣在原地没反应,他脸上倏地升起几分恼怒,迈步上前直逼过去。 闻子珩被逼得节节败退,后背抵在冰凉的电梯门上,还来不及抵抗就见魏卿一只手撑在他脑侧,比他高出半个头的高大身形几乎把闻子珩完全笼罩在阴影里,萦绕在鼻尖的空气里充斥着魏卿独有的气息。 “闻子珩——”魏卿脸色阴郁,咬牙切齿的凶狠样子仿佛要把闻子珩剥皮抽骨的吞掉,他眼中的戾气似乎要化为实质流出来,凑上前在闻子珩耳边挤出一句话,“都是你欠我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闻子珩是懵的,他听不懂魏卿在说什么,可是五年前分手带给他的痛苦以及这五年来独自带着孩子辛苦煎熬的生活却是实打实的。 愤怒的火焰油然而生,闻子珩一把拽住魏卿的领带,正欲开口,只听“叮咚”一声,倚靠在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重心不稳的闻子珩猛然往后摔去。 魏卿本来撑在电梯门上的手顺势一捞,便搂住闻子珩的腰,避免他与大理石地板来个亲密接触,而闻子珩的右手还紧攥着魏卿的领带,略显狰狞的表情像是定格在了脸上。 “魏董!”惶恐的中年男音在旁边响起,余光中公司老板张总一边摸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忙不迭迎上来,看到闻子珩拽着魏卿领带的手,听得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小闻!你疯了吗?你那只手是在干什么?赶紧给我放开!” 闻子珩脸部表情紧绷,眼神阴沉地看了眼魏卿,最终还是默默放开了那条被他捏得变形的领带。 魏卿不动声色拿开搂在闻子珩腰间的手,垂眸敛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再看向忐忑不安的张总和他身后的秘书时,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冷漠。 “你好张总。”魏卿颔首点头。 “诶,魏董您好。”张总的脸都快笑开花了,赶忙伸手要和魏卿握手,见对方没有任何动静后只得尴尬的把手收回去,脸上谄媚讨好的程度却不减分毫,“我在这儿等您好久了,来来来,咱们到办公室里谈。” 说完张总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转头对秘书说,“小陈,你去通知各部门,下午四点准时开会,所有组长以上的人员不准缺席!” 秘书点头:“好的,张总。” “还有你,闻经理。”张总沉着脸向闻子珩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下午魏董主持会议,你好好想一下你最后一次发言要怎么说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张总转头就用那张笑开了花的脸把魏卿请进办公室了,从始至终,魏卿没再看闻子珩一眼,仿佛刚才那个情绪激动表情里盛满了恼怒的样子只是闻子珩产生的幻觉。 这下闻子珩不再有去楼顶透风的心思,浑浑噩噩跟着秘书乘坐电梯来到九楼。 空降的魏董就是魏卿,这件事对闻子珩而言无疑于噩耗。 闻子珩回到办公室一坐就是五个小时,中午陈焕敲门来问他午餐吃什么,闻子珩没有一点胃口,摆了摆手让陈焕自己去吃饭。 直到三点四十,陈焕匆匆走进办公室,这次他连门都没敲便推门而入。 “珩哥,我们都接到消息了。”陈焕担忧道,“这下我们部门是真的完了吧?我听人事部的人说阎罗王在接手我们公司之前就拟好了一份裁人的名单,哎如果多给我们点时间就好了,只有一年都行……” 闻子珩动了动酸麻的双腿,表情麻木的起身,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好,把纽扣扣到最上面的一颗,正好挡住了衬衫上面被咖啡溅脏的部分。 “尽力而为吧。”闻子珩说,“让小吴去打印室把文件拿一下,我们去开会。” 会议地点在十楼的放映厅,空间大到足够容纳三百人,闻子珩作为一直站在话题中心的人物,从办公室到会议厅的一路上难免被人注目,尽管那些人已经刻意压低声音,还是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入闻子珩和陈焕耳中——无一例外是在讨论节达部门两年来的“辉煌”业绩。 听不下去的陈焕沉着脸想反驳,却被闻子珩伸手拦住了。 “随她们说吧。”闻子珩冷淡道,他从不喜与人争辩这些,成绩才是能站住脚的根本,可惜他们现在还没有成绩。 闻子珩的忍让非但没让两个嚼舌根的女人消停,反而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跟在闻子珩和陈焕身后窃窃私语,每个字都清晰传到他们耳中。 “真丢人,你说他们部门的人像不像吸血虫?说不定公司的血就是被他们吸干的。” “我要是他们,今天连公司都不来了,可丢不起这人。” “就是……”话才说到一半,女人的声音骤然像唱山歌一样猛地转了个弯,惊恐到结巴,“张张张张总……” 闻子珩扭头一看,才发现张总不知何时从一侧的小会议室走出来,刚好与他们这些人撞上,张总身边是面无表情的魏卿,他唇角下撇,冰冷的视线凉凉投在那两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身上。 少顷,魏卿嗤笑一声:“张总,你这员工真够敬业,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替你操心完了。” “不是的,魏董……”张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簌簌发抖的两个女人,直接在众目睽睽下指着她们的鼻子骂,“你们真是能耐啊,当公司是菜市场吗?你们哪个部门的?经理是谁?” 第3章 两个女人脸色煞白,当即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就连喉咙也犹如被一只手卡住,动了动嘴巴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张总!”一个苗条高挑的人影忽然挤进人群,孙静怡的目光不动声色从两个惹了事的女下属脸上滑过,路过魏卿时不由得停顿两秒,一抹惊艳和热切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又迅速被她掩了下去。 “不好意思张总,是我没有管理好下面的人。”孙静怡微微颔首,面露愧色,真心诚意地吐出这么一番话,她把栗色的卷发干净利落扎在脑后,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以及圆润的耳垂。 张总憋了一肚子火,当着魏卿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铁青着脸教训了孙静怡几句,然后转过头面向魏卿,瞬间换成一张笑面如花的脸,忙做手势把魏卿请进会议厅。 “魏董!”孙静怡咬了咬牙,脸颊绯红颇为楚楚可怜地开口,“很抱歉,魏董。” 魏卿冷淡地瞥了眼孙静怡,眼神漠然得仿佛在看待一件没有生命迹象的物品,连声线都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闻言孙静怡怔了两秒,当她把视线移到始终没有出声像个隐形人一样的闻子珩身上时,眼中的愧色不自觉消散了许多,语气却是十分恳切的:“不好意思闻经理,我替她们向你道个歉,如有冒犯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们一次。” 然而这句话可以说是相当没有诚意了。 闻子珩一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性子,此刻看着孙静怡脸上挂着的虚伪笑容,顿时心头直犯恶心,摆了摆手,连客套的话都懒得再说,跟着魏卿和张总进了会议厅。 他不知道身后孙静怡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当她最后来到会议厅时,脸色十分难看,尽管她已经尽力挤出一个相安无事的笑来,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却是掩饰不了的,而那两个女下属没了踪影。 这是浩瀚被曙光收购以来第一次大型会议,场上人人正襟危坐,神情凝重,认真听完张总表情丰富像个有感情背诵课文的小学生似的打完一番感情牌后,新任老总魏卿终于正式和大家见面。 魏卿在工作上从不拖泥带水,他喜欢用最短的时间效率完成所有工作,几句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下面开始进入正题—— “一周的缓冲期足够你们考虑很多事情,想必在座的各位已经决定好跨出过去的浩瀚,同我一起迎接未来的曙光,不知诸位是否私下了解过曙光的历史和背景,曙光作为去年位列《财富》世界百强的企业,无论是薪资待遇还是福利前景都远超同行企业,当然曙光也同所有企业一样,不养闲人。” 话语一顿,下面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一窒。 魏卿坐在讲台正中央,姿势稍显随意,放在桌上的手指还跟着他说话的节奏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明明连他的表情都是放松的,却形成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会议厅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从闻子珩身上扫过,正巧遇到闻子珩抬头望向他。 四目相对。 魏卿抬了抬眉梢,嘴角扯出一抹分辨不出其中意味的弧度,闻子珩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硬生生把自己脑袋扭向陈焕那一边。 陈焕缩着肩膀,愁眉苦脸地小声叹道:“珩哥,我觉得魏董说的‘闲人’就是指我们,看来我们是真的没戏了……” “……”闻子珩没说话,他也无话可说,当他知道魏董事长就是魏卿的时候,他就明白节达部门要完了。 魏卿是个小心眼又记仇的男人,以前但凡是向闻子珩献过殷勤的男女,全被魏卿明里暗里的怼过,哪怕闻子珩只和他们说过一句话,打翻了醋坛子的魏卿都要从床上加倍讨回来,每次非得折磨得闻子珩哭着求饶才肯罢休,甚至第二天下不了床。 这样的魏卿,是不可能在不欢而散的分手过后,还给他留一条出路。 后面魏卿讲了什么,闻子珩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大脑是空白的,像是被人恶意刷了一层厚实的油漆,什么也想不了,也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知道,会议厅里的气氛是压抑的,在场之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同时又伴随着些许庆幸和幸灾乐祸——有节达部门的人挡在前面,至少他们不会是第一个被裁的人。 “我会让秘书告之各位部门经理与我交谈的时间和地点,在此之前请各位做好准备工作和相关材料,你们部门的存留直接由我来决定。”魏卿说话铿锵有力,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抬在半空中的指尖也无声地点在桌面上。 “好了,散会吧。”张总道。 所有沉默又井然有序地离开会议厅,临出门前,闻子珩忍不住回头朝讲台上看了一眼,只见张总和魏卿依然坐在原位置。 张总热切地同魏卿说着什么,魏卿下巴微沉,冷淡的目光看着桌面,似乎没把张总的话听进去,又偶尔点了下头。 有魏卿这个气场全开的大boss在场,大家恨不得直接找个洞钻出会议厅,更别提不怕死的主动往上凑了,除了——孙静怡。 孙静怡手拿一份文件,踩着高跟鞋身姿盈盈走过去,细腰一扭,便站在了魏卿面前,也挡住了闻子珩的视线。 “珩哥,你在看什么?”走在旁边的陈焕拍了下闻子珩的肩膀,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啧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孙静怡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女人,当初口口声声把魏董喊成阎罗王的人是她,现在像块牛皮糖一样屁颠颠黏上去的人还是她,又当又立的。” 闻子珩抿着唇,没接陈焕的话,直到下了电梯回到办公室,才对陈焕说:“这两天我们再加把劲,扫地机器人二代已经接近尾声,就卡在最后的资金上面,如果曙光有心要往这方面开拓,不会放着这么大个现成的香饽饽不啃。” “希望如此吧。”陈焕搭耸着肩膀,苦笑一声,“那我们今天还加班吗?大家都在外面等着你的指令呢。” 闻子珩想到刚才路过办公区时接收到的绝望中又含着几丝希翼的目光,顿感头疼,揉了揉眉心,伸手把电脑关了:“下班吧,明天早些来,我先去幼儿园接小溪回家。” 闻溪有四岁半,在幼儿园读中班,那所幼儿园的环境和师资力量都还不错,距离闻子珩父子居住的小区只有十多分钟的步行路程,但是闻子珩从公司开车回去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下班时间是六点钟,驱车赶到幼儿园已是傍晚七点十分。 初春的天依然暗得早,最后一缕灿黄的光线逐渐收拢到地平线之下,天空被昏暗的墨蓝色染透,几颗遥远而又渺茫的星辰在天边闪烁,一如闻子珩此时的心情,在漫无边际的夜空中起伏颠簸,找不着降落的点。 这半年来闻子珩时常加班,当然哪怕是按照正常的时间点下班,也无法准时接到四点钟就下课的闻溪。 之前闻子珩找了个托管所帮忙照顾闻溪,可惜闻溪性格孤僻自闭,被其他孩子欺负了也一声不吭,后来闻子珩干脆给幼儿园塞了一笔钱,拜托他们每天派一个老师留下来照顾闻溪,直到他去幼儿园接人。 祁成彻下班早时也会帮忙接一下孩子,只是次数多了闻子珩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便没让祁成彻继续这么做。 远远的就看见幼儿园门口站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老师牵着闻溪的小手,两个人目不转睛盯着缓缓驶来的黑色别克车。 “小溪,爸爸来了。”老师蹲下抱住闻溪小小的身子,指着下车的闻子珩柔声说。 闻溪胆子小,即便大老远就认出了闻子珩的车,也不敢贸然上前,他抱着老师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老师的肩膀上,直到闻子珩走近揉了揉他的脑袋,才怯生生地抬头,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炯炯看向闻子珩。 “小伙子,我们回家了。”闻子珩沉静了一天的脸终于绽放出笑容,他弯腰抱起主动向他伸出手的闻溪,向老师道别后,把闻溪抱到车后座上坐好,随后回到驾驶位启动引擎开车回家。 别看闻子珩平日里不太喜欢出声,面对闻溪时却有滔滔不绝说不完的话。 “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呢?” “老师教了什么?可以跟爸爸说一下吗?” “小溪,你晚餐想吃什么?爸爸下厨给你做。” “还是你想要什么玩具,爸爸都给你买。” 终于,问到这个话题时,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闻溪被拉回思绪,他仰着白皙的小脸怔怔望着后视镜里闻子珩的笑脸,软软糯糯地开口:“爸爸,我想要妈妈。” 第4章 闻言闻子珩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他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下撇了撇,随后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后视镜里的闻溪脱了鞋子蜷缩在后座,小小的身体裹成一团,看起来格外消瘦弱小。 “妈妈不在了。”闻子珩动了动唇,声音尤其沙哑,他在这方面向来不擅长说谎,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有爸爸陪着你不好吗?” 闻溪无声地摇了摇小脑袋,柔顺的黑发贴在白皙的额头上,他没有表情地垂下眸光,浓密的长睫遮挡了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此刻看不出来他是伤心还是失落。五年前闻子珩怀上闻溪时才念大三,和魏卿分手后浑浑噩噩度日,每天挣扎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当时为了生下闻溪他休学一年,也因此和那个所谓的“家”彻底决裂,被断了学费和生活费。 闻子珩已经记不清楚那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在美国身无分文又居无定所,还要打/黑工攒生产用的手术费,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胆战着,害怕他怀孕的事被其他人发现,幸好后来得到祁成彻的帮助。 可是这几年来太辛苦了,带着初生的闻溪一边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一边继续完成学业,颠簸流离的生活让闻溪的性格愈发自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与人交流,然而闻子珩有心无力,没有办法像医生说的那样花更多时间陪伴孩子。 面对闻溪的沉默,闻子珩只能在心里叹口气,他忽然想到白天孙静怡在茶水间说过的话,忍不住猜测小孩可能有心事,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倾诉。 不到十分钟,闻子珩已经将车缓缓驶入停车场内,停在靠近电梯入口的车位上,然后绕到后面打开车门把已经睡着的闻溪抱下车。 闻溪迷迷糊糊地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下闻子珩,随即十分依赖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全部依偎进闻子珩怀里,嘴里口齿不清喊了声:“妈妈……” 闻子珩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下闻溪的屁股:“小白眼狼,爸爸抱着你呢,还喊妈妈。” 往电梯口走时,经过一辆深灰色的保时捷,流线般的完美车型与周围普通座驾以及斑驳的白壁格格不入,闻子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是个老小区,虽然是电梯楼,但是已经有将近八年的居住史,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本地年事已高的老人或者是在附近上班的租户,鲜少有上百万的豪车在小区内出入。 不过这到底不关闻子珩的事,很快他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抱着闻溪乘坐电梯上楼,中途遇到了把房子买在他家楼下的大姐,这位大姐是个房产大户,限购前就买了一堆房放在那儿,两年前闻子珩买二手房搬进来时还受过大姐不少帮助。 大姐是从一楼进电梯的,见着闻子珩就笑眯眯道:“小闻啊,你家浴室修好了吧?人家买主今天就搬过来了,要是还漏水的话可就麻烦咯。” “昨天就修好了,不会有问题的,前些天给你添麻烦了。”闻子珩笑了笑说。 “没有没有,反正我也不住这里,谈不上麻烦。”大姐摆了摆手,顿了片刻又叹息一声,“就怕以后这房子还出现什么问题,那个小伙子可不像是好说话的性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起来那么有钱还开着豪车,居然来买我这套二手房,装潢还是六年前的老设计了。” 闻子珩回想到停车场里看到的保时捷,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他新邻居的车。 只是闻子珩同样觉得奇怪,开得起保时捷的人会在老小区里买别人闲置的二手房? 到了十四楼,电梯门徐徐打开,大姐一脚跨出去差点踩到放在电梯门口的一个小纸箱,挤在楼道中间忙着往屋里搬东西的搬家工人见状连声道歉,伸手把小纸箱挪开。 大姐和搬家工人说话时,电梯门又慢慢关上,闻子珩抱着闻溪到家时,昏昏欲睡的闻溪已经睁开眼睛,正拿小手揉着眼。 “别揉,手是脏的。”闻子珩蹲下身把闻溪放到地板上,亲了口儿子的脑袋,“先把手洗干净,爸爸去做饭,晚上吃炖牛肉好不好?” 闻溪乖巧地点了点头,抿起唇迈着小碎步朝卫生间跑去了,柔顺的黑发随着他跑动的幅度晃来荡去,看得闻子珩又想把儿子逮过来蹂/躏一把。 单亲爸爸闻子珩的厨艺在长年累月的实践中练得炉火纯青,他端着炖得飘香四溢的牛肉走出厨房时,闻溪已经把两副碗筷整齐摆放在餐桌上,小小身板端坐着,距离地面还有小短距离的两条短腿前后摇晃。 只有吃饭的时候,闻溪麻木的表情中才会出现一点细微的变化,他很喜欢吃闻子珩做的菜饭,就连回应闻子珩话的次数都急剧增多。 这是闻子珩一天下来最幸福的时刻,看着儿子眼中的满足,压在他心头的担子似乎在不知不觉时轻了不少。 闻溪就是他生活里唯一的支撑。 只是他的自闭症…… 想到此,闻子珩眸中的色彩不禁黯淡了几分,他无声地叹着气,到浴室给儿子调好花洒的温度,让闻溪自己洗澡,他则收拾好碗筷去厨房洗干净,出来时闻溪还在浴室里,水流声哗啦啦的响。 闻子珩站在门口询问了几句,闻溪只用敲打浴室门的声音拒绝闻子珩要进去帮他洗澡的提议。 拗不过倔强的儿子,闻子珩干脆回卧室打开电脑翻出邮箱里的项目资料来看,坐了十多分钟,他突然想起闻溪的小书包还放在车里,里面装有闻溪每晚睡前都要看的图画书。 跟儿子打了个招呼后,闻子珩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走进电梯,显示屏里的数字从“15”跳到“14”后就停住了,应该是有人要进来,在电梯门打开之前,闻子珩下意识往旁边站了些,他面无表情垂着目光,避免与邻居对视的尴尬场面。 随后是皮鞋踏进电梯的声音,那个人在闻子珩身旁停住,在一片安静中,电梯门关上,电梯缓缓下落。 当闻子珩看到有些眼熟的黑色定制皮鞋时,就懵了,怔愣一会儿,他倏地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顺着那双穿了灰黑色西装裤的大长腿往上看,最后视线定格在男人英俊的侧脸上。 魏卿…… 看清楚魏卿的面容时,刹那间闻子珩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为什么到哪里都能遇到魏卿? 在他的大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之前,嘴巴已条件反射地把心中疑虑问出来:“你怎么在这里?你连我的住处都调查到了?”声音里还带有些许惶恐。 魏卿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转头看向面色难得浮现出慌张的闻子珩,冷漠地掀了掀唇角:“我才没兴趣浪费时间调查你住哪里,我在这里买了房,暂时会住在这儿。” “……”闻子珩骤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心生绝望,沉默半晌,才及其艰难晦涩地开口,“你在郑大姐那里买的房?” 魏卿冰冷的目光在闻子珩脸上徘徊了十多秒,也将隐藏在闻子珩表情里的绝望和忐忑尽收眼底,他皮笑肉不笑地勾着唇,答非所问:“这种破旧的地方我不会住太久的,以后我们再见面就装做彼此不认识吧,你也不用把我当做你的领导……哦对了,也许下周我就真的不再是你的领导了。” 说完,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叮咚”一声,电梯停在一楼,魏卿迈着大长腿走了出去。 闻子珩来到负一楼停车场,找到车子拿了被闻溪扔在后座的书包,脑海里却满是刚才魏卿说过的话。 其实不仅是部门里付出了几年心血的同事,闻子珩自己也不想丢了饭碗,如今找工作不易,他身上还背着房贷和车贷,闻溪念的幼儿园和每个月都要去的心理治疗又是一笔庞大的支出,他的经济来源不能断。 心事重重回到家,洗好澡的闻溪裹了一张毯子坐在沙发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脑袋上,衬得那张圆圆的包子脸更加白皙,他像只落汤鸡似的一动不动坐着,蹙着眉,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闻子珩把书包放到柜上,脸色苍白地站了会儿,闻溪便从卧室里拿了吹风机颠颠跑来了,双手捧着吹风机往闻子珩面前一递,眨巴着水雾朦胧的大眼睛看他。 “乖。”闻子珩挤出笑容,捏了捏儿子滑嫩的脸蛋,坐到沙发上把他拉到腿边,调了中档暖风给儿子吹着头发。 吹风机发出嗡嗡嗡的声响,父子俩都没说话,直到闻溪的头发快吹干时,一阵门铃声打断了闻子珩的动作。 闻子珩放下吹风机,把闻溪抱到沙发上坐好,这才起身往门口走。 开门前闻子珩下意识朝猫眼里看了一下,诧异的发现外面的人竟然是魏卿,还是穿着白色睡袍头发湿漉漉的魏卿…… 第5章 在开门与不开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闻子珩还是在又一阵催促的门铃声中,慢慢吞吞将房门打开。 随着门缝间隙的逐渐扩大,魏卿那张神情中写满了不耐的脸也出现在闻子珩视线里。 魏卿身上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睡袍,还浸着水珠的黑发服帖搭在额间,他的皮肤很白,挺拔的五官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水雾中。 此刻魏卿正蹙着眉目光不悦地看着闻子珩,嘴角抿成一条下垂的弧度。 闻子珩同样脸色不太好,他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身形笔直伫的立在房门中间,黄灿灿的客厅灯光从他身后倾泻而下,将他半边俊秀的脸照得明亮通透,另一半则沉浸在阴影当中。 在魏卿开口前,有些崩溃的闻子珩已经率先出声:“之前说以后再遇到就装作不认识的人是你,现在找到我家门口来的人又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被莫名其妙一通吼的魏卿微微一怔,突然扬着嘴角笑了起来,只是他嘴角的笑意并没有蔓延到眼中,他眯缝起眼睛,意味不明地打量着闻子珩。 “我……” “够了,魏卿。”闻子珩沉声打断魏卿才开了个头的话,漆黑的眼底似乎有暗流涌动,最终都归为平静,“我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怨你,我也不想再去计较过去的种种,但是请你给我一个安静的生活环境可以吗?我们各走各的路,我不会主动招惹你,我也希望你能离我远一点……” 话落,停顿两秒,闻子珩缓慢地扯出一道讥讽的笑,“毕竟吃到了过期的食物,就算后面吐出来了,可那口感还停留在记忆里不是吗?” 说完不理会脸上骤然乌云密布的魏卿,闻子珩迅速恢复到起初的面无表情,往后跨了两步,“砰咚”一声将门关上。 终于安静了。 “爸爸。”坐在沙发上的闻溪歪着小脑袋看向闻子珩,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爸爸的低落情绪,跳下沙发噔噔噔跑来一把抱住闻子珩的双腿,仰着脑袋糯糯道,“爸爸,我们睡觉吧。” 闻子珩摸着儿子已经干透的柔软头发,眯起眼睛笑,把儿子抱起来朝卧室走:“小溪先睡,爸爸洗完澡给小溪讲故事好不好?” 被放到床上的闻溪乖巧爬进被窝里躺好,捧着闻子珩的脸认真严肃地亲了一口:“爸爸快点。” 闻子珩找好换洗衣物准备去浴室洗澡,忽然想起今天闻溪的异常,思虑片刻,他关好卧室门后,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三月的夜风浸着凉,闻子珩身穿白天被洒了咖啡的薄衬衫,被吹得瑟瑟发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嘟声响起很久,老师才接通电话。 “下个月幼儿园里要举办一场亲子大赛的活动,到时候会邀请小朋友们的父母一起参加游戏,但也不是所有孩子的父母都来,有些孩子的家庭情况特殊,父母工作繁忙或是父母不在身边都有可能,园方也不会做强制要求的。” 老师知道闻子珩父子的情况,不由得叹气,“由于活动时间还没确定下来,我们目前只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小朋友,让小朋友们回家提醒一下各自家长,可是小溪这个孩子心思比较敏感,听多了其他小朋友的话,难免会多想吧。” 闻子珩沉默,车上闻溪喊着妈妈时的麻木表情冷不丁浮现在他眼前,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画面被凉风吹成碎片,化为一根根尖细的银针扎进闻子珩血肉里,密密麻麻的疼痛犹如雨点般降落。 他可以给闻溪一切。 唯独除了“妈妈”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一刻闻子珩没来由的怀疑,当年他不顾一切生下闻溪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他母亲因为抑郁症而跳楼自杀,出轨多年的父亲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带着年仅七岁的他入赘到第三者家里。 那个家中还有个闻子珩同父异母的妹妹,和他同龄,名叫闻元娴。 由于从小在缺乏家庭关爱以及闻元娴不断欺辱和压迫的环境中长大,闻子珩对家庭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他以为自己拼尽全力就能给闻溪带来美好的生活,结果却是他低估了来自社会的压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和老师聊了一会儿,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卖房子给魏卿的郑大姐打来的电话。 闻子珩和老师打了招呼后便挂断电话,刚接起郑大姐的来电,那大嗓门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小闻啊,你家里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说好已经把排水管道修好了吗?怎么又漏水了?” 闻子珩一愣,想到找上门来的魏卿,大脑突然转不过来了:“漏水了?” “是啊,刚才人家买房的帅哥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已经漏到客厅了。”郑大姐恼火地说道,她心头憋着气,又不好直接冲闻子珩发脾气,“你先下去看看吧,要是漏水严重的话你们商量一下怎么和解,你家的浴室肯定要重新修一下了,这么下去可不行。” 上个月末,闻子珩家里浴室开始漏水,本来闻子珩和郑大姐都不知道,后来魏卿打听到郑大姐的电话咨询买房事宜,郑大姐带魏卿去房里一看,才发现浴室和客厅都漏水了,客厅的墙壁上被水浸得深一块浅一块。 闻子珩请来修理工人一检查,才知道是排水管锈了,接连修了三次都还有些漏水。 郑大姐倒没隐瞒把这些情况如实告诉给魏卿,没想到魏卿非但不介意,还火急火燎地催促她赶紧办理过户手续,并在第二天就请工人来把房子简单翻修了一遍。 若不是魏卿态度坚决不让她过来处理漏水的问题,在刚才魏卿给郑大姐打电话的时候,她就从对街的小区闪电般的冲过来了。 “我这就去跟他说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闻子珩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电话里郑大姐还在建议他好好跟魏先生道个歉,人家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 “好好好……”闻子珩连声应着,打开门,外面赫然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仍旧是穿着米白色睡袍的魏卿。 仍旧是阴沉得仿佛刚从墨缸里捞出来的脸。 连站姿都和半个小时前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 “哟,终于舍得出来了?”魏卿咬牙切齿的直勾勾盯着闻子珩,茶色的双眸里盛满了翻腾的怒火,略微抽搐的嘴角无不在昭示着他心底那股被强行压抑着的火气。 “……”闻子珩霎时愣在原地,一想到刚才他对魏卿说出的那番一厢情愿又自恋的话,恨不得当场变成透明人。 他竟然以为魏卿是借机来纠缠他的…… 不过想想真是滑稽,如果魏卿真想挽回他的话,早在五年前就有所行动了,也不会硬生生拖到现在。 “你家漏水的事用不着我来提醒你吧?”魏卿阴测测的声音打断了闻子珩的思绪,目光迅速聚焦,魏卿那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他视线中,“现在我家浴室和客厅里全是水,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闻子珩抿唇避开魏卿挟着嘲意的眼光,这件事毕竟是他理亏在先,哪怕此时心里再排斥和魏卿独处,也只能硬着头皮和魏卿乘坐电梯下楼去他新家看看。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路程,两人都异常安静。 闻子珩沉默地跟在魏卿身后,前面的魏卿正微低着头用钥匙开门,闻子珩也静静埋头看着自己脚上儿子在超市选的老虎拖鞋,楼道里的感应灯光略显昏暗,余光中几乎被魏卿宽阔的背影占据满。 闻子珩眸色闪动,眨了眨眼睛,忽然鼻尖发酸。 打开门后,魏卿率先走进去,闻子珩赶忙深吸口气,若无其事走在后面:“有鞋套吗?”“都那么脏了,还穿鞋套做什么?穿鞋踩进去吧。”魏卿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径直走到客厅。 这不是闻子珩第一次到这套房子里来,上个月他家浴室漏水时就和郑大姐来看过,里面的装潢倒是改变了不少。 之前房子的装修完全是按照郑大姐的个人喜好来的,谈不上有多好看,只把郑大姐觉得顺眼又实惠的东西搬进来,魏卿做了不少改动,摈弃了大多样式和色彩搭配都很奇怪的家具及装饰,清一色换成黑白灰的冷色调。 电视柜旁的地板上淌着水,闻子珩抬眼望去,白色墙壁已经被水渍浸透成浅灰色,浴室里面更是惨不忍睹,冷色调的大体环境加上触目所及全是水渍,给人造成的视觉效果是非常冷的。 这下饶是闻子珩对魏卿有再大的情绪,也不得不放低姿态了,低头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说:“真的很抱歉,前些天我已经找修理工人修过排水管了,刚才我儿子洗澡,没想到还是在漏水,明天一早我就请保洁帮你把家里清理干净,也会重新找人把我家浴室修好,还有你的损失……” “这些问题可以留到明天再解决。”魏卿双手抱臂靠在干净的墙边,不疾不徐打断闻子珩的话,他的目光缓缓在室内环视了一圈,随即扬眉,“现在的问题是——我晚上睡哪里?” 闻子珩蹙眉:“你的卧室……” “郑女士的床被我扔了,我新买的床只送来了一个架子。”魏卿瞥了眼被顺着墙壁流下来的水浸得湿漉漉的沙发,掀起一边唇角嗤笑道,“本来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的,托你的福,我没地方睡了。” 第6章 闻子珩顺着魏卿的视线把目光投向房门大打开的主卧,果不其然看见那间卧室正中间摆放了一张空空荡荡的床架子,从闻子珩的角度也没发现其他家具,连床头柜和衣柜都没有。 然而卧室里的灯光大亮,仿佛故意要让闻子珩看清楚现状似的。 “我睡哪儿?” 魏卿凉飕飕的声音把闻子珩的目光强行拉了回来,转头就看到魏卿已经站直身体逐渐逼近。 他胸前的睡袍不知何时敞开了些,露出精壮的胸膛,一米八八的身高挟了一股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无形中带给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闻子珩身形僵硬,无声地退了两步,在彼此之间拉出一段安全距离。 魏卿把闻子珩的动作和表情都看在眼里,他嘴角噙着揶揄的笑意,眼底却凝结了一片冰川,指了指自己尚还有些湿润的头发,“你家不仅漏水,还把水漏到我身上,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和你计较这些,你先把我的住宿安排了吧。” “这附近有家酒店,是四星级的,如果你想住五星级的话,我也可以开车送你……” 不等闻子珩说完,魏卿冷淡拒绝:“我不住酒店。” “……”闻子珩沉默半晌,然后憋出几个字,“那民宿?” 魏卿的表情骤然变得古怪起来,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直勾勾地盯了闻子珩一会儿,才沉声开口:“所以你闯了祸就是这么打发我的?随便把我扔到一个酒店或是民宿里就拍拍屁股走人?闻子珩啊闻子珩,你这颗心可真够狠的,你明知道我很讨厌住酒店那些不卫生的公共场所。” “……”闻子珩彻底无语了。 如果说魏卿不喜欢住酒店,那闻子珩绝对是不相信的。 以前他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都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魏卿每天方设法把闻子珩劝到酒店住,后来夜晚笙歌的次数多了,魏卿干脆预交了半年的酒店房钱。 直到半年后魏卿在学校周边买了套高级公寓,两人才把亲热的地点从酒店转移到公寓。 当时魏卿还说他最看中公寓的隔音效果好,做无论闻子珩怎么叫都不会被别人听见,说这句话时魏卿趴在闻子珩身上,触目所及是大片白皙果露的背,他轻柔的吻从闻子珩背部缓慢游走到耳畔,啃咬着那圆润的耳垂说。 闻子珩跪趴在大床上,感受着身后人的动作,咬着唇硬生生憋了很久,才声不成调地骂了句:“流氓。” 这些记忆发生在五年前,却如同从上个世纪飘来。 缥缈、遥远…… 仿佛一张边角泛着黄的老旧照片,还能嗅到尘封了几百年的气息。 当闻子珩从回忆的泥石流中挣扎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跟随魏卿的脚步乘坐电梯回到了自己家门前,他手里拿着钥匙,咔擦一下就把防盗门打开了。 进门前,闻子珩叹了口气,口吻里多少有些认栽的意思:“我家里只有一张床,你要睡的话只能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那就沙发吧。”魏卿不甚在意道,转眼看到闻子珩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忽然有一股难以名状的糟糕情绪从心底油然而生,他一个箭步跨到闻子珩面前,将人抵在自己胸膛和玄关墙壁之间。 猝不及防的闻子珩脸上全是惊吓,警惕和防御的眼神犹如一通汽油,哗啦一下浇灌在魏卿心头那簇怒火上。 “你说得对,吃了过期的食物就该及时吐出来,我还没有蠢到会把吐出来的过期食物重新吃进嘴里。”魏卿掀起嘴皮子似笑非笑地说着,沉浸在茶色眸底的嫌恶清晰的浮现出来,他伸手迅速在闻子珩腰间掐了一把。 闻子珩脸色骤变,下意识抬起膝盖就朝魏卿腹部顶去,却被对方准确地抓住。 “太瘦了,摸到手全是骨头,我还没有饥/渴到面对一副火柴棍似的身体都能勃/起的地步。” 在魏卿的嗤笑声中,闻子珩憋红的脸上似乎能滴出血来,盘旋在他胸腔里的羞愤感和耻辱感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洪水猛兽,瞬间将他的理智吞没得所剩无几。 “滚开!”闻子珩脑内绷着最后一根弦。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魏卿露出玩味的表情,扬了扬眉,启唇还想说些什么,不远处的卧室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犹似发射出来的小导弹一样,甩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了魏卿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爸爸……”闻溪眨巴几下大眼睛,抖着害怕的哭腔喊。 魏卿似乎是被闻溪的忽然出现吓了一大跳,擒住闻子珩大腿的手不自觉颤了两下,随后放开,他面无表情低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大腿的小萝卜头,狠狠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内心躁动的情绪。 这是闻子珩和其他女人所生的小孩。 已经四岁半了。 包子脸大眼睛又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有些眼熟,但是五官和脸型一点都不像闻子珩,可能长得像那个女人吧。 想到此,魏卿顿时感觉自己心头像是被闻子珩亲手插了一刀,猩红的鲜血汩汩冒出,无名的怒气犹如一条疯狂扭动的火舌,这一刻他甚至生出了把这个小孩从窗户一脚踹下去的恶毒想法。 “爸爸……”豆大的眼珠子从闻溪眼眶里滚出来,他紧扒着魏卿大腿不放,颤颤巍巍地仰着小脑袋看向魏卿,让魏卿一时间还以为这小孩在喊自己。 直到如梦初醒的闻子珩赶忙蹲下身把闻溪抱进怀里,那小家伙搂紧闻子珩脖子的同时,还不望扭过头既恐惧又警惕地盯着魏卿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小孩只是害怕他会伤害到闻子珩,才用抱住他大腿的方法阻止他。 可惜小孩有自闭症,不能准确的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闻子珩一边轻轻拍着闻溪背部安慰一边抱着儿子回了卧室,从头到尾没再看过怔愣在一旁的魏卿一眼。 这套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魏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卧室门紧闭,他却能清楚听到卧室里闻子珩低声哄着那个小孩的声音。 卧室门再次打开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闻子珩神色冰冷走出来,他手里抱了一叠被褥和毛毯,冷若冰霜的目光从魏卿脸上一扫而过,随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上,随手抖了抖毛毯。 “我家没有多余的枕头了,你用靠枕将就一下吧。” “恩。” 魏卿安静看着整理被褥和毛毯的闻子珩,他的动作十分麻利,没用多久就在沙发上铺了一个临时的被窝,指骨分明的手从毛茸茸的深灰色毯子上滑过,衬托得那修长的手指愈发白皙。 冷不丁的,魏卿心底升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拉住那只手,他想知道那只手是否依然如记忆中那样冰凉,挣扎了许久,魏卿到底还是断了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你妻子呢?”魏卿问。 闻子珩正把靠枕放到被褥上,闻言动作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开口:“分手了。” 其实魏卿知道这几年来闻子珩身边一直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人的身影,同时这也是他分外疑惑的地方——既然闻子珩没有交往过其他女人,那个小孩又是怎么来的? 恐怕唯一的答案就在闻子珩与他分手后失踪的那一年时间里,那期间魏卿疯了一样到处寻找闻子珩,苦苦寻觅了一年,结果闻子珩自己回到了学校,还带了一个新生的婴儿,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魏卿整个人差点崩溃。 尽管内心的浪潮波涛汹涌,魏卿表面上仍旧寂静无声,静默少顷,他故作轻松道:“你儿子长得不像你,像他母亲吧?” 听到这话的闻子珩终于肯施舍一点余光给魏卿,他眼睛里有着魏卿看不懂的情绪,声音平静道:“五官是挺像的,但是性格不像,我不希望我儿子今后变成一个人渣。” 魏卿敏感地捕捉到了闻子珩口吻中的厌恶和抵触,心里有点小兴奋,闻子珩越讨厌闻溪的母亲,他就越高兴,巴不得那个人永远从闻子珩的生活中消失才好。 “那你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 “谁?” “你儿子的母亲。” “有。” 那点小兴奋瞬间被浇熄,魏卿烦躁地往后一靠,扯了扯衣领:“你觉得你和她还有可能……” “行了,现在可不是问答时间。”闻子珩眉头微蹙,不耐烦地打断魏卿的追问,“你已经洗过澡了吧?我家只有浴室不能用,马桶和洗手池都是没问题的,饮水机就在那边,下面柜子里有干净的水杯,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直接喊我。” 叮嘱了一大串后,闻子珩回到卧室换了衣服,现在浴室不能用,他只能勉强用毛巾擦拭一遍身体。 洗漱完经过客厅时,躺沙发上的魏卿裹在被褥里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睡没睡着,那高大的身材蜷缩在不大的三人沙发上倒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可能是有魏卿睡在外面的原因,这天晚上闻子珩翻来覆去都没睡着,睁着眼睛熬到窗外晨光微熹时才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然而刚梦见他和魏卿回到五年前的热恋时期,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闻子珩一只手抱着窝在他怀里睡觉的闻溪,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摸索到手机,拿起手机一看,登时就来了精神。 是他那个恶毒妹妹打来的电话。 ——闻元娴。 第7章 闻子珩和闻元娴之间倒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闻子珩对闻元娴的厌恶就犹如那绵连不断的细雨,悄无声息流进他的心田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层负面情绪只会像堡垒一样越砌越高。 以至于现在闻子珩看到闻元娴的名字,都会有生理性的恶心反应。 闻子珩七岁那年才知道有闻元娴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存在,可是这个妹妹并不是闻子珩人生中美好的一笔。 她像是一根无处不在的尖刺,无时无刻不躲藏在衣服里扎着闻子珩的皮肤,却又未给闻子珩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她给闻子珩造成的创伤是无形的——幼年随时兴起的恶作剧,精神上的奚落和压迫,怂恿别人孤立闻子珩甚至对他进行冷暴力。 点点滴滴,穿插在闻子珩从小到大的生活中。 五年前,若不是闻元娴在中间绞尽脑汁的挑拨离间,闻子珩也不会狠下心和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闻立仁断了关系。 闻子珩拿着手机怔愣半晌,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闻溪在他怀里发出哼唧声,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按了静音键,把手机扣到床头柜上,抱着闻溪埋进被窝里。 可惜闻元娴从来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第一个电话没接通,那就继续打第二个,打到闻子珩接通为止。 哪怕闻子珩把她的手机号码拖到黑名单里,她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另一部手机接着拨打电话,这毅力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闻子珩并不想和闻元娴有任何交流,在他的认知里,这个恶毒妹妹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主动找上门,不是试探就是陷阱,绝非好事,并且自从五年前闻子珩和那个“家”断了联系后,他和闻元娴也有五年多的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不耐烦的闻子珩直接将手机关机,闻子珩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随即抱着睡眼朦胧的闻溪起床穿衣洗漱。 先替闻溪穿好小衬衫搭配连体背心牛仔裤,笑看着小家伙踩着皮卡丘拖鞋打开房门噔噔噔跑去卫生间后,闻子珩才从衣柜里挑出一套普通的西装换上,刚穿了外套,又听见一阵急促的噔噔噔脚步声。 只见小家伙一溜烟的从外面跑进来,他麻木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双漂亮的茶色双眸里写满了惊慌失措。 “爸爸!”闻溪冲进闻子珩怀里,小脑袋埋在他胸膛上,像只遇到敌人而瑟瑟发抖寻求庇佑的小骆驼。 “儿子,怎么了?”闻子珩还以为闻溪要他帮忙洗漱,好笑地拍着儿子的背部,轻声安慰了一会儿,等到他的反应没刚才那么激烈了,才抱起他往外走。 刚走到客厅就看见系着围裙的魏卿斜身倚靠在厨房门框上,一只手拿敲碎了的蛋壳,一只手拿着锅铲,挑起一边眉毛皮笑肉不笑盯着闻子珩——不,准确来说他的视线应该是落在躲在闻子珩怀里的闻溪身上。 “胆子这么小,这点像他妈吧?” 魏卿嘲弄地嗤了一声,迈着大长腿走近,闻子珩顿时感觉闻溪的小身板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两只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 “你还没走?你对我儿子做什么了?”闻子珩赶忙后退几步,想到刚才闻溪匆匆跑进卧室扑向他的可怜小模样,瞬间怒从心生,“我是同意你在我家借住一晚,但是这不代表你就能随便欺负一个孩子!”他才不到五岁! 他还有自闭症! 更何况他还是你的亲儿子! “你怎么忍心欺负他……” 魏卿没想到闻子珩的情绪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激动,刹那间他竟有些惊慌失措,迅速冷静下来后,魏卿也退后几步与那对父子俩拉开距离,并且放缓了语速尝试解释:“你听我说,我再怎么不地道也不会去欺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刚才我在厨房里煎蛋,那小孩凑过来看,不小心被油溅到了。” 魏卿说得口干舌燥,自从那年与闻子珩分手以来,他从未再如此耐心地向某人解释过一件事情,他不喜欢解释也不屑于解释,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压根不需要通过语言来获得别人的谅解和支持。 可是闻子珩不一样…… 尽管魏卿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小孩,一想到小孩身上流淌着闻子珩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共同流血,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狂,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拧住他的心脏,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倒流。 “行了,别说了。”闻子珩神色冷淡,抱着闻溪逐渐退到了卧室门前,“现在八点过十分,你也该离开我家了。” 说完,闻子珩没再看魏卿一眼,转身进了卧室,趴在他肩膀上的闻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看着魏卿。 直到房门“砰咚”一声—— 关上了。 周遭安静至极,仿佛能听到空气慢慢沉淀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魏卿依然在原地伫立,如一潭幽泉般深沉的双眸定定看着紧闭的卧室门,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良久,魏卿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进了厨房,把手心里捏碎的鸡蛋壳扔进垃圾桶里。 另一边的闻子珩回到卧室后就连忙把闻溪放到沙发上,而他则贴在门前仔细倾听门外的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子珩终于听到防盗门被打开的吱呀声,不过几秒,那扇门又被轻轻拉上。 闻子珩松了口气,打开门走出去,室内已经不见了魏卿的踪影,倒是餐桌上放着烤好的吐司以及煎好的鸡蛋和火腿,还有两杯热乎乎的牛奶。 “……”闻子珩表情复杂看着餐桌上的东西,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与魏卿分手后,闻子珩从未想过会再次以这样的方式和他相处。 以前他们同居时,魏卿就特别喜欢下厨,无论是上课还是放假的早晨,他都会把早餐准备好端到床前喂给闻子珩吃,还美名其曰是在照顾自己男朋友,其实就是想趁机占便宜吃豆腐,每次都把闻子珩惹得又羞又恼。 闻子珩帮闻溪洗漱完后把儿子抱到餐桌前坐好,父子俩沉默无声地吃着早餐。 熟悉的口感像是有生命似的顺着味蕾钻到他的脑海里,也犹如一只手突然按下了记忆的开关。 闻子珩低头看着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冷不丁的有股灼热的液体要从眼眶里涌出来,当他赶紧闭上眼睛试图阻止泪水流出时,已经有几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到牛奶杯里。 然后,那些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忽然回忆起和魏卿的过往,他和魏卿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的美国,当时才二十一岁的闻子珩还是个大三学生,而魏卿在同校读研。 那时他们已经交往了两年多,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之间的误会和矛盾越来越深,终于在一次酒后,魏卿说他累了。 也就是不想再继续了。 那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剑穿透闻子珩的心脏,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险些承受不住,于是他消失了一个月,给予双方充分的考虑时间。 一个月后,闻子珩再联系魏卿时发现对方已将他的全部通讯方式拉黑,万念俱灰又不愿意舍弃最后一丝希望的闻子珩只好把电话打到魏卿的好友秋锡那里,并让秋锡转告魏卿,次日下午两点钟,自己会在常去的咖啡厅里等他。 ——这么一等就是一周。 魏卿再也没有出现在闻子珩的生活中,如同他猝不及防闯入闻子珩的世界一样,又悄无声息并且那么迅速的消失了。 第8章 上午十点钟,连续四年被评为“最勤劳员工”每天雷打不动准时上班的闻子珩破天荒迟到了,整个部门的人眼巴巴望着他从大门走近办公室,刚坐下,接到群众指示的陈焕就搓着手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珩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要主动去找一下魏董?” “这话怎么说?”想到早上才与魏卿冷战过,闻子珩不禁有些头疼,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不管以前他们有什么恩怨,能忍的地方还是应该忍一下。 “今早上魏董八点多就来公司了,还让秘书每个部门的通知开会时间,唯独我们部门没有被通知到,我总觉着魏董这个做法似乎在暗示大家什么……”陈焕颓废地挠了挠脑袋,整张脸上都写着丧气。 闻子珩愣了片刻,才说:“先等等看吧,如果明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的话,我们再去找他。” 陈焕欲言又止:“就怕明天等到的是我们部门解散的消息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焕这句话像根针似的扎在闻子珩心头,他仔细回想了一遍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和魏卿之间的所有互动,绞尽脑汁也无法从魏卿的言行举止中获得任何线索。 魏卿表现得太正常了—— 就像大部分遇到前任的人那样,既按捺不下心中的讨厌和嫌弃,又控制不住好奇心打听前任的现任,不知道魏卿亲眼看到他的生活这么糟糕和混乱后,会不会背地里幸灾乐祸地嘲笑他。 虽然部门生死未卜,可是在职一天,还是得工作一天。 上午闻子珩和两名员工去厂里看了扫地机器人二代的样板,工厂已经按照半个月前陈焕所提出的建议进行修改,如果这次的样板没有任何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投入生产。 闻子珩在这件事情上做不了主,他要把样板交给上级,经过上级的审核及批准之后才能给工厂具体的答复。 而目前这个上级由张总变成了魏董。 在外吃了个简单的便餐,闻子珩和两名员工拿着扫地机器人二代的样板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昨天还在上班时间看电视玩手机的员工们一改慵懒散漫的态度,积极投身工作当中。 ——除了节达部门的员工。 他们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扫地机器人二代的生产接近尾声,其他项目在浩瀚被收购那天就被张总宣布停止了,他们只能无所事事的闲着,同时忐忑不安的等待消息。 四点半,这是闻子珩和魏卿秘书约好的时间,他和陈焕拿着机器人眼睁睁看着秘书敲响了魏卿办公室的门。 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的魏卿坐在偌大的黑色办公桌前,他面前放有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听见闻子珩和陈焕走进来的脚步声,他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冷漠的视线依旧黏在电脑屏幕上。 “坐。”仿佛是百忙之中抽空挤出的字眼。 这间办公室是魏卿来之前就设计好的,非常符合他董事长的高贵身份,不仅面积有四个闻子珩办公室那么大,连装潢和摆饰都看得出来费了一番心思,简约又大气,华丽却低调。 高大英俊的魏卿往那里一坐,这简直就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私下和魏卿接触都不会让闻子珩有如此紧张逼迫感,此刻他竟然有些手脚无措,环顾了一圈四周可坐的地方,最后在距离魏卿不远不近的沙发上坐下,同样紧张到面部僵硬的陈焕立即跟着坐到他身旁。 这么一等就是一个小时,终于忙完手上工作的魏卿慢悠悠合上电脑,把目光投向几乎等成望夫石的二人。 “这就是你们的样板?”魏卿身子往前倾了些许,十指交叉微拱撑在下巴处,意味深长的视线在闻子珩脸上转了转。 闻子珩脸色苍白,张口,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在这个时候居然卡壳了! 陈焕见状忙道:“是的魏董,这是我们今天上午去厂里取来的,这里还有一本我们初步拟好的功能书,您先过目一下……请问您办公室的插座在哪儿呢?我给您演示一遍二代的使用方法和具体功能。” 魏卿接过功能书翻了几页,听陈焕这么问,指了下饮水机旁边,他倚靠在座椅上,身体微侧,穿着墨黑西裤的大长腿交叠,坐姿稍显随意,却又不会显得太过不正经。 在陈焕蹲在插座前摆弄充电器时,魏卿就一瞬不瞬盯着闻子珩瞧,他的视线很纯粹,似乎只是出于好奇的盯梢而已,不挟任何情绪,他手里的功能书没看多少,倒是沉默不语的闻子珩被他盯得面红耳赤。 直到准备完毕的陈焕转过身,魏卿才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他换了个坐姿,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听得陈焕一头雾水,赶忙扭头去看闻子珩。 “……”闻子珩真的搞不懂魏卿到底想表达什么,片刻的沉默后,开口,“阿焕,你先操作一遍给魏董看吧。” 陈焕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耳根子通红的闻子珩,他居然在空气中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只不过那点异样从他心头一闪即逝,来不及深究,抬眼对上魏卿平静的目光,陈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镇静下来后把机器人放到自己面前。 “首先,我要给魏董您介绍的是二代的充电功能……” 陈焕说得极其细致,每一个功能都讲解得面面俱到,包括新设计的理念和细节,最后还指出一代和二代两者间的差别和距离,节达部门积极吸取去年一代在市场上的失败教训,总结出经验,就二代进行更为系统的升级。 期间闻子珩说的话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本来计划是由他来讲述的,没想到出了刚才的小意外,后来闻子珩顾忌到魏卿对他的私人情绪,干脆把主动权交给陈焕。 陈焕说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完秘书放在茶几上的温水,接下来就是等待魏卿的审判了,激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从陈焕的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被感染了情绪的闻子珩也不由得坐直身体。 面无表情的魏卿单手撑着下巴,垂着眼睑一页页翻动放在办公桌上的功能书,就在闻子珩和陈焕都以为又要等待很久时,冷不丁听到魏卿问道:“你们部门一共多少人?” 闻子珩一愣,迅速回答:“五十八个。” “生产组多少人?” “三十五。” “运营组呢?” 闻子珩有些明白魏卿的意思了,依然老实回答:“七个。” 魏卿点了点头,随即把功能书一合,身体后靠,抬头看向闻子珩。 “大到整个公司,小到每个小组,人员分配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你学技术出身,重视技术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你要清楚你所站的位置,你不是技术员,而是一个部门的领导者,你可以参与产品的设计与生产,可顾此失彼是作为领导者来说最愚蠢的行为。” 魏卿言辞犀利,每个字都正中要害,一针见血。 只是他说得非常正确,自从两年前节达智能空调被其他公司抄袭模仿从而销售额大跌之后,闻子珩全心全意拴在如何设计出更新颖更理念的家居产品上,从而忽略了产品的营销和运营,就连这两年来招进部门的员工也多以技术员为主。 魏卿没有给出明确答复,闻子珩和陈焕只能拿着机器人讪讪而归,一路上在陈焕的唉声叹气,两人回到办公室。 已经到下班时间,办公区里空无一人,闻子珩推开办公室门,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的苗条身影。 闻元娴正低头看手机,似乎在和人聊天,做了美甲的手指一刻不停的在屏幕上按着。 余光中看到闻子珩走近的身影,闻元娴把手机往掌心里一收,起身理了理风衣,随后双手抱臂瞧着闻子珩冷笑:“哟,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躲我一辈子呢。” 第9章 闻子珩从未像现在这样佩服过闻元娴,她简直把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发挥到了极端,不过闻元娴越是坚持不懈的死缠烂打,闻子珩对她就越是唯恐避之不及。 闻元娴自然有她执着的道理,但这对闻子珩来说肯定不是好事。 办公室里的暖气还在呼呼吹着,室内窗户紧闭,明亮的白炽灯光倾洒而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以及从闻元娴身上飘出来的淡淡香水味。 闻子珩褪去外套扔到座椅上,随后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关了,又转身将落地窗右边的小玻璃窗打开,凉飕飕的冷风鱼贯而入,瞬间驱赶了室内沉闷的温度。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闻子珩才把冷淡的目光投向已经走到办公桌前的闻元娴身上。 被忽略的闻元娴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尽管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素色长裙,精心打理过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化了淡妆的鹅蛋脸看起来那么惹人怜,然而她双手环胸对闻子珩怒目而视时,表情显得凶狠又狰狞。 当然闻元娴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此番模样,也就闻子珩能有幸目睹她的真容。 “说吧,找我什么事?”说话时闻子珩的视线不动声色滑到闻元娴身后,只见闻元娴刚才坐过的沙发边放有一个半臂宽的小纸箱。 “前天阿姨收拾家里的时候找到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你的东西吧?” 闻子珩蹙眉,走过去瞥了一眼,箱子是打开的,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小物件,闻子珩还有点印象,这些都是他小时候攒下来的小玩意儿,不值钱,出国念书前就让佣人把这些东西都扔了,没想到还会出现在这里。 “不要了,扔了吧。”闻子珩说。 闻元娴似乎料到闻子珩会这么说,没有半天意外的样子,反而扑哧一声笑出来,携了几分讥讽和蔑视:“那你扔了呗,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保姆,好心把东西给你送过来,还要我来扔?” “那就放那儿吧。”闻子珩走回办公桌前,坐下准备关了电脑下班,余光中看见闻元娴踩着高跟鞋款款走来,随后在他面前站定。 闻子珩假装没看到闻元娴的动作,继续关电脑。最后倒是闻元娴先按捺不住了,漂亮的脸蛋立马蒙上一层乌青,她咬着牙一巴掌拍到电脑旁边,身体微微倾斜。 “我这么辛苦跑来给你送东西,你连顿晚餐都不请我吃吗?”说出来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闻子珩扬了扬眉,略感意外,以前这个妹妹有时和他同桌吃饭都要甩脸色发脾气,除非是有人拿枪抵着她的脑袋,不然打死她也不会主动说出和闻子珩一起用餐的话。 所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闻子珩对闻元娴是怎么想的没有一点兴趣,他只希望这个烦人精赶紧从眼前消失。 “没空。”闻子珩拒绝得干脆明了。 “呵,拒绝我也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吧?谁不知道你这人穷得只剩下时间了?听说连这个部门都快垮了,你房贷和车贷还没还完吧?”闻元娴一通冷嘲热讽下来,不由分说道,“今晚一起吃饭,你没时间也得给我挤出时间来。” 顿了片刻,闻元娴又像是想起什么,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对了,你们公司不是新来了个领导吗?是魏卿吧?我和他挺熟的,你把他也喊上。” “……” 这下就算闻子珩再蠢也能猜到闻元娴在打什么算盘了,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一直以来闻元娴心中都装了个非君不嫁的梦中情人,听说是某个世家的大少爷,可惜不管闻元娴怎么死皮赖脸的往上贴,人家大少爷就是瞧不上她。 还以为闻元娴不到黄河心不死,结果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想到这里,闻子珩忽然咧唇笑了起来,他好笑地看着闻元娴高傲得宛若花孔雀那般的姿态,心中嘲意更甚,讽刺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笑完,依然是那两个字:“没空。” “闻子珩,你别给脸不要脸!”闻元娴的脸登时拉下来,如同一串被点燃的炮仗,眼底的怒气几乎溢出来,张口就是源源不断尖酸刻薄的话。 “你可真够行的啊,我爸妈费钱费精力供你吃住让你去国外念书,你不知恩图报念着他们的恩情也就罢了,找你吃个饭还这么困难,就算养条狗也比你通人性!” 闻子珩目光冷静,丝毫不受她那些话的影响,他心中回忆着闻元娴对外是多么高冷优雅岁月静好的样子,顿时感到一阵恶心。 “说完了吗?”闻子珩声线冰凉,“说完就滚吧,和你吃饭倒胃口。”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闻元娴气得发抖,浑身戾气,那张和闻子珩有几分相似的削薄嘴唇像上了膛的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不带一点犹豫地吐出一大堆话。 “给你点颜色,还真以为你是哪根葱了?你拿着我爸妈的钱在美国鬼混的事情早在街坊邻居里传得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你有多么不要脸,还休学跑去和别人同居,你把我爸妈的脸都丢光了,他们怎么养出你这么下贱的人?” 闻元娴的嗓子尖,极具穿透力,哪怕隔着办公室的玻璃门也能在外面的办公区里回荡,更何况她完全没有要压低自己声量的想法,仿佛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闻子珩是多么不堪的人。 直到—— 一道轻微的咳嗽声响起。 闻元娴泼妇骂街一样的声音戛然而止。 “闻经理。”富有磁性的男低音从办公室门外传来,“上个月你们部门交来的报告里还缺一份调研数据,现在方便给我吗?” 魏卿语气平缓,不带情绪地说出这句及其平常的话来,却让闻元娴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她僵在原地没动,哪怕室内还残留着一些暖气,可她有如被人扔进寒冬腊月天里,手脚都冻得哆嗦。 不知道魏卿过来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那番恶毒的话。 这一刻闻元娴只觉得背脊发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难受得紧,她迫切想知道自己在魏卿面前精心营造的女神形象是否崩塌。 她勉强支撑着柔弱的身体,光看她现在泫然欲泣的模样很难想象到刚才那些极致难听的辱骂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说:“魏卿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正好我和子珩打算出去吃饭,魏卿哥也一起来吧。” “不了。”魏卿言简意赅,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闻元娴,直接越过她走到脸色苍白的闻子珩跟前,曲起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口吻温和了许多,“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先把调研数据发给我吧。” 闻子珩不知道魏卿为什么要在下班后亲自来处理一件这么小的事情,不过魏卿都亲口提出来了,他作为下属只好照办。 重新打开电脑,在文档里找出节达部门创建以来的综合调研数据,准备发到魏卿秘书的邮箱里时。 魏卿突然说了句:“发我私人邮箱,方便查阅。” “ok。”闻子珩把鼠标移到输入框,动作顿了顿,“魏董,你的邮箱是……”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魏卿的回答,闻子珩正要扭头去看,却感觉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猛然弯腰凑近,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团团包裹。 闻子珩霎时愣住,下意识想往旁边靠,耳畔冷不丁拂过那道刻意压低了的磁性嗓音:“你别动,我来输入就好。” 紧接着一双手分别从闻子珩头两侧伸了过来,十指微张放在键盘上,并轻轻敲击起来,闻子珩整个人都被魏卿笼在怀里,他坐立不安,双手无措,低眉垂目盯着魏卿的手看。 魏卿的手依然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很细,每一个指甲都修理得干净整齐。 闻子珩愣神时,魏卿已经无声地站直身体并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压抑的空气骤然变得轻松起来,闻子珩喘了两口气,手指有些发颤地操纵鼠标点击发送。 “对了,关于今天下午你们给我看的二代,我这里还有些疑问需要你们解答一些,晚上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我们详细聊一下。”魏卿是征询的口吻,话语中却挟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闻子珩不动声色关了电脑,拒绝道:“魏董,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魏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勉强,只是话里有话地说:“闻经理,我可是给过你们部门机会。” “……”闻子珩还握着鼠标的手不由得收紧,沉默几秒,半是隐忍半是妥协地开口,“我儿子还在幼儿园。” “我们先去接了小朋友,再在附近找家餐厅吃饭。”魏卿嘴角翘起,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愉悦,他说,“我回办公室拿车钥匙,你收拾好在电梯口等我吧。” 似乎担心闻子珩会拒绝,甩下这句话魏卿就火急火燎往办公室外走,没想到在门口被一道纤细的身影堵住了。 “魏卿哥。”闻元娴心里对闻子珩是又气又恨,表面上却是怯生生地抬起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看向魏卿,讨好地放柔声音道,“我也没吃晚饭呢,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第10章 闻元娴心里是慌张的,她忍不住要去猜测魏卿对她态度这么冷淡的原因。 虽说以前魏卿对她也不曾热忱过,但是从来没有过像刚才那样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的冷漠气息几乎要把闻元娴的心脏扎穿。 她满心期待地仰望着魏卿,然而魏卿脸上冰凉而冷淡的色彩并没有因为她的献媚就退散下去,魏卿蹙着眉,嘴角抿成一条不悦的直线。 随后,魏卿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闻小姐心情不太好吧?” “啊?” “我从没见过闻小姐那么凶悍的样子,看你平时柔柔弱弱的说话都怕太大声了,原来还有这么让人意外的一面。”魏卿笑了笑,眼底一片冷然。 “……”闻元娴面颊苍白,脑海里像复读机一样不断回放着魏卿这番话,她心想完了,魏卿果然听到她那些咒骂了,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魏卿随时可能出现的公共场合里暴露本性。 可惜闻元娴丝毫没有要自我反省的意思,她把错误全部归咎到闻子珩身上,要不是闻子珩故意激怒她,她也不会怒火攻心蠢到说出那些话来。 “这次吃饭就免了吧,我担心有哪里惹得闻小姐不高兴,也被你骂得狗血淋头,可能还要被爆出什么黑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魏卿再添一刀。 闻元娴脸色又白了几分,白炽灯光洒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像是能反光似的。 等闻元娴落荒而逃后,魏卿也离开了,闻子珩慢吞吞关了电脑,把办公桌上收拾整齐又关好窗户和电源,做完所有往电梯口走去时,远远的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魏卿了。 “……”闻子珩默默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不到十分钟。 这家伙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走近时,魏卿已经按好电梯,闻子珩明显一副兴致缺缺且心不在焉的样子,魏卿却毫不掩饰他的美好心情,连说话的语调也不自觉轻了几度:“晚上想吃什么?” 闻子珩无聊地看着显示屏里跳动的数字:“随便。” 魏卿又问:“你儿子喜欢吃什么?” 闻子珩回答得很迅速:“牛肉。” “……真不愧是亲爹,儿子喜欢的食物一口就能答上来。”魏卿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地说,字眼里不乏有些酸不溜秋的味道,“好歹我们以前好过几年,我喜欢吃什么你现在还记得吗?” 吃醋。 闻子珩在心里快速答道,品着这个答案忽然觉得好笑,都五年过去了,魏卿在这方面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可是想着想着,又感到一阵心酸。 其他的,早已物是人非。 直到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到停车场,魏卿都没有等到闻子珩的答案,以他从前的性子非得把闻子珩按到墙上亲到对方说出他满意的答案为止,只是现在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 停车场里光线昏暗,魏卿沉默地看着右前方闻子珩那略显消瘦的侧脸,本想说些什么的,却感觉喉咙里堵了一团棉花。 最终所有想说的话都化成一声叹息—— 然后魏卿一边叹着气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钻进车里,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扭头就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闻子珩一言难尽地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排斥和拒绝的表情。 闻子珩说:“你不是有车吗?” 魏卿信手拈来撒了个谎,无辜道:“坏了,我搭个顺风车你不介意吧?反正我们都是一路的。” “……”闻子珩一眼就看穿魏卿说的假话,偏偏他又无法证明魏卿在说谎,总不能打电话让修车的人来看看他的车有没有坏。 一言不发驱车驶出了停车场,无比郁闷的闻子珩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没再说一句话,尽管魏卿时不时会喋喋不休地扯东扯西,但每次闻子珩都超常发挥的展现出他最引以为豪的特质——刀枪不入。 无论魏卿说什么,他就是不听。 不听不听不听—— 快抵达幼儿园的时候,魏卿终于安静了。 傍晚七点半,通常这个时候幼儿园的老师会领着闻溪在大门外等待,远远的就能看见站在路边张望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今天不知怎么的,闻子珩张望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怎么了?”魏卿问。 “没事。”闻子珩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到幼儿园大门前望了一眼,才一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一边往回走。 坐进车里,电话正好接通,老师已经回家准备晚餐了,听到闻子珩有些焦急的声音,笑了笑说:“孩子刚放学的时候,祁先生就把小溪接走啦,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挂了电话后,闻子珩继续拨打祁成彻的号码。 嘟声响了六七秒,电话才被接通,听筒传来祁成彻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下班啦?” 闻子珩应了一声,启动车子后为了方便,干脆把电话转为车内的蓝牙,这样一来祁成彻的声音不可避免要从车子音响里传出,不过闻子珩倒没什么可顾忌的,被魏卿听到了他和祁成彻的对话也无所谓。 “小溪在你家吗?”闻子珩问。 “对呀,今天下班早就把他接过来了。”祁成彻似乎还在做着什么事情,说话断断续续的,背景音是闻溪傻乎乎的呵呵声。 听到声音的闻子珩愣了很久,他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听到闻溪发出这样的笑声了,久到他甚至以为闻溪只会沉默不语或者怯弱地喊着爸爸。 “糟糕我怎么忘记把这件事告诉你了。”祁成彻才意识到自个儿一声不吭把闻溪从幼儿园带走了,顿时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子珩,小溪身上都是脏的,我回来就顾着给他擦尘土了,忘了跟你说一声,你现在在哪儿?” 闻子珩说:“我在去你家的路上。” “好,我和小溪等你来。”祁成彻笑声轻缓,像一阵微风吹进心头,总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挂断电话后,车内是良久的沉默。 随后冷不丁响起魏卿阴沉的声音:“这个男人是谁?” 第11章闻子珩搭在方向盘上的十指不断收紧,他目不斜视盯着前方,脸色发白,唇角紧抿,直到车子在红灯的提示下缓缓停住,才绷着声音开口:“朋友。” 其实他本不想理会魏卿这句明显是无理取闹的问话,后来想了想,实在害怕魏卿照着从前的性子在车里闹起来,才不情不愿地回答。 可惜这个敷衍了事的答案并不能让魏卿消停下来,他扭过头目不转睛看着闻子珩表情紧绷的侧脸,目光缓慢的在闻子珩的五官上游弋。 “朋友?”魏卿倏地扬唇笑了起来,只是茶褐色的眼底依旧凝结着一片冰川,“什么朋友?新交的男朋友吗?” 魏卿的视线直勾勾的,看得闻子珩头皮发麻。 不过让闻子珩怒火中烧的是魏卿阴阳怪气砸过来的三个疑问句,余光中魏卿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那露骨的眼神犹如一桶汽油,哗啦一声浇在他心头那簇茂盛的火光上。 “就算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又如何?魏董,大家都是成年人,别玩那些小孩子才有的幼稚把戏,很掉价知道吗?”闻子珩冷笑一声,夹枪带棍地说。 魏卿脸上的假笑霎时僵住:“还真是?” 闻子珩面无表情握着方向盘,假装没有听到魏卿那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话,等到红灯变成绿灯后,一言不发开动了车子。 此刻魏卿还是懵逼的,震惊和愤怒等种种负面情绪在他脑海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将他覆盖得密不透风。 魏卿表面上看是非常冷静的,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听到闻子珩刚才那句话的瞬间,他甚至有了让那个人彻底消失的想法。 闻子珩有新男友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魏卿忽然想立刻给李禹打个电话,问对方为什么不告诉他闻子珩已经交往了新男友,他每个季度像冤大头似的往李禹银行卡里砸钱,可不是为了等闻子珩亲口告诉他这件事,而他呆若木鸡,傻愣愣的连如何应对都不知道。 该死。 千转百回的思绪过后,魏卿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再睁开眼时,闻子珩已经将车驶进了一个小区里,并停在一栋居民楼下的花坛旁边。 “我去接我儿子,麻烦你在车里等一下。”闻子珩连看都懒得看魏卿一眼,冷淡地抛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等魏卿有所回应,下车便往楼里走。 眼睁睁看着闻子珩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转角后,魏卿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声线冷得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降低了几度。 “李禹,我问你件事——” 闻子珩熟门熟路的乘坐电梯来到十二楼,以前他经常来这里接闻溪回家,这里算是除了家和公司之外,闻子珩最熟悉的地方了。 按了门铃后等了有一会儿,穿着围裙手里还拿了一个锅铲的祁成彻匆忙跑来开门,他围裙里面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没有一点版型和样式可言,但是穿在他身上莫名显得异常好看,衬托得他皮肤尤其白皙。 祁成彻个子挺高的,比身高有一米八的闻子珩还要高出一些,他看向闻子珩时,视线稍微下垂,眼睛微眯成半月状,露齿一笑,脸颊两边出现了浅浅的梨涡。 “小溪。”祁成彻对身后挥了挥手,温柔道,“过来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哒哒声,紧接着闻溪的小脑袋如同破土而出的小豆芽一样从门后探了出来,看清楚门外的人是自己老爸后,闻溪瞪大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闻子珩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蹲下身对闻溪敞开怀抱:“小溪,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若是平时,闻溪早就像只小鸟扑进闻子珩怀里,可是此时,他紧张地扒着门框没有半点动静,欣喜过后,那双像极了魏卿的茶褐色双眸里只弥漫着一层冷漠。 沉默地盯着闻子珩看了半晌,闻溪忽然转身朝屋里跑了,哒哒声逐渐拉远。 闻子珩:“……” “可能是幼儿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孩子受到点影响。”祁成彻叹息一声,脸上写满了忧愁,“毕竟小溪和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你作为家长还是得和老师多沟通一下,问问小溪在幼儿园里经历了什么。” 闻子珩酸涩道:“你接到他时就是这样的吗?” 祁成彻点了点头:“当时他衣服上都是脏东西,我问了老师,那两个老师都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把小溪带回来了,刚才给他擦身子时他的心情还不错,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变成那样了。” 那是因为闻溪喜欢洗澡,只有洗澡才能令他高兴起来。 “小溪挺喜欢你的,他平常洗澡都不准我帮忙。”闻子珩心里酸溜溜的。 祁成彻笑了笑说:“我都把饭菜准备好了,吃完饭再走吧。” 本来闻子珩是不打算在祁成彻家里吃饭的,一是考虑到他已经答应魏卿在外面餐厅吃晚餐了,二则是他不希望魏卿和祁成彻两个人产生任何交集,虽说他和祁成彻的关系清清白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但是架不住魏卿就喜欢胡思乱想。 眼下闻子珩不可能抛下闻溪独自和魏卿外出用餐,更不可能强行把闻溪从祁成彻家里带走。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征得祁成彻的同意后,闻子珩给还在楼下等待的魏卿打了个电话,然后祁成彻继续在厨房忙碌,闻溪躲在卧室里不肯出来,只有闻子珩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坐在沙发上等待。 门铃声响后,闻子珩走去开门,外面站着同样脸色难看的魏卿。 “不是说好出去吃饭吗?”魏卿张口就问,同时他的目光犹如探照灯一般在闻子珩的脸上和身上扫来扫去。 确定闻子珩皮肤上没有可疑的草莓或是其他痕迹后,魏卿那颗在钢丝上悬了快半个小时的心脏终于缓缓落地。 “……”闻子珩简直无语了,魏卿这副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是什么鬼,“有点意外发生,今晚就在这儿吃饭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魏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子:“带着前任到现任家吃饭,你这操作可真够溜的。” 闻子珩表情一沉:“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送你回家。” 闻言魏卿立即闭嘴,乖乖跟着闻子珩进了屋。 第12章 这套住房的面积不大,但能看出装潢费了一番功夫,无论是卧室还是客厅都重点采用黑白灰三个颜色,风格简单冷淡,倒是和祁成彻的医生职业挺搭配的。 不过当魏卿随着闻子珩走到客厅后,很快就注意到了放在深灰色沙发边与之格格不入的小木马,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色彩鲜艳的小玩具,很明显是那个男人专门为闻溪准备的,而且从它们的摆放位置来看,也许是很久之前就购置了。 也就是说闻溪经常来这个男人家里。 原来闻子珩和那个人之间已经熟悉到这个地步了,那个人甚至充当起了闻溪另一个家长的身份。 尽管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礼貌,可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魏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他走遍客厅和餐厅的每个角落,还找了个借口到卫生间和浴室里搜寻,他看得格外仔细,生怕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魏卿祈祷着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什么,可惜上天没有听到他的心声。 他看到了放在洗手池边的两个漱口杯,以及杯中两只款式相同而颜色不同的牙刷,还有挂在架子旁的两个浴花,就连搭在架子上的毛巾也超过了四条,这显然不是一个人使用的数量。 魏卿深吸两口气,突然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他忙不迭靠到洗手池边上,明镜中倒映出他那张犹如被黑沉沉的戾气环绕的晦暗面孔,他恍若雕塑,幽深的视线定格在倚到一块的两只牙刷上。 真刺眼。 魏卿抬手,把两个装有牙刷的漱口杯分别放于洗手池的两侧,让它们隔着水池遥遥相望,只是这种自欺欺人的举动并不能让他的糟糕情绪缓解半分。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寂静的空气里略显刺耳。 魏卿迅速收拾好阴鸷的面部表情,神色平静的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魏老板,我查到了。”李禹忐忑不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似乎害怕不小心触碰到魏卿的雷点,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小心翼翼的,“这个祁成彻目前是西华医院神经内科的医生,五年前从波士顿深造回国,好像是在你和闻先生分手之后,他才结识闻子珩的。” “还有呢?”魏卿压低了声音。 李禹斟酌道:“他们的关系确实很好,闻先生忙着工作时,祁成彻会帮忙接送孩子,有段时间那孩子直接在祁成彻家里住了小半个月。” 言尽于此,剩下的话不必多说,魏卿都懂,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去查查祁成彻这个人的过往。”末了,魏卿又补充一句,“感情经历那些。” 挂断电话后,魏卿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从来不是个善于隐藏真实情感的人,以他的家世和身份,不管是以前学校里还是现在公司里,他都不需要戴着面具生活,哪怕无时无刻不在甩脸色,照样有大把的人围上来讨好献媚。 可是这一刻,魏卿恨不得换一张脸,他不希望闻子珩看到他现在这么狰狞的模样,并且还是在那个祁成彻面前,他还知道闻子珩在这方面的心思异常敏感,能轻而易举发现他的不对劲。 事实证明魏卿对闻子珩是非常了解的,即便魏卿已经在很努力的假装出若无其事,闻子珩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反常。 不过闻子珩也如同魏卿料想的那样,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而后却还是忍不住往魏卿这边瞥。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的演技都一样拙劣。 “子珩。”祁成彻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打破了萦绕在沙发上两个人中间的沉寂,“马上就吃饭了,你把小溪带出来吧。” 闻子珩应了声,随后起身朝卧室走去。 魏卿本想跟着闻子珩的,结果刚从沙发上站起来,抬眼就见闻子珩走进卧室后咔擦一下把房门关上,愣了片刻,魏卿往厨房走。 祁成彻正把煲好的鸡汤倒入碗中,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以为是闻子珩过来了,头也不回便道:“小溪出来了吗?你先把菜端上桌,可以开饭了。” “没有,他们父子俩还在说悄悄话。”魏卿说。 “是你啊。”祁成彻诧异地回头,旋即眯起眼睛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子珩来了,你先去外面坐着吧,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闻言魏卿端菜的动作一滞,险些绷不住,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虚假冰冷的笑容:“今晚麻烦你了,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心里却在想祁成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宣示领土权还是耀武扬威? 他是客人,难道闻子珩就不是客人了吗? 不就是闻子珩把这里当酒店住了些日子,这厮还蹬鼻子上脸装起一家人了。 祁成彻不知道魏卿心里的山路十八弯,脸上洋溢着热切的笑意,和魏卿一起把盛好的饭和三菜一汤都端上餐桌,又十分自然的拿来放在客厅角落的幼儿座椅,并在那个位置摆放好闻溪专用的熊猫碗筷。 没多久,闻子珩牵着闻溪的手从卧室出来,闻溪眼眶通红,肉肉的小手不停揉着眼睛,祁成彻见状赶忙脱掉围裙,满脸关切地蹲下来抱住小家伙安慰,谁知闻溪忽然嘴巴一扁,嘤嘤嘤的小声啜泣起来。 祁成彻熟练又温柔地哄着闻溪,闻子珩也半蹲在旁边,沉默地看着祁成彻和闻溪的互动,时不时眼神尴尬地看魏卿一眼。 等祁成彻哄好闻溪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把闻溪抱到幼儿座椅上坐着,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我们吃完饭就吃布丁好不好?” 闻子珩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医生说别太惯着他了。” “孩子嘛,偶尔任性一下还是要宠的。”祁成彻在闻溪旁边落座,抬头对坐在他们对面始终一言不发的魏卿笑了一下,口吻有些无奈,“不好意思,魏先生,让你久等了。” 魏卿:“……”真他妈想揍这家伙一顿,你又不是闻溪他妈,做出这么一副操心家长的样子给谁看? 可同时涌上心头的是一股有心无力的愧疚,他再怎么看不惯祁成彻,也不得不承认祁成彻帮了闻子珩很多忙,连闻溪都跟他那么亲近。 反观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刚才闻溪哭闹时,他只能站在一旁无声地看着。 闻子珩和祁成彻带着闻溪坐在餐桌一边,魏卿孤零零的坐在餐桌另一边,他们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却仿佛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最后魏卿哑声说:“没事。” “吃饭吧。”祁成彻笑道,“最近没去超市采购,家里有的食材不多,只能做些家常小菜,还希望魏先生不要介意。”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魏卿僵硬地扯着嘴皮子。 “你太客气了,怎么会麻烦呢?”祁成彻用公筷往闻溪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偏头温和地看了闻子珩一眼,笑得脸颊两边旋起两个浅浅的酒窝,“子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魏卿感觉胸口又中了一箭,沉默了很久才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快五年了。”祁成彻一边照顾闻溪吃饭一边回答。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魏卿又问。 “偶然间认识的吧,当时子珩受了点伤,我送他去医院。”祁成彻如实说,却对闻子珩受伤的原因避而不谈,他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里带有几分探究,“魏先生好像对我和阿珩的过去很感兴趣?” 魏卿没心情去细想祁成彻话里的意思,眉头紧簇,把目光投向埋着头沉默不语吃饭的闻子珩:“你受什么伤了?”闻子珩愣了片刻,头也不抬地说道:“没什么。” 从开始吃饭到现在,魏卿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那根弦越收越紧,然后—— “啪”地一声断了。 “没什么是什么意思?我在问你话啊闻子珩,你当年怎么了!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消失了?连句话都没有!”魏卿双目血红,猛然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盛在碗里的滚烫鸡汤溅到他手上,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似的。 他忍了太久了,本以为可以很冷静,可是每次见到闻子珩,就会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言行举止全部不受控制。 闻子珩被魏卿突然的举动吓得一个哆嗦,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祁成彻见状忙跟着起身,忍着温怒劝道:“魏先生,请你冷静……” “你给我闭嘴!”魏卿转头瞪向祁成彻,眼底翻腾的戾气冷不丁把祁成彻吓了一跳。 此刻魏卿的表情太狰狞了,那股郁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从身体里涌出来,连说话都带着压迫性的气息。 闻子珩脸色苍白,睁大眼睛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抖着唇说:“你别闹。” “好,我不闹。”魏卿扬唇露出一抹冰凉的笑,他忽然绕过餐桌走到闻子珩面前,一把抓起闻子珩的手腕,“我们出去说。” 第13章 “不——”闻子珩条件反射性的就要甩开魏卿的手,可那只手像个钳子似的紧紧圈着闻子珩的手腕,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闻子珩,我们出去吧。”魏卿依然是那句话,只是这次他的字眼里多出几分恳切和哀求的意味。 其实连魏卿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要将闻子珩和祁成彻分开。 哪怕他潜意识里恨不得祁成彻立刻从闻子珩的世界里消失,那股疯狂的妒意在神经里四处乱窜几乎要吞没了他,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来表达自己的嫉妒和不满。 毕竟祁成彻才是闻子珩的伴侣。 而他魏卿,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过去式。 然而他不甘心,五年了,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他假装冷漠假装怨恨,却又在见到孙静怡和闻元娴刁难他时忍不住挺身而上,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引起闻子珩的注意而已。 “小兔。”魏卿动了动唇,忽然喊出只有他和闻子珩才知道的小名。 闻言闻子珩猛地怔住,睁大眼睛诧异地看向魏卿,丝丝缕缕的红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至他的眼角,这么红着眼睛看倒真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不过惊讶的神色并没有在闻子珩脸上持续多久,很快便被升腾而起的愠怒代替,他猛然抽出被魏卿握住的手,指向大门,狠狠喘了口气说:“你走,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魏先生。”祁成彻表情难看,语气僵硬地开口,“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好吗?双方都冷静一下,你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未等魏卿出声,脸色苍白的闻子珩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目怒视魏卿,指着大门加重声音:“我让你走,听不懂人话是吗?” 魏卿一声不吭地薄唇紧抿,怔怔望着闻子珩,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样。 此刻闻子珩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胸腔里仿佛有一把火焰在熊熊燃烧,跳跃着的明黄色火光占据了他全部视线,让他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更不知道自己在这一秒身处何方。 “你走!”闻子珩凭着抗拒的本能道。 “我只是……”魏卿艰涩地说,话到一半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晦暗的目光在闻子珩和祁成彻之间徘徊了片刻,突然觉得有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最终魏卿妥协了:“好,我走,你别生气了。” 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离开,有个银质小勺子冷不丁砸到魏卿的白衬衫上,魏卿顿时一愣,转头便对上闻溪那张河豚似的气鼓鼓的小脸,小家伙眼睛瞪得像铜铃,愤怒和不安的情绪犹如烟雾一般翻滚着。 “坏人。”小家伙脆生生地喊,“你是坏人。” “……”魏卿眉心微蹙,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我不是坏人。” “你就是坏人!”笃定地说完,闻溪忽然扁了扁嘴巴,仰起头放声大哭起来,“你欺负我爸爸,我不准你欺负我爸爸!” 闻子珩见状也有些无措,他极少看到闻溪这么崩溃大哭的时候,忙不迭把闻溪颤抖个不停的小身板抱进怀里安慰。 “对不起。”魏卿欲言又止地说,他还想上前安慰一下那个孩子的,没想到闻溪在余光中一看到他走了两步的动作,瞬间警惕起来,还噙着泪水的茶褐色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魏卿,然后一骨碌钻进旁边祁成彻的怀里。 祁成彻抱着闻溪赶紧拉远了他们和魏卿之间的距离,闻子珩挡在他们前面,冰凉的表情里似乎结满了冰渣子。 他直勾勾地看着魏卿说:“魏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决心不给我留活路,就算我跪在你面前恳求你,也保留不住节达部门,所以节达部门是死是活,悉听尊便,以后你也别拿这个来威胁我。” 最后魏卿连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了,他还是懵的,眼前的场景停留在那美好和谐的一家三口共同抵御他这个外敌的一幕上,每一帧画面都像是尖利的针头,精准狠辣的扎进他的眼睛里。 浑浑噩噩走出电梯,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一个执勤的保安。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哎呀你这个小伙子咋就这么倔呢?这么多时间你拿来做点其他什么事儿不好,非要耗在这上面?”保安咬牙恨道,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被保安拦在大厅外面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身高超过一米八,头发剪得很短,外头光线昏暗又逆着光,魏卿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不过那清脆好听的声音倒是很耳熟。 “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吧,我朋就友在上面,他找我有急事,上次我们只是闹矛盾吵了一架而已,早就和好了。” “你这小子糊弄谁呢?”保安嗤笑,毫不客气地说,“人家都把你当强盗来防着了,还好朋友,而且这条路不好走,人家不愿意你也不能强行把人家怎么着吧,我看你长得挺俊的,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别死吊在这棵树上了。” “大哥你就当帮我一次吧,这点烟钱你先收着——” 路过的时候,魏卿刚好瞧见男生手里拿了一叠红艳艳的票子,正在悄无声息地往保安手里塞。 魏卿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也没认出男生的身份,目不斜视继续往外走,他从来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结果男生眼尖地看到了魏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和魏卿见过很多次但是总体来说并不熟。 于是男生眼睁睁看着魏卿从他身旁路过,等两人错开后才猛地意识到魏卿是从面前这栋楼里走出来的,顿时又惊又喜,慌忙把钱往保安手里一塞,赶紧转身朝魏卿追了去。 “魏哥。”邵柯跑得气喘吁吁。 “是邵柯啊,好巧。”魏卿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起伏地开口。 邵柯早就习惯了魏卿的冷淡,若是此时魏卿摆出一副诧异又热情的模样来,他才要惊掉大牙,在心里斟酌好言语后,邵柯璀然一笑:“是啊,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魏哥,请问你是住在这里还是来拜访朋友的?” “我不住这里。”魏卿回,祁成彻是他情敌不是朋友,所以今后他没有任何再来这里的理由。 “那就是你朋友住在这里吗?”邵柯追问。 “也不是。”魏卿借着路灯光看了眼手表,随即又道,“刚才你和保安的对话我会当做没有听到,也不会告诉你爸妈或是其他任何人,你是从学校里偷溜出来的吧?还有一个季度就要高考了,我劝你还是回去认真学习,别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魏卿和邵家平既是好友也是合作伙伴,并且经常从邵家平和他妻子陈蕊口中听到夸赞他们儿子邵柯的话,夫妻俩对这个独生子寄予了厚望,甚至安排好了邵柯高中毕业后的人生轨迹。 恐怕那对夫妻还不知道自个儿优秀自律的儿子会大晚上逃课出来,堵到女人家楼下死缠烂打,还被拒之门外。 魏卿给出个建议就走了,当然后来的结果也如他所料,即便邵柯拿了一堆钱去贿赂保安也无济于事,被上级特意叮嘱过的保安可不敢拿自己的工作来开玩笑。 而楼上的闻子珩和祁成彻对下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他们哄了闻溪很久,直到凌晨一点钟,才把脸上挂满了泪痕的小家伙哄睡着。 熟睡的闻溪还用小手紧紧抓着祁成彻的衣服不放,闻子珩想带闻溪回家,哪知道刚把那只小手从祁成彻的衣服上轻轻扯下来,闻溪就猛然睁开眼睛,红着脸一个劲儿往祁成彻的怀里钻。 无奈之下,闻子珩只得在祁成彻家的沙发上将就睡了一晚,祁成彻则抱着闻溪睡卧室,这套房子和闻子珩家的设计一样,只有一间卧室,另外一间被改造成了书房。 整个晚上闻子珩都翻来覆去没有睡好,直到窗外的天空蒙蒙亮时,他才浅眠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祁成彻轻手轻脚打开卧室门的声音传来,本来就没怎么熟睡的闻子珩一下子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睡过一觉的闻溪情绪稳定了许多,面无表情吃完祁成彻准备的包子和豆浆后,背起熊猫书包被祁成彻牵着出了门,闻子珩这个被冷落的可怜爸爸孤零零跟在后面。 路过大厅时,保安忽然喊住了祁成彻,并交给他一叠用报纸包好的百元大钞。 祁成彻打开报纸后的表情不太对劲,又碍于闻子珩在旁边看着,扬起唇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牵起闻溪拉着他衣角的手继续朝前走。 闻子珩把祁成彻的微表情全部看在眼里,犹豫了很久,在两人即将分开上车时,还是多嘴问了句:“那个邵家平还在纠缠你吗?” “没有。”祁成彻回答得极快,随后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上班快迟到了吧?那你先走吧,我送小溪去幼儿园。” 闻子珩见祁成彻不想多说,便没再问。 一路上随着堵车大军走走停停,闻子珩踩着九点钟的尾巴来到公司,其实以他的职位和目前部门的现况,压根不用这么遵守上班时间,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不愿意迟到及早退。 陈焕和部门的员工们都早早来齐,坐在各自的格子间里发呆,办公区的空气里漂浮着一层压抑的气息。 办公室的饮水机依然是空的,闻子珩脱了外套,端着水杯去茶水间接水,顺便拿着手机看一下朋友圈。 往下滑了没几页,闻元娴的头像猝不及防闯入视线中。 闻子珩顿住脚步,仔细看她发的朋友圈——缠绵之后,破晓之时。 这八个意味深长的文字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吸引了闻子珩注意力的是文字下面配的两张图片。 一张是从落地窗往外照的城市夜景,车水马龙,灯火阑珊,闻元娴穿着浴袍的苗条身影投射在玻璃上,另一张是闻元娴和一个男人的合照,闻元娴对着镜头吐舌头,俏皮可爱,那个男人和她坐得很近,侧着脸,只能看到挺拔的脸部线条以及垂下的长睫。 闻元娴旁边的男人,是魏卿。 第14章 昨晚魏卿在楼下遇到邵柯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选了处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干巴巴地站着,当然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看邵柯最后是否进了那栋楼,而是想知道闻子珩会在什么时候离开祁成彻家。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钟,从那栋公寓楼里出入的人不少,魏卿却始终没有从中发现闻子珩的身影,后来邵柯心灰意冷的离开,魏卿便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走了。 他不敢继续等下去,他害怕等到天亮结果看见闻子珩和祁成彻一起出门的身影。 走出小区的魏卿很茫然,那一刻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其实他不缺少住所,在闻子珩家楼下买房纯粹是想离那个人近一些而已,现在闻子珩连家都不回,魏卿独自回去那里更没什么意思了。 接到秋锡的电话后,魏卿没怎么犹豫便打车去了那个会所。 在会所里看到闻元娴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秋锡对闻元娴有好感在圈子里人尽皆知,可惜闻元娴不仅对秋锡不来电,还把人当成宠物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前些天,快憋成忍者神龟的秋锡终于无法忍受闻元娴的怪脾气,奋起反抗了一次,还信誓旦旦对好友说不会再倒贴闻元娴。 没想到这才一周不到,他又像块牛皮糖似的屁颠颠跟在闻元娴身后。 当然闻元娴也从来不会掩饰她对魏卿的喜欢,就连让秋锡厚着脸皮接二连三给魏卿打电话的举动都是她怂恿出来的。 等到魏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闻元娴立刻把秋锡撇下,扭着纤细的腰肢迎向表情不怎么好看的魏卿。 精心打扮过的闻元娴在女神堆里都是特别显眼的存在,明眸似水,嘴唇薄而红润,鹅蛋脸白皙水嫩,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她穿着一字领白色毛衣,露出瘦弱好看的肩膀和天鹅颈,连发型都是新鲜出炉的。 闻元娴自信满满,然而魏卿连一句话都吝于对她说,冰凉的视线从她脸上滑过,接着定格在紧随而来的秋锡身上。 秋锡被魏卿幽深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虚地问了句:“怎么了?” 魏卿没说话,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然后绕过面前两个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么一坐就是一晚上,魏卿喝了整夜的闷酒,途中有不少人坐过来想跟他搭话,都被他阴郁的脸色吓跑了。 直到早上七点钟,包厢里只剩下秋锡和两个关系不错的二世祖,他们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一夜没睡的魏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出了会所就直接打车回到魏家老宅。 晨起锻炼的魏太太被魏卿难看的脸色和满身的酒气吓到了,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等待魏卿洗完澡换了套衣服下楼,起身柔声说:“我让你张姨准备了些牛奶和三明治,吃完再出门吧。” “谢谢妈,我没胃口。”魏卿声线沙哑,往外走的脚步不由得放缓了些。魏太太紧跟魏卿的步伐,犹豫了一会儿,才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昨天你爸和我提了一下,说你姜叔叔家的小儿子还不错,叫姜靖嘉,你还记得吧?你们小时候一起参加过夏令营,他也是留学生,才从英国回来……” “妈——”魏卿忽然转身。 猝不及防的魏太太差点撞到魏卿身上,忙不迭稳住脚步。 魏卿看着自己母亲小心翼翼的模样,既心疼又无奈,叹口气说:“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有喜欢的人了,除了他,我不会再要其他人。” “你都不把人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瞧一下,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魏太太瞪大杏眼,颇为不满地说。 魏卿沉默片刻,只低声道:“很快的。” 这话不知道是在说服魏太太还是在安慰他自己,其实魏卿心里没底,他周遭都是白茫茫的迷雾,他像是盲人摸象一样在未知中摸索,也看不清楚通往闻子珩所在方向的究竟是哪一条路。 五年前闻子珩的失踪,犹如一条巨大的鸿沟跨越在两人之间。 在那之前,闻子珩是魏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在那之后,对于魏卿来说,就连“闻子珩”这三个字眼都充斥着陌生的气息。 魏卿让家里的司机送他去公司,刚踏入办公室,秋锡催命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卿哥,我知道闻元娴眼馋你的美色已久,每次见到你就跟见了肉的恶狼似的,那双眼睛都看得发绿了,就算你们发生了什么也一定是她使用了美人计不小心诱惑到你,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冒死问一句——” 秋锡咽了口唾沫,紧张得音调都在打旋儿,“你们昨晚做了吗?” “做什么?”魏卿闭目靠在座椅上,迟钝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秋锡话里的意思。 “……”秋锡琢磨了一阵魏卿是真不懂还是在明知故问,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听着那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又鼓起勇气说,“做……爱……” “没有。”魏卿蹙眉,睁开眼睛缓缓坐直了身体,“你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 秋锡不愿意出卖闻元娴,本想用干巴巴的讪笑声收住这次作死的话题,可惜魏卿根本不吃他打太极的那一套,最后在压抑的沉默中,秋锡心不甘情不愿的招供出是从闻元娴朋友圈里看到的。 挂断电话,魏卿点进闻元娴的朋友圈,一下子就看到她在四个小时前发出的最新图文。 如果说以前魏卿对闻元娴的印象值是负数,那么这一秒直接跌落到谷底,他从未这么厌恶过一个女人,哪怕是以前他和闻子珩还在交往期间,那些故意来勾搭闻子珩的女人,也没让魏卿产生这种恶心到反胃的感觉。 魏卿知道闻元娴不过是想打着他的名头炫耀,于他而言不会产生任何伤害,甚至还会有人羡慕他抱得美人归。 可是一想到闻子珩可能会看到这条朋友圈,魏卿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于是魏卿慌忙退出闻元娴的朋友圈界面,返回到他们的聊天框里,上面寥寥几句都是闻元娴发给他的,问他在不在或者有没有时间之类,魏卿无一例外的冷处理了。 此刻魏卿心头窝着一团气,单枪直入地发了消息:“你朋友圈是怎么回事?删了。”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闻元娴的回复。 魏卿干脆给闻元娴打了个电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闻元娴打电话,连电话号码都是从好友那里要来的,之所以没有从秋锡那里要,是因为秋锡的电话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打给闻元娴后,依然是机械的女声提醒他对方正在通话中。 魏卿稳着气坐了半晌,随后再次拨打闻元娴的电话,这次打通了,只是闻元娴不接,嘟声响了很久直至通话自动挂断。 魏卿看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冷笑,屏幕中倒映出他铁青的脸,他再次点进微信,直接打开朋友圈敲了一段文字——大清早的就被碰瓷了。 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有二十多个人回复,其中包括昨天晚上在包厢里的吃瓜群众。 “哇,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碰瓷我们魏少,厉害了。” “难不成魏少指的是wyx?[托腮]” “老李说的wyx是我想的那个闻小姐?貌似几个小时前闻小姐才发了朋友圈吧?还以为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魏少追到手了,没想到是闻小姐在自导自演啊。” 关系不错的损友瞬间就从字面上的意思解读到了内里的含义,而这些人基本上也是认识闻元娴的。 两分钟后,魏卿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上面显示了一串陌生数字,魏卿瞥了眼手机尾号,是闻元娴打来的电话。 魏卿果断拒绝了来电并将之拉入黑名单,拿起内线电话对秘书说:“通知节达部门,半个小时后开会。” 秘书:“好的,魏董。” 魏卿想找机会跟闻子珩解释一下闻元娴那条朋友圈,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都不想闻子珩在这件事情上误会自己。 三十分钟很短,但是魏卿只坐了五分钟就坐不住了,走出办公室,刚好碰到秘书准备敲门进来。 秘书跟随魏卿多年,并跟着他从总部调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上级露出如此焦急的神态,在此之前秘书还以为魏董事长永远处事不惊,压下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秘书平静开口:“魏董,已经通知好了,会议室定在本楼的401室。” 听到秘书的声音后,魏卿不知怎么的突然冷静下来了。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即便他对闻子珩解释得口干舌燥,对方未必会听他只言片语,也许闻元娴那条似是而非的朋友圈并未在闻子珩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想到此,魏卿一腔热血霎时冷却下来。 会议开始前五分钟,节达部门的人员已经全部到齐,安静如鸡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个个像小学生似的眼巴巴望着台上的魏卿。 魏卿环视了一圈室内,眉心微蹙,沉声道:“闻经理呢?” 陈焕战战兢兢回答:“闻经理请假了,他家里有点事。” 第15章 原本以为会开上一个小时的会议在十分钟之后就草率的结束了,速度快得下面的人措手不及,当秘书宣布散会时,所有人东张西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只看到旁边的人同样懵逼的脸。 本来就提心吊胆的陈焕经过这场云里雾里的会议后,更加不知所措了,他把助理记录的会议纪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仍旧没搞明白魏董主持这场会议究竟要表达什么。 陈焕回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在回想,他只记得几乎整场会议都是董秘在说话,魏董则坐在旁边时不时简短地说一两句,而他其他时间都在不耐烦地看着手表。 思来想去,陈焕还是决定给闻子珩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件事。 匆忙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的陈焕还没来得及拨通号码,余光中冷不丁瞧见沙发上坐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陈焕扭头一看,顿时吓得手机差点从手里飞出去。 “魏、魏董?” “闻经理什么时候请的假?”魏卿说话的声音不大,语速也很平缓,可是字里行间扑面而来的低气压让陈焕喘不过气来。 陈焕下意识后退两步,直到背部抵着玻璃门,才老实回答:“就在今天上午。” 魏卿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皮子,他来这里之前就把闻子珩的工作记录和出勤记录来来去去翻了好几遍,闻子珩是个标准的工作狂,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准时上班。 早不请假,晚不请假,偏偏去祁成彻家里住了一晚上后就请假。 你可真行啊,闻子珩。 魏卿脸上浅淡又讥讽的笑容倒映在陈焕眼中只觉得无比惊悚,他看得头皮发麻,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帅哥还能露出那么渗人的笑来。 察觉到魏董可能误会了什么,陈焕慌忙解释:“魏董,其实闻经理是有点事儿要处理不得不请假,可能你也听说过他家里的状况,他一个单亲爸爸带着孩子不容易,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亲力亲为。” 闻言魏卿一愣,随即冷道:“你知道他请假的原因吗?” 陈焕为难地抓了抓头发,纠结了片刻还是如是说道:“好像是闻经理的儿子在幼儿园出了点事情,他早上来过办公室的,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后就离开了,他跟人事那边打过招呼了,请假条也会在后面补上。” 说完,连陈焕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勉强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在不提前通知人事的情况下就擅离职守,总归是理亏的,更何况现在他们的老总又是铁面无私人称阎罗王的魏卿,还夹杂着满身戾气特意来问闻子珩请假的原因…… 这一刻,陈焕强烈感觉到珩哥要完蛋了。 “原来是这样啊——”魏卿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刚才积压在他脸上的郁气一扫而光,他轻轻一笑,上前拍了拍陈焕的肩膀说,“事后记得让他把请假条补上,好好工作,一周内把营销方案交给我。” 陈焕懵逼了:“啊?” 魏卿没再说什么,神情轻松地离开了陈焕的办公室。 * 在闻子珩接到陈焕的电话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他带着闻溪在幼儿园附近的一家中餐馆里吃饭,此时正值午高峰时期,餐馆里的人很多,即使他们坐在包厢里也能清楚听到外面鼎沸的人声。 餐桌上摆着丰富的菜品,却没被动过几筷子。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说吧,现在还有点事。”闻子珩的声音不咸不淡,和往常一样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只是他的脸色苍白,眉头始终微蹙着。 刚挂了电话,坐在对面一位较为年长的女士便率先开口:“闻先生,你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吗?” 闻子珩抬头看向园长,又听得她理所当然地说:“那两个孩子的父母都已经找到幼儿园来了,不管是你还是我们园方,于情于理都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听到这话的闻子珩只感到好笑,他扭头看向规规矩矩坐在旁边的闻溪,只见小家伙低着头一声不吭盯着自己摇来晃去的双腿,他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一点都不像是会无缘无故使用暴力的孩子。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在没有监控的前提下,园长只凭两个孩子的口述就断定是我儿子动的手,也未免太武断了些吧。”闻子珩平心静气地说,“并且你也提过,他们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可我儿子身上没有任何擦伤,我不认为我儿子能在不伤自己分毫的情况下单枪匹马撂倒他们。” 园长目光深沉,眼中浮出几抹诧异之色,以前见惯了闻子珩温和有礼的一面,她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男人斯文软弱很好说话,没想到张口竟是这么伶牙俐齿。 “但是这不能成为你为闻溪脱罪的理由,当时其他孩子都看见了,从小树林里出来的孩子除了谢雨和曹文之外,就只有闻溪了。” “就凭一些小孩的三言两语,园长连调查都省略了就直接扣帽子,这么做怕是……” “闻先生!”怒不可遏的园长一巴掌拍在餐桌上,她睁圆双目,浑然天成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闻先生,我们是请你来商量解决办法的,而不是来听你的狡辩!” 闻溪冷不防被园长陡然拔高的声量吓到,刚想抬头,忽然被一双熟悉的手搂住,紧接着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尽管闻溪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却是被吓得身体发颤,像只小骆驼似的把脑袋埋在闻子珩胸前。 旁边的老师看得于心不忍,劝了几句却硬生生被园长用夹枪带棍的话堵了回去。 园长的意思表现得非常明显,也不给闻子珩任何拒绝的余地:“今早上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和孩子的家长沟通好了,私下和解吧,你把两个孩子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都出了,这件事就当做是翻篇了。” 回答园长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闻先生?”园长皱起眉,已然有些不耐。 “我不同意。”闻子珩抱着闻溪缓慢起身,一只手在小家伙背上轻轻抚慰着。 他勾起嘴角淡淡笑了起来,漆黑的眸地跳跃着隐忍的怒火,他压低声音道,“那这精神损失费会是多少?十万百万还是千万?” 被一针见血点中小心思的园长顿时表情僵住,正欲开口反驳,闻子珩叹息一声说:“园长,你作为成年人应该明白诬陷和诽谤这两个词语有多严重,如果最后调查出来殴打那两个孩子的人不是小溪,那你们会赔偿精神损失费给我们吗?” 园长怒极反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只是疑惑罢了。”闻子珩保持微笑,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蔓延到双眼里,“我不同意和解,也不会在没有监控和证据的情况下承认我儿子是施暴的一方 ,你报警吧,我会配合警方的一切调查。” 话音落下,闻子珩抱着闻溪转身便走。 他在社会上混迹多年,不会傻到连这种小把戏都看不出来,园长和那些家长心里面打着什么算盘,他可谓是门儿清。 这些人无非是逮不着真正施暴的孩子,就想把闻子珩当做冤大头来宰一顿,正因为没有证据才费尽心思与他周旋,不然早就警察局见了。 关上包厢门前,身后传来园长气急败坏的骂咧声:“我在这个职位上工作了七八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厚颜无耻又没素质的家长,他就是这样给孩子以身作则的吗?再这样下去,闻溪长大了不是强盗就是小偷!” “砰——” 用力将门一推,刺耳的女声顿时被隔绝在包厢里面。 外面的天是阴的,密布的乌云在天空中层层叠叠的交错,似乎随时都会下起雨来。此刻闻子珩的脸色并不比这阴沉的天好多少,他用最快的速度走到停靠在幼儿园门前的车外,把闻溪往后座一放,小家伙立即坐起来蹬掉鞋子,小小身体蜷缩在座椅上抱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闻子珩坐到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着闻溪埋在双臂间的乌黑脑袋,斟酌了许久,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小溪,可以跟爸爸说一下今天在幼儿园发生了什么事吗?” 闻溪没说话,没抬头,也没有丝毫动静,犹如被定格了一般。 可能是闻子珩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被儿子忽略的他依旧波澜不惊,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和闻溪说了一会儿话,才发车回家。 发生了这种事,闻子珩已经不打算再让闻溪在那个幼儿园里念下去了,只是现在的他有点迷茫——接下来该如何安排闻溪的生活? 短期内肯定找不到合适的幼儿园,又不可能把闻溪单独留在家里…… 难道每天上班都要带着他吗? 第16章 出了这样的事情,闻子珩便没有再去公司的打算。 闻溪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他确实被园长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在车后座把自己裹成一个小粽子似的,无论闻子珩怎么哄劝就是不肯下车。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就这样僵持了一下午,别看闻溪表面上乖巧听话,倔起来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点简直和魏卿一模一样,有时候闻子珩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 闻溪不肯下车,他只能等。 等到晚上七点钟,等到忍无可忍后,闻子珩忽然钻进车里把闻溪强行抱出来,径直走向电梯口。 闻溪不爱说话也极少会发出其他声音,他一直都是在用行动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正如此刻,他的不满和怨气全是以挥动拳头的方式体现出来。 小孩的力气不大,每一拳打在闻子珩身上就像是在挠痒痒似的,这样的力度不会对他造成丝毫影响,可是闻溪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却犹如一支箭狠狠插到闻子珩心头,他苍白的脸在电梯灯光下看不到一点血色。 “坏人。”闻溪眼里包着泪水,声音里缠绕着哭腔。 “我不是坏人。”闻子珩抱紧闻溪,偏过头在他耳边叹息着说,“小溪,我可是你爸爸,怎么会是坏人呢?” 等到电梯门缓缓打开,闻子珩迫不及待迈出电梯,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房门前。 拿钥匙开门时,闻溪忽然扭动身体从闻子珩怀里滑了下去,他一骨碌从才打开的门缝里钻进屋里,待闻子珩把门关上换好拖鞋后,闻溪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闻子珩知道闻溪躲在什么地方,他们在这套房子里住了有些年头,但凡是闻溪心情糟糕或是恐惧愤怒的时候都会躲到浴室里,仿佛那片小小的天地就是他的庇护所,似乎只有那个小空间才能给他一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这次闻子珩没再像以前那样,守在浴室门外耐心安慰劝导闻溪,他连客厅里的灯都没开,慢慢踱步到阳台上。 如今天气逐渐回暖,哪怕是在阴雨绵绵的夜里也不会感觉太冷。 外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灯红酒绿的夜景,时不时遥远的传来车笛声。 闻子珩靠在冰凉的玻璃上,伸手在栏杆前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上周放在角落的烟和打火机。 他是在生了闻溪后染上烟瘾的,当时一边打工养活自己和孩子一边继续繁杂的学业,沉甸甸的负担就像是两座巨型山峰压在他的肩膀上,抽烟和喝酒无疑是缓解压力最实惠又快捷的方法。 后来顾及到孩子,闻溪就把烟戒了,只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在家和办公室的抽屉里备上烟和打火机。 到了晚上,闻子珩没心思做晚饭,打算点个外卖解决他和闻溪的晚餐问题,正在手机软件上查看附近的餐厅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闻子珩还以为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有点小事来找,便放下手机走过去,开门之前他从猫眼里瞧了一下,只见楼道里的橘黄色灯光显得格外昏暗,将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容笼罩上一层模糊的光辉。 来人还真是楼下的新邻居。 ——魏卿。 在门外等待的魏卿头微微侧着,眉心紧蹙,似乎是在侧耳倾听房门里面的动静。 纵使是在略显模糊的猫眼里,闻子珩依然能看清楚魏卿那线条紧致的侧脸以及挺拔好看的五官,乍一看倒和沉着脸故作深沉模样的闻溪有几分相似。 明明已经分开多年,可是在这一秒,闻子珩忽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他不可自拔的陷入回忆当中,当年他时常熬夜学习到凌晨一两点钟,有时候肚子饿了,魏卿就会外出买了食物偷偷摸摸送到他寝室来。 那时闻子珩透过猫眼往外看,就能看到魏卿提高了外带盒,笑着对他摇了摇的画面。 可惜这一幕并没有在闻子珩眼前定格多久,下一刻顿时被闻元娴在今天凌晨发到朋友圈的两张照片代替,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文字…… 刹那间,恶心的情绪扑面而来。 闻子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拳紧握,转身便要走开。 “闻子珩。”魏卿的声音忽然隔着一扇门传来,“你别走,先把门打开。” 闻子珩:“……”魏卿是怎么知道他站在门前的? 犹豫了半晌,闻子珩还是把门打开了,他冷眼看着手里提了什么东西的魏卿,眉眼间萦绕着的全是冷漠的气息,说话时的腔调也没有丝毫起伏:“魏董,这两天我已经没有使用家里的浴室了,明天也会有工人上门修理,如果你不愿意在你家将就睡的话,我也可以出钱让你住酒店,和你家的损失一起给你。” 魏卿对闻子珩的话置若罔闻,直勾勾地盯着他,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你抽烟了?” 闻言闻子珩一愣,他没想到魏卿开口居然是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头,顿了几秒才继续冷着声音说:“与你何干?” 魏卿神色微动,眼底浮出几抹无奈,他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莫名其妙抛出个问题:“你和孩子吃饭了吗?” “……”闻子珩有些凌乱,感觉自己快不认识眼前这个魏卿了,才见面时把自己当成仇人的是他,后来强调见面就装作不认识的是他,现在死乞白赖凑上来的还是他。 无数种情绪在闻子珩内心深处交错,他目光怔怔望着魏卿良久,不知怎么的,突然从心底涌出一股深切的无力感。 “这一点都不像是你以前的做事风格,魏卿。”闻子珩叹了口气,“你应该更加果断才对,就像五年前那样,分手后就立马切断和我的一切联系,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没变,这五年来我一直没变过。”魏卿目不转睛看着闻子珩,其实他很想闻子珩从他眼中发现点什么,可惜闻子珩没有发现也不想去发现,似乎在周身罩了一层屏障,自动隔绝与他相关的所有信息。 在魏卿看来,至始至终改变了的人只有闻子珩。 五年前的闻子珩是绝对不会在看到门外的人是魏卿后,却转身离开的,当魏卿从小小的猫眼里看到那处黑点变成黄色亮光的时候,他就知道闻子珩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了。 其实魏卿很绝望,心里落空空的,双脚踩不到实处。 闻子珩于他而言就是一只在天空飘荡的气球,他只能尽全力抓住捆绑着气球的那条细长的线,可他不知道风从哪里吹来,要往哪个方向吹,更不知道闻子珩这只气球会朝什么地方飘。 一切都是未知数。 偏偏魏卿不能把心中那些忐忑与彷徨全部说出来,他害怕吓到闻子珩,这个胆小的男人就像是一只动作敏捷的兔子,很有可能哪天在他意料不及的时候,就带着孩子逃得无影无踪了。 本来闻子珩是不打算让魏卿进门的,结果冷不丁听他开口提起幼儿园的那件事。 “也许我找到了你需要的东西。”魏卿说,“今天下午我让人把幼儿园周边的监控都调出来看了一遍,发现幼儿园东侧一家西餐厅的监控里出现了那两个小孩的身影,时间是今天早晨,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没被揍。” 第17章 正准备关门的闻子珩听到这番话霎时僵住了,脸上是又惊又喜的表情,当他从诧异中反应过来的时候,魏卿已经从门外挤了进来,并很自觉的把门关上。 “我可以看一下那段监控录像吗?”闻子珩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语调却抑制不住地上扬,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峰回路转。 “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可以去看看。”魏卿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的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餐桌上,前两天他才死皮赖脸的在这里住了一晚上,现在不过是第二次来,就已经像是家里男主人那样淡定从容。 等魏卿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摆放出来,闻子珩才看清楚那是从超市里买来的食材,他神色怪异的抬眸看了魏卿一眼,对方却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余光中见闻子珩站在餐桌前没动,魏卿抬头,挑了挑眉问:“你不去看下邮箱?” “你这是做什么?”闻子珩的目光落在魏卿拿着食材的双手上。 魏卿回答地理所应当:“做饭。” “……” 闻子珩本想说要做饭回你自己家里做去,只是后面转念一想,魏卿连监控录像都调出来了,可能也知道别的什么事情,便硬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了。 “随便你吧,厨房里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找不到的话你再问我。”淡淡丢下这么一句话,闻子珩转身回了卧室。 打开电脑登录到邮箱,第一封未读邮件便是魏卿用私人账号发来的,是一个压缩文件。 里面不只是几段经过了剪辑处理的监控录像,还有几份关于两个被打孩子父母的资料——他们都在本市的政府机关工作,两家父母也是认识的。 闻子珩把监控录像和资料都粗略浏览了一遍,顿时明白园长为什么会揪着他不放了。 幼儿园是私立的,要长久且顺利的开办下去总归需要些机关单位的支持,而那两个孩子的父母便是在相关单位就职。 如此一来园长根本不敢招惹那两对父母,可惜孩子又是在她管理的幼儿园里出了事,抓不到真正施暴的人,就只能挑个倒霉孩子和倒霉家长来当替罪羊了,有自闭症的闻溪和单亲爸爸闻子珩自然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闻子珩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摸出包烟,拿了一支正要点燃,余光中忽然瞥见自动播放第二遍的监控录像里冷不丁出现一个明黄色的小身影。 点烟的动作瞬间顿住,闻子珩猛地蹙眉,顺手把嘴里的烟取下和打火机一起放进抽屉里,凑上前定睛一看。 这不是孙圆圆吗! 孙静怡的侄女,和闻溪在一个班,是个机灵聪慧的丫头,但是闻子珩不是很喜欢那个小丫头,性格太跳,容易生事端。 静坐片刻,闻子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走出卧室。 打开房门就有一股馋人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厨房门是半敞开着的,那些香味便从厨房里蔓延出来,在客厅中萦绕。 闻子珩中午在餐厅里没动几筷子饭菜,刚才还没什么感觉,这下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走到厨房外面,透过拉开一半的门正好瞧见魏卿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魏卿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身上系着那条闻子珩常穿的卡通围裙,他身材高大,身高足有一米八八,使得狭窄的厨房显得十分拥挤。 并且他炒菜颠勺时的手势很是熟练,倒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位其实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大少爷。 闻子珩正在斟酌言辞,背对着他的魏卿突然开口:“看完了?” “……”这家伙怎么连头都不回就知道他站在这里,像个雷达似的,每时每刻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看完了。”闻子珩胸口积着一股郁气,声音低缓又沉闷,“打人的那个孩子是孙圆圆对吧?孙圆圆是孙静怡的侄女,而孙静怡和园长又关系匪浅,所以园长没把孙圆圆供出来,就拉我儿子去当替死鬼。” 至于选择闻溪的理由,多半是因为他患有自闭症,没有为自己辩解的能力。 想到这些,闻子珩只觉得鼻尖一酸,骤然间有一层朦胧的水雾覆盖上他的视线。 闻溪的确性格自闭,可他也是个智商正常且有基本是非观念的孩子,他知道园长会露出那么恐怖狰狞的表情是因为他,也知道爸爸被园长欺负还是因为他。 也许闻溪在电梯里说的坏人是指园长,他有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可惜闻子珩也无法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猜到一星半点。 闻子珩思绪翩飞,喉咙里犹如堵了一团棉花,有口气卡在那里憋得他面色铁青。 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后,闻子珩用沙哑的嗓音说:“既然他们执意把这件事情闹大,那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小溪的自闭症可不是他们能随便诽谤人的理由。” “那就让他们闹大吧。”魏卿不甚在意地说,随后转身—— 闻子珩见状忙不迭垂下视线,同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生怕被魏卿看到在他眼眶里氤氲开的雾气,虽然今天发生的事儿在他这里并不是一个随手就能解决的小问题,但是在魏卿面前哭鼻子红眼睛实在太丢脸了,就连以前交往时他都甚少在魏卿面前哭过。 除了有时候在床上…… 感受到魏卿的靠近后,闻子珩赶紧找了个逃跑的理由:“你先忙着,我去看下小溪……” 话音还未落下,倏地被一道无奈的叹息声打断,紧接着在闻子珩意料不及时,有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小心翼翼贴到了他的右眼上面,力度轻柔得犹似一根羽毛从眼睛上扫过,还有些痒。闻子珩:“……” 然后他发现那柔软的东西居然是魏卿的嘴唇。 “没事的。”魏卿轻声呢喃,启唇舔去悬挂在闻子珩睫边的泪珠,“这件事交给我好吗?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先带着孩子休息几天。” 过了好一会儿,闻子珩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魏卿在做什么,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慌忙抬起头,正好闯入魏卿直勾勾盯着他的深邃目光中,那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无奈——可是对如今的闻子珩来说,都是极为陌生的。 “别这样。”闻子珩深吸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一把将魏卿推开,伪装出镇静的表情中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了的慌乱,“我们都分手这么久了,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的魏卿差点撞到身后的橱柜上,他表情错愕地看着闻子珩,诧异和愤怒的情绪霎时像密集汇聚的乌云一样,眨眼间遍布了整张脸。 然而在一阵翻腾游弋之后,乌云散去,剩下的只有妥协。 “罢了罢了。”魏卿叹了口气,转过身,“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闻子珩眼睁睁看着魏卿那受害者般的面孔和态度,多年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和怨恨突然就涌上心头。 当年被冷暴力对待的人是他,被放鸽子的人是他,被甩的人也是他,凭什么魏卿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他闻子珩才是最苦逼的那个好吗!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逐渐冒出来的怒火以星火燎原之时瞬间充斥了闻子珩整片脑海,冲动之余他什么都思考不下了。 闻子珩大步迈进厨房,用力拽住魏卿的衣领,眼神冰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你到底想怎样?当年迫不及待用冷战的方式和我分手的时候,你没有想到今后我们还会在这里见面吧?” 魏卿保持着被强行掰过身体的姿势,他呆若木鸡,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愣了许久,才艰涩地说:“我从没想过和你分手。” “敢做不敢当是吧?”闻子珩嗤笑一声,眼底全是嘲讽的意味,他微微仰起头缓缓逼近魏卿,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当年要分手的人是你,不是我。” 第18章 直至今日,五年前和闻子珩分手的经历依然是魏卿心头无法治愈的伤疤。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闻子珩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日益尖锐的矛盾成为横在他们当中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那段时间闻子珩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情绪化,并且很缺乏安全感,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时常会为了一点小事跟魏卿闹脾气甚至是使用冷暴力。 在此之前的闻子珩从来不会这么任性,他很温和安静,有时候沉默到以至于周围的人无意间忽略了他的存在,可是他又很细心体贴,随时将魏卿需要的小物品备在家里,天气凉了叮嘱他多穿件衣服,对朋友同学也是彬彬有礼照顾有加。 闻子珩在性格上的巨大落差让魏卿一时间无法适应,再加上那两年魏老爷子病危,曙光上下人员变动厉害,有心之人虎视眈眈,整个魏家也人心惶惶,那时的魏卿不仅要加快速度完成学业,还要尽己所能抽出更多时间上手曙光的工作,每天都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如此一来对焦躁不安的爱人就更是有心无力了。 很多次魏卿想和闻子珩敞开心扉谈一下,可惜最后都闹得不欢而散,闻子珩身体里面埋着一颗定时炸/弹,魏卿不知道那颗炸/弹会在什么时候爆炸,也不清楚其爆炸的原因,只得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地应付喜怒不定的闻子珩。 超负荷的压力使得魏卿前进的每一步都笨重不堪,而魏老爷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魏卿在回国探望的前一晚喝得酩酊大醉,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让他卸下了平日的伪装,紧搂住闻子珩的腰,源源不断的泪水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我好累,真的很累。” 这是魏卿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宿醉过后从家里的大床上醒来时,时间已经走到了第二天中午。 闻子珩没在家里,魏卿只以为他去学校了,当即拉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赶往机场,路途中他给闻子珩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却始终没有接听,并没有多想的魏卿还万分不舍的在微信上给闻子珩图文直播他登机的过程,但是一直没有收到爱人的回应。 直到魏卿出席了魏老爷子的葬礼,定下当天晚上的机票匆忙飞到美国,才发现失联已久的闻子珩彻底从他们的公寓里搬了出去,还办理好了休学手续,仿佛从这个人世间凭空蒸发了一般,魏卿发疯似的把闻子珩能去的地方统统找寻了几遍。 然而中国和美国那么大,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闻子珩是有心要躲避众人的视线。 因此,对于魏卿而言—— 性情突变的人是闻子珩。 不告而别的人是闻子珩。 失踪了一年之久的人也是闻子珩。 哪怕魏卿苦等一年后,终于把心心念念的爱人等回来了,可是他们破碎的关系早已无法恢复到完好如初的地步。 因为闻子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听说那个孩子是闻子珩和他新交往的女朋友生下来的,他的消失也是为了那个女人,只是女人在生下孩子后忽然后悔了,于是毅然决然抛弃闻子珩和孩子离开,别无选择的闻子珩只得带着孩子回到学校。 魏卿不知道那些被传得绘声绘色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但是当他听到闻子珩这句不分青红皂白的话后,被潘多拉盒子封锁的怨气瞬间冲破枷锁,顺着打开的缝隙肆无忌惮钻了出来,黑色的雾气在半空中疯狂扭动翻腾,侵蚀着魏卿仅剩不多的理智。 “我说——”魏卿一把将闻子珩抵在墙壁上,不再顾及手上沾着的菜油,猛地捏住他的下巴,逼近时滚烫的呼吸悉数喷洒在闻子珩脸上和鼻尖上,“我从来没有提过‘分手’两个字,也从来没有跟你表达过要分手的意思。” 下巴被捏得有些发疼,却远远比不上被魏卿亲手撕开伤口时那阵几乎冲击大脑的刺痛。 闻子珩薄唇紧抿,倔强的仰起头与魏卿对视,他看到魏卿那双漂亮的茶褐色眸子里压抑着愤怒和指责,滔天的怒火犹如要蔓延到闻子珩的身体上,然后他的眼睛不可控制的发酸发红。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委屈感席卷而来。 “对,你的确没和我说过分手,可是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想跟我分手吗?你只是顾及到面子不想把有些话摆明了说而已,我都懂的,魏卿,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魏卿嘲讽的嗤笑一声,垂眸微低着头,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闻子珩的脸颊上:“你知道什么了?” “你觉得我的性格越来越糟糕,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你忍受不了我,你早就厌倦我了,你说我变了,其实我也能感觉到我的变化……”不仅是性格和脾气上,连身体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胆小的闻子珩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身为孩子另一个父亲的魏卿。 闻子珩忽然有些哽咽,他回想到以前的种种,回想到他孤苦伶仃带着闻溪在美国拼了命的打工只为活下去的艰苦岁月,回想到患了严重自闭症的闻溪被他扔到保姆手上还哭着跑来抱他大腿不让他去公司的情景,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如同奔流的洪水,冷不防冲垮了闻子珩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我承认我当时太冲动易怒了,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我只是被一些事情困住了,需要点时间进行自我疏导。”闻子珩声音颤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尽管他闭上了双眼,还是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溢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在魏卿捏着他下巴的指尖上,“我不想分手的,搬走也是因为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后来我再找你,你已经把我的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 “不是……”魏卿脸色惨白,脸上的讥讽之色仿佛潮水一样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震惊。 捏着闻子珩下巴的手逐渐脱力,魏卿直勾勾盯着闭着眼睛满脸泪痕的闻子珩,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眼:“我一直在找你,怎么可能删掉你的微信和电话?” “怎么不可能?”闻子珩缓缓睁开眼睛,双眸通红像只兔子,他勾起自嘲地笑了笑,“我还给你朋友打过电话,让他告之你,我会在我们常去的咖啡厅等你,我等了快一周你都没有来。” 泪水又不争气的往外涌,闻子珩狠狠吸了口气,尽量稳住声线,他笑着对魏卿说,“你已经把分手的意思表达得这么明显了,难道我还要装作视而不见对你死缠烂打……” 话还没说完,魏卿突然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 剩下的话全被堵在口中。 魏卿的吻热烈又急切,他单手擒住闻子珩反抗的两只手,固定在上方的墙壁上,灵活的舌头迅速撬开闻子珩的齿贝,在温热的口腔里扫了一圈,他用力吮吸着闻子珩口中的津液,热切却轻缓地啃咬着对方的嘴唇,另一只圈着闻子珩腰肢的手不自觉往衣服里面探。 这具身体光是看着就觉得消瘦,摸起来更是感觉不到几两肉,以前的闻子珩没有这么瘦,抱起来是有肉感的。 “对不起,小兔。”魏卿也想哭,闻子珩面容上纵横交错的泪水以及瘦得能摸到骨头的身体,都变成一根根纤长的尖针,如雨点那样细细密密落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你失踪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找了一年也没有找到你,直到最后你自己回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一秒钟都不会让你等待的。”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知道这些……” 第19章 此时此刻闻子珩的大脑混乱如麻,犹如一团缠绕在一起的毛线,揪着线头和线尾的他迫不及待想把这团毛线梳理清楚,却迷茫得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想不透,理不顺。 就连那些曾经被刻意忽略过的记忆也在这个时候不知不觉浮现出来,走马观花似的在闻子珩脑海里一一闪现。 或许他当初应该鼓起勇气回公寓或是到魏卿常去的教室拦他,而不是在打电话及找微信无果后,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魏卿的朋友身上,而且那个秋锡只是闻子珩听魏卿提过几次而已,知道那人和魏卿是关系不错的同学,有个很喜欢并且在狂热追求的女神,其他的便一概不知,甚至不知道秋锡长什么样子。 至于秋锡的电话号码,也是从师兄那里打听来的。 “13年6月23日,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吗?我从加州回到曼哈顿,一直在联系你,但是我的所有通讯方式都被你拉黑,我只能让你朋友向你转达我在咖啡厅等你的消息,我等了一周你都没有来……” 魏卿不知所措,他只能用不断亲吻闻子珩脸颊的方式来缓解自己内心的忐忑和心疼。 自从闻子珩消失后,魏卿心里的那根弦就始终紧绷着,直到这一刻,啪的一声,倏然断掉了。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我也不知道你在咖啡厅等我。”魏卿搂着闻子珩腰肢的手都在发颤,被迫与闻子珩分手后他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生活了五年,平心静气太久,他甚至忘记了情绪出现强烈波动时是什么感受。 这一刻,好似有一枚炸/弹在魏卿心湖里爆开,溅起的水花遮挡了他的整片视线。 不过在混乱当中,魏卿还是敏感地抓住了关键性的问题:“当年你把在咖啡厅等我的消息告诉了谁?” “秋锡。”闻子珩好歹从悲伤的泥石流里缓了过来,他不假思索说出这个名字,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既是诧异又是愤怒的魏卿,末了又补充一句,“你那些朋友里我只听说过秋锡这个人,但是我没有他任何联系方式,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是我从师兄那里要来的。” 魏卿低头看着闻子珩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一时间疼得仿佛整颗心脏都拧成了一团。 居然是秋锡。 也只会是秋锡了。 恼怒之余,魏卿又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的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阴郁,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变换了好几个可怕的样子,最后视线的焦点在闻子珩还残留着些许伤感的脸上逐渐聚集起来时,环绕在他周身的戾气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刚才那氤氲了狂风暴雨般的神情只是一片假象。 “小兔,都是我的错,我该早点找到你的……”魏卿无声地叹息着,继而用双手更紧的搂住闻子珩的腰,他把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处深深吸了口气,萦绕在鼻尖的熟悉气息让他几乎热泪盈眶,“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我们别分手了好不好?我们……” 话才说到一半,魏卿忽然感觉他的裤腿被一道蛮力拽住,登时愣了片刻,低头一看。 竟是闻溪这个小家伙。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跑来的,别看个头瘦瘦小小,力气却是超乎寻常的大,正憋红了脸要把魏卿从闻子珩身上扯下去,另一只手还握成拳头不停捶打着魏卿的小腿。 “坏人,不许欺负我爸爸!”闻溪声音又亮又脆,仰着头目光炯炯盯着魏卿,他的小表情倔强又警惕,可是眼睛里装满了掩饰不了的忐忑和害怕。 魏卿:“……”他真的很想把这个扫兴的小孩扔出去。 低头看了眼把他当成土匪来防的小萝卜头,再抬头把目光投向已经恢复冷静的闻子珩脸上,纵使魏卿心里面有千万个不愿意,在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只得咬牙狠下心后退两步,硬生生将他和闻子珩两人原本亲密无间的身体拉出一段距离来。 闻溪见状立即像只土拨鼠似的钻到两个大人中间,伸手一把抱住闻子珩的腿,颤音喊了声:“爸爸,我们快走。” 把话说完后,小家伙还紧张兮兮地扭过头看了面无表情的魏卿一眼,然后仿佛是被那张冰冻的脸吓着了似的,冷不丁一个哆嗦,整个小身板都躲到了闻子珩后身后。 “……”魏卿胸腔里塞了一个鼓囊囊的气球,差点就被闻溪这根针给戳爆了。 他突然很想知道闻溪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仅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性子内向害羞的闻子珩拐上床生了个小孩,还能生出这么个没眼色尽是破坏气氛的坏蛋,除了浓烈的嫉妒外,魏卿简直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眼见闻子珩已经抱起闻溪轻声安慰,魏卿心里的气球顿时焉了,叹息道:“你带着孩子出去等一会儿吧,刚才饭菜都做好了,我再热一下就行。” 魏卿的厨艺非常好,从闻溪在餐桌上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闻溪向来挑食,虽然他不会用语言来表达他对某些食物的不喜爱,可是但凡遇到不合他口味的饭菜,他哪怕是饿上一天肚子也不会多吃一口那些食物。 因此老师经常向闻子珩反映,闻溪在幼儿园里吃得特别少,别无他法的闻子珩只能在下班后变着花样给孩子准备晚餐,可惜无论晚餐的样式怎么变化,闻溪每次的饭量都不会超过半碗,这也是闻子珩一直以来最头疼的问题。 在看到魏卿给闻溪盛第二碗米饭时,闻子珩没忍住露出诧异的表情,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始终注意着闻子珩反应的魏卿登时会错意,见他蹙眉,便忙不迭解释道:“孩子用的是小碗,吃第二碗饭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四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一些。” “我没有这个意思……”闻子珩叹了口气,魏卿那生怕他误会的慌张神态让他深感别扭,五年前的误会说开之后,似乎他和魏卿之间尴尬又疏离的关系没有得到任何缓解,那条鸿沟依然没有被填平的迹象。 即便他们五年前的分手只是个误会,但是这五年来闻子珩遭遇的困境和痛苦却是货真价实存在的。 他们分别了五年,而不是五天。 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五年前的闻子珩还是个内向单纯不谙世事的学生,他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抛下所有,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然而五年后的他在社会的大染缸里随波逐流,苦难磨平了他的棱角,山大的压力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龟缩在小小的壳里,甚至不敢探出头眺望外面的世界。无论是该不该变的,都变了,如今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快吃吧,时间不早了,等会儿我帮你订个附近的酒店休息。”闻子珩开口道。 闻言魏卿微怔,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有着天差地别的出入,斟酌半晌,他小心翼翼启唇:“小兔,如果你还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我可以给你解释清楚,当年我确实不知道你等了我一周,那期间我也一直在找你……” “行了,魏卿。”闻子珩面露倦意,抬手打断了魏卿未说完的话,“剩下的我们以后再说好吗?现在我不想讨论这个。” 魏卿怔怔看了闻子珩许久,直到对方低头躲避他的视线,才讪讪收回目光,抿唇压下已经涌到喉咙里的酸涩,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闻子珩诉说,却不敢出声。 吃完这顿饭,闻溪对魏卿和颜悦色了不少,尽管他仍旧保持高度警惕不准魏卿靠近闻子珩分毫,但是眼睛里的惧意和防备明显减少了一大截,魏卿对此倍感欣慰,不顾闻子珩的阻拦,高高兴兴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哼哧哼哧地洗碗了。 闻子珩看着魏卿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及其无语——魏卿还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家里的主人了,说起话来也格外自来熟。 刚这么想着,餐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魏卿的手机。 闻子珩瞥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的数字,探过身子对埋头刷碗的魏卿说:“你手机响了。” 魏卿头也不回道:“那你帮我接下电话。” 闻子珩犹如吃了只苍蝇,那表情一言难尽:“这样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了?”魏卿像是回忆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线犹如一阵缓缓拉响的小提琴音,“以前我煮饭洗碗的时候,我的电话一直都是你帮我接的,这才过了五年你就忘记了吗?” “……”若不是魏卿提醒,闻子珩还真的忘记这一茬了。 既然魏卿在洗碗不方便接听电话,那么闻子珩只能让那部手机孤零零的躺在餐桌上不停震动,直到那串陌生号码第六次打来电话时,坐在沙发上专注看动画片的闻溪终于被吵得有些烦了,皱起眉头像个严肃的小老头,嘴巴上没说话眼睛却时不时朝餐桌那边瞟。 闻子珩叹气,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起身走到餐桌前拿起电话并按下接听键。 在那边出声之前,闻子珩率先冷淡开口:“你好,魏先生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还请半个小时后再打电话过来。” 那边秉着呼吸沉默了很久,随后传来一道熟悉且无意识拔高的尖锐女音:“你是闻子珩?” “……” 闻子珩的脸立即沉了下来,早知道是闻元娴这个麻烦精打来的电话,打死他都不会接的。 第20章 闻子珩不想回应闻元娴的话,更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当他意识到这通电话是闻元娴打来的时候,就条件反射性的想要挂断电话了,只是下一秒他猛然意识到这是打给魏卿的电话,便硬生生掐断了心头那股冲动。 “魏卿不在,你有事的话等会儿再打来吧。”闻子珩声线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面对闻元娴,他连厌恶都懒得表现出来。 “他不在?他怎么可能不在?他手机从来不会离身的!是不是你拿了他的手机?”对方张口就是一串尖酸刻薄的话,在闻子珩面前,她从来不屑于伪装,直接表现出最真实的自我,“我可没那么多耐心来应付你,快点把手机还给魏卿……对了,你现在和魏卿在一块?” “……” 闻子珩扭头看了眼还在厨房里忙碌的魏卿,他半蹲在地上,正一丝不苟把洗干净的碗筷往橱柜里放,那极其认真专注的背影就像是在做某件严肃的大事。 本来闻子珩是想把手机交给魏卿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在他这么做之前,冷不防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闻元娴和魏卿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早在六七年前,闻元娴就单方面对家里人宣布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且非那个人不嫁,多年来闻元娴也一直在坚持着喜欢那个听说对她不怎么感兴趣的高冷贵公子,朋友圈里经常发些伤春悲秋的句子,很明显她一厢情愿的感情进展得并不怎么顺利。 后来闻子珩和那个“家”断了联系,把包括闻元娴在内的所有人联系方式都删除了,直到去年闻父大寿,闻元娴不情不愿把闻子珩的微信加了回来,闻子珩才得以继续通过朋友圈窥见闻元娴的感情进度——依旧在苦逼的单恋中挣扎,貌似她的男神始终没有接受她的爱恋。 想到这里的闻子珩霎时一愣,他似乎抓住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点,把这条思路理清楚后,原本模糊的猜测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既然闻元娴能坚持喜欢一个人六七年,又怎么会在喜欢那个人的同时把目光转到魏卿身上? 除非—— 魏卿就是闻元娴心心念念喜欢了六七年的男神。 “闻子珩,你聋了还是变成哑巴了?你没听到我在说话吗?”闻元娴气急败坏的声音将闻子珩飘远的思绪猛地扯了回来,哪怕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她滔天的怒气值,闻元娴说起话来难听又刺耳,带着不可一世且高高在上的傲气,理所应当的语气犹如是在使唤家里的佣人,“把你们现在的地址发给我听到没有?” 反应过来的闻子珩讥讽的嗤笑一声,心里憋着一股火,压着声音反问:“魏卿就是你那个非君不嫁的真命天子?” “关你什么事?”闻元娴字里行间全是不耐烦,迫不及待催促道,“快点把地址给我,等一下你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就是了,让魏卿在那里等我一会儿。” 这下闻子珩直接笑出声:“你架子挺大的呀,我凭什么帮你稳住魏卿?” “你这话什么意思?就凭你姓闻,凭我爸妈花钱养了你二十几年,当初说要和我们家断绝关系的人是你,结果后来你还是问我爸要了钱,有些事情我和我妈不说出来不代表我们就不知道,看你带着个私生子可怜兮兮的,你还真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闻元娴骂起人来就像是机关枪一样笃笃笃不停发射子弹,难以想象她平时展现出来的是脆弱柔软而又温和得不堪一击的形象。 闻元娴说话的语速极快,闻子珩没有一点插嘴的机会,可能是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闻元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此刻闻子珩心如止水甚至还有些想笑,他了解闻元娴,如果她喜欢了六七年的人不是魏卿的话,她当场就反驳闻子珩的话了,但是闻元娴没有否认他的话,也就是说—— 那个人的确是魏卿。 原来是魏卿…… 居然是魏卿…… 若说闻子珩心里不觉得震惊那绝对是骗人的,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有钱人的圈子大多是重叠的,汪家和魏家都在本市扎根了上百年,汪佩妮又经常领着闻元娴出席形形色色的宴会,因此闻元娴碰到魏卿的几率比他大得多,仔细算下来闻子珩和闻元娴应该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与魏卿相遇。 换一个角度来说,当年闻子珩还在和魏卿交往的时候,他的男朋友就已经被同父异母的妹妹觊觎了,尽管现在他们早已分手,但是闻子珩回想起来总归有点不是滋味,沉着脸准备挂断电话,余光中忽然看见魏卿走来。 “谁打来的?”魏卿问了一句,便把手机从闻子珩手里拿走。 闻子珩来不及阻止也没有立场去阻止魏卿和闻元娴说话,他表情僵硬,脸色略显苍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卿把通话开了免提,语气冷淡而又礼貌地说:“你好,我是魏卿。” 刹那间,在电话里骂骂咧咧的闻元娴噤了声,仿佛被人按了消音键似的。 “魏、魏卿哥……”闻元娴异常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听声音像是要哭了一样,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被突然出现的魏卿吓到了。 魏卿自然听到了闻元娴刚才的谩骂,他侧身对着闻子珩,微低着头,大半张脸埋在灯光的阴影中,闻子珩看不到此时魏卿脸上的戾气几乎要化为黑色的浓雾从空气中溢出来,只听得他淡淡开口:“闻小姐,你找我有事?”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闻元娴嗫嚅着说,她刚才的态度有多嚣张狂傲,这一刻就有多卑微讨好,“就是想跟你道个歉,我发的那条朋友圈其实是被几个朋友怂恿的……” “既然不是要紧事,那就等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没空。”魏卿用冰凉的语言打断闻元娴断断续续的话,挂断电话之前,他转头对闻子珩笑了笑,温和的口吻与跟闻元娴说话时大相捷径,“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只是让你帮我接个电话的,没想到那位闻小姐是个这么没有素养的人,是我连累你了。” 第21章 魏卿说得情真意切,闻子珩却听得一脸懵逼。 而电话另一头的闻元娴同样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做梦都不会想到魏卿居然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么一番不留情面的话来,可是她并不怨恨魏卿,她只会责怪自己为什么接二连三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明知道魏卿和闻子珩在一起随时可能听到她的话,还那么冲动说话不经过大脑。 同时闻元娴也恨死了闻子珩,他为什么不提醒她一声?纯心想要看她出糗吧? 闻元娴在心里给闻子珩狠狠记上了一笔,并放软了声音用惊慌失措又楚楚可怜的声音解释道:“魏卿哥,你误会我了,我和我哥以前在家里就是这么说话的,我们是在开玩笑呢……”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魏卿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空气中没了闻元娴故作娇嗔的阔噪声音,骤然间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从客厅传来的动画片声音,坐在沙发上的小家伙丝毫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笔直且端正,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斜视盯着电视屏幕。 虽然闻溪的五官不是特别像魏卿,但是他表情严肃时的小老头模样几乎和魏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当小家伙唇角稍微下抿,眉头紧蹙的时候,闻子珩仿佛看到了魏卿板着脸皱起眉的样子,实在太像了。 可惜魏卿没有发现这些,他偶尔会觉得闻溪的长相有点眼熟,却压根记不起来那股熟悉感的根源是他幼年的照片,或者说魏卿完全没有朝那方面想,谁能想到闻子珩一个大男人会自己生孩子呢? 于是魏卿的视线从闻溪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定格在闻子珩神情冷淡的脸上,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小兔你听我说,我和闻元娴没有任何关系,她是秋锡喜欢的女人,所以秋锡经常会把她带到我们私人的聚会上,后来我很少参加那些聚会了,也没有和闻元娴来往过,她发在朋友圈的文字和图片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魏卿越说越觉得闻元娴这个女人恶心至极,简直就是他追回爱人道路上的绊脚石。 其实对于闻子珩能不能听进去他的解释,魏卿心里是不抱希望的,他们分隔了五年,加上中间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误会和转折,如今闻子珩还愿意让他踏入这扇门,魏卿已经无比庆幸了,他不敢奢求更多。 刚这么想完,就见闻子珩讽刺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是吗?那她po上去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她强迫你一起照相还是把你的个人照拿去ps了?” 被质问的魏卿又惊又喜,忙不迭开口:“那张合照是她拍的,她坐到我旁边突然喊了我一声,我刚转过头她就拍了一张,如果我知道她要把照片发朋友圈的话,我绝对不会让她留下那张照片的。” 话落,魏卿倏地往前迈了一步,他微低着头,鼻尖差点撞到闻子珩额头上。 闻子珩被魏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缩了缩肩膀下意识要往后面退,却被魏卿眼疾手快擒住双臂。 “小兔,你是在吃醋吗?”魏卿一瞬不瞬观察着闻子珩的表情,格外小心翼翼地发问,低沉沙哑的声线上缠绕了细细密密的欢喜,他脸上溢满了发自内心的愉悦,“很久以前我就见过闻元娴了,认识的人都挺喜欢她的,可我觉得她更像个噪音器和麻烦制造机,我每次见到她都会绕道走,以前我不知道你和她的关系,直到你失踪后她来找我问你的情况,我才知道你们有同一个父亲。”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魏卿说话时的气息全部喷洒在闻子珩的耳根处。 尴尬不已的闻子珩挣脱不开魏卿的束缚,只得又羞又恼地偏过头尽量避开与魏卿的对视,然而那股温热的气体从他耳畔拂过时,仿佛是魏卿的唇在他皮肤上游走,闻子珩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回忆那些不该想的画面,然后不可避免的红了耳朵。 “知道了。”闻子珩深吸口气说,“你先放开我好吗?” “如果能永远这么抓着你不放手就好了,我很怕一松手,你就像五年前那样突然消失不见,那种在绝望中挣扎的滋味,这辈子只尝试一次就够了——”魏卿叹息一声,缓缓放下了双手。 闻子珩依然保持偏头的姿势,他垂眸看着地板上两人在灯光下重叠的影子,不知怎么的,胸口忽然有点发闷。 “那件事的责任不全在你,我也有错,我应该亲自找到你的……”闻子珩低声说着,正要说下一句,猛地感觉肩膀一紧,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魏卿抱住了。 “小兔。” 魏卿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轻轻含着闻子珩的耳垂啃咬,灵活的舌尖从他耳廓划过,引得闻子珩一阵颤栗。 闻子珩意料不及,惊恐地瞪大眼睛,他双手抵在魏卿胸口上准备将人推开,紧接着就有如同暴雨般热烈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第22章 魏卿的吻来得太过突然,闻子珩手脚无措甚至无从招架。 他抬手撑在魏卿胸膛上想把面前的人推开,魏卿却像是预感到了他的动作似的,一把拽住他的双手禁锢在头顶的墙壁上。 “唔……”闻子珩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他诧异的睁大眼睛,此时此刻他全部视线都被魏卿凑近的脸覆盖,魏卿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个亲吻,浓密的长睫轻颤,他熟练的用舌头撬开闻子珩的齿贝,灵活的在口腔中扫了一遍后忽然轻轻咬住了闻子珩的舌尖。 闻子珩脑海一片空白,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赶紧和魏卿分开,可是被魏卿钳在脑袋上方的双手仿佛遭冰冻住了一样,连稍微动下手指都很是困难,他的身体及其僵硬,犹如被人点了穴道,然而他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在这一刻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他能清楚感觉到亲吻时流下的唾液顺着下巴往下滑动。 他还能感觉到魏卿一只腿悄无声息抵进他双腿之间。 一切都发生得这么顺其自然又水到渠成。 就在闻子珩快要放弃挣扎时,余光中冷不丁瞧见客厅里跑来一道小小的身影,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便隐约看见闻溪像是一个小炮弹一番狠狠撞到魏卿的大腿上,随后伸手猛地抱住魏卿右腿,在魏卿和闻子珩都始料不及时,小家伙低头用力咬了下去。 魏卿骤然怔住,眉头拧成一团,眸中浓郁的色彩好歹在疼痛的印象下消散了大半。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魏卿低头看了眼依然在卖力咬他大腿的小萝卜头,又抬头把视线转到表情冷淡眼底却透着幸灾乐祸的闻子珩脸上,叹了口气,话语里都透着无奈:“痛死了,你不管下你儿子吗?” 闻子珩似笑非笑抽回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沿着墙壁从魏卿怀里挤了出去,然后在魏卿眼巴巴的目光中吐出两个字:“活该。” “……”魏卿忽然感到一阵凉意涌上心头。 才分别五年,他的小白兔怎么就变成老狐狸了? 闻子珩走了几步,转头见闻溪还抱着魏卿的大腿咬紧不松口,可能是以为自己爸爸被坏蛋欺负了,小家伙一张胖乎乎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都被他强忍着没有掉下来。见到这一幕的闻子珩倏然觉得呼吸一窒,好似整颗心脏都被一根极细的钢丝提了起来,他早知道闻溪对魏卿有敌意,就不该在小孩子面前和魏卿有任何肢体接触,免得小孩子以为他被欺负了引起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儿子,过来。”闻子珩半蹲在地上,对闻溪招了招手。 闻溪听到爸爸的呼唤,毫不犹豫松开魏卿的腿,扭着小身板颠颠跑过去扑进闻子珩怀里,然后抱着自己爸爸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不高兴地说:“爸爸不要和他玩,我不喜欢他。” 闻子珩哭笑不得,抬眸瞥了眼站在不远处一脸委屈看着他的魏卿,心里怎么也想不通,都说血浓于水,按理说就算闻溪对魏卿不亲近那也不该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厌恶感,这哪儿还像亲生父子,分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抱着闻溪温声温气地安慰了好一会儿,小家伙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闻子珩抱起儿子走到沙发前坐下,而另一边的魏卿拖着“负伤”的腿进了厨房又开始忙活起来,不到十分钟,他便把已经凉掉的菜重新热了一下端上桌。 “吃饭了。”魏卿喊了声。 闻子珩抱着像只小鸵鸟似的蜷缩在他怀里的儿子,巍然不动,闻言只是凉凉地瞅了眼魏卿:“你自己吃。” 魏卿知道闻子珩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鲁莽了,激动之余忘记了客厅里还坐着一个小萝卜头,自知理亏的魏卿沉默半晌,然后开始装可怜:“小兔,刚才你儿子都快把我腿上的肉给咬下来了,你就看在我忍痛把饭菜端出来的份上,过来一起吃饭吧。” 说完这人跟戏精上身了似的,捂着被闻溪咬了一口的地方,露出一副受了重伤快要翘辫子的痛苦模样。 闻子珩满脸黑线移开视线,这下连看都懒得看魏卿一眼。 “小兔……” “闭嘴。”闻子珩不耐烦道,“你腿断了还是瘸了?要我帮你打120吗?你要吃饭就安安静静的吃,不吃就赶紧走人。” 被凶了一通的魏卿瞬间安静下来了,装出来的可怜表情骤然间从他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静默地看了闻子珩片刻,无奈之下只得拿起手机和外套往门口走,出门前还不忘叮嘱道:“小孩子还在长身体,你别饿着他了。” 闻子珩面无表情看着还在播放动画片的电视屏幕,右手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着闻溪的后背,他显然听到了魏卿的话,只是没有任何反应罢了,平静得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直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闻子珩才松了口气,抱着闻溪坐到餐桌前。 虽然闻溪很不喜欢魏卿这个人,但是他对魏卿做出来的饭菜却没有丝毫抵抗力,父子俩如同往日那样吃了一顿沉闷的晚餐,随后闻子珩收拾碗筷,闻溪自个儿跑进卧室翻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临睡前,闻子珩又把邮箱里的视频翻出来看了一遍,他指尖夹着一根香烟,不过顾及到在身后床上睡得正香的闻溪,他并没有把香烟点燃,而是翻来覆去的在两根手指间转了几个来回。 手机就放在鼠标旁边,闻子珩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压住了内心的冲动没有拨打孙静怡的电话,有些事情只在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他需要找到孙静怡当面对质。 翌日,修理工准时上门对浴室进行检修。 闻子珩穿着黑白条纹睡衣,双手抱臂倾斜着身子靠在浴室门框边上,他头发乱糟糟的还没有经过打理,皮肤苍白,下巴削尖,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吗?”修理工一边检查地面一边问。 闻子珩淡淡嗯了一声,随即问:“请问要修多久?” “至少两天吧,你这浴室的情况有点严重,今天带的工具和人手都不够,需要明天再来一趟才行。”修理工说,“对了,你说楼下漏水是吧?楼下有人在家吗?还得去他们家的浴室看看才行。” 闻子珩愣了愣:“不知道。” 修理工一边干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那你去敲门问问?” 闻子珩:“……”昨天他才对魏卿发了脾气,现在怎么好意思去敲他家的门? 第23章 纵使闻子珩心里头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是经过一阵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亲自下楼一趟去找魏卿,浴室漏水的问题总要解决,不可能一直让这个麻烦隔在他俩中间。 “我先去看看楼下有没有人吧。”闻子珩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修理工余光中看到闻子珩略显慌忙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后,拿着工具的手顿了顿,扯着嗓子好心提醒:“那个帅哥啊,你是不是走错了?你家大门可不在那边。” “哦没有,我换下衣服而已。”闻子珩的声音从卧室里面传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闻子珩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仔细瞧还能发现他把头发都规规矩矩梳在脑袋后面,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那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样子精神多了。 修理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楼下住的是个姑娘吧?瞧你这紧张劲儿,稍微打扮一下是要好看很多。” “什么姑娘呀,跟我一样是个糙老爷们。”闻子珩莫名有些心虚,嘴巴上说着反驳的话,脸颊却不自觉红了起来,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说,“出了门又不像是在家里,穿着邋里邋遢的要让人看笑话。” 修理工挤眉弄眼,一个劲儿说着我懂。 “……”闻子珩见解释不清,干脆闭上嘴不再说什么,随后出门下了楼。 敲门前的闻子珩始终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其实昨天晚上说完让魏卿走的话,他心里就有点后悔了,毕竟魏卿来他家里辛辛苦苦做了顿饭,连一口饭都没吃上就被赶出去。 也不知道他昨晚吃东西没有…… 闻子珩胡思乱想了很久,脑子越想越混乱,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他拍了拍脑袋尽量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抬起手正要敲门,下一秒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猝不及防的闻子珩当场愣在原地,目光怔怔望着同样有些呆愣的魏卿。 魏卿穿着深灰色的休闲装,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如此朴实低调的穿着却掩饰不了他本身散发的光芒,他身高腿长体形接近完美,似乎随意往某个地方一站,就能轻而易举吸引周围人的目光——他自身带有的气场太强了。 魏卿像是没想到闻子珩会在他门外站着,与之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率先打破沉默道:“有事吗?” “你现在有空吗?”闻子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修理工来我家检查浴室的漏水情况,他还想到你家看看。” 魏卿想也不想便点头同意:“可以啊,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你吧,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带人进去看,不用告诉我。” 说罢魏卿不等闻子珩有所反应,急忙转身进屋,很快就拿出一把房门钥匙强行塞到闻子珩手里,整个过程及其迅速,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似的。 闻子珩:“……” 魏卿大方道:“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把钥匙你还是自己保管吧。”闻子珩说着就要把钥匙还给魏卿,“这么重要的东西别随便拿给其他人。” 魏卿直勾勾盯着闻子珩,倏地反问:“那你是其他人吗?”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见对方没有反抗,闻子珩一股脑把钥匙塞进魏卿的上衣口袋里,他脸色平静地说,“不过在我这里,你应该算是其他人。” 闻言魏卿冷不丁沉默下来,就连脸上仅剩的表情也在逐渐僵化,他垂着眼睫静静看着闻子珩,光洁的脸颊上投了一层淡淡的剪影,楼道里光线不足,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其实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闻子珩就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严重了,可是他已经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他和魏卿的关系。 前任,前男友…… 这些词还不如“其他人”好。 落针可闻的空气一刻不停地挤压着闻子珩的神经,正当他犹豫着是否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居然是修理工。 见闻子珩面前确实站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抱着一颗八卦之心下楼的修理工不由得叹了口气,整张脸明晃晃写着“失望”两个字。 “看来楼下住户真是个男人呀,我还以为是你不好意思说才骗我呢。”修理工讪讪笑道,随后提着工具箱走到闻子珩和魏卿中间,又接着对闻子珩说,“不过看你刚才出门前特意打扮那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门约会去。” 闻子珩:“……”这位大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 修理工还想说话,闻子珩立刻打断他:“师傅,先进去看看吧,等会儿他要出门,我们得抓紧时间。” 经过提醒的修理工这才在魏卿的指路下去了浴室,闻子珩则和魏卿单独呆在客厅里,魏卿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姿势很是随意,闻子珩双手抱臂保持靠在柜前的姿势不动。 魏卿意味深长地看了闻子珩许久,旋即开口:“原来你见我之前还要梳妆打扮一下,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你可闭嘴吧。”闻子珩冷漠道,脸颊的红却蔓延到了耳根。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现在的样子,红着脸像只兔子。”不知道魏卿想到了什么,他说话的语调既轻缓又暧昧,说罢起身朝闻子珩这边走来。 忍无可忍的闻子珩不想再和魏卿共处一室,在那人快要走到他跟前时,脚底抹油一溜烟钻进了浴室。 魏卿眼睁睁看着闻子珩消瘦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只能无声地叹息:“还是只到了叛逆期的兔子。” 半个小时后,闻子珩和修理工从浴室出来,而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的魏卿不知为何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直到下周一的到来,闻子珩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周一对闻子珩来说是头疼的开端,这个周末他忙着解决浴室漏水的问题,还没有时间给儿子联系新幼儿园,而且儿子的自闭症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恐怕不能再去普通幼儿园了。 闻子珩不可能留下才四岁多的闻溪单独在家,而祁成彻那边最近工作繁忙没有办法帮他带孩子,想来想去,闻子珩发现只有把闻溪带到公司才是最好的办法。 所幸闻溪性格安静不爱说话,跟着闻子珩来到办公室的一路上都埋着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声。 关上办公室门后,闻溪才猛地扎进闻子珩怀里,身体有些发颤,其实从他表情中就能看出此时此刻他很忐忑也很恐慌。 闻子珩心疼得紧,抱着儿子轻声安慰,后来起身坐到椅子上,也没舍得把儿子放下去。 没多久便有敲门声响起,听到风声的陈焕风风火火冲进来,张口正准备说话,冷不防瞧见缩在闻子珩怀里的小萝卜头,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瞬间降了好几个音调。 “你怎么把孩子带到公司来了?” 闻子珩回:“家里出了点事儿,这些天我儿子都要跟着我一起来公司。” 陈焕欲言又止了半天,犹豫着说:“珩哥你这么做影响不太好吧,外面这么多人在看着呢,指不定等会儿就把你带着孩子上班的消息捅到上面去了,魏卿那个阎罗王可不像是好说话的人。” 与此同时,二十四楼领导办公室。 “这里是我们公司职员办公的地方,闻子珩居然把他儿子带来了,我觉得他就是把我们公司当成托儿所了,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吧!” 第24章 面对祖茜的抱怨,副总翻看着文件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我说小祖啊,这种事又不在我的管理范围内,你在这里向我抱怨一通有什么用?还不如安安心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如果你实在觉得闻经理的行为打扰到了你的工作,我建议你要么去行政部的员工去沟通,要么直接把这件事情反映到魏总那里,现在公司重新整改,许多大小事都是由魏卿直接负责。” “陈总……”祖茜漂亮的脸蛋憋得铁青,咬着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还是努力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来,“这么小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跟魏总说?” 副总反问:“那这么小的事情你就愿意来打扰我?” 祖茜连忙摆手:“陈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别说了。”副总不耐烦地打断了祖茜欲解释的话,他百忙之中抽空瞥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祖茜,语重心长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别以为抓住闻经理的小辫子就可以把他推出去当出头鸟,这个公司里谁走谁留还没有定数,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留在公司靠的是过硬的本事和业绩,不是靠踩别人的肩头。” 心里的小算盘被副总一针见血指出来,祖茜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脸颊上的红几乎要化为实质滴出来,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来打小报告的真实目的。 若是能把闻子珩及其部门从公司里挤出去,那么其他部门便会安全得多。 忿忿不平走出副总办公室,祖茜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压制住心头的火气,结果在回办公室的走廊上碰巧遇到陈焕牵着闻子珩的儿子正在朝楼梯口走,那个小男孩一如孙静怡所说的那样,脸上的表情犹如被时间冻住了似的,不聚焦的眼神怔怔望着前方,随波逐流般被陈焕牵着往前走,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木头桩子。 总而言之,这个小孩儿很不讨人喜欢。 祖茜来来回回地打量了闻溪一圈,才言辞不善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吃饭?闻经理呢?他把自家小孩儿带到公司来就是为了甩给别人照顾?” 此时走廊上没有其他人,所谓先撩者贱,既然祖茜主动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来,那陈焕便没有客气的打算,冷笑着说:“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还要去副总那儿打小报告说珩哥身为父亲却不亲自带孩子?太平洋警察都管得没你宽。” 祖茜登时噎住,反应过来后凛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陈焕冷眼瞧着横眉竖眼表情略显狰狞的祖茜,眼底写满了讥讽,“以前孙静怡没少把她家侄女带到公司来,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你跳脚打小报告?祖经理,做人可不能这么双标呀。” 祖茜气得身体都在发颤,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更心塞的是她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陈焕,直到陈焕牵着小男孩从她身边经过走远后,火冒三丈的祖茜抬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哪知脚下倏地一滑,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姿势极其狼狈。正好这时有两个女职员从外面用完餐回来,见祖茜痛得龇牙咧嘴大咧咧坐在地上,不由得尴尬道:“祖经理,你没事吧?” “……” 祖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又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她从未经历过如此丢人现眼的场面,那两个女职员尴尬又强忍笑意的样子如同一个超重量的锤子,猛地砸下来,砸得祖茜头晕眼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她红着眼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心中要把闻子珩那群人从公司赶出去的决心更甚。 他们那帮废物有什么资格留在公司? 陈焕更加没有立场拿那个木桩小孩儿和孙静怡的侄女比,孙圆圆听话活泼又可爱,全办公室的人都很喜欢她,而那个木桩小孩儿呆得连一句话都不会说,说他是个智障都不为过。 祖茜越想越气,连下午的工作都没心情再继续做下去,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忙完手头的事情熬到下班,祖茜迫不及待披上衣服提起包,踩着极细的高跟鞋急匆匆来到孙静怡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玻璃门是紧闭状态,灯光照耀在磨砂的门面上透出一层朦胧的光辉,急火攻心的祖茜脚步一刻不停,想也不想上前一把推开玻璃门:“我真的搞不明白魏卿还留他在公司干什么,他们那个部门的人天天闲着一点事儿都不做,只进不出,魏家就这么有钱吗?随手接了公司养一堆没点卵用的闲人……” 话音还未落下,就在祖茜看到室内那道颀长身形之后急转直下,猛地跳了好几个弯,最后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孙静怡靠坐在沙发椅上,手里拿着一支笔无聊的把玩着,目光越过面前抱着孩子的闻子珩然后落到后面的祖茜脸上,虽然此刻孙静怡脸上依旧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但是不难看出其中藏匿着的一丝尴尬,她干咳几声说:“小茜,以后你进来的时候还是敲下门吧,毕竟这是在公司里面。” 祖茜表情中也有一闪即逝的慌乱,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毫无诚意的说了句抱歉,随后退出几步将门一关,办公室里又恢复到了起初的安静。 闻子珩站在办公桌前,全过程中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锐利的视线笔直定格在始终保持着淡然微笑的孙静怡脸上,声音低沉地说:“我只希望能亲自和你侄女谈一下,小孩子是不擅长说谎的,她有没有殴打另外两个小朋友,她自己应该很清楚。” “很抱歉,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孙静怡抬手撩了下耳畔的头发,嘴角勾起几分波澜不惊的笑意,“小朋友的世界和我们成年人不一样,如果她在幼儿园犯了错,那么这件事该是幼儿园的老师通知我们家长才对。” 孙静怡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前,继而转过头接着对闻子珩说:“闻经理作为其他小朋友的家长,便应该以身作为,而不是一开口就质疑我侄女殴打同学,现在又提出要与我侄女见面的无理要求,况且你不是警察,我侄女也不是犯人。” 闻子珩讥诮的翘了翘唇角:“你就这么相信你侄女?” “我侄女性格很好,不会无缘无故和小伙伴发生冲突。”孙静怡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将脑袋埋在闻子珩怀里的闻溪,笑着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若是闻经理还有异议的话,我们也可以警察局见。” 这话里话外的挑衅,衬托得孙静怡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格外丑陋不堪,闻子珩淡漠地注视着笑意盈盈的孙静怡,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感直冲嗓子眼儿。 还没等闻子珩有所反应,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从敞开的办公室门外传来:“那就警察局见吧。” 闻子珩猛地僵住,急忙扭头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正在凝视他的幽深瞳孔——魏卿不知何时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孙静怡和闻子珩的对话内容,外面还没下班的职员们和等在门口的祖茜都安静如鸡,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魏卿一眼,生怕这个阎罗王的火气突然蔓延到自己身上来,更别说提醒孙静怡一下了。 孙静怡没想到回应她的人会是魏卿,转头看到魏卿那张阴晴不定的英俊面孔,霎时吓得脚跟一拐差点往后栽去,幸好她眼疾手快抓住了门把手才堪堪稳住身形,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比哭还难看:“魏总,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通知你们去警察局的。”魏卿冰冷的眼神从孙静怡身上一扫而过,似乎连多看她一秒都觉得浪费时间。 孙静怡有点发懵:“我们?警察局?” “既然你们处理不好自己的私事,那就由我来帮你们处理好了,早点解决完,省得公司里一天到晚乌烟瘴气的。”魏卿说话的语调很平,然而其中流露出来的郁气让孙静怡及其他人不寒而栗。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办公区里整片空气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孙静怡按照魏卿的指示无声无息地收拾好东西,随后在众人的目送下和魏卿以及闻子珩父子一同乘坐电梯往楼下走。 闻溪害怕得像个小鹌鹑似的缩在闻子珩怀里,连眼睛都不敢露出来,无奈之下闻子珩只能全程抱着闻溪,并时不时抚摸着儿子的背部轻声安慰他。 来到一楼大厅,老远就听到一阵闹哄哄的争吵声伴随着保安无力的呵斥声。 “闻子珩呢?我们要见闻子珩,把他给我们交出来!” “敢做不敢当是吧?他以为把他儿子藏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他了,想得挺美的啊。” 第25章 来人是被打两个孩子的父母,以及幼儿园的园长和两个老师。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公司来的,之前闻子珩并没有在幼儿园里向任何人透露过他就职的公司和地址,就连登记簿上也只留了他和祁成彻的联系电话和家庭住址。 而这些人明显不会给闻子珩多余的思考时间,还没等他们走近,便有其中一个家长眼尖地发现了闻子珩的存在,这个家长气得脸色都是铁青的,一边骂骂咧咧指着闻子珩一边加快脚步朝他们走去,其他人假装也纷纷回头齐刷刷的把愤怒的视线投向闻子珩这边。 “好呀你终于肯下来了是吧?”这是个消瘦的女人,身高不超过一米六,说起话来却犹如在嗓门里安了个喇叭似的,她抬手就要来拉扯闻子珩的衣服,“我告诉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你家孩子把我儿子打成那个样子,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然而女人的双手还没碰到闻子珩,就被一只横空而来的大手紧紧拽住。 受到惊吓的女人猛地一个哆嗦,反应过来之后张口就准备咒骂,却在下一秒抬头对上一双翻滚着浓烈戾气的眸子,刹那间女人像是卡了壳似的,所有难听的话全部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得整张脸涨红。 “撒泼也不看看地方,我公司的职员是你想打就能打的?”魏卿比女人高出将近三十公分,他垂着眼睑面无表情俯视女人时,那股压倒性的强势气场沉甸甸的压在女人神经上,让她感觉连喘口气都异常艰难。 “你放开。”女人声音发颤道。 魏卿眉目冷淡地盯着女人,他非但没有松开女人的手腕,反而还报复性的逐渐加大力气,女人痛得龇牙咧嘴不断尖叫,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挣扎都摆脱不了魏卿的束缚。 直到女人的老公表情狰狞冲上来,魏卿才冷不丁松开女人的手。 突然失去拉力的女人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往后栽去,正好撞到已经大步流星走到她后面的男人身上,别看那个男人来势汹汹,其身高并不比女人高多少,也是细胳膊细腿瘦不拉几的,两人撞到一起就像是被风吹弯了的柳树似的,一齐向后倒去,直愣愣摔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园长和两个老师见状都很明智的选择沉默不去当出头鸟,倒是另外两个家长脸上盛满了怒气,不过他们显得更为冷静也更有涵养,男人轻轻拍了拍女人的手安抚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对魏卿说:“这位先生你好,我们没有要来闹事的意思,只是我们和闻子珩有点私人恩怨需要解决一下,还麻烦你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男人不善的目光不动声色移到旁边闻子珩的脸上,看到如同一只小树袋熊挂在闻子珩怀里的闻溪时,男人皱了皱眉,一时间眼神变得犀利了不少。 闻子珩毫不避让地直视男人,眸光冷冽得仿佛凝结了一层冰渣,他正要开口,忽然见魏卿一步跨过来挡在了他的前面,也遮住了那个男人针一样尖锐的视线。 “第一,闻子珩是我公司的员工也是我的直系下属,我作为上级自然有权利帮他排忧解难,尤其是当这些麻烦已经干涉到他正常工作的时候,第二,我已经从闻子珩那里了解到了事件发生的起因和经过,为了避免浪费大家的时间,就把这个问题交给警察来解决吧。” 魏卿不疾不徐地说完,始终没有出声的孙静怡脸色骤然间变得异常难看起来,她在魏卿身后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悄悄递了个眼神给不远处的园长。 园长心领神会,故作为难地开口:“报警恐怕不合适吧,若是我们能私下解决这件事的话何必麻烦警察呢?那样做更加费时费力。” “不报警又怎么知道谁在说谎呢?”魏卿皮笑肉不笑盯着园长,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园长头皮发麻,随后又听他说,“我已经让秘书报过警了,在警察赶到之前,大家都安心在这里等着吧。”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沸腾了。 刚才还云淡风轻的园长瞬间慌乱起来,虽然上周她一直在用“报警”二字来威胁闻子珩,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要报警,她比谁都清楚殴打两个同学的小孩并不是闻溪,报了警只会让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当然园长还是有信心能忽悠过警察的,只要他们咬定了那个小孩就是闻溪,拿不出证据的闻子珩便只剩下干着急。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闻子珩没有任何后盾或是靠山。 可是现在闻子珩有了公司老板的帮忙,说不定事态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园长和孙静怡对视了好几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焦急和惶恐的色彩,园长见魏卿和闻子珩走远,忙不迭追过去,却在半路被人高马大的保安拦下。 半个小时后,十来个武装整齐的警察鱼贯而入来到大厅,按照顺序将所有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带走,这阵仗大得不少才下班的路人都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孙静怡和魏卿还有闻子珩父子俩坐的同一辆车,闻子珩抱着昏昏欲睡的闻溪坐在副驾驶,而孙静怡和魏卿则并排坐在后座,孙静怡身体僵硬无比,妆容精致的脸惨白得犹如一张白纸,源源不断的恐惧从她眼底溢出。 普通人报警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排场,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些警察是魏卿安排来的,只要魏卿插手了这件事,那么还闻子珩和闻溪父子俩的清白只是动一动手指头的功夫而已。 可是孙静怡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魏卿会亲自上手这点芝麻大小的事情? 以魏卿如今的身份,他的目光不该落在一个小职员的生活纠纷上,那感觉就像是用一套意大利进口高级刀叉食用才从锅里烙出来的烧饼,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想都觉得格格不入。 “紧张了?”魏卿低沉的嗓音倏地把孙静怡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孙静怡心虚地扭头,发现魏卿不知何时开始就偏着头用冷漠的眼光打量着她,他的眼神里不挟丝毫情绪,仿佛一滩平静无波的湖水,但正是这样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目光让孙静怡心底止不住的发寒,她突然有种感觉,似乎自己内心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和秘密都被魏卿看得一清二楚。 见孙静怡面含恐惧不敢出声,魏卿反倒是扬唇笑了笑:“放轻松,不然我都以为你是在做贼心虚了。” “魏总……”孙静怡声音抖得几乎要哭出来,“请你相信我,我和这件事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魏卿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何必这么紧张呢?” “我只是太害怕了,这是我第一次去警察局……”孙静怡泫然欲泣地动了动唇,她很清楚该如何利用自己外貌上的优势,眉头微微蹙起,轻咬嘴唇,楚楚可怜抱着双臂像极了一只弱小的动物,趁着车子转弯时,孙静怡状似无意向魏卿的怀里倒去。 可惜这套美人计在魏卿身上起不到一点作用,甚至当孙静怡主动投怀送抱时,魏卿果断抬起手臂挡住了孙静怡快要倒下去的纤细身躯。 孙静怡:“……” 殊不知魏卿此刻连把孙静怡从车窗扔出去的心都有了,想起刚才闻子珩从后视镜里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魏卿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恨不得立马和旁边的女人划出一条几百公里远的界限,他用冷到极致的口吻道:“没长骨头吗?离我远点!” 默默坐直身体的孙静怡:“……” 到了警察局,不止是心里有鬼的孙静怡和园长表现得焦躁不安,其他四个家长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倒是被园长拖来充人数的两个老师和身为当事人的闻子珩相当淡定,面不改色跟着警察往不同的小房间走。 “对了。”警察突然伸手拦了下闻子珩,看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闻溪,又指了指旁边的女警说,“这孩子抱了这么久也累了吧?让我同事帮你带一下好了,你进去专心做笔录。” 闻子珩犹豫片刻说:“这个不太方便吧……” 女警笑道:“你带着孩子进去做笔录才是不方便,正好这么晚了,我领孩子去吃点东西。” 说着女警上前来准备将闻溪抱走,刚醒来的闻溪本来还在懵懵懂懂地揉着眼睛,余光中看到女警的动作,登时惊恐万状地搂住闻子珩的脖子一个劲儿往自己爸爸怀里钻,嘴里喊着:“不要不要不要——” 女警见状只当是小孩子在撒娇,抱过闻溪的腰便要将小孩儿搂进自己怀里面,没想到闻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疯狂扭动四肢想要摆脱闻子珩和女警的束缚,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所有人都被闻溪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女警更是满脸尴尬,连忙松开抓着小家伙的手。 闻子珩早就习惯了儿子时常突变的性格,轻车驾熟抱着闻溪转身走到一个角落,一边抚摸着儿子的背部一边轻声安慰,可惜受到惊吓的闻溪并未因此平静下来,他拼命挣扎一骨碌从闻子珩怀里滑下去,满脸泪水的迈着小短腿就往走廊另一边跑。 “闻溪!” 闻子珩有些崩溃地喊,刚要追上去,便瞧见一股脑向前冲的闻溪迎头撞上一个人,紧接着有一双手把他抱了起来。 闻溪怕极了,苍白的小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水,在眸地打着转儿的恐惧仿佛要随着泪水溢出来,他张着嘴巴还没开始哭,冷不防有颗糖塞进他嘴巴里,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蔓延,覆盖了刚才流进嘴里苦涩的泪水味。 闻溪霎时愣住,连挣扎都停止了,嘴巴里面含着糖,一边腮帮子鼓起小小的一团。 “好吃吗?”魏卿单手抱着闻溪,垂眸看着他。 闻溪用舌头卷着糖让它在口中滚了几圈,然后转过头怔怔望着表情算得上温和的魏卿,呆了几秒,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乖乖听话,吃完我再给你。”魏卿举起另一只手晃了晃,手里抓了一把被五颜六色的糖纸包起来的小圆糖,“你看,我这里还有很多哦,等会儿都是你的。” 不管闻溪是被魏卿吓到了也好,贿赂了也罢,魏卿能让小家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静下来,闻子珩心里对魏卿还是有些刮目相看的,他松了口气,再三叮嘱魏卿好好看着闻溪之后,便跟着警察进了小房间。 闻子珩以为警察会仔细盘问他一番,没想到警察拿着录音笔简单问了五六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就把闻子珩放出去了。 不到十分钟的审问时间短暂得闻子珩有些懵逼,走出小房间后,一头雾水地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我……” “嗨呀,别担心,我们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警察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而后又想起什么,拍着闻子珩的肩膀说道,“你还挺走运的呀,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儿就有魏副局亲自出面帮你讨回公道,恐怕那几个人未来的日子不好过咯。” 起初闻子珩还没听明白警察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刚回到大厅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女音,听起来分外耳熟,若不是两个年轻警察坐在旁边讨论,闻子珩还真想象不出来这么毁形象的哭声会是那个高贵冷艳的园长发出来的。 “活该呗,这几年崔曼吃了政府这么多钱,是时候吐出来了。” “听说是她幼儿园里出了点事故,为了平息受害家长的怨气特意拉了个倒霉家长来做替罪羊,哪儿知道那个倒霉家长的后台硬得很,还有魏副局下场子给他撑腰,崔曼这下是踢到铁板了,钱没坑到,她那一箩筐破事儿还被爆了出来。” 两个警察聊了一会儿就没了声,因为她们余光中看到抱着闻溪的魏卿走了过来,她们没见过闻子珩,却是认识魏卿这号人物的。 “笔录做好了?”魏卿问,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更加显得肩宽腰窄身材好,原本穿在他身上的墨蓝色西装外套此刻紧紧裹在闻溪的小身板上,昂贵的外套皱成一团简直没眼看,魏卿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闻子珩点了点头,抱过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闻溪,停顿两秒低声说:“谢谢你。” “口头上的谢谢太没诚意了,还不如来点实际行动上的。”瞬间膨胀的魏卿开始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不过下一秒接收到闻子珩的眼刀后,他立即摆正表情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呀,我真的只是说着玩的,我发誓绝对没有一点要让你肉/偿的意思。” 闻子珩:“……”这个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 于是闻子珩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得知其他人的审问还在进行中,他临时决定先带闻溪出去找家餐馆吃点东西,而被他视为无物的魏卿寸步不离跟在后面,见闻子珩一副理都不想理他的冷淡模样,魏卿退而求其次选择先把那个小的给攻略了。 “小溪,吃糖吗?叔叔这里还有糖哦——” 闻言闻溪双眼一亮,赶紧停下脚步扭头去看魏卿。 闻子珩忍无可忍:“你别闹。” “我哪里在闹了?”魏卿半蹲着剥了颗糖喂给张着嘴巴等他的闻溪,还顺势摸了下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他眯着眼睛笑道,“你儿子很喜欢吃甜食,以后随时放些糖在兜里吧,这个牌子的糖很好吃,连我那个挑嘴的侄子都拒绝不了。”说完魏卿强行塞了一堆糖在闻子珩的上衣口袋里,闻子珩拉住魏卿的手腕本想拒绝,结果发现魏卿的手冷得像是才在冰水里泡过一样,他这才意识到魏卿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灯光下他脸色略显苍白,冷得嘴唇都在发紫了。 第26章 然而魏卿却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冷似的, 双目灼灼注视着闻子珩,还趁着闻子珩不注意的时候反手将他的手腕握住,本来魏卿想直接牵住闻子珩的手,但是顾及到自己的手太冰凉了,他便隔着衣服拉住闻子珩的小手臂。 闻子珩把魏卿小心翼翼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刚开始还想把魏卿的手甩掉, 结果甩了几下发现魏卿的手如同螃蟹的钳子一样, 怎么甩都甩不掉,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这样牵着多好。”魏卿微微低头看着闻子珩, 眸中仿佛有揉碎的星光,在昏黄色的灯光下格外闪亮。 闻子珩叹气:“你就不怕被别人看见吗?” “我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呢。”魏卿一只手牵着专心致志吃糖的闻溪,一只手拉着闻子珩的手臂晃来晃去, 半眯起眼睛笑道,“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回到了五年前?” “不像。”闻子珩面无表情指出魏卿话里的漏洞,“而且我们没有在一起,五年前就分手了。” 魏卿:“……”呵, 不解风情的男人。 警察局附近除了几家苍蝇馆子外便没有其他餐厅了, 闻子珩想找家环境卫生相对过关的快餐店, 可惜两人带着一个小孩在夜风中转悠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餐厅,整个过程中魏卿一直厚脸皮地拉着闻子珩的手,所幸大晚上出来吹凉风的人不多,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走在街上也不会显得太奇怪。 除了魏卿冻得手脚发麻外, 一切都还算和谐。 闻子珩摸了摸闻溪的脖子和额头,小家伙身上严严实实裹着魏卿的西装, 已经闷出了汗水,他还无知无觉地吃着糖,见闻子珩面对自己蹲下身,还以为爸爸要抱自己,便很主动的向闻子珩伸出双手小身板不自觉靠了过去,闻子珩三下五除二就把闻溪身上的西装外套给扒下来了。 然后把皱巴巴的外套扔给魏卿:“穿上。” “你给孩子穿呀,外面这么冷。”魏卿说着又要把外套往闻溪身上披,却在半路被闻子珩挡住了。 “既然你知道冷就别带着我们兜圈子了。”闻子珩抱起闻溪站起身,冷淡的斜着眼睛睨向魏卿,“我们陪着你走了这么久已经够了,你都三十多岁了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被一针见血戳中小心思的魏卿也不觉得尴尬,帅气逼人的脸上依旧挂着没皮没脸的笑,这画面投射到闻子珩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辣眼睛,他又不是傻子,被魏卿带着兜第一个圈子时还没发觉什么,兜第二个圈子后就有所察觉了——魏卿根本不是出来找餐厅的,就想带着他来压马路。 对此魏卿的解释是:“我们很久没有出来走走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聊天散心。” “你开心就好。”闻子珩冷笑一声,抱着闻溪转身就走。 这下闻子珩算是发现了,别看魏卿在公司和各种各样财经杂志上表现得精明强干高贵冷艳,其实他私底下就是一个心理年龄不到五岁的大毛孩,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不管之前在祁成彻家里还是现在带着他和闻溪兜圈子,魏卿的一举一动都快气死人了。 最后闻子珩找了家小餐馆点了两份炒饭,父子俩面对面坐着安安静静把各自餐盘里的饭吃完。 被无视的魏卿犹如一只犯了错被主人惩罚的大型宠物犬眼巴巴地坐在旁边,灼热的视线始终没有从闻子珩脸上挪开过,尽管此刻魏卿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然而那直勾勾的眼神里却能品出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一顿简单的晚饭,闻子珩吃得额上青筋直跳。 当他们再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其他人的审问都已经结束了,闻子珩没有看到园长和老师的身影,倒是一踏入大厅就听到那阵熟悉的喧闹声和咒骂声,抬眼看去,正是之前在公司里大吵大闹的两个家长发疯似的抓扯着孙静怡的头发,两个家长激动得满脸通红,难以入耳的话源源不断从他们嘴里蹦出来。 “你明知道是你侄女打了我们孩子,还让园长怂恿我们去你们公司找闻子珩算账是什么意思?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一个姑娘家长得漂漂亮亮的,没想到心这么黑,蛇蝎心肠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 孙静怡的衣服被扯得凌乱不堪,披头散发坐在地上被那一男一女用力扯着头发拽来拽去,仿佛一条在水浪中飘摇不定的海草甚至找不到支撑点,脚上的高跟鞋也不知道被她踢到哪个地方去了,看起来狼狈极了,她双手捂着手肩膀颤抖个不停,恐怕她有生以来还未遭受过这么强烈的侮辱。 闻子珩捂住闻溪的眼睛,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他一点也不同情孙静怡,这个结果是孙静怡罪有应得,如果没有魏卿帮忙的话,恐怕现在被那两个神经病家长打骂的人就是他和闻溪了。 旁边几个警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情绪激动的两个家长和孙静怡分开,那两个家长被警察拦在后面还模样狰狞地指着孙静怡骂骂咧咧,基本上把孙静怡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直到有个年长的警察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斥道:“这里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不想惹麻烦的人都给我安静一点!”说完直接看向刚才闹事的一男一女,刀子般的眼神在他们皮肤上凌迟,“人家真正的受害者还没说话,你们窜出来闹腾个没什么劲儿?要不是你们自己蠢得没边被人当枪使跑到人家公司去闹,至于落得这副下场吗?要怪就怪自个儿没脑子。” 被训斥的两个像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规规矩矩站在那里不敢吭声了,他们的行为把“恃强凌弱”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接着警长的视线转到魏卿身上,立即扬起唇角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把手里的资料扔到桌上,快步走来和魏卿握了个手:“魏先生,天色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我们会按照流程走,该刑事的刑事,该民事的民事,一个都跑不掉。” 在其他人面前,魏卿又端起了高高在上的夹子,颔首微笑道:“辛苦了,李警官。” 李警官笑得像花儿一样:“不辛苦不辛苦,举手之劳。” 临走时,四个家长突然围过来给闻子珩道歉,他们脸上写满了悔恨,只是他们并不是后悔自己在不分青红皂白的情况下把闻子珩这个无辜的路人拖来当做冤大头,而是恨自己识人不清居然没发现闻子珩身后还有魏卿这么大的一个靠山,说到底他们都没有真心诚意感到抱歉,只是希望闻子珩能私下和解罢了。 “有什么话你们直接跟警察说吧,我不想听。”闻子珩面无表情说完便径直离开了警察局。 魏卿紧随其后,瞧见闻子珩站在路边等车,他走过去看了眼闻子珩怀里闭着眼睛已经睡着的闻溪,开口说:“司机已经在过来接我们的路上了,估计十多分钟后能到,这期间我帮你抱着孩子好了,你休息一下。” 魏卿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他知道闻子珩很在乎闻溪这个宝贝儿子,有时候他想起来都会觉得心里面酸酸涩涩的,以前他就是闻子珩的全世界,可现在即便他重新回到了闻子珩的心田里,那个位置也不可能完全属于他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闻子珩催促的声音猛地拉回魏卿的思绪,抬眼便看见闻子珩蹙着眉头直勾勾盯着他,抿紧的嘴角透露出几分不耐烦的味道。 魏卿看着闻子珩的动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把小家伙接到自己怀中,睡着后的闻溪就像一个失去了拉线控制的木偶娃娃,手和脚都软绵绵地往下搭垂着。 不过在被魏卿抱过去的时候,小家伙似乎有点苏醒的迹象,眯缝着眼睛转头看了忐忑不安的魏卿一眼,随后用脑袋拱了拱魏卿的胸口,把脸埋在他怀里又继续睡过去了。 生怕自己被孩子嫌弃的魏卿已经紧张到麻木了,几乎绷成一条直线的身体好久才逐渐放松下来。 确定孩子在自己怀中睡着后,魏卿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闻子珩,下一刻恰好对上闻子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定格在他脸上的目光,闻子珩似乎在打量着他什么,冷淡的表情中弥漫着些许茫然。 四目相对。 随后闻子珩略显尴尬地挪开视线,轻轻干咳两声说:“他现在好像不排斥你了。” 魏卿笑道:“以后总归是一家人的,我也算是他半个爸爸吧?” 闻子珩瞥了眼魏卿那张和闻溪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没忍住嘴角抽了抽,这个时候他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把闻溪的真实身份告诉魏卿,毕竟魏卿作为闻溪的另一个爸爸,他有权利知道闻溪是他的儿子。 这个想法一旦浮现出来就再也抹不掉了,它疯狂的在闻子珩脑海里撺掇着,无形中化为一道蛊惑的声音在闻子珩耳边断断续续的萦绕——告诉他吧,小溪不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你也没有必要独自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 还没等闻子珩作出决定,他的嘴巴便先于大脑出声:“魏卿……” “怎么了?”魏卿看着他。 第27章 不得不说魏卿的外在条件十分优秀, 身高直逼一米九,拥有黄金比例模特一般的身材,也是个行走的衣架子,哪怕随便穿了件闻子珩家里下厨用的围裙也不会显得太掉档次,反而有种居家男人的韵味,他的五官硬朗轮廓深邃, 仔细看还能发现鼻尖上有颗小小的黑痣, 眼眸是很淡的茶褐色,嘴唇削薄且唇色很淡, 乍一看有点像混血儿。 以前闻子珩说过他最喜欢魏卿的眼睛,每当他被那双眸子深情注视时,他感觉自己就是魏卿的全世界, 因为他看到那双眼睛里只倒映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而现在闻子珩也是这么认为的,当魏卿偏过头看向他时,闻子珩冷不丁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砰咚、砰咚—— 那颗急速蹦跶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都已经过去五年了, 魏卿的双眼仍旧对闻子珩有着不可抵抗的吸引力。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闻子珩用沙哑的声音艰涩开口。 “什么事?”魏卿问。 “就是五年前……” 闻子珩斟酌了许久的话刚起了个头, 就听到魏卿怀里的闻溪迷迷糊糊的闷哼两声, 似乎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睡觉有点不舒服了,他在魏卿怀里动来动去还想要顺着魏卿的肩膀往上爬。 “怎么了?”魏卿换了个姿势把闻溪竖着抱起来,让小家伙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一边肩头上,如此一来刚才还在哼哼唧唧的闻溪不多时就没声儿了。 魏卿在闻溪背部轻轻抚摸了几下, 扭过头一瞧,发现这小子也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继续陷入睡眠状态, 闻溪的脸蛋很有肉感,挤出了一个小肉堆的形状,让魏卿忍不住想伸手去戳一戳小孩儿的脸。 “你儿子睡得挺熟的。”魏卿笑着温声说,随即想到刚才闻子珩没说完的话,便道,“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是说……” 还没等闻子珩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不远处忽然传来的车笛声引起了魏卿的注意,闻子珩沉默下来顺着魏卿转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黑色迈巴赫一边降低车速一边缓缓朝他们这边驶来,然后稳稳停在他们面前,司机忙不迭下车绕过来为他们打开后座的车门。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不让闻子珩把这个秘密告诉给魏卿,两人抱着闻溪坐到后座,闻子珩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切入闻溪身世的话题时,魏卿的手机冷不防响了起来,是魏夫人从魏卿小叔那里听到了些风声后打电话过来询问的,她以为魏卿遇到难事进了警局甚至不愿意跟他们做父母的讲。 “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您别挂心,我没事的。”魏卿语气冷淡地敷衍道,他并不想让魏母知道他找到小叔动用家里的关系是为了帮闻子珩解决私事。 魏卿非常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是个凡事都喜欢追查到底的人,而且五年前魏卿和闻子珩分手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吓得魏母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寸步不离跟随他照顾他,就怕他一时间想不开出了什么事。 直到现在,爱子心切的魏母都不是很放心魏卿单独搬出去生活,恨不得派一群保镖二十四小时监护他。 “真的没事吗?”魏夫人又想追问,又怕惹得魏卿不耐烦,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儿子呀,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记得跟爸爸妈妈说一下,不然妈妈担心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魏卿顿时感到头疼,想揉一下眉心又发现自己另外一只手抱着闻溪,沉默了许久才无奈地说,“我知道了妈,先这样吧,有空再给你回电话。” 挂断电话后,魏卿对转头望着车窗外的闻子珩说:“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啊?”闻子珩回头迷茫地看着魏卿,“我想说什么?” 魏卿:“……”他知道这时的闻子珩是在装傻,以前闻子珩不想搭理他的时候就喜欢用这一套,起初还能在天真单纯的魏卿面前蒙混过关,后来次数多了,慢慢从新司机晋升为老司机的魏卿也逐渐琢磨出了一个应对办法,那就是直接抱起生闷气的闻子珩往大床上一扔,紧接着压上去—— 所谓一炮泯恩仇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目前看来这个办法明显行不通,说不定还会被闻子珩暴揍一顿。 于是直到魏卿把闻子珩和闻溪送到他们家里,闻子珩都没有从那股突如其来的郁闷情绪中缓解过来,魏卿安静如鸡跟随闻子珩走进卧室把闻溪放到床上,眼巴巴看着闻子珩拿来温热的湿毛巾替闻溪擦拭脸和手脚,又看了眼并排放在床上的两个枕头,心底不由得滋生出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给闻溪换好衣服的闻子珩看到魏卿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灼热的视线几乎要把床上的枕头看出一个洞来。 闻子珩无奈:“你还不走吗?” “这就走了。”魏卿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卧室,他多么希望闻子珩能在这一刻出声让他留下来,哪怕是睡沙发他也愿意,可惜闻子珩眉眼冷淡靠在卧室门框前目送他离开,完全忽略了他念念不舍的目光。 走到大门前,魏卿不死心地扭头回去说:“我真的走……” “等一下。” 魏卿如同一阵风似的转过身,双目炯炯有神望着闻子珩:“还有事吗?” “……”闻子珩被魏卿狼一样的眼神吓到了,静默了几秒才说,“你还没吃晚饭,正好我家里还有些新鲜的食材,你带回去随便做点什么吃吧。” 其实闻子珩是想说给魏卿煮碗面条的,结果被魏卿激动的反应吓得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两分钟后,魏卿提着两袋食材无精打采回到自己家里,他深深叹了口气,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没一个四岁小孩活得幸福,至少闻溪能每天晚上和闻子珩同床共枕。 真是羡慕啊…… 这天晚上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人还有远在郊区富人别墅里的魏夫人,自从五个小时前和儿子魏卿通完电话之后,魏夫人整个人就处于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当中,她实在被四五年前魏卿自残般的生活方式吓出了心理阴影,即便这几年来魏卿的郁躁症已经好转了许多,也不能彻底消除她心头的忧虑。 犹豫了很久,实在放心不下的魏夫人蹑手蹑脚下床,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了魏小叔的号码。 刚加完班的魏小叔开车回到家准备洗澡休息,接到魏夫人的电话后很是无奈:“嫂子,我都答应过小卿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你还是别问我了,要是你真想知道的话就直接去问小卿吧。” 魏夫人责备道:“如果小卿肯告诉我的话,我还会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吗?” “那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做人总不能言而无信。”说到这里的魏小叔倏地一顿,想了想继而又道,“不过你用不着非得从我这里打探消息吧?局子里的人多得去了,你随便找一个人都能问出个一二三来,当然你这么冒失去打听的话肯定会让小卿以为你在插手他的事情,干脆你直接找个私家侦探吧,方便快捷还能把各个方面查得一清二楚。” 闻言魏夫人愣了愣,下意识要摇头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魏小叔这个建议也许可行。 察觉到了魏夫人的犹豫后,魏小叔趁热打铁激动地说:“等会儿我给你一个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让他来查东西保证靠谱,而且他很聪明,绝对不会被小卿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魏夫人还在挣扎:“小卿知道了要生气吧?” “不让他知道就行了。”魏小叔胡乱劝了一通,最后才说出自己那点八卦的私心,“嫂子,要是你查出了什么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也想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小卿这么上心。”魏夫人顺势追问:“哪个人?” “就是那个……”魏小叔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他的警惕性很强,瞬间明白过来嫂子这是故意要套他的话,于是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引开了话题,没多久又说他准备洗澡睡觉要挂电话了,同时还不忘叮嘱魏夫人一句,“我推荐给你的那个私家侦探平时业务很多,你要找他的话千万趁早哦。” 话音落下的同时,电话也挂断了。 魏夫人气得骂了魏小叔几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魏小叔这么积极让她去找私家侦探其实别有目的? 还不是为了满足他那颗八卦的心。 今天晚上刚动用人脉替闻子珩解围的魏小叔自然知道魏卿是为了什么才进的警察局,他心里好奇极了魏卿和闻子珩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知道自己侄子是个压根不把世界万物放在眼里的佛系总裁,纵使一百个女人脱光了站在魏卿面前,魏卿也不见得会看上一眼。 可就是像魏卿这样的高岭之花居然甘愿为了一个普通职员不嫌麻烦的大动干戈,当时得知消息的魏小叔震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了,然而他不敢多问也不敢私自调查魏卿的隐私,后来在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下打了个电话含糊不清地将此消息传递给了魏夫人。 魏小叔知道魏夫人绝对会按捺不住。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失眠了一夜的魏夫人还是忍不住找到了魏小叔推荐给她的私家侦探。 * 园长和几个家长跑到公司闹事的消息在第二天上班时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不太清楚内情的同事们还以为闻子珩被人找麻烦了,于是闻子珩牵着闻溪前脚才迈入办公区,下一秒就成为大家重点关心的对象。 直到陈焕急匆匆过来把大家赶走,闹哄哄的空气才瞬间安静下来。 闻溪一直很害怕人多的地方,刚才突然被那么多人蜂拥围住挤得水泄不通,吓得他抱紧闻子珩的大腿一个劲朝自己爸爸双腿中间钻,小脸苍白得可怕,咬紧嘴唇惊恐万状环视着周围,眼底溢出来的全是恐惧的情绪。 “没事了没事了。”闻子珩抱起闻溪快步走进办公室,把小家伙放到沙发上,就见他连鞋子也没蹬掉一骨碌爬到沙发最角落,把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只从双臂中露出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陈焕跟着进了办公室,搓了搓手有些尴尬地解释:“珩哥,大家都很担心你,刚才他们太激动了,忘记考虑小溪的感受。” “我知道,等下你出去告诉大家一声我们没事,就是小溪需要安静的空间呆一会儿罢了。”闻子珩对陈焕笑了笑,随后从衣兜里拿出颗糖,快速剥开包装纸递到闻溪嘴边,“想吃糖吗?爸爸喂你吃糖好不好?” 闻溪没有回答闻子珩的话,蜷缩着坐在沙发角落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睁大眼睛定定看着闻子珩。 闻子珩也没有收回手,就这样保持着递糖的姿势坐在闻溪面前,父子俩大眼瞪小眼,闻子珩的心情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低落起来,就在他以为儿子一如既往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忽然看见闻溪小心翼翼伸出脖子,一边观察着闻子珩的反应一边张嘴含住了他捏在指尖的小圆糖。 紧接着将糖卷到舌头底下,小家伙立即把脑袋缩了回去。 虽然闻溪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难得主动一次的行为几乎让闻子珩感动得热泪盈眶,闻子珩凑过去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口,笑着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说:“儿子真乖。” 在这之前,闻子珩从来不知道一颗糖就能拉近他和闻溪之间的距离,以前他总是忙于工作,以为赚够了钱让心理医生给闻溪进行治疗,就可以让闻溪从自闭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可惜事实证明,闻子珩努力错了方向,闻溪最为需要的不是多么金碧辉煌的生活环境或是多么昂贵的心理治疗,而是作为唯一父亲的闻子珩给予的更多关怀。 接下来一段时间,闻子珩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闻溪,他已经给闻溪物色好了新的幼儿园,就是办理手续特别麻烦,并且那所幼儿园从两年前开始就有家长在排队报名,闻子珩要让闻溪临时插班进去的话需要用钱找关系才行。 对于闻子珩来说钱倒不是大问题,关键是他在这个城市里认识的朋友不多,能派上用处的朋友更是少之又少,想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魏卿可以帮他这个忙了。 可惜这些天魏卿忙得脚不沾地,闻子珩在公司里甚少看到他的身影,每天晚上跑到楼下魏卿家里敲门,也没有任何回应。 好不容易有次闻子珩在公司里撞见了和秘书一起往外走的魏卿,正准备过去搭话,忽然看见几个高层从会议室里出来,他们顺口喊住魏卿然后一群人如同潮水一样围了上去。 无奈之下闻子珩只得站在不远处干等着,没想到这么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那些高层有一堆工作上的事情要和魏卿商量,询问到魏卿接下来没有其他安排后还热情邀请他去会议室里坐着继续说。 闻子珩等得都快绝望了,见他们要往会议室走,只好悄无声息地离开。 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闻经理。” 闻子珩霎时愣住,哪怕他此刻是背对着后面那群人,也能感觉到他们齐刷刷投到自己身上来的探究目光,默默转过身,只见魏卿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今天魏卿穿了一套浅灰色的休闲款西装,没有系领带,穿在里面的白衬衫没有像往常那样中规中矩的扣着,而是解开了上面三颗纽扣,露出性感的脖颈。 “闻经理找我有事?”魏卿表面上波澜不惊地问,暗地里对闻子珩眨了眨眼睛,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与刚才同几个高层谈话时面无表情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闻子珩余光中能看到不远处几个高层不满的表情以及秘书微妙的眼神,一时间尴尬得无地自容,脸颊上的潮红全部蔓延到了耳根。 他才发觉自己光是急着找魏卿却忽略了他们在职位上的差距,魏卿是公司老总掌握着底下所有员工的去留权,而他只是一个部门经理,平时没有重要会议的话甚至没有资格踏入二十三楼的高层办公区。 想到这些的闻子珩愈发感到不自在,连忙说道:“有些工作上的小问题想问下魏总的意见,如果魏总不太方便的话,那我改天等您有时间了再来问吧,打扰了。” 闻子珩不卑不亢地把话说完后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闪人,哪知道魏卿听完他的话后扑哧一笑:“我是老虎吗?” 闻子珩没听懂魏卿的话,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感觉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魏卿伸手拍了拍闻子珩的肩膀,“放轻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走吧,有什么问题到我办公室里说,对了——” 魏卿这才想起身后几个高层的存在,转头笑着说:“我和闻经理说点事情,你们不介意吧?” 曙光集团就是魏家的产业,在公司里自然是姓魏的人一家独大,更何况魏卿又是魏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人,就算魏卿直接开口让他们从这里滚着离开,几个高层们也不敢说些什么,当即一溜烟的散开了。 闻子珩满腹心事跟着魏卿进了办公室,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魏卿的办公室,以前都是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和魏卿谈,现在则是有些私人事情想请魏卿帮忙,本质上的区别让闻子珩从踏进这间总裁办公室开始就心虚起来了,他局促不安站在茶几旁边,连魏卿让他坐的话都没有听到。 魏卿亲自泡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转眼看到闻子珩还站在刚才那个地方,脸色略显难看地抿着唇,看起来心事重重。 “不坐吗?”魏卿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自嘲地开着玩笑,“小兔,你不会是嫌弃我到连我办公室里的沙发都不愿意坐吧?” 闻子珩:“……”这家伙的被迫害妄想症也太严重了吧。 接下来要说的话对闻子珩而言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只是想到单凭他自己的能力替闻溪报名那所幼儿园恐怕要排队到猴年马月去这些事,闻子珩又突然觉得向魏卿开口寻求帮忙似乎不是那么难了,他不断安慰自己——魏卿也是闻溪的爸爸,他有义务帮闻溪解决上学的问题。 尽管魏卿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是他暂时不能把闻溪的身份告诉魏卿,昨晚冲动之下他差点就说出来了,后来见魏卿接到魏母的电话时,闻子珩猛然意识到他根本不清楚传闻中的魏家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魏卿父母会如何看待闻溪这个突然出现的孙子。 在让魏卿知道真相之前,他想确定一下魏家人的态度。 “我有件事想恳请你帮个忙。”闻子珩慢吞吞地坐到魏卿对面的沙发上,此时此刻他心虚得不敢抬头直视魏卿的眼睛,连说话的声音都低得犹如蚊鸣,“是我儿子上幼儿园的问题,他已经从上个幼儿园退学了,我正在找新的幼儿园,你也知道闻溪的情况有点特殊,估计去不了普通幼儿园,但是专门接收自闭症孩子的幼儿园要求太高,以我的能力没办法帮闻溪报名。”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去幼儿园占个名额?”魏卿淡淡接过了闻子珩的话头。 闻子珩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 “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会帮你的。”魏卿瞧着闻子珩紧张到满脸涨红的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如果闻子珩的耳朵长在头顶上的话,那他一定是只兔子,实在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所以你刚才就为了一件这么小的事情等了我半个多小时?” 闻子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魏卿的话,索性低着头保持沉默。 “小兔,你太见外了,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码吗?有事找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是了,不用这么麻烦。” 魏卿带着浓郁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闻子珩目光垂落在脚下的深咖色地毯上,他竖着耳朵听魏卿那边的动静,然后听到魏卿似乎从沙发上站起身,缓缓踱步到他身边,紧接着魏卿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但是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帮你忙了,难道这次你也只给一个口头上的谢谢?我们交往了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喜欢白忙活的人。” 闻子珩猛地抬头,差点撞到魏卿的肩膀上,他诧异地看着魏卿,即便心里清楚对方这句话暗藏了什么意思,这时也只能装傻:“我想你可能不需要物质上的感谢,若是今后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并且也在我承受范围内的话,我也可以买给你。” 说到最后,连闻子珩自己都觉得滑稽。 他一个拿着月薪的部门经理向每年拿分红的总裁表达物质感谢,怎么看都像是穷人在土豪面前炫富——不自量力又丢人至极。 “你觉得我缺那些东西吗?”魏卿轻笑着开口,他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闻子珩,说话时的气息悉数喷洒在闻子珩的耳畔,“我想要你肉偿——” 话音未落,闻子珩整张脸瞬间被羞耻和愤怒的神情覆盖,他想不到魏卿竟然会说出这么恶心的两个字来。 闻子珩还没来得及爆发,魏卿忽然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还发出啵了一声,生怕被闻子珩揍的魏卿亲完后就蹦到了五米远的位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简洁版肉偿,俗称亲脸。” 闻子珩:“……”你他妈幼不幼稚,皮一下很好玩是吗? 第28章 不过分别了五年时间而已, 闻子珩就深刻感觉到魏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面对魏卿耍赖般的笑容,闻子珩连生气都提不起劲儿,一口气喝了半杯几乎凉掉的茶水,他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箭步窜过来的魏卿拦住了去路,抬眼只见魏卿半眯起眼睛脸上笑意盈盈, 温和的低音炮嗓音在闻子珩耳边响起:“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我带你去家味道不错的餐厅。” 末了,丧气地补充一句, “顺便把那个小电灯泡也带上。” 闻子珩想也不想就回绝道:“带着闻溪的话不方便去那些公共场合。” 魏卿立马转了个话头:“那我们自己在家里做饭也行呀,下班后去超市买些食材,正好我前段时间新学了门手艺, 回去给你和孩子露两手怎么样?” 不容拒绝的霸道口吻加上满脸期待的正经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魏卿平时高冷严厉的形象有点崩,闻子珩冷不丁想起陈焕以及其他同事提起魏卿时就止不住打寒颤的恐惧表情,忽然觉得尤为好笑, 魏卿这家伙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说好的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王呢? 想了想闻子珩还是答应道:“好吧。” 从魏卿办公室出来时, 闻子珩正好看到刚才拉着魏卿谈话的几个高层拿着些文件等在外面, 就像幼儿园里排排坐等待老师发糖吃的小孩似的,听到闻子珩的脚步声后,几个人犹如击鼓传花一样齐刷刷把脑袋转了过来,看向闻子珩的眼神里莫名挟了些哀怨, 直勾勾的看得闻子珩一脸冷汗。 闻子珩颔首向领导们打过招呼后,便加快脚步离开了这层楼。 乘坐电梯回到十楼, 走廊里安静得似乎能听到一缕缕空气流淌的声音,以至于闻子珩路过销售二部时,里面传来的喧嚣声格外明显,销售二部办公区的磨砂玻璃大门是敞开着的,闻子珩经过时顺便往里面瞥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抽抽涕涕抱着纸箱往外走的孙静怡和旁边不停安慰着她的祖茜。 周围还有其他同事,都是在孙静怡手下工作的部门成员,此时他们零零散散分布在办公区的各个位置上,冷眼瞧着哭红了眼睛的孙静怡在祖茜的陪同下离开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他们脸上写满了对孙静怡的厌恶和鄙夷,不加丝毫掩饰,冷漠的目光如同一把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狠狠扎在孙静怡的心尖上。 孙静怡哭得整张脸和脖子都是红的,没有任何化妆品的装饰更加显得憔悴不堪,她那瘦弱的身板仿佛承受不起手里大纸箱的重量,好几次差点左脚拌右脚来个平地摔,幸好旁边的祖茜及时扶住了她。 其实孙静怡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都非常吸引人,若换作往常她哭得这么楚楚可怜,定有人立马跳出来替她打抱不平,可惜现在她的眼泪没有一点作用,哭得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的狼狈样也完全失去了以前的美感,所有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夹杂着埋怨厌恶和烦躁,没有人同情她。 当然她也不值得同情。 闻子珩看到被孙静怡抱着的纸箱时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离开公司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怔愣,虽然这些天孙静怡一直没有来公司,但他也没听到过孙静怡要辞职的风声,没想到转眼就看到了这副画面。 不过这到底不关闻子珩的事,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脚步不停朝节达部门走。 “闻经理。”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了他,是孙静怡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 闻子珩顿住脚步,面无表情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的孙静怡,余光还能看到站在孙静怡身边面色不善的祖茜,闻子珩直接视祖茜为无物,对孙静怡冷淡开口:“有事吗?” “对不起……”孙静怡动了动唇,下一秒便有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眶往下滑落,祖茜见状立即拿出张纸巾替孙静怡擦拭泪水,孙静怡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泪眼婆娑地看着闻子珩说,“我知道现在的道歉弥补不了之前犯下的错事,可我还是希望能亲口对你说声抱歉,当时我急糊涂了才会想出那样的下策来,我只是想帮我侄女逃脱责任,却没料到园长会把你和小溪拉下水……” 话还没说完,孙静怡就已经泣不成声。 “闻经理,静怡也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原谅静怡吧。”祖茜拔高音量,意有所指地说,“而且不知道是谁故意在公司里传播些难听的话,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们去警局的事儿,对静怡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有些人听风就是雨,不顾以前的情分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 孙静怡低声道:“小茜你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祖茜神色阴郁,咬牙切齿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表情同样不好看却忍着没吭声的同事,“你以前对他们多好,但凡公司有什么福利都尽所能的帮他们争取,结果出了点小事儿他们就是以这个态度对你的,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人皆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对多管闲事的祖茜讨厌到了极点,偏偏碍于祖茜部门经理的身份,大家敢怒不敢言,只得保持沉默。 未等祖茜接着说话,闻子珩冷不防出声问道:“那么在你看来,怎么做才不是白眼狼的行为?” 祖茜没想到闻子珩会突然这么问她,一时间没想出合适的回答,愣在原地。 “和孙经理一起辞职吗?还是为了她到警察局或是魏董那里大闹一场,让警察和魏董对做出伤害孙经理的举动道歉?”闻子珩微笑着扬了扬下巴,声音平静而轻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请祖经理和我一起去魏董办公室一趟吧,怎么着也要替孙经理讨回公道不是吗?最好让魏董亲自开口请求孙经理留下来。” 祖茜向来惧怕魏卿,听闻子珩这么说登时吓得有些腿软,连忙说道:“你别曲解我的话,我可没有说去找魏董……” “那你是什么意思?”闻子珩紧追不舍地逼问,他比孙静怡和祖茜高出不少,身形和脸部都较为消瘦,眯缝起眼睛打量人有股说不出来的凌厉感,再加上把魏卿搬出来压阵,愣是把祖茜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说你不好意思去找魏董?那没关系的,我来给魏董打电话说明情况好了,就说你祖经理不想当白眼狼要替孙经理讨个说法怎么样?” 说着闻子珩拿出手机,便要拨通魏卿的电话。 这个动作硬生生把祖茜吓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疯了似的冲上前想要夺走闻子珩的手机,却被闻子珩闪身灵活地躲了过去。 “闻子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作死别拉上我,你不要这个饭碗了我还要!”祖茜崩溃道。 闻子珩把手机放回兜里,看着祖茜逐渐狰狞起来的脸以及孙静怡看祖茜时既诧异又失望的眼神,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云淡风轻地说:“说别人是白眼狼的人是你,不愿意站出来替孙经理说话的人也是你,祖经理,难道你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吗?你自己都做不出来的事怎么好意思强加到别人头上?”闻言周围的人也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无一不是在说祖茜有多么双标,表面上和孙静怡姐妹好,其实只是在不伤及个人利益的前提下站在道德制高点要求别人,一旦碰触到她自己的利益了,就怂得比谁都快。 祖茜被那些故意压低又恰好能听清的议论声说得面红耳赤,突然后悔起刚才头脑发热帮孙静怡出头来,简直就是引火烧身,甚至可能在魏董那里落下不好的风评,祖茜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恨极了自己的冲动用事。 闻子珩没再理会祖茜,而是把目光转向抱着纸箱伫立在原地摇摇欲坠的孙静怡,语气冷淡道:“首先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不知道你是否和园长窜通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但是把公司地址告诉园长的人是你吧?也是你建议园长带着那四个家长过来闹事的,如果不是魏董帮我,想必现在还往警察局里跑的人就是我了,其次你这件事不是我说出来的,当然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委屈的地方,既然你敢为了逃避责任伤害无辜的人,那就要做好承受指责的准备,说白了就是活该。” 孙静怡眼里噙着泪水,抬头怔怔望着闻子珩,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悲伤和悔恨的情绪全部卡在她的嗓子眼,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劲。 半晌,孙静怡抽噎着挤出一句话:“真的很对不起……” “很抱歉,我不接受。”闻子珩不带任何情感地说完这句话,随后转身便走,他是真的不愿意原谅孙静怡,想到对方的种种行为全是在针对闻溪,就有股怒火直往他的脑海里窜,能做到不火上浇油就已经是闻子珩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走出一段距离,闻子珩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孙静怡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下连祖茜安慰的话都没有了,其他人全部安静如鸡冷眼看着。 回到办公室,闻溪已经蜷缩在沙发角落睡着了,身上还搭着陈焕的外套,闻子珩坐过去捻了捻外套,刚好把闻溪的小身板完全遮住,闻子珩看着突然觉得一阵心疼。 他儿子都快五岁了,可是光看外貌的话说他只有两岁多也会有人相信,而且他和魏卿都很高,他有一米八出头,魏卿的身高将近一米九,然而生出来的闻溪却是瘦瘦小小走路都带着踉跄。 闻子珩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叹口气,低头在儿子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爸爸……”睡梦中的闻溪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他眼睛依旧是紧闭着的,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 “爸爸在这儿。”闻子珩摸着闻溪的脸,又在他右边脸颊上亲了亲,心底的怜惜犹如源源不断从泉眼里溢出来的水流,这一瞬间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他撩起儿子额前有些被汗水浸湿的几缕黑发,“爸爸一直都在。” 闻溪无意识地用脑袋在闻子珩手心里蹭了几下,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惹人怜,他双手抱紧闻子珩的一只手臂,睡意朦胧地喊着:“我要妈妈……妈妈呢……” “……”闻子珩觉得自己一颗老父亲心都快被扎穿了,悲伤逆流成河,他抹了把辛酸泪说,“你妈妈在楼上工作呢,等我们晚上回家就能看到他了。” 刚说完,办公室的玻璃门忽然被敲响,紧接着陈焕探了颗贼兮兮的脑袋进来。 左瞧右看了一会儿,见闻子珩平安无事坐在沙发上抚摸着闻溪的背,明显松了口气,一边走进来一边把玻璃门关好,关切道:“珩哥你没事吧?我听小刘说孙静怡和祖茜把你堵在走廊里逼着你原谅孙静怡,卧槽这俩人有毒吧?难道孙静怡做了什么缺德事她们心里就没点ac数吗?” 闻子珩说:“你知道是谁把我和孙静怡的私事透露出去的吗?” 前段时间公司里还风平浪静的,大家只以为闻子珩被人找麻烦了,完全没有想到孙静怡也掺和在其中,结果才一上午的功夫,这个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了,刚才回办公室的路上,闻子珩还收到了不少其他部门同事的关心和问候以及同情的眼神。 “不知道我猜得准不准,我感觉是魏董的秘书说出来的,今早上我去行政部交出勤单,就看到总秘和周经理凑在一起说些什么,我过去后她们就没说了,后来这件事很快就传得大家都知道了,我向销售一部和科技部打听过,好像这个消息是从行政部传来的。”陈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也想不通,“如果魏董知道总秘背着他参与这些八卦肯定要生气吧?不过这样也让大家看清楚了孙静怡的真面目。” 说着陈焕又开始抱怨,“珩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害得我们都在为你担心。” 陈焕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直到闻子珩无奈的承诺以后有时间请全部门的人吃饭才把他委屈的情绪给安抚平。 前天节达部门就收到消息说是交给上面的方案已经通过,节达扫地机器人二代及两个小项目可以继续正常运行,当时可没把整个部门的人高兴坏了,立即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力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当中,陈焕和闻子珩聊了一会儿后就准备下午去厂里和工作人员沟通一下二代的生产细节。 时间流逝得飞快,闻子珩不过是参加了三场小会议,眨眼间就到了下班时间。 几天前节达部门还是死气沉沉的,办公区上方仿佛笼罩着一层压得很低的黑色浓雾,而现在所有阴霾之气全部一扫而光,整体气氛欢乐融洽,反倒是没了孙静怡的销售二部不复以前的欢声笑语,从办公区外路过都能清楚感受到里面压抑的氛围。 闻子珩总觉得销售二部成员们的反应太过奇怪了,就算孙静怡在外面做了某些不道德的事情,也不至于在公司里落得曾经下属们弃之敝履的地步,而且这些人郁气沉沉的模样哪像是换领导,说是世界末日来了都不为过。 想来想去闻子珩还是找到下属打听了一下,结果下属也是一脸茫然。 睡了一下午的闻溪终于醒来了,闻子珩提着笔电回办公室时就看到小家伙甩着两条小短腿坐在沙发边缘,睁大了一双还弥漫着雾气的眼睛一本正经盯着闻子珩。 “儿子醒啦?”闻子珩走过去蹲在沙发前,亲了亲闻溪的鼻尖笑道,“小懒猪,睡了一下午。” 闻溪表情有点懵逼,目光愣愣地看了闻子珩良久,随后一声不吭从小裤兜里拿出一颗糖,动作略显笨拙地把糖纸剥开,小心翼翼把小圆糖放进嘴里后又将不要的糖纸递给闻子珩。 闻子珩哭笑不得,觉得自家儿子这么严肃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接过糖纸又没忍住捏了两下闻溪软软糯糯的脸蛋:“饿了吗?” 吃到糖的闻溪终于有点反应,对着闻子珩用力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先去超市买点东西,晚上有人给你做好吃的。”闻子珩捡起地上的小鞋给闻溪穿好,用几分钟时间把剩下的工作处理完,便牵着闻溪下班了。 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节达部门成员们还在电脑前忙着各自的事情,见闻溪跟在闻子珩身后颠颠走出来,有些女生被萌得心都快化了,但是吸取上次的教训她们不敢再胡乱凑上去,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嘻嘻地向闻溪打招呼说再见。 不知道是不是闻溪此刻的心情不错,他居然没有躲避其他人的视线而是学着其中一个大姐姐的动作,也对他们挥了挥手。 那边顿时响起几个女生故意压低的尖叫声。 “好可爱啊——” “呜呜呜我也好想有这么萌萌哒的儿子,好想捏一捏他的脸蛋,看起来好肉呀。” “你们觉不觉得小溪溪很像魏董?尤其是刚才挥手时的表情,我勒个去简直神似啊……” “是的,我也发现了。” 第29章 闻子珩牵着闻溪还没走出大门就听到那几个女同事的议论声,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赶忙低头去看闻溪,只见小家伙咬着手指头也仰起小脑袋呆愣愣地望着他,仿佛盛满了细碎星光的茶褐色眸子里写满了迷茫。 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从闻溪身上找到些许魏卿的影子。 毕竟闻溪是魏卿的亲生儿子, 他不可能不像魏卿, 只是这些显而易见的相似让闻子珩感到有些惶恐,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就像是小心翼翼藏了许多年的小秘密忽然在某一天被路人不经意戳破了似的, 他不知道这些小细节会不会给闻溪造成不好的影响。 胡思乱想了一通,闻子珩勉强冷静下来,弯腰抱起还在啃手指头的闻溪, 一边走出办公区一边轻轻拍了下闻溪含在嘴巴里的手,蹙起眉声言厉色道:“手很脏哦,不能吃手。” 闻溪瞪大眼睛看着闻子珩,似乎不太能理解自己爸爸的举动, 随后有些郁闷地扁了扁嘴巴, 又挠了下自己的脸, 在闻子珩的注视下干脆把整个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从嘴巴里呼出来的热气全部喷在闻子珩胸口,热乎乎的。 “听话。”闻子珩哭笑不得摸着儿子毛茸茸的头发,他已经习惯了闻溪千奇百怪种闹别扭的方式, 安抚了一会儿小家伙后,抱着他往停车场走。 把车从地下停车场里开到公司楼下, 坐在车里等待了约莫五分钟,闻子珩忽然接到魏卿的电话,说是还在与两家合作公司讨论一份合同,可能要一个小时后才能下班了,让闻子珩带着孩子先回家,等魏卿下班后自个儿去超市买了食材回去做饭。 挂了电话,闻子珩扭头看向车窗外沐浴在大片橘红色晚霞里高耸入云的大厦,几乎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一声叹息,虽然他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对闻子珩而言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阔别重逢又带着孩子去的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尽管闻子珩心里很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说他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闻溪一如既往刚上车就自发爬到座椅上,手脚麻利脱了鞋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抱着双膝坐好,两眼发直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的座椅靠背,白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个正在思考人生大事的严肃小老头。 这是闻溪的常态,不是睡觉就是面无表情的发呆,闻子珩也不知道小家伙的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以前他忙着工作赚钱养家糊口又要顾及到生病的闻溪,经常被闻溪不通人情的态度折磨得快要疯掉,甚至有时候想要掰开闻溪的脑袋瞧一瞧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才会让他对外界的变化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今习惯了倒觉得这个样子的闻溪才是正常的,至少他的病情在慢慢好转中,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每周都要去看心理医生。 回家的路上,闻子珩有意无意向闻溪提起去新幼儿园的事情:“去了新幼儿园就可以认识好多新朋友,还有温柔又会讲故事的老师和你一起玩游戏,爸爸还是每天下班后接你回家,其他的都不变好不好?” 哪知道闻子珩的话刚说完,原本在发呆的闻溪猛地扁起嘴巴,扯着嗓子反应极为激烈地喊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闻子珩安静等待闻溪把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完,待小家伙脸色苍白喘着气停下来后,他才用温和轻缓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不想去?我儿子这么聪明,简简单单一个换新幼儿园的问题肯定难不倒他。” “爸爸我不想去那里……”闻溪忽然委屈起来,泪水在他眼睛里打转,他抽噎着用眼泪婆娑的眸子看向前面自己爸爸的侧脸,他的心里全是抗拒的情绪,可是千言万语堵在嗓子里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于是只能用哭泣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 闻子珩眉头紧促,开着车耐心等孩子抽噎完后,才继续问:“可以告诉爸爸不想去的原因吗?” 闻溪低头认真地绞手指,对闻子珩的提问充耳不闻,还有几颗泪珠挂在他那像小扇子似的浓密的睫毛上,眨了眨就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滑最后悄无声息落进了衣领里面。 闻子珩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儿子的反应,就在他以为闻溪依旧会像往常那样不搭理自己时,突然听到他哽咽着稚声稚气说话的童音:“他们都有爸爸妈妈一起,我只有爸爸没有妈妈,他们要笑话我的,我没有妈妈陪我做游戏,他们的妈妈陪着他们做游戏……” 闻溪说得断断续续口齿不清,但闻子珩还是听明白了。 上个幼儿园举办过不少邀请孩子父母一同参与的亲子游戏会,闻子珩作为孩子家长自然也在邀请名单里面,可惜几乎每次他都是只身带着闻溪前去,偶尔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孩子便会拜托祁成彻和他一起去,不过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终究比不过正常夫妻带着孩子,有时候还会遭到异样的眼光。 还记得有一次某个和闻子珩聊过几句就自来熟的男家长悄悄凑过来,低声又满脸八卦地问闻子珩和祁成彻是什么关系,闻溪是他们从孤儿院领养的吧?长得一点也不像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虽然祁成彻当场就怼得那个男人下不了台,但是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咽下了一只苍蝇,那股恶心感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每当回忆都会让心情变得糟糕。 想到这里的闻子珩忽然感到一丝丝庆幸,如果闻溪还没有从上个幼儿园离开的话,恐怕现在他又在为拜托谁一起去幼儿园参加游戏会而愁得焦头烂额了。 “不想去就不去吧,等你以后想去了再说。”瞬间理解了自家儿子心情的闻子珩感同身受地说道。 一个小时候,闻子珩把车开进小区的停车场里,这个时候闻溪的情绪已经彻底稳定下来,听话乖巧地被自己爸爸牵着朝电梯口走,父子俩乘坐电梯到十五楼,走出电梯时闻子珩才发现楼道里的感应灯不知什么时候坏掉了,一眼看去前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闻溪害怕得直往爸爸身上拱。 闻子珩把闻溪抱起来,用力咳嗽一声让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接着从楼道里倾洒出来的微弱灯光找到他家的门。 还没走近,闻子珩倏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家门外貌似站了个人。 闻子珩立即停住脚步还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打开照明灯往那边晃了两下,果然看到一个穿着暗红色华服的美丽妇人站在他家门前,那个妇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周身散发出来的贵气与这个略显破败并且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的楼道格格不入,居然让闻子珩产生一种凤凰掉入山鸡堆里的感觉。 妇人似乎没想到闻子珩会拿手机照明灯晃她,连忙抬手遮住眼睛,十分不悦地啧了一声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怎么能拿手机光照人眼睛呢?” 听到妇人的责备声后,闻子珩连忙把怀里的闻溪放到地上,关掉手机的照明灯,歉意地说道:“这位女士很不好意思,楼道里的灯坏了,我出于安全考虑才想看看来人是谁,很抱歉冒犯到你了。” “没事。”妇人不以为意,紧接着又问,“你住这里?” 闻子珩没有急着回答妇人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请问你是来找人的吗?” 妇人像是品出了闻子珩言语中的警惕,笑了笑回答:“我是过来看望我儿子的,他就住在这里,如果你们是邻居的话你应该认识他吧,魏卿你知道吗?” 闻子珩霎时僵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忐忑的声音:“您是魏卿的母亲?” “是啊。”魏夫人完全埋没于黑暗的阴影之中,闻子珩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能听到她柔和的笑声,“我儿子才搬了新家,我这个做母亲的再怎么说也该来看看,但是打他电话没人接,敲门也没人应,听说他今天下午忙着开会谈个合同,也不知道现在下班没有。” 闻子珩愣了一会儿,牵着闻溪有些手足无措地走过去:“魏董还没有下班,而且他住在楼下,这里是我家,您在外面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不然您先到我家坐下喝杯茶吧,今天的天气也怪冷的。” “好啊好啊。”魏夫人欣喜地应道,仿佛隔着一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都能看到她那双因激动而闪闪发亮的眼睛。 不过下一秒魏夫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了,故意咳嗽两声来掩饰尴尬,迅速端起架子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进去坐坐吧,谢谢你啊孩子,我都在这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闻子珩笑着没说话,拿出钥匙摸索着开了门。 伸手打开玄关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眼前的黑暗,这下闻子珩总算是能看清楚魏夫人的真实面貌了,一如所有豪门富太太那样高贵典雅,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富贵人家才有的自信和从容,她的五官和魏卿有几分相似,眼角狭长的凤眼和削薄的嘴唇,下巴很尖,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魏夫人是个怎样倾国倾城大美人。 不过魏夫人身上并没有魏卿那种孤傲又高高在上的气质,她喜欢抿嘴笑,温柔且平易近人。 还没踏入玄关,魏夫人那道犹如探照灯般的视线便迫不及待在闻子珩身边搜索起来,然后紧紧定格在躲在闻子珩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张望的闻溪脸上。 第30章 魏夫人是在昨天早晨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邮件, 由于她特意叮嘱过不要太过深挖魏卿和那个人的隐私,因此私家侦探发来的只是些凡是与魏卿或闻子珩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比如魏卿和闻子珩五年前还在美国留学时交往过,后来性格不合相处时摩擦太大就自然而然分手了,只是分手的过程不是那么愉快而已。 还有闻子珩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他母亲早亡,父亲闻立仁入赘到汪家并与汪佩妮生下一个女儿, 可惜那一家三口容不下闻子珩的存在, 还没等闻子珩从美国的学校毕业就毅然决然断了联系,如今闻立仁的寿宴将近, 估计不会邀请被他视为透明人的大儿子。 以及闻子珩在跟魏卿分手后突然休学失踪了一年,再出现时不知道从哪里领来一个男婴,小婴儿越长越大, 而他的五官和神态也越来越像魏卿。 私家侦探是个极会抓重点的聪明人,把资料发给魏夫人之前就察觉到了闻溪和魏卿之间的微妙联系,于是不仅是小家伙上幼儿园时独自坐在秋千和花坛旁边发呆的照片,还是闻子珩牵着闻溪在公园散步玩滑梯的视频, 全部打包进一个单独的压缩包里, 就连近两天闻子珩和陈焕带闻溪去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的图片都有, 可谓是交卷成绩满分了。 魏夫人仔仔细细把照片里的闻溪都看了个遍,看得她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在黑暗里描绘出闻溪的面容来,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她作为魏卿的亲生母亲怎么会不知道闻溪和小时候的魏卿有多么相像, 那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两个晚上魏夫人都没有睡好觉,辗转反侧想的都是闻溪那个孩子, 毫不夸张的说闻溪就是一颗灵丹妙药,瞬间抚平了魏夫人这颗孤苦伶仃的空巢老人心,她犹豫了很久,本来想暗中偷窥静观其变的,可是她每天聚餐打牌做美容的富太太生活和闻溪根本沾不上一点边。 忍了又忍,最终魏夫人还是没忍住亲自出马找上门了。 闻溪真人比照片上更像魏卿,面无表情从闻子珩身后探出个脑袋警惕打量魏夫人时的模样和幼年的魏卿如出一辙,那双茶褐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流淌着暖色的光泽,仿佛盛满了耀眼的星光。 这一刻,魏夫人激动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收紧拳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炯炯看着闻溪笑道:“这孩子是你儿子吗?长得好可爱呀~” 拿出鞋套的闻子珩转身就看到魏夫人盯得几乎发绿的眼睛和痴/汉般的笑容,顿时汗颜:“……这是我儿子闻溪,小溪,喊阿姨。”按辈分自然该让闻溪喊魏夫人为奶奶的,只是魏夫人看起来美丽大方且风韵犹存,闻子珩怕把人家喊老了会惹得她不开心。 哪知道魏夫人闻言眉头一皱,便道:“喊什么阿姨呀?我都这么一把岁数了,该喊奶奶。”说着魏夫人笑呵呵地蹲下身,对依然躲在闻子珩身后的闻溪招了招手说,“小溪啊,喊声奶奶来听听。” 闻溪没有任何反应,歪着小脑袋一瞬不瞬瞧着魏夫人,像是在打量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闻子珩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闻溪有丝毫要搭理他和魏夫人的意思,尽管心里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了,却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他一边牵起闻溪的手一边把鞋套递给魏夫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儿子太害羞了,平时我和他说话都是这样的,您别介意。” 魏夫人早已从资料里知道闻溪有轻微的自闭症,此刻除了心疼就是怜惜,恨不得把孩子抢过来带他去周游世界看最好的医生,再捧到手心里好好疼爱一番,又怎么会舍得有一点微词? “没事没事。”魏夫人笑着接过鞋套,慈祥幸福的目光一秒钟都没有从闻溪身上离开过,“小孩子嘛,害羞是正常的,等以后他长大一些就好了。” 闻子珩被魏夫人热情过度的视线吓到了,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随后邀请魏夫人到客厅坐下喝杯茶。 闻溪非常喜欢看动画片,往常回来二话不说打开电视坐到沙发上专心致志看动画片,今天也不例外,闻子珩在厨房里烧水泡茶时,就听到扔掉书包的闻溪噔噔噔跑到电视柜前把电视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又噔噔噔跑到沙发上坐下,下一秒便有电视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伴随着魏夫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烧水加泡茶用了大约五分钟,魏夫人就在客厅自言自语似的和闻溪说了五分钟的话。 等闻溪端着两杯茶走出厨房时,就看到魏夫人坐在闻溪旁边正偏着头一本正经地说着什么,而闻溪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电视屏幕,对魏夫人的话置若罔闻,魏夫人也不恼,反而乐在其中笑得格外开心。 直到闻子珩把装着茶水的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发出清脆声响,魏夫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闻子珩的存在,不由得扶额尴尬地说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连你过来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闻子珩笑着坐到对面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姿势轻松随意:“您很喜欢孩子吧?” “是啊,人老了就希望家里多些孩子的声音,有孩子在身边也不会感觉那么孤单。”魏夫人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沙发面,“可是魏卿那小子太不争气了,到现在都没有给我带一个孙子回来,我还想能在他三十岁之前抱上孙子,结果他如今三十一岁了还孤零零一个人,看起来比我这个老年人还可怜。” 闻子珩:“……”是啊,可怜得手里只剩下钱了。 这还是闻子珩第一次与魏卿母亲面对面交流,以前他们在热恋期的时候魏卿就想过带着闻子珩回国见家长,只是闻子珩胆子小也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生怕被大门大户的魏家人嫌弃,便一直拖着没有跟随魏卿回去。 闻子珩想象中的魏夫人同魏卿一样高贵冷艳端着高高在上的夹子,不沾一点尘世间的烟火,甚至冷淡得和闻子珩大眼瞪小眼坐上三天三夜所说的话都不会超过五句,毕竟能教出魏卿这朵高岭之花的母亲一定是个极为严谨的人。 然而事实和闻子珩所想的完全背道而驰,他压根没能从魏夫人身上发觉到一丝高傲冷淡的痕迹,整个谈话过程可以用一问一答来形容,魏夫人源源不断地发问,闻子珩满脸懵逼地回答——硬生生把自个儿的生活情况和工作近况以及闻溪的病情通通交代了个遍。 魏夫人心痛的情绪溢于言表,拉着闻溪的手对闻子珩好一阵安慰:“我认识几个做心理医生的朋友,回头我去联系他们帮小溪看看,你别太担心了,大人的心情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孩子,保持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番话后魏夫人才发现闻子珩有些微妙的表情,登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热切了,想到此她连忙咳嗽两声端正坐直,干巴巴地解释说,“我看闻溪这个孩子太亲切了,他长得和我儿子魏卿很像,刚才见到他我就忍不住想到魏卿还小时的事情,可能你不知道,魏卿四五岁的时候就喜欢板着脸,整天连笑一下都不肯,说他还要闹脾气,性子倔得很。” “真的吗?”闻子珩想象了下幼年版魏卿面无表情的模样,没忍住嗤笑出声,“魏总那样子还挺可爱的。” 魏夫人撇了撇嘴,心里默默吐槽了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嘴上说道:“要是他能听话一些就好了,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谁的话都入不了他的耳朵,要不是我和他爸拽着他估计他都能飞天了。” 闻子珩被魏夫人一席话逗得哈哈大笑,正要开口说话,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魏卿打来的电话。 “我已经在超市买好东西了,正在回家的路上,你和小萝卜头都在家吧?”魏卿声音里溢满了盈盈笑意。 “我们在家里等着你的。”闻子珩悄悄看了眼坐在对面目不转睛注视着闻溪的魏夫人,不动声色起身走到窗前,把声音压到最低说道,“对了,你妈过来看你了,我把她招呼到我家坐着的。” 魏卿很诧异:“你确定是我妈?” 闻子珩很实诚地回:“你们长得还挺像的,你妈的脸做不了假。” 听到这话的魏卿扑哧一笑,接着笑得越来越夸张:“小兔,你说话太有意思了,我妈没有刁难你吧?” “没有。”闻子珩本来想说魏夫人对待闻溪的态度实在有些热情过度了,不知道是不是魏夫人已经发现了什么,不过转念想到魏卿对于自己有个亲儿子的事还被蒙在鼓里,便把涌到喉咙的话强行咽了下去,最后只说,“你快点回来吧。” 第31章 闻子珩挂了电话刚回到沙发前坐下, 就见魏夫人很是警惕地看了过来,想了想还是问道:“魏卿给你打的电话?” “是的。”闻子珩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半个小时后到。” 魏夫人霎时怔住,表情中有惊恐之色一闪即逝:“只有半个小时了?” 闻子珩哭笑不得看着魏夫人变化莫测的脸色,迟疑了半晌才说:“……可能他手头的工作比较少吧, 这个时间段从公司回来的路不怎么堵了, 所以会走得快一些。” “哦……”魏夫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欲言又止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而是心神不宁的和闻溪并排坐在一起看电视,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明显藏着心事。 闻子珩本想问魏夫人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又转念想到他貌似没有立场问这些比较隐私的事情, 再三考虑之后只好作罢,同魏夫人打了声招呼便回卧室打开电脑查看下午未阅的邮件。 时间在专心做事的时候总是流逝得很快,当闻子珩再次听到外面传来声响时是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以及魏夫人略显着急的说话声:“小闻啊, 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 那我先走了, 以后等你有时间了带小溪一起到我家做客吧。” 闻子珩连忙起身过去打开门,就见魏夫人迈着小碎步犹如漂移似的眨眼跑到了玄关处,与此同时她的目光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定在依旧认真看着动画片的闻溪身上,眼底那股浓烈的不舍几乎要顺着眼眶溢出来, 原本一场平淡无奇的告别硬生生被魏夫人演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闻子珩面带尴尬笑容,不动声色抖掉全身的鸡皮疙瘩, 开口劝道:“您还是等魏总回来了一起吃个晚餐再走吧,不然等了这么久连魏总的面都没有见到。” “不不不不不……”魏夫人恋恋不舍从闻溪那里收回视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扶在鞋柜上脱掉鞋套后伸手就去开门,“家里的事挺重要的,反正我儿子随时都可以见到,也不急于这么一时……”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门被拉开。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魏夫人和闻子珩的视线中,魏夫人脸上的焦急之色在看清楚来人的脸后登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忐忑和惶恐,吓得连她拿在手里的鞋套什么时候落到地上了都不知道。 “小卿……” 魏卿身后是黑暗的楼道,客厅里暖色调的灯光悉数洒在他脸上和身上,平日显得格外凌厉冰冷的五官在灯光的衬托下居然柔和了几分,他两只手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超市购物袋,缓缓垂下眼睑面无表情注视着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的魏夫人,随即皮笑肉不笑地扬起一边唇角:“妈,你过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魏夫人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砰咚一声撞到鞋柜上,她可不敢说她是从秘书那里打听到今天下午魏卿要加班谈合同,才壮着胆子跑来见闻子珩和闻溪的,短短几秒时间魏夫人就想到了一百种搪塞魏卿的借口,只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我就是过来看看,没有其他想法……”魏夫人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声音里溢满了委屈,“你一直没回来,我等了一个小时站得腿都发麻了,到小闻这里坐一坐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魏卿神色不变:“你怎么知道我新家地址的?” 魏夫人绞着手指,小媳妇似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和她高贵冷艳的气质及长相格格不入,她磨磨蹭蹭地说:“你爸告诉我的。” 魏卿见魏夫人几乎要把头埋到衣领里去了,连抬头看一眼自己都不敢,咬牙切齿地叹了口气,他简直服了自己的戏精老妈,在家里和老爸扮演少爷和丫头恩怨情仇的戏码就罢了,魏卿只能把那些辣眼睛的画面归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选择视而不见,结果一个不留神戏精老妈就表演到他面前来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好不好? 弄得好像以前他有多大逆不道把自己母亲欺负得有多么惨一般。 情急之下魏卿赶忙看向站在魏夫人身后的闻子珩,果不其然对方正用一言难尽的微妙眼神看着他。 “……”魏卿硬生生忍住爆发的冲动,把两只手上的购物袋全部拎到右手上,伸出左手拿过魏夫人捡起捏在手里的鞋套,叹息一声看向闻子珩说,“有拖鞋吗?” 闻子珩表情莫测看了眼魏卿拎着的购物袋,走上前从柜子里翻出一双新拖鞋扯掉标签放到魏夫人脚下。 魏夫人似乎十分惧怕魏卿,规规矩矩按照魏卿所说的话行事,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魏卿早就习惯了自己老妈做错事情后装可怜的戏码,于是此刻他的内心毫无波动,把用过的鞋套扔进垃圾桶后便拎着几包购物袋去厨房整理食材,他才来闻子珩家里几次,就已经把这里摸得一清二楚,往冰箱里放冷冻食品的动作比闻子珩还要熟练。 闻子珩双手抱臂靠在门框前看着魏卿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问道:“你妈都来了,还在我家吃饭的话恐怕不太好吧。” 魏卿背对着闻子珩哼哧哼哧处理一条鱼,闻言头也不回地说:“有什么不好的?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闻子珩:“……” “过来帮我一下。”魏卿又说,等闻子珩走到他旁边后指了下浸泡在水池里的青菜,“把这些菜清洗一下。” 闻子珩应了声,撩起袖子把手伸进水里才发现浸泡青菜的水居然是温的,他低着头一边假装仔细的洗着菜叶一边从余光中打量正在专心切鱼片的魏卿,无论做什么事情魏卿的态度都是极为端正的,哪怕只是做一道简单的菜,他也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仿佛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了眼前的食材里面。 并且魏卿的手很漂亮,每一根手指都很长,指骨分明,指尖圆润,他的刀功磨炼得很成熟,手起刀落间便有成形的鱼肉薄片形态规整的摆放在案板上。 闻子珩思绪逐渐飘远,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亲眼看过魏卿下厨了,即便前两次魏卿在这里做饭时,他也没有走进厨房里这么认真仔细的端详过,五年前他们还在美国求学同居时,魏卿有时间就会买了食材亲自动手做饭,闻子珩总是在旁边安安静静看着。 如今这些记忆仿佛沉淀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在想什么呢?”冷不丁在耳畔响起的低沉男音瞬间将闻子珩的意识从远方拉了回来,他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猛地抬手直接把池子里的水溅得身上和地上全是。 诧异过后,一股火气油然而生,闻子珩把手里的青菜往池子里一扔,转头去看神不知鬼不觉走到他身后的魏卿,却在下一秒被那只带着洗手液清香的大手钳住了下巴,紧接着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魏卿歪着头以几乎要把鼻尖贴到闻子珩脸上的距离与他对视着。 “你刚才在想什么?”魏卿恶作剧般的往闻子珩脸上轻轻吹了口气,看着闻子珩被他吹得半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好像从他心头扫过似的,很痒,仿佛有只猫在他胸腔里挠来挠去。 本来一肚子火气的闻子珩还没来得及发泄,就被魏卿一股气吹得心猿意马,犹如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番,他被迫仰着头和魏卿对视,魏卿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并不大,却不容易挣脱。 “没想什么。”闻子珩蹙起眉,不悦地开口,“你别闹了,放开。” 若是以前闻子珩早挥着拳头问候魏卿的脸和肩膀了,可惜现在他两只手还滴着水,而且才清洗到一半的青菜还没有洗过手,魏卿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肆无忌惮起来,迅速凑近在闻子珩的嘴巴上咬了一口,笑道:“喊声卿哥哥来听。” 闻子珩的脸色顿时小雨转暴雨,咬紧牙关恨恨挤出一句话:“魏卿,我儿子和你妈都在外面,到时候可别怪我绝情当着他们的面不给你台阶下。” “哎哟你就喊声卿哥哥来听一下嘛。”魏卿低笑着用撒娇的口吻说,他的嗓音低沉又极其富有磁性,宛若一台行走的低音炮,即便用卖萌撒娇的语气说话也不会让人感觉可爱,反而显得更为性感,他说到一半就在闻子珩嘴唇上啃咬起来,“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两年,你就一直喊我卿哥哥,怎么到后来就害羞了呢?开始连名带姓的称呼我了。” 闻子珩被魏卿熟练的吻技亲得七晕八素,四肢发软的靠在魏卿怀里,他搞不明白他和魏卿亲热过没有上千也有上百次了,为什么魏卿的吻技从起初的狗啃包子到现在炉火纯青始终在稳步上升,可他从头到尾都被魏卿牵着走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只是这次的魏卿没那么温柔,亲就亲,还喜欢咬。 像是饿了几天的野兽终于找到食物,恨不得将闻子珩整个人都剥皮拆骨吞进肚子里。 混沌中闻子珩隐约感觉到嘴角有丝轻微的刺痛,应该是被魏卿咬得破皮了。 这种在厨房里接吻亲热的戏码已经不是第一次呈现在闻子珩和魏卿的生活中了,倒是头一次当充斥着红泡泡的气氛不断升温时被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打断了,厨房门是虚掩着,魏夫人的声音清楚透过门缝传递到厨房里两个人耳中。 反应过来的闻子珩顾不得手上的水和菜叶,猛地伸手将抱着他的魏卿推开,意料不及的魏卿砰地一声撞到冰箱门上,看向厨房外面的目光里几乎酝酿着呼啸着的狂风暴雨。 “小卿啊,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魏夫人的话音将将落下,她人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外,无知无觉地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对魏卿招了招手说,“你让小闻先在厨房里忙着,我们母子俩说几句话……诶儿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 魏卿忍了又忍,才勉强把靠近爆发边缘的情绪收了回去,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奇怪起来:“妈,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强呢……”魏夫人尴尬地看了眼闻子珩,抬在半空中挥动的手就没有停过,“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闻子珩自然听懂了魏夫人话语里的意思,推了推魏卿说:“你去吧。” “我很快回来。”魏卿说。 闻子珩扑哧一笑:“又不是让你去上战场,说得这么悲壮做什么?” 魏卿没再说话,一声不吭跟着满腹心事的魏夫人来到卫生间并看着魏夫人小心的把门锁好,其实魏卿心里是不太高兴魏夫人这么做的,像是把闻子珩当成外人隔绝在他们的小圈子外面,然而对魏卿而言,闻子珩就是他这辈子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最为亲近的人,他很不喜欢这样。 第32章 本来魏夫人是没打算这么快向魏卿坦白的, 但是刚才魏卿和闻子珩在厨房里腻歪的时候,她陪闻溪在客厅看电视又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一封邮件。 本来她想让私家侦探确定一下闻子珩和闻溪的关系,只是亲子鉴定不是一件小事,魏夫人又担心被魏卿察觉到他们的动作,于是到最后私家侦探只发来了闻子珩带着闻溪这些年的生活近况。 魏夫人出身豪门,从小到大锦衣玉食, 后来嫁给魏父生下魏卿也没有受过丝毫委屈, 因此在她的世界观里从来不会有贫穷和困顿等负面词语的存在,当她仔细浏览完那封邮件里的内容时, 内心是震惊的。 她无法想象被汪家抛弃后孤立无援的闻子珩在美国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工赚钱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局面,刚出生的婴儿像陶瓷一样脆弱,不仅容易生病还无时无刻需要成年人的照顾, 魏夫人不知道那时的闻子珩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心疼闻子珩当年的遭遇,更心疼有可能是她孙子的闻溪从出生开始就跟着父亲颠沛流离,甚至于现在患上轻微自闭症。 “小卿啊,有些事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魏夫人迟疑着开口, “有没有可能……闻溪其实是你的孩子?” 魏卿怔愣片刻, 顿时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刚才被魏夫人神秘兮兮拉到卫生间来还以为她会说些对闻子珩不利的话,没想到竟是把话头往另外一方面扯,不过对于闻溪是不是他的孩子这点,魏卿本人当然是比魏夫人更加清楚, 在去美国和闻子珩相遇之前,魏卿从未与任何人交往过更别提发生关系,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闻子珩是魏卿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人。 总不能说闻溪是闻子珩生出来的吧? 尽管后来魏卿发现闻溪和他小时候的长相确实有点像,可是这又不能说明什么。 “妈,你想多了。”魏卿说,“闻溪绝对不可能是我儿子,我会不会有孩子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魏夫人不死心,焦急地拽着魏卿的手臂道:“你清楚什么?这孩子又不是从你肚子里面钻出来的,最清楚的人只有孩子他妈,你再仔细想一下,13年夏天你还在海外读研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或者你回想一下那年和你关系比较亲近的女同志,最好是和小闻也认识的。”魏卿没想,也懒得去想,他知道自己想再久都不会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说到这个,魏卿倒是想起了曾经被闻子珩视为他们之间复合希望的秋锡,貌似他的朋友圈里只有秋锡一人知道闻子珩的存在,当年他们身在异国他乡,魏卿也还没坐上如今的位置,他生怕护不到闻子珩便没有对外公布他和闻子珩的恋人关系,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成为他们复合的一道坎,以至于后来因误会分别五年之久。 魏卿在感情上向来不是大方之人,他给过秋锡主动坦白招供的机会,可惜秋锡装傻充愣想糊弄过去,于是他不再手软权当做没有交过秋锡这个朋友,而当初撺掇秋锡这么做的闻元娴也逃不掉。 魏卿唯一庆幸的是当初秋锡和闻元娴都不知道他的恋人是闻子珩,不然以闻元娴那女人恶毒的心思恐怕要在接下来五年里变着法子给闻子珩难堪。 “小卿,你想到什么了吗?”急不可待的魏夫人拽着魏卿的手左右摇晃个不停,看她忐忑又怀着期望的模样像是恨不得魏卿立刻点头说出一串女人名单出来,“妈知道你很喜欢小闻,也不想为了这件事破坏你在小闻心中的印象,可是你和小闻能不能破镜重圆跟闻溪是不是你孩子完全是两码子事,就算闻溪真是你孩子却被小闻领养,我们魏家也不会做出夺人孩子的缺德事来,顶多让小溪喊你声干爹,也好让我提前完成做奶奶的心愿。” 说到这里,作为戏精本精的魏夫人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水抽抽涕涕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只有我们这些看着你长大的长辈才知道,小溪和你四五岁的时候有多么像,连小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要说小溪不是你的孩子,谁信哪?” 魏卿神态漠然,不答反问:“所以你还调查到什么了?” 闻言魏夫人霎时僵住,支支吾吾了半天后忙不迭撇清自身的关系:“都是你小叔怂恿我来调查的,本来我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的,还不是你小叔跟我说了那天你去警局的事情……” 魏卿嘴角抽搐了几下,心里狠狠唾骂了魏小叔几句,他就猜到那个八卦爱玩的小叔不靠谱,忍不住叹口气说:“你也知道小叔那人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被爷爷奶奶溺爱坏了,不惹事就活不下去,你别听风就是雨的跟着他一起瞎胡闹。” 魏夫人也不反驳魏卿的话,自觉听着儿子的训导,直到抬眼看见魏卿拉开门准备走出卫生间时,才慌不迭路拉住儿子的手:“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妈你清醒点。”魏卿无奈地扯下魏夫人的手,干脆直接说道,“除了闻子珩,我没和任何人睡过,所以闻溪不可能是我儿子。” 话是这么说,闻子珩经过客厅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沙发上的闻溪几眼,小伙子皱着眉头一脸严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不得不承认他和魏卿幼年时长得确实非常像,蹙眉时习惯抿起嘴角的微动作也是一样的。 魏卿看着闻溪的脸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想起刚才魏夫人那番话,脑海里忽然升出几分异样的思绪。 虽然魏夫人没有从魏卿那里确定闻溪的身份,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闻溪的喜欢,一口一个宝贝儿地喊着,巴不得把闻溪捧在手里或是含在嘴里,哪怕闻溪至始至终对魏夫人的态度不冷不淡,也丝毫不会减少她对闻溪的热情。 临走前魏夫人不声不响的往闻溪手上套了个玉镯子,直到魏夫人和魏卿一同离开后才被闻子珩发现,成年人佩戴的镯子套在四岁小孩手上难免显得有些怪异,闻子珩轻而易举就把镯子摘了下来,镯子质地通透,色彩纯正,在暖色灯光下更显流光溢彩,即便是闻子珩这样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是个上等品。 闻子珩拿着镯子愣了许久,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楚魏夫人是要把镯子赠与他还是闻溪。 第二天闻子珩照常带着睡意朦胧的闻溪去公司上班,闻溪有点起床气,每当他不愿意醒来又被强行喊醒时就会闹脾气,不过闻溪闹脾气的方式比较特别,就是撒娇耍赖像只小树袋熊似的挂在闻子珩怀抱里不肯下来,闻子珩一向拿儿子没办法,只能从家里下楼去停车场开始就抱着小家伙,来到公司后更是一路抱到办公室,引起不少路人的注意。 许是昨天孙静怡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这天上午还有不少同事在休息时间去茶水间讨论孙静怡的八卦,当然他们并不是在为孙静怡说话,而是觉得孙静怡走得不冤,工作能力再强的人若是人品不好的话只会在公司里起到搅屎棍的作用,更何况孙静怡的成绩还不算是拔尖的。 祖茜端着水杯路过时就听到几个男男女女欢声笑语,各种花式夸奖魏董这么做简直酷到爆炸。 “孙经理才走了不到一天,你们就在这里幸灾乐祸,嘴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当祖茜的大脑反应过来时,行动上已经非常嘴欠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其实她替孙静怡打抱不平倒不是因为她俩有多么姐妹情深,只是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凉感罢了,孙静怡知道她不少秘密,她不想得罪了孙静怡。 那几人似乎并不惧怕祖茜这个部门经理的头衔,当即毫不客气怼了回去。 “哟,祖经理和孙静怡真是感情好呀,孙静怡都被魏董从我们公司里踢出去了,还口口声声喊她经理,不知道孙静怡知道了会不会感动得涕泪横流。” “祖经理,如果你是真的心疼孙静怡的话麻烦你和她一起离开公司好吗?而不是逮着谁都咬上一口,现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孙静怡看节达部门的闻经理好欺负往人家身上泼脏水的事儿?以前经常装模作样说闻经理作为单亲爸爸带孩子多么辛苦,结果转脸就和其他人一起敲诈闻经理,好一朵表里不一的白莲花。” 祖茜被这些人唱双簧似的反击气得肝疼,脸几乎涨成了紫色,她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那些人,阴毒的眼神犹如淬了毒液的尖刀,直到咬破嘴皮尝到一丝血腥味,祖茜才猛然清醒过来,阴郁着脸转身便离开了茶水间。 经过走廊时,祖茜迎面撞上牵着孩子准备出去吃午餐的闻子珩。 祖茜用那双满含着戾气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闻子珩,她停下脚步伫立在原地不动,眼睁睁看着闻子珩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然而闻子珩就像是没看到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女人一样,目不斜视的视线甚至没有倾斜半分,更没有匀出丝毫目光投到祖茜身上,他面无表情的与祖茜擦肩而过了。 祖茜:“……” 第33章 闻子珩是发自内心的不想搭理祖茜, 之前孙静怡还在公司就职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就经常团结在一起排挤孤立其他人,把原本风平浪静的职场搅和得乌烟瘴气,节达部门是独立出来的倒不会让闻子珩与她们有太多的牵连,可怜销售一部和销售三部两个部门的经理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她们摆一道。 以前闻子珩碍于情面没有直接对孙静怡和祖茜甩脸色,现在出了孙静怡这档子事儿, 他便不想再做面子功夫了。 被无视的祖茜气得浑身发抖, 她的牙关越咬越紧,甚至在口腔里尝到了一丝甜腻的血腥味, 自从孙静怡被魏董驱赶出公司后,似乎她的路也变得极其不平坦起来,曾经长时间和孙静怡捆绑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大家把在孙静怡那里产生的印象强行加到她身上来, 仿佛朝闻子珩头顶泼脏水的人不是孙静怡是她祖茜似的。 可关键是她根本不是孙静怡,闻子珩凭什么拿鼻孔冲着他? 祖茜越想越是火冒三丈,激动之下转身对着闻子珩牵起儿子走远的背影喊:“闻子珩。” 闻言闻子珩只是身影顿了一下,脚步却不停歇的继续往前走。 “闻子珩。”祖茜陡然拔高声量, 踩着八公分的尖细高跟鞋大步流星追上去, 同时扯着尖利的嗓音说道, “你刚才没听到我在喊你吗?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你装什么装?” 猝不及防的闻溪被祖茜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小肩膀猛地抖了一下,条件反射性抱起闻子珩的双腿就像只受了惊的小猫似的要往自己爸爸身上爬, 闻子珩看到闻溪吓得苍白的小脸,顿时感觉整颗心都疼得揪了起来, 赶紧将闻溪抱在怀里,闻溪立马化身成一只树袋熊用四肢紧紧攀着闻子珩的身体。 闻子珩面无表情转过头看向走到他身后的祖茜,发冷的眼神里堆砌了层层叠叠的郁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闻子珩把声音压得及其低沉,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祖茜,他鲜少有此刻这样发怒的时候,以前哪怕亲耳听到孙静怡和祖茜在茶水间里吐槽他也不会这么明显的把怒火写在脸上,“又想来按着我的头给孙静怡道歉?你要想明白我和我儿子才是受害者而孙静怡是加害者,就因为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这个加害者就该向她道歉?你这种思想和网络上那些替罪犯说话的人又有什么差别?” 尽管闻子珩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几个路过的同事听到了大概,纷纷看过来小声指指点点。 祖茜被闻子珩说得一愣一愣的,霎时面红耳赤,本想反驳,结果又听到旁边一些同事说她找闻子珩茬的议论声,一下子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嗓子眼里,她捏紧拳头,忍了又忍最后灰溜溜地逃开了。 经过孙静怡那出戏后,闻子珩俨然成了所有吃瓜群众的同情对象,祖茜前脚刚走,那几个同事便一窝蜂地围上来对闻子珩嘘寒问暖。 “祖茜那女的就是个事精,一天不挑事就皮痒浑身不舒服,你当她说话是在放屁好了。” “而且孙静怡昨天刚走,狼狈为奸二人组突然少了半壁江山,祖茜可不是得适应一阵子才行吗?” “话说祖茜在公司里的名声都这么差了,会不会影响到她在魏董心里的印象分啊?魏董刚来不久凡事都亲自上阵,不可能没有听到过祖茜昨天和孙静怡一起闹事的风声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魏董可是站在我们这座金字塔顶端的人,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我们底下这些人做过的事儿在魏董那里就像是讲台上的老师看下面的同学一样,说不定你们每天去茶水间和卫生间总共花了多少分钟都被魏董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这话说得有点夸张了吧……” “不信你自己问魏董去?” “……”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一楼大厅,这四个同事都是隔壁市场部的成员,和闻子珩在工作上有过几次往来,关系还不错,最令闻子珩惊讶的是闻溪似乎不排斥他们的接近,除了一开始抓紧闻子珩的衣领表现出来的恐惧和警惕外,小家伙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于是闻子珩自然而然应允了同事们一起吃午餐的邀请,他想看看闻溪的改变有多少。 一行人走出公司大楼时,第三扇旋转玻璃门前传来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围观,被那些声音吓到的闻溪双手紧紧搂住闻子珩的脖子,直接把整张脸埋进他的怀里,闻子珩安抚性地摸着儿子柔软的黑发,往事发地点那边瞧去,只见三个保安手忙脚乱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正在把男人往楼梯下面赶。 那个男人背对着闻子珩,因此闻子珩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不过从男人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可以看出,这应该不是随随便便过来生事的普通人。 另外四个同事又开始低声八卦起来。 “这都是他第几次过来了呀?好像最初保安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赶他走吧?估计是魏董的意思。” “可不就是吗?就连秋少不能踏进我们公司的大门肯定也是魏董的意思,看来魏董是铁了心不想见他,我记得前阵子秋少还在ins上晒他和一群公子哥的兄弟情,其中就有我们魏董,没想到男人翻起脸来也比翻书还快。”女同事托着下巴啧啧两声。 “秋少?你们说的是辉卓娱乐的副总秋锡?” “就是他。” 秋锡? 听到这个名字的闻子珩猛然间怔住,连刚才心不在焉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秋锡就是五年前他打电话恳求其帮忙向魏卿转达消息的秋锡吧?结果秋锡不仅没有把他在咖啡厅等待的事转达给魏卿,反而还在魏卿那里挑拨离间加大他和魏卿之间的误会。 原来是他…… 就在闻子珩目不转睛看着秋锡时,原本背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的秋锡像是感觉到了身后某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被保安拉扯的同时忽然转身看了过来。 然后两人的视线相撞。 秋锡一愣,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他用力甩开保安纠缠着他的手,迈步朝闻子珩这边走了过来。 第34章 围观群众瞧见秋锡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有些懵逼, 齐刷刷扭过头把视线投向闻子珩这边。 眼见秋锡越走越近,闻子珩心底的埋怨逐渐变成忐忑,他不知道秋锡是否认出了他就是当年那个打电话的人,不过从秋锡的眼神和动作来看,此时此刻他绝对是朝着闻子珩走来的,连市场部的四个同事都察觉到异样, 忍不住出声问闻子珩是不是认识秋锡。 尽管闻子珩胸腔里积压了一堆怨气, 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把私人恩怨搬上台来让路人看笑话,更何况他怀里还抱着儿子, 想了想闻子珩摇头说:“不认识。” 旁边的女同事有些忐忑:“可是他的目标好像是我们这里诶……” 才几句话的功夫,秋锡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距离闻子珩仅有几米远的位置,闻子珩不想在这里和秋锡有过多纠缠, 转头跟身边的同事说了声便准备离开,没想到秋锡见状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张口便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就是闻……” 话未说完, 就被硬生生截断了, 只听得一道音色略沉的低音炮男声横空而来。 “中午不去吃饭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保安处还没到这么缺人的地步, 也轮不到你们来守岗。”魏卿不知何时出现在旋转门后面,音量不大但足以被在场所有人听见,他身后跟着抱了文件夹默不作声的秘书,两人慢条斯理走到闻子珩身旁。 魏卿在员工们心中的形象向来是可怖又唬人的, 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在背地里给他安上一个“阎罗王”的称呼,正如这个时候他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太多表情, 然而那双漂亮的眸子就像是把覆了层冰霜的刀子似的,被那道视线扫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还没等魏卿继续开口,一群凑热闹的吃瓜群众就争先恐后蜂拥散去,生怕跑慢了就会被魏卿抓住斩首示众一样,和闻子珩一起的四个同事本来也想走,结果走了几步发现闻子珩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又硬着头皮倒了回去。 当然并不是闻子珩不想离开,而是当魏卿眼尖的发现他抬脚后立即扯住了他的衣角,于是闻子珩硬生生被拉住了,只是从其他人的视角来看他像是站在原地没动而已。 “放开。”表情麻木的闻子珩一边假装看风景一边动了动嘴皮子。 魏卿落落大方问:“闻经理这是准备去哪儿吃饭?” 闻子珩抿着唇沉默,不过两秒钟的空档,就有旁边的市场部同事很是狗腿子的帮忙回答了:“附近的凯丹广场里新开了一家日式料理,工作日的中午打五折,我们现在正打算过去看一下,穆董一起来吗?” 其实这位同事只想客套式的邀请下,他倒没奢望能有机会和魏董事长共进午餐,万万没想到他的话才刚说完,就见魏卿点头道:“好啊,那就打扰了。”随后魏卿又转身对秘书说,“你先吃饭去吧,那件事等会儿再说。” 秘书面露难色:“可是魏董……” “听我的。”魏卿语气果断。 秘书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敢违抗魏卿的命令,颔首道:“好的,魏董。” 待秘书走后,那四个同事都震惊了,虽然他们不知道魏董为什么突然想起和他们这类职位的人一起吃饭,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只要是能和曙光集团的董事长坐在一张餐桌前那绝对是做梦都不会梦到的事情,恐怕连以前公司里的几个副总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此刻他们心里既激动又窃喜,忙不迭给魏卿带路。 眼睁睁看着魏卿被人拥簇着走开,刚才说了好几次都插不进话的秋锡瞬间急了,连忙喊道:“阿卿。” 其他人皆是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忐忑不安的秋锡,魏卿是最后一个回头的,并且他的神色异常冷淡,仿佛刚才和那些人的谈笑只是秋锡的幻觉而已,他用凉飕飕的目光在秋锡脸上扫了一圈,不咸不淡地启唇道:“原来是秋总啊,请问这个时间点找来有何贵干?” 魏卿的话里没带多少情绪,可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堵得秋锡说不出话来,来时斟酌了一肚子解释的语言全变成二氧化碳堵塞在他的鼻孔中,一时间他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 多年的朋友下来,秋锡很了解魏卿,这样看似平静的他其实内心已经开始酝酿起狂风暴雨。 秋锡脸颊上和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喘着气尴尬地抬手用昂贵西装的袖口擦拭了下汗水,而余光中一直在偷偷打量面无表情注视着他的闻子珩,片刻钟头的深思熟虑后,还是强烈的求生本能占了上风。 “这些天你貌似挺忙的,连老杨的洗尘宴都没来,虽然大家伙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想你得紧,给你打电话又不接,所以让我午休的时候过来看看。”秋锡试图用干巴巴的笑声来掩饰自己的窘态,还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腕上金光灿灿的手表,“原本打算和你吃个饭的,可是刚才我接到助理电话有点事儿要办,正好你现在也没时间,不如我们下次再约吧。” 秋锡很心机的在话里设了个套,说完就目光炯炯满含期待地望着魏卿。 魏卿似笑非笑地盯着秋锡,也不说话,直到把秋锡看得头皮发麻慢慢露出心虚的表情后,他才冷淡地抛弃一句话:“不好意思,我以后都没时间。” 瞬间被拆穿小伎俩的秋锡霎时怔住,他似乎没想到魏卿会做到这么决绝的地步,他都厚着脸皮主动送上门示好了,结果魏卿竟然还当着几个旁观者的面不给他台阶下甚至打他脸,想到此秋锡整个人都是崩溃的,那些人看热闹的视线犹如无数个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每一寸肌肤都泛着火辣辣的疼。 最后秋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他恨不得变成个乌龟缩进自己的壳里,即便前些日子在大庭广众下被保安驱赶也抵不上刚才魏卿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来得羞辱。 那一刻秋锡感觉自己双手奉上的自尊心被魏卿毫不在意扔在地上,然后狠狠践踏——而他这么做,只为了一个分手多年如今对他不理不睬的男人。 秋锡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坐进车里,在驾驶位等待的司机从后视镜中察觉到秋锡的神情不对,便眼观鼻口关心悄无声息当个透明人。不知道静坐了多久,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冷不丁打破车内的沉寂,也让秋锡从伤感和怨恨等纵横交错的负面情绪中挣扎出来,他眼眶已然有些湿润,一边拿出手机滑动屏幕接听电话一边身体后倾仰头倚靠在座位上。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意料之中嗲声嗲气的悦耳女音娇嗔道:“我不是让你中午找机会给我打个电话汇报下进度吗?你连我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好啊秋锡,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在乎我了,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什么事情都愿意为我做,现在让你给我打个电话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 “等等等等,娴娴。”秋锡被闻元娴唐僧般的念叨功力说得心烦气躁,赶紧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头疼地揉着眉心说,“我不是忘记了给你打电话而是我根本没有给你打电话的必要,魏卿见都不想见我一面,我实在没办法。” 闻言那边的闻元娴静默了许久,仿佛连空气都在这个时候静止了。 若是以前秋锡早就放低姿态好声好气地哄劝闻元娴,可惜现在哪怕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无比疲倦,再喜欢一个人也有耐心被消磨干净的时候,并且闻元娴光是一味的吊着他,再时不时给点甜头,明明他们已经把牵手接吻上床这些情侣间的步骤一条龙做完了,偏偏闻元娴就是不答应和他交往,还说什么先从朋友做起。 有时候秋锡想起来也会觉得委屈,他外在条件和家庭背景都不错,虽然比不上魏卿但还算是个被女人们环绕献殷勤的标准高富帅,然而到了闻元娴那里就成了一个关键时候拿出来用两次的备胎。 秋锡心有不甘,叹口气说:“娴娴……” “闭嘴!你别喊我的名字!”闻元娴尖锐的嗓音突然从听筒里传来,猝不及防的秋锡当即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闻元娴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要不是你当年自作主张拆散魏卿和他女朋友,魏卿怎么可能把我们记恨上?都怪你把我拉下水,如果项目到下个月还没着落的话,我爸肯定不会原谅我,到时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秋锡脸上写着大大的懵逼俩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当初可是你让我别把闻……别把魏卿女朋友在咖啡厅等他的事情告诉魏卿的,怎么如今又变成我一个人的罪过了?” 闻元娴冷笑:“你没脑子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我让你去死你去啊。” “……”秋锡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当他决定静下心来和闻元娴开诚布公谈谈时,发现闻元娴兀自挂断了电话。 秋锡脸色涨红狠狠咬紧牙关,挥手泄愤般将手机砸到车窗上,手机在玻璃窗面上砸出一片蜘蛛网状的裂纹,随后啪嗒一声滚落在秋锡的皮鞋边,秋锡捂着脸整个人似乎陷入一种静止的状态,从他微微颤动的肩膀能看出此时的他异常痛苦。 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 * 商场的日料餐厅里。 在工作日光临的顾客不是很多,三三两两散落在大厅各个位置,欢声笑语的交谈着,唯独靠窗的一桌人始终保持着沉闷谨慎的气氛,饶是路过的服务生也不由得多看了那桌几眼,不过服务生的眼神兜兜转转半天最后还是徘徊在了闻子珩和魏卿的脸上。 “那个男人好帅啊,不笑的时候简直不要太禁/欲。”服务生忍不住向同事犯花痴。 “快擦擦你的口水吧,你是得不到他的。”同事一边收拾盘子一边淡淡瞥了眼莫名激动的服务生,“再说了,这个年头的帅哥都是有女朋友的,就算没女朋友也可能有男朋友。” 服务生:“扎心了老铁。” 另一边,闻子珩和四个市场部的同事几乎是安静如鸡地吃着寿司,只有坐在闻子珩身边儿童椅上的闻溪时不时发出吸溜面条的声音,好歹是让氛围没那么尴尬了,闻子珩本身是个不爱说话的人,那四个同事更是被魏卿强势的气场吓成鹌鹑,生怕多呼吸一口气就会点燃魏卿暴脾气的导火索。 闻子珩无语看着那快要吓出心脏病的四个人,心想他们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直到后面,看似心情不错的魏卿主动开口聊工作上的事情,四个同事的表情才那么没那么紧绷,正说着,刚才还在默默吸溜着面条的闻溪突然把叉子往餐桌上一扔,扁起嘴巴开始闹情绪,其他人都被闻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那个沾有汤汁的叉子在桌面上弹了一下,接着直挺挺蹦到就坐在旁边的魏卿衬衫上。 叉子碰了下衬衫便顺着魏卿的身体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被叉子碰过的高级白衬衫上留下了深褐色的汤汁印记。 “……” 这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肇事者似乎不知道自己闯了祸似的,天真无邪地伸出沾有汤汁的小手一把拽住身边魏卿的白衬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期待地瞅着魏卿,尽管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却知道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渴望:“糖糖……” 闻子珩连忙摸了下衣兜,才发现他带来的糖都被闻溪在上午时吃完了。 其他旁观者不动声色看了眼魏卿衬衫上的小爪印,倏然间嗅到了一股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气息,澎湃在他们胸腔里的恐惧仿佛要顺着气息溢出来,他们完全不敢想象闻子珩和闻溪等会儿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如果被弄脏衬衫的人是其他高层也就罢了,偏偏是董事长魏卿,听说魏董的脾气火爆性格阴晴不定,之前他人还没到公司来,那阎罗王的外号就在公司上下传了个遍。 看来今天闻子珩是要完了…… 他真的完了…… 市场部的同事们已经不忍心再继续呆下去,悲伤伴随着怜悯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更没有胆子出声替闻子珩父子俩说话,只能绝望又无助地看着这一切,看魏卿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逐渐荡漾出几丝笑意,抬手揉了揉闻溪的头发,然后从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暗袋里拿出一颗花枝包裹的圆糖。 仔细剥开糖纸,把淡黄色的小圆糖递到闻溪嘴边。 魏卿说:“啊——” 闻溪张嘴就把圆糖含进嘴里,放在舌尖上滚了一圈,甜腻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扩散。 魏卿笑着问:“好吃吗?” 闻溪鼓着一边腮帮子默默盯着魏卿不说话,半晌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四个吃瓜群众都震惊了。 闻子珩捏了捏闻溪的鼓囊囊的脸颊,问魏卿:“你随时带着糖吗?” “时刻准备着,好以备不时之需。”魏卿一只手搭在闻溪身后的儿童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姿势很是随意,可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的动作也帅气得光芒四射,引得路过的顾客有意无意行注目礼,他扭头看向闻子珩,“茶水间的矮几上一直放着糖的,我看你今天上午总共去了四次茶水间,怎么没想到拿点糖备着?” 闻子珩支吾:“忘了。” 与此同时,四个吃瓜群众的震惊脸刹那间转变为惊恐脸,立下过fg的女同事情不自禁留下悲痛的泪水,早知道就不说魏董对他们去茶水间和卫生间的时间都了如指掌的话了,她恨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乌鸦嘴。 闻子珩压根不知道四个同事的心路历程在这顿饭中经过了多少个弯弯绕绕,吃完午餐回公司时,闻子珩发现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对劲,担忧地问了一下只得到身体不太舒服的答案。 让闻溪还以为是中午吃的寿司不太干净,紧张兮兮的盯了闻溪好一阵,确定儿子没什么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后来每天中午到饭点的时候,魏卿总会以各种理由从天而降出现在闻子珩面前,再花样找借口厚颜无耻的要求和闻子珩一起吃饭。 魏卿了解闻子珩不喜欢张扬的性子,笃定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拒绝自己,便连续一周用同样的方式争取到了与闻子珩同进同出餐厅的机会。 这一周的魏卿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容光焕发精神饱满,面上时刻挂着温和的笑容,甚至于好几次被秘书撞见他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一个劲儿傻笑,以至于秘书以为魏董家里出大事受到刺激了,工作时战战兢兢时刻吊着一颗心。 直到魏夫人软磨硬泡搬进了魏卿买在闻子珩楼下的那套住房后,魏卿痴傻的状态瞬间消失了。 其中最苦逼的人当属闻子珩,某天他牵着闻溪从公司下班回家,刚巧碰见工人往电梯里搬运小型家具。 这本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然而当电梯停在魏卿所住的楼层时,就变得不平常起来了。 第35章 闻子珩在这栋楼里住了这么多年, 除了魏卿之外还真没见过楼下有哪户人家出入过,因此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他条件反射性的想法就是魏卿又在往他那没住过几次的仓鼠窝里屯东西了。 结果电梯里抬着家具的工人还没来得及走出去,闻子珩就听到敞开的电梯门外面传来一道熟悉高扬的女声。 “这个梳妆台要放卧室里,就先把梳妆台搬进去好了,还有那两个花瓶和你们脚下的白色纸袋, 麻烦师傅们都放到我卧室去吧。” 待工人小心翼翼把家具搬出电梯后, 刚才被遮挡了视线的闻子珩便能看见站在电梯口面朝着他们的魏夫人,今天的魏夫人穿着蓝白色相见的旗袍, 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全部盘到脑后,看起来格外精神,保养得当的脸在楼道里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白皙, 她笑容亲切对工人礼貌说道:“师傅,这个柜子还要麻烦你们搬到客厅。” “好嘞。”两个工人一边应着一边继续把家具往玄关里面搬。 魏夫人还欲说话,余光中冷不丁瞧见电梯里闻子珩和闻溪的存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欣喜若狂起来,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既是诧异又是惊喜, 她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原来是小闻啊,下班了吗?”魏夫人走过来热情地打招呼,她似乎受到了魏卿的影响,抬起手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包装精美的糖, 微微弯腰笑意满面将糖递到闻溪面前,“奶奶听魏叔叔说小溪特别喜欢吃糖, 所以奶奶也给小溪准备了糖哦。” 作为颜控的闻溪一下子就被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吸引了,瞪着滴溜溜的眼睛巴巴望了那颗糖许久,然后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从魏夫人掌心里拿走了糖。 “小溪真乖。”魏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笑容犹如花儿一样灿烂,她伸出手试图像魏卿和闻子珩那样摸一摸闻溪的头发,却被小家伙灵活地躲开了,只见闻溪一溜烟跑到了闻子珩身后,双手紧紧抱着闻子珩的双腿,仿佛这么做才能让他产生足够的安全感。 魏夫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里头说不酸涩那是骗人的,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什么呢? 于是魏夫人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又说:“我刚搬了家,有空带着孩子来我家喝点东西吧,我泡茶挺有一手的。” 虽然闻子珩不知道魏夫人突然搬到这里的具体原因,但是他猜测八九不离十和他或者闻溪有关系,闻溪的眉目实在太像魏卿,就连公司里的同事都看出来了,魏夫人作为看着魏卿从小长大的亲生母亲,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闻溪和魏卿的相似之处?也许正是闻溪的长相让魏夫人产生了怀疑。 闻子珩倒不排斥魏夫人的接近,他也想找个机会试探一下魏夫人的口风。 约好在下个周末一起喝下午茶后,闻子珩终于可以松开一直紧按着的开门按钮,带着闻溪回到家。 闻溪刚换好拖鞋便哒哒哒跑到客厅,打开电视机后蹬掉拖鞋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电视台的节目鲜少更换,基本上每天一打开就是下午的少儿节目时间,闻溪看得入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多时他双手逐渐动作起来——以极缓慢的速度剥开魏夫人给他的那颗糖。 可惜糖纸才剥到一半,忽然有一只大手横空而来拿走了闻溪手里的糖,闻溪霎时怔住,双手还保持着剥糖的动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把茫然的视线投向蹲在沙发边平视着他的闻子珩,小家伙扁着嘴巴,眼神里挟了些委屈和不满。 “爸爸不是跟你说过吗?糖吃多了会长蛀牙,一天最多吃五颗就够了,你今天已经吃够五颗了。”闻子珩耐心对闻溪解释道,同时仔细将圆糖包裹进漂亮的糖纸里。 闻溪歪了歪脑袋,似懂非懂的模样,直到闻子珩不厌其烦解释第四遍的时候,他懵懂的眼神才缓缓清明起来,下一秒立刻蹙起眉头,嘟起嘴巴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闻子珩:“……” 他从闻溪身上看到了魏卿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以前魏卿就喜欢故意很娘的哼声来恶心闻子珩,现在看来魏卿的基因真他妈强大啊。 到了晚上八点钟,闻子珩整理好冰箱里剩余的食材准备做晚饭,在厨房里洗菜时突然听到敲门声。 闻子珩擦干手去开了门才知道是新邻居魏夫人过来串门了,当然她并不是空手串门,先是嘘寒问暖地询问了一番她请人在楼道里安的灯泡还好用吗,然后是今天去超市买了太多食材没想到家里的冰箱装不下,干脆拿来给闻子珩好了。 话里有话的说了一大堆,魏夫人口干舌燥地摸了下饥饿的肚子,不好意思的对闻子珩笑了笑说:“搬家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刚刚才把所有东西清理完,都这会儿了还没顾得上吃饭呢,可惜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 闻子珩:“……”好了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了。 把魏夫人请进家门后,闻子珩把魏夫人和闻溪单独扔在客厅看电视,让他们奶孙俩好好培养感情,自己则拎着魏夫人拿来的各种鸡鸭鱼肉和鲍鱼刺身三文鱼在厨房发愣,他还没傻到真相信魏夫人会去超市购买这些东西的地步,眼下食材已经摆在面前,可惜闻子珩压根不会做这类似的高档食物。 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响,闻子珩才从纠结的现状里挣扎出来。 开了门,外面站着犹豫不定的魏卿,他握拳抵唇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两声,紧接着说出了他下班回来的一路上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最好的敲门理由:“小兔,我妈在你这里吗?” “在里面。”闻子珩面无表情回答道,存心要逗弄魏卿,“你找魏夫人是吧?我喊她出来好了。” 魏卿登时傻眼了,连忙拉住闻子珩的手臂:“别别别,不用麻烦她老人家特意出来,我进去找她就是了。”仿佛生怕闻子珩再次不按套路出牌似的,说完这句话魏卿便忙不迭走进玄关极其主动且迅速地换上了拖鞋。 旁边的闻子珩简直对魏董事长的厚脸皮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与此同时又觉得魏卿这个人蠢得很,满以为自己穿上了他家的拖鞋就可以在这里生根发芽了吗?他要是真心想赶魏卿走的话哪儿还需要其他条件。 不过魏卿来得正好,这里就差一个厨子了。 闻子珩解开腰间的围裙扔给魏卿,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予以重任:“魏夫人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烹饪它们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遵命大人,保证完成任务。”魏卿低笑着在闻子珩耳边说,随后又趁着对方不注意凑上前在闻子珩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听到闻子珩咬牙切齿喊他名字时,才念念不舍松开了嘴。 拉开距离后就看见闻子珩白皙逛街的脸颊上被咬出了一口显眼的牙印,犹如魏卿在他身上烙下的专属印记一般,魏卿看得心花怒放,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他和闻子珩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 差点气成河豚的闻子珩火冒三丈把魏卿赶进厨房里干活,他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前后左右一通照,觉得脸上的牙印太明显了,恐怕魏夫人一看就知道刚才他和魏卿做了什么,闻子珩不想这么张扬,只好呆在卫生间里等魏卿做完晚餐过来喊他时,才磨磨蹭蹭的坐到餐桌前。 哪知道闻子珩的屁股刚贴到椅面上,就听到对面的魏夫人惊呼一声:“哎呀小闻你脸上怎么有个牙印啊?之前还没见你脸上有这个,不会是被狗咬了吧。” “就是不小心被狗咬了,下次我会注意点。”闻子珩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桌底下狠狠踩了幸灾乐祸的魏卿一脚。 吃完饭后依旧是魏卿洗碗,魏夫人和闻子珩带着闻溪并排躺在沙发上消食,顺便听厨房里魏卿哼哧哼哧刷碗的声音,魏夫人对魏卿如此积极主动的表现似乎非常满意,一边牵着闻溪的小手捏来捏去一边笑呵呵地对闻子珩说:“若是以后你们住一起的话,煮饭洗碗打扫这些事儿你都别做了,我看小卿做得挺开心的,当是锻炼锻炼。” 闻子珩无奈:“……我们没住一起呢。” 魏夫人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样:“很快就说不定咯~” 挂钟里的时针不知不觉走到晚上十点钟,魏夫人依依不舍的和闻溪告了别,魏卿一步三回头走到玄关换好鞋子,临走前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眼巴巴看向闻子珩说:“我家的卧室都让给我妈睡了,我现在回去也没地方睡,你就好心收留我一晚上吧,让我睡沙发也可以。” 闻子珩不为所动:“不行,睡你自己家的沙发去。” 即便魏卿使出了浑身解数装可怜都无法引起闻子珩的同情,深刻反思后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是他妈在旁边当吃瓜群众,让脸皮薄的闻子珩根本说不出让他留下来过夜的话。 于是魏卿哀怨地盯着魏夫人。 魏夫人耸了耸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儿子啊,你自己没本事缠不住人就别怪老妈在这里说风凉话,如果你能有当年你爸追我时的一半聪明,还用得着打这么几年的光棍吗?” 魏卿顿时感觉天边飞来一把刀,直接插在他的胸口上,扎心了老妈。尽管魏卿心里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说魏夫人这块老姜的确比他辣得多,她才搬到闻子珩楼下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发展到了天天带着高级食材去闻子珩家里蹭饭的地步,连魏卿也跟着沾了光每天晚上去闻子珩那里找妈妈,顺便给大家伙做个饭洗个碗,生活美滋滋又乐无边。 节达部门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闻子珩也一天比一天忙碌,时常会和陈焕及其他部门成员一起跑外勤,即使把闻溪带到公司来也不方便时刻看着他照顾他,甚至有一次把闻溪落在办公室里关了一个中午,后来每当闻子珩回想起那次经历就格外心疼自己儿子。 幸好魏夫人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帮忙照料闻溪,反正她闲着也是没事做,下周闻溪的新幼儿园手续办理好后,她还可以负责接送小家伙往返幼儿园。 有魏夫人帮把手,闻子珩肩膀上的担子瞬间轻了很多,闻溪似乎很喜欢和魏夫人相处,尽管他们一老一小的相处模式是魏夫人在源源不断的说,闻溪可能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但是闻溪并不排斥魏夫人坐到他身边,他们还能相安无事的一起吃零食看电视,以前闻溪从来不会让不熟悉的人这么靠近他的。 如此一来,闻子珩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当中。 然而某天下午三点钟,闻子珩忽然接到了魏夫人打来的电话,那头的魏夫人哭得似乎喘不过气了,抽噎着说:“小溪不见了……” 闻子珩听到这句话时还以为魏夫人是在开玩笑,可是今天不是愚人节,魏夫人也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这一刻闻子珩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听得轰的一声,他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接下来被魏卿找到一起去闻溪失踪的公园寻找都是无知无觉的。 守在公园里的魏夫人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只是担心闻溪在家里呆久了会闷,才带孩子出来散步的,结果走到一半闻溪忽然被喧闹的人群吓到了,拔腿就往公园深处跑,魏夫人踉踉跄跄追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还是没追上闻溪——闻溪发疯似的钻进一片修剪过的草丛里就没了踪影,魏夫人尝试了好几次根本钻不进去。 无论过程是什么样子,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闻溪失踪了。 第36章 闻子珩表情麻木地听完闻溪失踪的整个过程, 面对至始至终眼泪就没有停下来过的魏夫人,他真的是连一点安慰对方的心情都没有。 直到神色沉重的魏卿走来将哭哭啼啼抹着泪水的魏夫人劝走,闻子珩的耳根子才终于清静下来,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穿着制服的警察和保镖。 嘈杂的说话声在不知不觉间汇成一张巨大的网,几乎将闻子珩的整个世界都覆盖。 他缓缓弯下腰捂住耳朵, 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 在闻溪失踪后的第一时间里, 惊慌失措的魏夫人便联系了魏小叔和还在国外出差的魏父,半个小时后, 魏小叔带着两车武装整齐的警察队伍匆匆赶来,直接封锁并清空了现场,随后魏父派来的二十个保镖也赶到公园, 配合警察一起寻找闻溪的踪影,但是地毯式的搜索了足足两个小时,他们都没有找到闻溪。 闻子珩和魏卿一起在公园里走了七八圈,喊得嗓子都沙哑了,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天色逐渐暗下来, 偌大的公园笼罩在路灯光交织而成的橘黄色光圈里, 一道道亮白色的手电筒光时不时从闻子珩眼前一扫而过,闻子珩异常疲惫,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即便被魏卿强行按着坐在长椅上休息了半个多小时, 他跳如鼓噪的心脏依旧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前两天才下过一场暴雨,此时入了夜能感到一丝丝浸入骨髓的凉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闻子珩听到有人向他走近的脚步声,还以为是警察前来通知好消息的闻子珩欣喜抬头,却只看见魏卿站在逆光中的高大身影,他手里似乎还端着什么,闻子珩对除闻溪之外的事物没有一点兴趣,喜悦的神色瞬间被浓郁的失望代替,他又低头陷入沉思。 魏卿愣了一会儿才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坐到闻子珩身边,把端在手里的咖啡杯递到闻子珩面前,哑着声音说道:“现在这个天到了晚上就会降温,喝点咖啡吧,也好暖暖手。” 闻子珩从中午到晚上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只喝了半瓶矿泉水,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光是坐着都能感觉到饥饿的胃部正在一点点吞噬他身体剩余的能量,但是面对魏卿以及魏夫人让保镖去便利店买来的食物,闻子珩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本来闻子珩也不想喝魏卿买来的咖啡,只是听到魏卿小心且讨好的声音,他心中一动,还是伸手把那杯热乎乎的咖啡接了过来,掀起盖子轻轻啜了一口,泛着温度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好歹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谢谢。”闻子珩说。 魏卿不动声色靠近闻子珩,鼓起万分的勇气才敢牵住闻子珩另一只手,并与之十指相扣,闻子珩的手被夜风吹得很凉,那些凉意似乎顺着皮肤浸到了魏卿心里,若不是在夜晚里光线不太好,闻子珩便能清楚看到魏卿苦兮兮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对不起,我替我妈向你道歉。”魏卿紧握着闻子珩的手,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暖和一些,“刚才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了,以后她不会再随便靠近闻溪,如果她想和闻溪说话一定是有你在旁边的时候,我说这些话不是想请你原谅她,我知道闻溪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说到这里,魏卿忽然停顿了片刻,沙哑的嗓音里充满了苦涩。 随后魏卿继续说,“警察说闻溪可能出于害怕躲藏在公园里的某个角落,只要我们继续找下去一定能把他找出来,你别太过担忧了,别到时候闻溪找到了你却出了什么问题。” “我知道。”闻子珩轻声回答,他转过头便看到魏卿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 魏卿一瞬不瞬注视着闻子珩,眼底尽是痛苦及悲伤的情绪在翻腾,见闻子珩突然扭头后他稍微愣了一会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在犹豫中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不是你妈的错,我知道她带小溪出来是为了小溪着想,只是她才与小溪接触不久不太了解孩子的性格罢了。”闻子珩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喜欢魏卿这么太过小心的模样,以前他们还在谈恋爱时,闻子珩便是被魏卿意气风发且自信洋溢的样子吸引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他喜欢聪明能干身处高位又不会随意摆架子的魏卿。 不得不承认,这五年里魏卿也改变了不少。 闻子珩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给祁成彻打个电话,虽然他不确定祁成彻来后就一定能让闻溪对他的呼唤有所回应,但是闻溪对祁成彻那么依赖,总是有些希望的。 手机里的嘟声响了很久,祁成彻才接通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阿珩,怎么了?” 闻子珩没精力去注意其他,冷静下来把闻溪在公园里失踪的事情用三言两语给祁成彻讲了一遍,祁成彻急忙说他马上赶过去,便挂断了电话,不过在电话挂断之前,闻子珩倒是隐约听到了其他男人的声音。 通话结束后不久,不远处的人群忽然变得喧闹起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看看。”魏卿连忙站起身说,来没等他朝那边走,两人就看到魏夫人在两个保镖的拥簇下跌跌撞撞小跑而来。 “小闻啊!”魏夫人的声音里依然充斥着浓烈的哭腔,她声线颤抖,既是紧张又是激动地说,“找到小溪的行踪了,他在马路边上被电瓶车撞了,现在已经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里。” 闻子珩闻言,只感觉眼前一黑,起身的时候差点栽到地上,幸好旁边的魏卿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一行人匆匆来到医院,闻子珩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推开那扇紧闭的病房门,直至看到闻溪毫发无伤躺在病床上睡着了,他那颗高高悬挂了一下午的心脏于缓慢的落了地,还是不放心的闻子珩轻手轻脚检查了一遍闻溪的身体,确定小家伙只是手臂上有了些擦伤后,终于松了口气。 在病床边坐了将近一个小时,闻溪还没有醒来,闻子珩也才想起刚才走到门外就止住了脚步的魏夫人和魏卿。 他走出病房,只见魏卿和魏夫人以及自称是魏卿叔叔的年长男人并排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空气中蔓延着压抑的气息,魏夫人用纸巾捂着嘴巴以比南孚电池还强的续航能力小声哭泣着,花了妆的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泪水。 听到开门声后,坐在椅子上的三个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闻子珩。 魏卿起身道:“孩子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闻子珩说。 魏卿没说话,从表情上看来应该是脑子里紧绷的弦放松了不少,后面的魏夫人和魏小叔也纷纷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关切地问了一会儿。 这还是闻子珩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魏小叔,下午时他便与魏小叔攀谈过几句,当时他被闻溪失踪的事情吓得失了魂儿,甚至没听清魏小叔在说什么。 第37章 今天并不是闻子珩第一次听说魏小叔这个人。 早在他和孙静怡等人因为幼儿园打人事件进警察局时, 他便知道了魏卿有个身为副局长的小叔,从后面几个警员的闲聊中,闻子珩得知魏小叔全名为魏栖,虽然那次事情中魏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但是闻子珩很清楚正是由于魏栖的一通电话,才那么迅速的替他解决了麻烦事儿。 此时魏栖穿着深色制服, 手拿警帽, 方正的国字脸和挺拔严谨的五官让他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只是随便往那个地方一站, 就能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产生压迫感。 不过魏栖的长相与魏卿倒不是很像,尽管都是气场强大到无形中给其他人带来压力的上位者,或者应该说魏卿长得更像魏夫人——外貌更为精致并且具有攻击性。 当闻子珩打量魏栖的同时, 魏栖探寻的视线也不动声色在闻子珩身上扫了好几圈,一贯凌厉的视线让闻子珩感觉头皮发麻,好像自己就是商场里正在结账的商品。 随后两人同时伸出手。 “您好,我是闻子珩。” “你好, 我是魏卿的叔叔魏栖。” 话说出口后, 两人皆是一愣, 闻子珩短暂的与魏栖握了握手,随后收回手笑着说道:“上次还要感谢副局出手相助,若不是你的帮忙,恐怕我和我儿子都不能那么快走出警察局, 本来我应该亲自登门道谢的,又担心打扰到您的工作, 就一直拖到现在,若您有时间的话还请赏脸一起吃个饭。” 其实并不是闻子珩没有想过当面向魏栖道谢,只是魏栖身居高位,那个时候又连面都没有露过,闻子珩自然是不敢借着道谢的名义冒昧打扰人家,只能拜托魏卿帮忙转达他的谢意。 然而说到这一点,若是魏栖知道闻子珩心里是这么想的,怕是要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向八卦心重的他简直要好奇死了这个闻子珩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倔得像块石头似的魏卿跨越自己的底线,要知道以前的魏卿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请求他帮任何忙,当时可把魏栖激动的,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把手头工作完成,结果在他兴冲冲准备赶往警察局时却接到魏卿的电话,让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该干什么干什么。 被从头浇了盆冷水的魏栖只得委屈又无奈地继续蹲在办公室,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闻子珩的主动上面,可惜等了这么久硬是一个屁都没有等到。 被撂在冷板凳上坐了一个多月的魏栖满腔怨气,不久前在来找闻溪的路上还打定主意要给闻子珩点脸色看,现在一听闻子珩主动发出邀请,登时有喜悦的神情在那张严肃的国字脸上蔓延开,一时间连原本计划好的架子都忘记端了,又惊又喜地转头看了眼魏夫人,点头应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先定个时间吧?就明天晚上怎么样?” 魏卿沉着脸咳嗽两声,视线警示性地直勾勾盯着魏栖。 感受到自家侄子威胁意味的魏栖秒怂,未等闻子珩回应他的话,忙不迭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请客吃饭这种事随时都可以,看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说吧。” 闻子珩没注意到魏卿和魏栖之间的眼神交流,只以为魏栖工作繁忙,便说等闻溪出院后会带着儿子请他们一起吃饭,让儿子当面说声谢谢。 既然闻子珩都这么主动的开口了,即使魏卿心头再不乐意表面上却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栖假装很为难其实内心乐开了花的“勉强”答应下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走到晚上十点半,闻子珩不想中途把睡梦中的闻溪喊醒,干脆陪着孩子就在医院里过夜,魏卿见状说什么也要留下来一起,闻子珩拗不过他又不好意思当着魏夫人和魏栖两个人的面把话说得太绝,便转过脸不再理会魏卿。 直到临走前,魏夫人都没有提出到病房里看一下闻溪的要求,只是从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这个想法应该不止一两次从她的脑海里而过,最后没有勇气说出来罢了。 闻子珩把魏夫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把堵在喉咙里的话说出口,等闻溪醒了再说吧,小家伙才受到了不小的刺激,闻子珩担心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魏夫人又会产生过激的反应。 闻子珩在病房里陪闻溪,魏卿则送魏夫人和魏栖到电梯口。 这个时候没有闻子珩在旁边看着,魏卿也就不再像刚才那样有所顾忌,等电梯时直截了当开口对魏栖说:“小叔,如果没有非常必要的事情还恳请您不要去打扰闻子珩的正常生活,我知道你们心里在好奇什么,闻子珩的确是我五年前分手的恋人,但是现在还没有到复合的程度,还有闻溪跟我长得像只是巧合而已,你们不要再猜下去了,这么做只会伤和气。” 魏栖听完这番话后就知道他那个坑人的嫂子肯定把他招供出去了,当即破罐子破摔,语重心长劝道:“要说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吧,闻子珩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像他而像你呢?基因这东西从来不会骗人,有些孩子光看长相就知道是他们父母亲生的,你和闻溪就属于这一类。” “我心里有数,别说了。”魏卿扭过头,不想再听下去。 魏栖还想劝,就听得“叮咚”一声,他们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一直保持沉默的魏夫人和魏卿道了别,就拽着魏栖的手臂朝电梯里走,等到电梯门合上之后,魏夫人才责怪地看了魏栖一眼,用不愉快的语气说道:“既然小卿不想再提这件事,那你就别说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卿是什么性子,他认定的事情你扭转得过来吗?” “哎真是……”魏栖咬着唇,恨铁不成钢地唉声叹气,随后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魏夫人茫然地看过去:“什么事?” “亲子鉴定。” 魏夫人恍然大悟,紧接着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摸了摸已经收拾干净的脸颊,局促道:“我没去,我还是怕被小卿知道,如果他发现我背着他这么做的话,可能连我这个妈都不会再认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无论你做了什么,你永远都是小卿的亲生母亲,这一点到世界末日都不会改变。”魏栖失笑,不以为意地说,“不然你把小卿和那孩子的毛囊采样给我好了,等我拿到结果会通知你的。” 魏夫人被说得蠢蠢欲动,可更多的还是忐忑,她抓着手提包的指尖不断收拢,做了淡蓝色水晶美甲的指甲深深抠进手提包的皮质表面,仿佛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的挣扎。 “好吧……”魏夫人妥协地叹息,打开手提包拿出时刻携带着的小纸袋,递给魏栖的同时叮嘱道,“你千万要小心点,别被小卿知道我们这么做了,毕竟在这件事上是我们理亏……” 另一边魏卿轻轻推开病房门,却发现闻子珩趴在病床前睡着了。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除了一张病床外只有一套可以容纳四五人的沙发和茶几,闻子珩坐在几乎与病房等高的椅子上,上半身趴在病床边的姿势让他很是难受,纵使在疲惫的催促下入睡,他的眉头依然是紧蹙着的,呼吸声有点沉重,闻子珩这个样子让魏卿看得心疼。 魏卿在沙发上坐着等待了约莫十分钟,见闻子珩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起身走出病房,准备打个电话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定个房间,让闻子珩先过去休息一下,由他在病房里守着闻溪。 打开病房门,抬眼就看见外面站着两个人。 魏卿下意识挑了挑眉,这两个人都是他异常熟悉的,一个是披着知心好友的壳子和闻子珩暧昧不明的祁成彻,另一个是魏卿好友的宝贝独生子邵柯,魏卿知道祁成彻会来医院,闻子珩在过来的路上就给祁成彻打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不过让魏卿感到诧异的是,邵柯这小子居然和祁成彻同框出现。 邵柯和祁成彻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此时此刻魏卿居然有种看到还珠格格和天龙八部两部剧的主角们同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错觉,他只能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邵柯和祁成彻这两个不一样画风的人都能走到一起。 经过那次魏卿来家里闹事之后,祁成彻对魏卿的印象直接跌至谷底,本着能不和他交流就不和他交流的原则,祁成彻扯了扯嘴角对魏卿颔首点了点头算是问好,然后准备绕过魏卿走进病房。 还没等祁成彻迈出第一步,已经察觉到他动作意图的魏卿猛地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形把房门口堵得死死的,他面上冷若冰霜,垂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盯祁成彻:“他睡着了,有事出去说。” 祁成彻被魏卿霸道□□的土皇帝般的态度气得脸色发青,可是依他和事佬的性子连对人撂几句狠话都难,更别说在这病房门外和魏卿吵起来,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用算得上礼貌的口吻道:“是阿珩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不管他在里面有没有睡着,我要进去也是理所应当的吧,难道魏先生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 魏卿巍然不动,言简意赅:“不觉得。” 顿时语塞的祁成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无赖对话了。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时,原本站在祁成彻身后的邵柯见状忽然挤到了他们中间来,条件反射性的将祁成彻护在身后,面对着魏卿笑道:“这才多大点事儿啊,既然闻先生在睡觉,那我们就出去说,只要闻先生和小朋友没事就好。” “他们当然没事。”魏卿道,他似笑非笑地瞧了邵柯片刻,那意味深长又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让邵柯有些心虚,拉着不情不愿的祁成彻赶紧走开了,等魏卿仔细关上病房门后才慢吞吞向那两人走去。祁成彻把对闻子珩的关心全部写在脸上,仔仔细细把今天的事情向魏卿盘问了一遍,直到确定闻子珩和闻溪都没事后,从接到闻子珩电话那时开始就一直悬在钢丝上的心脏终于落了地。 不过祁成彻还是不放心魏卿单独在这里守着闻子珩,态度强硬的要求留下来。 本以为魏卿会毫不犹豫拒绝他,没想到魏卿连思考的功夫都没有就干脆利索地点头了,随即看向在旁边一脸懵逼的邵柯:“那这位小朋友自己打车回家?” 邵柯憋得俊脸通红,不满地嚷嚷:“魏哥你别太过分了,什么小朋友不小朋友的,就算我明年才成年那现在也应该是青年才对,又不是只有四五岁。” “哦?”魏卿扬起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邵柯,“那在家里被长辈们喊柯宝的人是谁?这可不像是一个青年该有的昵称哦……” 邵柯快崩溃了:“魏哥,算我求您了,别说话好吗?” 待魏卿走后,祁成彻面无表情对邵柯说:“走吧柯宝,我送你下楼打车。” 邵柯:“……” 邵柯自然不愿意这么晚了还孤苦伶仃打车回学校,原本他逃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出来就是想和祁成彻过个二人世界的,结果到最后不仅二人世界都没有过成,还平白无故在祁成彻那里多了个“柯宝”这么丢人的外号,邵柯在心里把魏卿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又软磨硬泡的缠着祁成彻想留在医院。 然而祁成彻在处理关于闻子珩的事情上面就没其他时候那么好糊弄了,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把将像只大狼狗一样缠着他不放的邵柯塞进出租车里,眼睁睁看着车子扬长而去,还能从车后的玻璃窗里看到邵柯那张委屈巴巴的脸。 祁成彻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医院,刚出电梯就远远的看见魏卿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从电梯口走到病房前需要十分钟,这期间祁成彻闲得无聊把魏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不得不说魏卿的外在条件确实非常好,即便此刻他穿着有些皱巴巴的西装姿势随意地靠在墙上,也不会显得太狼狈,他的五官尤为漂亮,眼尾狭长,鼻梁挺拔,嘴唇削薄,虽然这种长相的人看起来薄情寡义又喜欢惹烂桃花,但是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吸引大部分路人的眼光。 可惜了这副皮囊。 祁成彻在心里暗自感叹,如果魏卿的性格不这么糟糕的话,也许最初就不会和闻子珩闹得太僵。 经过魏卿身边准备推开病房门时,祁成彻冷不丁听到魏卿喊了他的名字,疑惑地转过头,只见魏卿不知何时抬起头一瞬不瞬看着他,视线带有少许探究和厌恶,他的表情冰冷得犹似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连平缓的声线上都缠绕满了冰渣子:“你和邵柯是什么关系?” 祁成彻不知道魏卿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敢说?”魏卿缓缓咧开嘴角,讥讽的笑意逐渐蔓延到整张脸上,他站直身子逐渐靠近祁成彻,“你一个成年人和未成年学生恩怨纠葛的破事儿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你知道你这么做是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吗?一边对闻子珩释放好意假装恩爱一边和未成年学生打情骂俏,你的爱情可真是廉价。” 这下祁成彻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他和闻子珩在魏卿面前装过情侣。 “我和邵柯只是普通朋友,我知道他还是个学生,我对他也没有任何想法,请不要拿你龌蹉的心思来判断我们的关系。”祁成彻被魏卿近乎侮辱的话气得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他压低了声音忿忿不平反驳。 魏卿扑哧一笑:“你当我瞎呢?” 没等祁成彻开口,魏卿的脸霎时沉了下来,浓郁的戾气在眼底翻腾而起,他眼神发狠定定看着祁成彻,随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如果你伤害了闻子珩,那么我会把他受到的痛苦加倍奉还到你身上。” 祁成彻没被魏卿凌厉的气势唬住,反而淡淡一笑:“那你可能要自抽五个耳光了,别忘了五年前给阿珩造成最深痛苦的人是谁。” 闻言魏卿猛地怔住,良久没能反应过来。 最后不知怎么忽然想通了的魏卿默不作声转身走进了病房,接下来安静如鸡的度过了一个晚上,除了半夜喊醒闻子珩让他在沙发上躺一会儿之外,魏卿没再说多余的话,更长时间是坐在单人沙发上走神,看来祁成彻那句话给他造成的影响不小。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闻溪悠悠转醒,医生给闻溪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小孩儿只是受了点皮外伤,闻子珩便办理好手续带着闻溪出院了,魏卿和祁成彻像是在较劲儿一样连公司和医院都没去,一起把闻子珩和闻溪送到家。 闻溪除了更安静了以外,貌似这次意外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改变,可惜这也是闻子珩最担心的地方。 在楼里等电梯时,一行人刚好碰到魏夫人带着两个保镖从楼上下来,魏夫人脸色苍白神色不佳,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她脸上的疲惫和黑眼圈,两个保镖手里提着装得囊囊鼓鼓的行李包,仿佛两座山峰似的跟随在魏夫人身后。 见闻子珩抱着闻溪回来,魏夫人表情一喜,霎时两只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只是下一秒接触到闻溪冷漠的眼神后,魏夫人那颗热忱跳动的心脏犹如被人拿砖头硬生生拍了一下。 魏卿赶忙把魏夫人拉到边上,让闻子珩和祁成彻带着闻溪先进电梯。 回到家,从刚才就处于恍惚状态的祁成彻如梦初醒,他走到卧室门口看着闻子珩帮闻溪换衣服,状似无意地问:“刚刚我们在楼下遇到的太太是魏卿的母亲?” “是的。”闻子珩头也不回说,“就住在我们家楼下,我看那两个保镖手里提着行李包,估计是魏夫人打算出去住一段时间吧,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回来。” 祁成彻问:“她就是带小溪去公园的人?” 闻子珩应了一声,给闻溪穿好衣服后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背,末了还是补充道:“魏夫人也不是故意的,她挺喜欢小溪,觉得小溪长得像魏卿小时候,把小溪当成自己孙子来照顾了。” 祁成彻沉默了许久,叹着气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那个魏夫人来过我们医院,好像就是给魏卿和一个孩子做亲子鉴定,我怀疑那个孩子是不是小溪。” 第38章 本来在低头整理东西的闻子珩听到这话后愣了有一会儿, 才抬头看向站在卧室门口望着他的祁成彻。 “我没听懂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闻子珩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祁成彻见闻子珩一脸迷茫的样子,突然叹口气,缓缓走到闻子珩身边的床上坐下,“魏夫人身份特殊,她来我们医院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听说她是想要替魏卿和一个孩子做亲子鉴定, 不过后来她后悔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闻子珩问:“什么时候的事?” 祁成彻想了想回答:“上周工作日。” 祁成彻坐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接到六七个从医院打来的催促电话, 闻子珩看不下去干脆把祁成彻赶走了,临走前祁成彻对闻子珩千叮咛万嘱咐,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打电话给他。 “是是是, 小的切记大人您的话。”闻子珩一边应着一边把祁成彻送进了电梯。 结果祁成彻前脚刚走没多久,魏卿就敲响了房门,闻子珩以为他只是进来看看情况,没想到这家伙直接让秘书把笔电和文件送了过来, 驾轻就熟坐到餐桌前开始处理工作。 闻子珩看得十分无语:“你就不能直接去公司吗?” 魏卿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眼闻子珩, 勾了勾唇笑道:“我在这里正好方便照看你和孩子。” “我们不需要你的照看。”闻子珩说, “最近公司里的事情这么多,你不去公司坐镇怎么行?走吧,我顺便去公司签个请假条。” 说完闻子珩转身欲走,下一秒忽然感觉手腕被人拉住,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只手稍微用力就把闻子珩扯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闻子珩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一阵晕眩过后,他已经坐在了魏卿的腿上,他想起身,可是魏卿的手紧紧禁锢在他腰间。 闻子珩又羞又恼:“你干什么?别闹。” “我哪里闹了?”魏卿胸膛贴着闻子珩的后背,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用有些委屈的语调说,“你老板就在这里,何必绕那么远去公司请假?只要你开口跟我说一声,以后什么时候不想上班那不去就是了。” 闻子珩满脸黑线:“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魏卿从后面看着闻子珩白皙圆润的耳垂,没忍住悸动的心凑上前轻轻咬了一口,引得怀里的人一阵战栗,他轻笑着问:“像什么?” “碌碌不作为的庸君。”本来闻子珩想说他这行为像是沉迷美色不上朝的昏君,转念一想这话貌似很自恋的把自己形容成美色了,于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换了一句,“我要是魏家人,直接敲爆你的狗头了。” 说着闻子珩从魏卿怀里挣了出来,这次魏卿倒没有再束缚着他,半眯着眼笑意盈盈注视着看似若无其事实则脸上的红蔓延到耳根的闻子珩。 “就怕你舍不得。”魏卿说。 闻子珩没再理会魏卿,转身进了卧室。 昨晚打过吊针的闻溪还不能洗澡,闻子珩带他去浴室用湿毛巾给儿子擦拭了一遍身子,等他洗完澡后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疲倦感。 昨天在医院度过的一晚并不好受,无论是趴在病床前还是侧躺在沙发上都睡不好,闻子珩不懂为什么魏卿熬了一晚上还精神奕奕的样子,他却像是整个人都要被掏空。 带着闻溪睡了一整天,当闻子珩嗅着食物的香气醒来时,时间已经跨过中午直接跳到晚上八点钟。 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盘红通通的东西,定睛一看还能发现上面洒满了红辣椒和洋葱,正是这盘东西散发出来的香气几乎把整间卧室填满。 紧接着魏卿半张脸从后面探出,他目光炯炯望着一脸懵逼的闻子珩,表情里还有些小得意,让闻子珩冷不丁想起捡了飞盘跑到主人面前邀功的大型犬。 “醒了吗?吃点东西吧。”魏卿兴致勃勃地说,“你看我做的小龙虾。” 闻子珩:“……” 魏卿又问:“要尝尝吗?” 闻子珩头疼地摆了摆手:“你先出去一下好吗?卧室里面全是味儿,晚上都没法睡觉了。” “我看你睡得那么熟,实在不忍心喊醒你。”魏卿端着那盘火红的小龙虾起身。 闻子珩这才看清楚他刚才是半蹲在地上的,也不知道蹲了多久,看到这一幕后不知怎么的闻子珩忽然感觉有些心疼,以前魏卿是个很珍惜时间的人,即便他和闻子珩再相爱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 旁边的闻溪似乎被闻子珩和魏卿的说话声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不一会儿就哼哼唧唧地要往自己爸爸身上爬。 “乖。”闻子珩把闻溪抱在怀里,抬头便见魏卿悄无声息地准备离开。 “魏卿。”闻子珩忍不住喊道。 魏卿回过头,扯着嘴角对闻子珩笑了笑说:“你们先收拾一下,我到餐厅里等你们。” 虽然魏卿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但是闻子珩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他骤然间变得低落的情绪。 回想到祁成彻说过的话,这一刻闻子珩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冲动——那就告诉他吧,把儿子的身世告诉他,未来的路上充满了太多不定性因素,还不如早点向魏卿坦白。 未等闻子珩考虑清楚,魏卿已经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闻子珩把卧室的门窗全部打开散味,让闻溪自己去卫生间洗脸,他走到餐厅时正好看到魏卿独自坐在餐桌前,身体后倚,双手环胸,目光怔怔望着一桌子丰盛的菜品,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什么。 也许是魏卿想得太入神了,连闻子珩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直到闻子珩拉开椅子坐下,椅脚在木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才使得魏卿猛然惊醒。 闻子珩面色凝重坐在魏卿对面,见对方对他笑着,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闻子珩叹着气抢了话头:“魏卿,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魏卿戴上塑料手套剥小龙虾,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你说吧。” 闻子珩沉默地垂眼看着魏卿熟练地剥好龙虾,并把龙虾肉放进他和闻溪的餐盘里,随后吸了口气说:“你妈拿了你和小溪的样本去医院做亲子鉴定,这件事你知道吗?” 闻言魏卿的动作霎时顿住,抬起头看向没什么表情的闻子珩,眉头微微蹙起:“我不知道。” “她怀疑小溪是你的孩子。”闻子珩说,“我理解她,毕竟小溪确实和你长得很像。” 魏卿无奈地笑了笑,脱下沾满了油的塑料手套,忐忑不安又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妈在家里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做,对不起,我回去会好好跟她谈一谈的……” 闻子珩说:“其实你妈没怀疑错,小溪就是你的孩子。” “……” 本来还在说话的魏卿声音戛然而止,犹如被人硬生生扼住了喉咙似的,他满脸震惊地盯着闻子珩,怀疑诧异和不可思议等等情绪从他表情里一闪即逝。 如果说这句话的人不是闻子珩,魏卿铁定不会把这么无厘头的话当真。 可是他了解闻子珩,他知道闻子珩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尤其是拿闻溪的身世开玩笑。 魏卿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你……”魏卿迟钝的大脑像是年久失修无法运转的古老机器,声音沙哑地开口,“你说小溪是我儿子?” “是的。”闻子珩很淡定,“不过并不是某个女人为你生下了小溪,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当年祁成彻帮忙剖开我的肚子把他取了出来。” 这件往事从闻子珩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是一则十分骇人听闻的故事,闻子珩把当年和魏卿分手后所经历的一切用三言两语简单说完,冷静得仿佛他不是故事的主角,只是一个说故事的局外人。 坦白之前闻子珩设想过魏卿的反应,他猜到魏卿会质疑会不相信或者情绪激动,但没想到魏卿会这么镇静。 听完他说的话后,魏卿安静如鸡的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洗完脸过来的闻溪走到椅子前,魏卿沉默地将闻溪抱到他身旁的椅子上,然后戴起手套继续给闻溪剥小龙虾。 整个过程安静到诡异的地步。 闻溪似乎察觉到闻子珩的状态不太好,吃了两个小龙虾肉就不动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闻子珩。 闻子珩笑,把他盘里剥好的小龙虾肉夹到闻溪的餐盘里:“爸爸没事,吃吧。” 闻溪又开始低头吃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子珩才后知后觉发现魏卿的异常,他埋着头双手很灵活地剥着小龙虾,却有大滴大滴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在餐布上。 闻子珩极少见魏卿哭,而像现在这样情绪崩溃的时刻,更是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 “魏卿啊……”闻子珩微微站起身,伸手摸了摸魏卿的黑发,就像他平时安慰儿子那样,“都是过去好久的事情了。” 第39章 以前交往时, 闻子珩就喜欢这样隔着餐桌蹂/躏魏卿的头发,现在摸起来手感依然很好,可能与魏卿还没有用发胶打理头发有关,柔软的发丝在闻子珩的指间穿梭,扎在皮肤上感觉痒痒的。 闻子珩的手缓慢而轻柔地往下移动,然后停在魏卿右边脸颊上, 他捧着魏卿半边脸, 拇指轻轻在对方唇角摩擦了几下。 魏卿感受到闻子珩的动作后,抬头看向闻子珩。 尽管此刻魏卿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近乎麻木地微微仰起头注视着闻子珩,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源源不断从他眼眶里涌出来,顺着光洁的脸颊往下滑落, 经过脖颈最后消失在衣领之中,魏卿双眼通红,也许是昨天晚上在医院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之前闻子珩还没发现, 现在仔细看会觉得特别明显。 “你怎么哭得跟个孩子似的。”闻子珩很快感受到贴着魏卿脸颊的手心里一片湿意,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干脆倾过身子用双手捧住魏卿的脸,顺便替他将脸上的泪痕抚摸掉,“你看看小溪, 他都没有哭成你这个样子,都这么大了丢不丢人?” 闻溪愣愣坐在魏卿旁边, 似乎没有听明白闻子珩话中的意思,不过当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还是条件反射性地抬头看了自己爸爸一眼,又扭过头去看魏卿。 魏卿紧抿着唇,灯光下他的脸色尤为苍白,他紧抿着唇,布满血丝的眼睛让他看起来犹如一头找不着方向的困兽,仿佛他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随时随地都会啪嗒一声断掉。 “对不起。”魏卿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既然我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你,那就代表我原谅你了,魏卿,不管以前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在咖啡厅等你还是故意不肯来见我,这些都无所谓了。”闻子珩松开手缓缓站直身体,随手扯了张纸巾把手心里沾有的泪水擦拭干净,他接着说,“但是现在你妈在调查小溪的身份,我可以让他们知道小溪是你的亲生儿子,不过小溪是我生出来的这件事绝对不能透露出去,我不想我们在外面遭受非议。” 这个世界上男人生小孩本来就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就算那些吃瓜群众知道后不会特意对闻子珩和闻溪做些什么,可是他们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以及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能听到的议论声,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摧毁他们父子俩原本平静的生活。 闻子珩从小便在流言蜚语中长大,他知道那样的生活有多辛苦,也不想再去体会其中的辛酸滋味了。 魏卿神情复杂,闻言愣了许久才缓缓点头,叹息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知道怎么做。” 快速流逝的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闻子珩不知道魏卿到底是怎么和魏夫人谈的,他在一个星期后再次接到魏夫人亲自打来的道歉电话,听筒那边的魏夫人声音及其沙哑,可能是打电话之前哭了一会儿,说话也是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她又针对上次弄丢闻溪的事情向闻子珩道了歉,然后是她和魏小叔拿了魏卿和闻溪的样本去做亲子鉴定的行为。 “我们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不管最后小溪是不是小卿的儿子,我们都不会再有其他举动,更不想就此给你和小溪添麻烦,只是我们压根没有意识到我们私底下那么做已经给你带去了不小的麻烦,对不起,小闻,今后我不会做任何傻事了,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从魏夫人之前说的话来看,闻子珩猜测魏卿可能是把闻溪的真实身份告诉给魏夫人了,尽管他心里对魏夫人做过的事多多少少有些埋怨,然而让一个年过百半的妇人低声下气对他说这些话,闻子珩心里总归是有些过不去的。 沉默了很长的时间,闻子珩才缓缓开口:“魏夫人,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是短时间内他不会再让魏夫人有机会接触到闻溪,显然魏夫人心中也有这种自知之明,直到挂断电话都小心翼翼的没有说起有关于闻溪的话。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正好闻子珩拜托魏卿打听的那家幼儿园有了着落,到了周末闻子珩和魏卿便带着闻溪去那家幼儿园看了一下,幼儿园距离闻子珩家里比较远,至少要一个小时车程,好在幼儿园的环境条件和师资力量都远超于闻溪就读的上一个幼儿园,并且这家幼儿园专门接收性格自闭或是有生理缺陷的孩子,老师们都经过了相关培训对这类孩子的教育有一定经验。 幼儿园的园长是个年过六十和蔼可亲的瘦小老爷子,姓林,他以前在著名三甲医院做心理咨询师,后来觉得工作压力太大干脆考取了相关证件转了行业,接着又兜兜转转接手管理这家幼儿园。 不得不说林园长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们见面后才攀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看穿了闻子珩和魏卿的关系,还一语道出闻溪的病况,这些都是以前的心理医生跟闻子珩说过的。 在幼儿园里走了一圈下来,闻子珩对这家幼儿园各方面都很满意,他之前通过祁成彻打听了一下幼儿园的学费,也勉强在他的接受范围内,待交谈结束后便趁着魏卿去洗手间的时间向园长打听了报名的相关事宜。 园长听后笑眯眯地开口:“你丈夫已经给孩子报过名了,明天早上十点钟之前你们准时把孩子送过来就行了,遇到你们工作忙不过来需要孩子在园里留宿的时候,请务必提前两个小时通知我们这边。” 闻子珩没想到魏卿的动作这么快,并且来之前魏卿只说先去幼儿园看看再做决定,结果他在几天前就让秘书把所有手续办理完了。 回过神的闻子珩又悄悄向园长打听了学费和住宿费等,然后得到了一串惊呆他的数字。 回程的路上,魏卿有意无意跟闻子珩透露他在幼儿园附近的某高档小区里有套装修好的居室,若是闻子珩愿意的话,可以带着孩子先住过去,这样一来接送孩子都方便了许多,当然如果闻子珩不想住在别人家里,那他直接把房子过户到闻子珩名下就是了,简单快捷。 听完这个建议的闻子珩陷入深深的沉默。 “小兔,你怎么了?”魏卿没有得到闻子珩的回应后,焦急之下说话声不由得拔高了几分,他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闻子珩的表情,却看到闻子珩抱着闻溪安安静静坐着,父子俩都保持着偏头望向车窗外的动作,这副画面如此和谐,使得魏卿心头某处逐渐软化下来。 “我知道你们在那边住习惯了可能不想搬家,不想的话那不搬便是了,大不了以后我每天提前把工作做完,来把孩子接回去。”魏卿迅速想出了另外一个解决办法。 过了有一会儿,闻子珩才被魏卿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拉回思绪,他抬眸刚好对上后视镜里魏卿看过来忐忑不安的眼神。 四目相对。 魏卿顿时犹如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忙不迭移开自己的目光,紧接着目不斜视专心开车,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目睹一切的闻子珩:“……”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深刻反省自己平时对魏卿是不是表现得太过苛刻了,不然为什么在外被人称为阎罗王的魏卿居然怕他怕成这样。 闻子珩问:“你这么做,你家里人不反对吗?” 魏卿有点懵逼:“我怎么做了?” “就是……在我和小溪身上花这么多钱。”说完闻子珩尴尬地咳了两声,他身上还是有点存款,可惜这些钱连幼儿园一年学费的三分之二都达不到,更何况那家幼儿园一次性要交三年的学费,因此闻子珩没法大言不惭称他不需要魏卿的帮助,要把学费全部还给他,这么做就真的是在给自己挖坑跳了。 闻言魏卿轻轻一笑,温和说道:“我就是魏家的当家人,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我现在把魏家直接交给小溪,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闻子珩:“……”他怎么觉得魏卿这句话在装逼于无形呢。 自从得知闻溪就是自个儿亲生儿子之后,魏卿恨不得穿越回去甩当初自己几巴掌,他怎么就那么小心眼连一个孩子的醋都要吃,还天天脑洞大开各种想象闻子珩和某个陌生女人恩恩爱爱生下闻溪的画面,有时候他想到这些会气得饭都吃不下也睡不着觉,现在想来当初的他可不就是个傻逼么。 现在魏卿怎么看闻溪怎么觉得喜爱,如果条件允许,恐怕他真能做出每天把闻溪捧在手里二十四小时不放的智障行为,生怕魏卿会犯蠢的闻子珩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公共场合对闻溪太好,如今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闻溪是魏卿的亲生儿子,而魏卿又是经常登上新闻和杂志的话题人物,万一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媒体盯上,那么被挖出秘密也是迟早的事。 闻子珩这么一说,魏卿好歹是收敛了些,忍痛去掉了周末带闻溪去海洋公园玩的计划,并吩咐秘书把他名下在市郊的那套别墅拿来改造成小型游乐园,只对他的宝贝儿子开放。 于是周末被魏卿软磨硬泡拽过去的闻子珩看到别墅大厅中间豪华的儿童乐园时,竟然隐隐有些羡慕起闻溪了,他母亲去世后跟着父亲到了汪家,连普通的玩具车都没有碰过,只能眼睁睁看着闻元娴穿着各式各样漂亮的公主裙抱着洋娃娃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炫耀。 其实闻子珩从小对奢靡生活的向往不高,比起物质上的享受,一直以来缺少父母关爱的他更希望得到精神上的呵护,可惜闻立仁那个只会打嘴炮和用甜言蜜语哄女人的软弱父亲给不了他想要的关爱,在二三十年前闻立仁也只是个不负责任吃软饭的小白莲罢了。 那年与家里彻底断了联系后,闻子珩从未有过再回去的打算,他甚至想一辈子不再和闻立仁以及汪家那些人见面,换句难听的话说,就当他那些亲人全部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闻溪一个儿子。 而闻立仁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五六年的时间来他几乎没有联系过闻子珩,哪怕当初直接断了闻子珩的学费和生活费后也没有一句关切的话,完全不管闻子珩的死活,就像是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似的。 所以当闻子珩接到闻立仁亲自打来的电话时,心底的诧异简直要化为实质溢出来。 即便他们父子俩隔着电话,闻子珩也能嗅到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浓烈的尴尬,他回头看了一眼拉着闻溪玩滑梯结果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魏卿,满脸黑线走到一人高盆栽后的角落,想到刚才魏卿和闻溪相处的画面,明明身处尴尬严肃的气氛中,他的语调还是忍不住上扬:“有事吗?” 那边的闻立仁在给闻子珩打电话之前想出了无数种对方可能给出的反应,还做好了随时被挂断电话的准备,没想到闻子珩不仅没有对他冷言冷语,还用这么愉悦的腔调对他说话。 闻立仁斟酌了一遍要说的话,脑海里思绪翩飞,说话时却是唉声叹气期期艾艾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打个电话来问一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了,你带着个小孩挺不容易的,听说前不久那孩子遇到点事儿从以前那家幼儿园里退学了,你找到下家了吗?要是钱不够的话就跟我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等一下。”听不下去的闻子珩直接打断闻立仁啰嗦的话,当他后知觉的意识到电话那边的人是谁时,声音的温度骤然间降到最低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40章 说实话, 如果不是闻立仁忽然打来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闻子珩早就忘记他还有这么个父亲的存在。 可惜闻立仁此时超出正常范围的主动关心并未给闻子珩带来任何感动,相反让他感到极为恶心,这道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熟悉声音犹如一座通往黑暗深渊的桥,只会让闻子珩回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 因此在闻立仁犹豫着没说话的时候,闻子珩很果断的挂掉了电话, 既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从亲人退步到陌生人, 那无须再给对方台阶下。 只是没想到才两三秒钟后,闻立仁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而这次吸取到刚才教训的闻立仁不敢有太多迟疑, 连寒暄的话都没说两句,直接将话题切入到他酝酿已久的点:“对了小珩,下周六就是我五十岁的生辰了, 前些年你工作忙,我和你妈都不敢打扰你工作也就没喊你回来聚一下,不过今年的意义不一样,你还是回来看看吧。” 不知道是不是闻子珩的错觉, 他似乎从闻立仁的话语中捕捉到几丝卑微的恳求, 然而这在以前是哪怕太阳打西边升起也不会发生的事情。 闻立仁作为亲生父亲自然不会像汪佩妮和闻元娴母女俩那样用冷暴力和精神折磨来羞辱闻子珩, 但是他对闻子珩不闻不问的态度几乎和冷暴力没两样。 只要闻子珩还健康安全的活着,闻立仁就不会过问他的一切,甚至连这个儿子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至于家庭聚会和全家出游等集体活动, 闻子珩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 闻立仁从来不会因为他唯一的儿子不在身边而感到失落或是任何不适应。 所以说,今天的闻立仁很奇怪。 闻子珩可不相信闻立仁是人到中年才意识到儿女双全的重要性,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个向来冷漠的父亲愿意放低姿态主动讨好他。 闻子珩脑海里思绪翩飞,面上却是冷若冰霜,说话时不夹丝毫情感:“那我提前祝您生日快乐,到时候我会把贺礼寄到您家去,至于下周六你们家里的聚餐,我一个外人就不去了。” “瞧你说的,什么外人不外人。”闻立仁的声音迅速低沉下来,随即装模作样地训斥道,“我们都是一家人,难道你不姓闻吗?” 闻子珩冷笑一声:“可我不姓汪。” “……”这句话瞬间堵得闻立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随即扭头看了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眼巴巴盯着他的汪佩妮,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准备挂电话。 只是汪佩妮仿佛察觉到了他下一步动作,猛地站起身箭步而来,抬手按住了闻立仁的肩膀,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胁迫的意味。 闻立仁秒怂,连忙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架势对闻子珩沉声道:“不管你姓什么,你都是我儿子,我也是你老子,当年你妈走后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养大,现在只想让你在我生日那天回来看看我而已有这么难吗?就算是养条狗见了主人也知道摇尾巴,而你又会什么?” 话音落下,回答闻立仁的却是是漫长的沉默。 不知怎么的,电话那头的寂静莫名让闻立仁有点心虚,正斟酌着要说什么的时候,冷不丁听到闻子珩冷漠开口:“那你去养条狗吧,或许养狗才是最适合你的,听话热情还不会反抗……哦,难怪我觉得这几个形容词有些耳熟,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对汪阿姨和闻元娴的态度吗?” 闻立仁的手机开着扩音,这番话也传到了汪佩妮的耳朵里,一时间夫妻俩的脸黑得像是在墨水里来来回回浸泡了一遍。 还没等闻立仁说什么,闻子珩又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顿时响起短促的嘟嘟声,汪佩妮那张妆容精致且保养得当的脸狰狞到几乎扭曲的地步,她一只手轻轻搭在沙发扶手上,染成淡粉色的指甲已然嵌进沙发表面的真皮里,过了许久,汪佩妮才从滔天的怒火中平静下来,她斜着眼睛瞪向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的闻立仁。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汪佩妮嗓音尖锐神色狠辣,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贵妇人的庄重优雅,“当初我就说把他扔给你乡下的爸妈养,你偏不听执意要把他带过来,结果养了条白眼狼出来。” 面对汪佩妮尖酸刻薄的训斥,闻立仁怂得连眼神都不敢跟她对视一下,直到汪佩妮骂骂咧咧完才小心翼翼走过去抱着妻子的腰轻声安慰,然而汪佩妮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脸上和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打掉闻立仁的手后,径直离开了书房。 * 挂了电话的闻子珩站在盆栽后面对着白花花的墙壁愣了良久,才收敛了心头烦躁不堪的情绪,转身就看到魏卿不知何时走到盆栽旁边,不远不近地注视着他,眼神里溢满了担忧。 见闻子珩看过来,魏卿勾起唇轻轻笑了笑,随即迈开步子走来:“没事吧?” “没事。”闻子珩摇头,明显不想多说什么,绕过面前的魏卿朝坐在滑梯上方愣神的闻溪走去。 闻溪很喜欢玩滑梯,可是他不敢一个人玩,他需要魏卿坐在他身后陪他一起滑下去,刚才闻子珩躲到盆栽后面接电话的时候,魏卿就陪着闻溪从滑梯上滑下来了一次又一次,后来魏卿说要去看一下闻子珩,让闻溪乖乖坐在这里等着。 闻溪大概听懂了魏卿的意思,便一动不动坐在原地。 “儿子,好玩吗?”闻子珩走过去摸了摸闻溪柔软的头发,以闻溪所在的高度刚好能够和他平视,可惜这个时候的闻溪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他转过头目光怔怔望着闻子珩,茶褐色的眸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却找不到多余的情感。 闻子珩自知他的话得不到儿子的回应,便伸手准备将闻溪从滑梯上抱下来,没想到他的双手刚刚碰到闻溪的衣服,小家伙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睁大眼睛瞪着闻子珩条件反射性的把身体往后挪。 “怎么了?”闻子珩被闻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儿子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忙不迭前倾身子想把闻溪抱下来检查一番,嘴里劝慰地说着,“小溪乖,爸爸抱你下来好不好?” 看闻溪排斥的动作以及神情仿佛他根本不知道闻子珩在说些什么,只能凭借下意识的心理作用往后挪动身子来躲避闻子珩伸来的手,直到后背撞上一双温暖的大手,闻溪的动作才猛地停了下来。 小家伙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是谁,便感觉那双大手忽然抱住了他,紧接着他们一齐滑了下去。 闻子珩眼睁睁看着魏卿抱着闻溪玩了快半个小时,要说心里不发酸那肯定是骗人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太不称职了,竟然连闻溪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当时他看到闻溪坐在那里发呆,下意识以为闻溪觉得无聊不想继续玩下去了,没想到他只是在等待魏卿回来罢了。 后来每当想到这件事情,闻子珩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魏卿安慰他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一边学习工作一边抚养小溪长大,如果我是你的话还不一定能做到这个地步,虽然我很不希望你当初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下把小溪生下来,但是我也很庆幸有小溪的存在,才能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闻子珩头疼地躺在沙发上,抬眸瞥了眼站在玄关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魏卿,很是无语:“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快十一点钟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闻言魏卿停顿片刻,然后试探性说道:“所以……我能留下来睡吗?” 闻子珩自然而然地装傻:“可是我家只有一个卧室。”“我可以睡沙发。” “……”闻子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没想到魏卿会这么执着。 几乎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在这里上演一场魏卿能不能睡沙发的大戏,之前一直是闻子珩铁了心把魏卿赶出去,只是今天闻子珩想到魏卿特意为闻溪准备的儿童乐园还陪着孩子玩了一个下午,拒绝的话在说出口之前就率先心软了,最后沉默地给魏卿在沙发上扑好棉被。 累了一天,闻子珩感觉格外疲惫,闻溪已经在卧室里睡着了,闻子珩草草洗了个澡后准备收拾一下睡觉,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魏卿拿着换洗衣物准备进去。 “等一下。”闻子珩连忙拉住刚才回了一趟家里的魏卿,“你在家里没洗澡吗?” 魏卿十分理所应当地说:“既然我在这里睡,那肯定是在这里洗澡。” “好吧。”闻子珩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洗发水那些全放在台面上的,你看瓶子包装就是了,柜子里有新的浴花,你就着我的沐浴露一起用吧。” 闻子珩叮嘱了一大串,看着魏卿进入浴室,他也准备往卧室走,可惜还没走过去就被魏卿喊住了。 第41章 闻子珩从浴室走到卧室门外不过十秒钟的时间, 当他听到魏卿的声音后转头看去时,发现魏卿不知何时已经脱光衣服大喇喇站在浴室门口了。 “……”闻子珩简直被魏卿脱衣服的速度震惊到了。 偏偏某个人仿佛没有看到闻子珩铁青的脸色似的,一本正经又十分坦白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从家里带毛巾了,你家多余的毛巾给我用吗?” 其实闻子珩这个时候很想回答没有,最好让魏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可现实却是他要经过就站在浴室门边的魏卿走到浴室里面, 然后从柜子第二层翻出两个新毛巾给魏卿。 从头到尾魏卿都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框上,完全不为他的□□而感到羞耻, 反而是闻子珩双颊红得犹如火烧一般,他甚至能感觉到心底那股热气顺着血管的流动在身体里乱窜,蒸得他耳根子都是发烫的。 尽管闻子珩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魏卿那边瞟, 然而在光线明亮的浴室里,根本不需要他特意朝魏卿那边看,便能在余光中瞧见那具颀长且上下身比例接近完美的身体正在缓缓向他走来,然后在他身旁站定, 微微弯了弯腰说:“还没有找到吗?” 两人挨得很近, 闻子珩似乎能感受到魏卿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 热气轻飘飘的洒在他耳根处,瞬间激起了闻子珩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等!”闻子珩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忙不迭站起身,慌张之下没站稳差点撞到墙壁的磁砖上, 幸好身边的魏卿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手臂。 魏卿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高兴:“等什么等?浴室里面很滑, 你小心一点。” “哦。”闻子珩有些别扭的把手臂从魏卿手里抽出来,他本是低着头不想与魏卿的眼睛对视,哪知道低头正好把为魏卿腿间那玩意儿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了,但是时隔这么多年难免觉得不适应以及尴尬。 思来想去,闻子珩干脆抬起头直勾勾看向魏卿。 “毛巾给你。”闻子珩把两条毛巾塞到魏卿手里,很若无其事地说,“用完搭在架子上就行了,晚安。” 说完便准备离开浴室,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魏卿用另外一只手再次拉住手腕,紧接着闻子珩眼前的景象一花,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魏卿反身压在冰凉的墙壁上了。 浴室里的暖气依然开着,耀眼的亮黄色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即便闻子珩穿着单薄的睡衣背抵着墙也不觉得有多冷,倒是魏卿近在咫尺的脸和喷洒在他脸上的气息无形中带来巨大的压力,闻子珩无声的睁大眼睛,表情紧绷一瞬不瞬盯着魏卿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魏卿只是打量般的注视着闻子珩,似乎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闻子珩紧张的吐出口气,忽然觉得心里头落落空空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甩了甩手感觉魏卿没有要松开他的想法,皱着眉说:“都已经很晚了,你别闹了。” 以前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魏卿就幼稚得像个小孩子似的,特别喜欢躲在暗处偷袭闻子珩,然后强行壁咚把对方压在墙壁上,还用一副抢压寨夫人的流氓头子嘴脸调戏闻子珩,每次闻子珩都被魏卿逗得面红耳赤,他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只能红着脸让魏卿不要胡闹。 如今魏卿听到闻子珩恼羞又夹杂着些无奈的声音,眼前是闻子珩红到近乎滴血的脸,不知怎么的此刻他竟然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仿佛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属于他和闻子珩的过去。 “小兔。”魏卿握住闻子珩的手,十指相扣,他的声音紧张到发颤,“你原谅我了吗?” 闻子珩稍微一愣,随后怔怔看着魏卿,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五年前的误会也是因我而起,如果我没有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我没有为了那点自尊心而放弃寻找,也许现在我们拥有的就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结果,我很后悔,很多时候想起来都恨不得回到过去找到以前的你。” 这些话积压在魏卿心头犹如铅石一般沉重,以前他不敢说出来,他害怕听到闻子珩不肯原谅他的话,而现在他突然有勇气说出口了,这么长时间来对闻子珩的纠缠让他心疲力竭,也如同踩在云端上,闻子珩被迫无奈的接受让他太没有安全感,像是随时要从云端掉落下去。 如果闻子珩不愿意原谅的话,那就继续这么下去吧。 直到闻子珩原谅他为止。 他曾经犯下错误,总要付出些什么才能挽回一些东西,尽管魏卿心里也没底。 “原谅我好不好……”最后魏卿几乎是哀求的说着。 闻子珩眼睁睁看着魏卿那张用“伤心欲绝”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的脸,忽然有点想笑,这么想着的同时他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接着就看到魏卿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闻子珩抬手抚摸上魏卿毛茸茸的脑袋,还揉了几下,魏卿的头发很软,摸起来手感很好,在这点上闻溪倒是和他非常像。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原谅你了?”闻子珩叹了口气,“你总要给我点时间适应才行。” “你……”魏卿才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他目光灼热得仿佛要看透闻子珩的灵魂,表情从起先的震惊到不敢相信再到狂喜,短短几秒钟就变换了好几个不同的模样来。 在见识到魏卿的脱衣速度之后,闻子珩再次有幸见识到了魏董事长的变脸速度。 被抱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闻子珩好不容易从魏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很无语地说:“好了,你先把澡洗了行吗……” 可惜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魏卿突然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随后犹似狂风暴雨般热烈的吻落在了闻子珩的双唇上,魏卿吻得非常急迫,用舌头撬开闻子珩的齿贝后探进去,随后含住闻子珩的舌尖轻轻啃咬着,没多久他的动作便变得温和起来,一只手逐渐摸索到闻子珩背后。 起初闻子珩考虑到闻溪还睡在卧室里,双手抓着魏卿的肩膀想把面前的人推开,魏卿仿佛察觉到了闻子珩的顾虑,转身用脚将浴室门轻轻合上。 闻子珩被吻得意乱情迷,便放弃了挣扎。 耳边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魏卿突然把花洒打开,引着闻子珩走到花洒下面,温热的水流瞬间将两人的身体淋湿,闻子珩穿着米白色的睡衣,面料很薄,打湿后贴在闻子珩的皮肤上,把他略显消瘦的身形全部勾勒出来。 水流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很快把整间浴室填满,时不时传来两人的对话。 “用沐浴露可以吗?” “我又没用过怎么知道?” “……你和祁成彻没用过?” 半晌的沉默后,回答魏卿的是闻子珩的冷笑。 魏卿登时急了:“小兔我错了,我不该嘴贱说那句话,你大人有大量就当做刚才我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吧!” “晚了……”闻子珩闷哼一声,“轻点……” 后半夜发生的事只在闻子珩脑海里模模糊糊留下点印象,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面,刹那间剩余的睡衣全部烟消云散,闻子珩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又因为动作太过猛烈直接动到腰部,他脸色灰白捂着腰踉踉跄跄下了床,这才完全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闻子珩抿着唇静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动了动唇:“靠。” 与此同时,在外面听到动静声的人轻轻叩了叩房门,随即传来一道闻子珩并不陌生的女声:“闻经理,你醒了吗?魏董熬了些粥还在锅里热着的,需要我帮你端进来吗?” 这道声音之所以很熟悉,完全是因为闻子珩在工作时经常会与声音的主人交流——魏卿的秘书。 “醒了,稍等。”闻子珩嗓子还是沙哑的,或许是昨天晚上喊得太过卖力了,想起这些闻子珩就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以前他在床上从来不会表现得这么热情,曾经魏卿还开玩笑的说如果他能稍微放开点就好了,不然看着他强忍着的痛苦模样魏卿也会觉得很心疼。 结果多年不见,就变了样…… 真是跟着魔了一样。 闻子珩坐在床边暗自伤神了五分钟,才深吸口气走出卧室,这里果然是魏卿的房子,不过客厅里只有魏卿秘书的身影,不知道魏卿去哪里了。 “魏董呢?”闻子珩看着餐桌前的秘书问。 这个秘书姓张,并不是魏卿手下的第一秘书,却是所有秘书里最本分而且嘴巴最严的一个,她刚好盛了碗粥放在餐桌上面,听到闻子珩的询问声后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地面说道:“魏董出门有些时间了,他说已经在公司里替你请了假,你只需要在家里好好休息,我给你盛好了粥,这还有些魏董下楼买的早点,你来吃一些吧。” 第42章 此时闻子珩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站在原地没动,继而又问道:“你知道魏董去哪里了吗?” 显然张秘书也不知道魏卿去哪里了,面无表情的微微低着头,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魏董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说完停顿了两秒,张秘书又接着说道, “这是魏董亲自熬煮的米粥, 吩咐我看着你吃完一碗。” 本来说话间已经悄无声息走到玄关的闻子珩顿了顿,有些懵逼地回头看着张秘书。 虽然此刻张秘书脸上的表情是没有任何波动的, 但是他怎么感觉张秘书这公式又套路的语言和动作像极了电视剧里替霸道总裁善后的龙套,而他就是那个误上龙床还被甩了一脸钞票的419对象。 这种错觉让闻子珩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谢,那碗粥我就不喝了, 我想先回家看一下。”闻子珩说着拉开门准备离开。 “闻经理。”张秘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还略带了些着急的意思,眨眼间她便快步走到了闻子珩身后,搓了搓手有些犯难地说, “不然你还是等魏董回来吧……” 剩下的话张秘书不太好说得出口, 她是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 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魏卿的私事,在工作上的魏卿绝对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但凡她有哪些方面没有考虑周全就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训斥,因此这些时间工作下来让张秘书养成了多想的习惯——魏董让她过来看着粥, 等闻子珩醒后盛给他喝一碗。 言下之意是不是让她看着别让人走了? 张秘书不知道也不敢问魏卿是否要强行把人留下,她只能依照内心本能做事。 “魏董说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你没什么急事吧?不然你先把粥喝了然后坐着等一会儿?”张秘书用询问的口吻道。 “我就是有急事才想走的。”闻子珩知道张秘书在忐忑什么,无奈地说,“我要回去看看我儿子,等魏董回来你,你跟他说一声便是了。” 张秘书顿时惊恐脸:“闻经理,你居然有儿子了?”不对,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魏董竟然和一个有家庭有孩子的男下属好上了,想到这里张秘书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带着看闻子珩的眼神也不由得多了一层滤镜,但是她表面上丝毫不敢暴露什么,只能低着头暗自压下心头的震惊。 还没等闻子珩回答,安静的空气中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响,紧接着闻子珩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魏卿抱着闻溪走了进来,见闻子珩站在玄关,不由得扬唇笑起来说:“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儿吗?” “……已经中午了。”闻子珩无语地叹气,走上前把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攀着魏卿脖子的闻溪抱过来,感受到爸爸气息的闻溪下意识松开抱着魏卿的手,转头挂在了闻子珩身上,把脸埋在闻子珩脖颈里不肯再挪动半分。 闻子珩轻轻拍着闻溪的背部安慰了一会儿,才扭头去看跟牛皮糖似的跟随他左右的魏卿:“你带着孩子去哪儿了?” “不是和园长说好周一把小溪送到幼儿园去吗?”魏卿声音里挟了些无奈,“但是下了车后他说什么都不肯进去,那天园长还能和小溪好好说上几句话,没想到刚才无论园长说什么,小溪都听不进去。” 闻子珩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因此昨天下午他便给园长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可能不会带孩子过去,现在见魏卿垂头丧气抱着闻溪回来倒没有太惊讶。 不过让闻子珩感到庆幸的是,独自被魏卿带出去的闻溪并没有产生任何不适,只是在魏卿把他送到园长手上的时候,突然抱着魏卿的腿不肯撒手,魏卿哄了半天都没有效果,无奈之下只得把孩子带回来了。 本来闻子珩想抱着闻溪回家休息,然而走了几步发现腰酸得要命,甚至连抱起闻溪都有些吃力,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后,闻子珩又默默无闻退了回去,一直退到沙发前,然后把闻溪放到身边一大一小排排坐好。 魏卿眼睁睁看着准备离开的闻子珩又回到了沙发前坐着,尽管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还是很好的保持了沉默是金的原则,一声不吭的回到厨房重新把已经有些凉了的粥热了一下,然后盛了一小碗吹凉后端给闻子珩。 可惜闻子珩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脸色有些难看地摇了摇头:“我没胃口。”此时闻子珩的气色是真的不好,整张脸都是灰白的,眼底泛着疲惫。 魏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忙问他想吃什么。 闻子珩想了想才说:“都中午了,你随便做些菜吧。” 紧接着在旁边充当一百瓦电灯泡的张秘书就被打发出来买菜了,从魏董抱着闻经理的儿子回来那一刻开始,张秘书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了一遍,她跟在魏董身边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跟着魏董跑动跑西接触到不少的人,可是她从未见过魏董用这么迁就的态度对待一个人。 简直是有生之年啊! 不知道魏董在公司里的迷妹们看到那一幕后,将会作何感想,恐怕会跟她一样震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偏偏她知道这么惊天的消息却不能说出去,哪怕是以后她从曙光辞职了也只能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除非魏董和闻经理主动对外公开他们的关系。 把秘密憋在心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直到从超市回来的路上,张秘书都没有从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起初张秘书还以为闻子珩是魏卿的众多情人之一,因此不久前她还能保持平常心看待这件事,现在猜到他们的关系也许是情侣之后,张秘书完全淡定不下来了,心不在焉回到魏卿的住处,敲了两下门,是闻子珩过来开门的。 “辛苦了。”闻子珩接过张秘书手里的购物袋,转身就给了系着围腰一身家居打扮的魏卿,随后又对她笑道,“一起吃个午饭吧,魏董正在做饭了。”魏董正在做饭…… 只怕这个世界上只有闻子珩能这么轻松的说出这句话了。 闻言张秘书心中的惶恐几乎要化为实质溢出来,她满脸冷汗看了眼还在闻子珩拿在手里的电视遥控器,又不动声色将目光转向系着围腰并且双手提着购物袋的魏卿,尤其在感受到魏卿意味深长的视线后,张秘书忙不迭拒绝了闻子珩的邀请,逃也似的钻到电梯里。 闻子珩无语的看着张秘书落荒而逃的身影,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自言自语:“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是有点吓人。”魏卿忽然凑过来在闻子珩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轻笑着说,“不然你就别出去吓人了,在家里吓吓我就行了,我愿意被你吓。” 闻子珩面无表情揪住魏卿的脸,在魏卿的喊疼声中似笑非笑挑了挑眉:“你最近有点飘呀兄弟。” 魏卿秒怂:“小兔我错了……” 自从那天之后,闻子珩在张秘书心中的关注度瞬间从一百名开外飙升到第二名,位置仅次于她的直系上司魏卿,于是张秘书发现当她不关注某个人时,无论公司发生了讨论热度再高的事情,她也不会注意到那个人的存在,一旦关注了那个人,她才后知后觉知晓原来魏董进警局以及孙静怡离职前在公司里闹事都有闻子珩的参与。 就连祖茜有意无意跑到秘书室来吐槽的那个人也是闻子珩。 一时间好像全世界都被闻子珩的名字填满,即使张秘书去销售一部给份文件,十分钟后回到办公室时听到其他秘书的聊天内容依然是与闻子珩有关的。 “祖茜那女人烦不烦啊,都来我们这里抱怨好几回了,我们又不是供她吐槽使用的垃圾桶,凭什么那些破烂事儿都往我们这里倒啊?” “你以为她光是来吐槽的吗?她就是想把我们当枪使,怂恿我们去魏董那里给节达部门的闻经理参上一笔,话说回来闻经理怎么就招惹上她了?我看闻经理斯斯文文也不是个爱作妖的人。” “说到底还不是跟公司人员调动有关……”其中一人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旋即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听说在曙光收购公司之前,张总是有意让节达部门解散的,只是公司被收购后这个决定也被魏董否决了,不知道魏董是怎么想的,现在节达部门是留下来了,估计孙静怡的销售二部活不了多久。” 沉默几秒后,有人疑惑地开口:“闻经理有后台吧?这根也扎得太深了,连魏董都不敢动。” 其他人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反正我们这几个小喽啰也就在旁边看看而已,不小心掺和进去的话准完蛋,还是好好做自己的工作吧。” 说完一群人各自散去专心投入到工作当中,只留下在附近听墙角的张秘书唏嘘不已。 闻经理的后台就是魏董本人了,可不是硬得很吗? 突然间,张秘书有些同情起还不知情的祖茜了,她冷不丁想起前几次祖茜想把闻经理带着孩子上班的事直接告到魏董这里来,她们几个秘书都觉得祖茜太小题大做,这些琐碎事没必要麻烦魏董亲自解决,便三番四次将她拦了下来。 后来魏董倒是问起过这件事,张秘书也如实将祖茜不满的内容全部告之魏董,当时魏董的表情很微妙,却没说什么,那个时候张秘书还不觉得魏董的表情有什么深意,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下午两点钟,秘书室忽然发出通知,要求全公司就职部门经理级别以上的人于三点整在十楼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这些天闻子珩一直很忙,闻溪偶尔愿意去幼儿园,更多时间却是黏着闻子珩寸步不离,无可奈何的闻子珩只得连去工厂看产品进度的时候都把闻溪带着,很多时候陈焕也会帮忙看着点闻溪,当闻子珩要去开会时,陈焕便提前过来把闻溪带到他办公室去玩。 这场会议的出席人数较多,三点整时已经乌泱泱坐了一片人。 第43章 此时领导们都还没来, 厅内的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这场临时会议的内容,可惜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秘书室通知开会时只说了时间和地点以及该出席的人,并没有多说其他。 闻子珩坐在偏角落的位置,他左右两边坐着的都是市场部的人,正跃过中间的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听说这次是魏董主持会议?” “好像是这么说的, 我好久没有见过魏董亲自下场了, 不知道他等会儿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该不会是说前阵子部门调动那些事吧……之前魏董说了要进行各部门的考核,结果到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弄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下一个要走的人是谁。”那人说着有意无意朝闻子珩的方向看了眼。 起初闻子珩还以为那个同事是在含沙射影的吐槽他,下一秒他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后, 才登时明白过来那同事的目光正看向他身后某个地方,连坐在这一片的好几个人都逐渐停止了说话声,跟击鼓传花似的齐刷刷扭过脑袋朝闻子珩这边看。 闻子珩也准备转过头看一下身后是什么情况,刚这么想完, 就感觉那阵脚步声走到了他身旁, 紧接着是祖茜宛转悠扬的声音:“不好意思杨经理, 我们可以换下座位吗?我有些话想和闻经理说一下,我的位置离这里不远——” 说完祖茜抬手指了个方向,那空位确实距这里只有五六米的距离,并且坐在闻子珩身旁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对于祖茜这么一个漂亮女人的请求自然不会拒绝,还很是殷勤的让出了座位。 闻子珩知道“来者不善”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有单纯到以为祖茜大费周章换了位置坐过来,就真的只是要跟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已,自从孙静怡离开公司后,祖茜便把对他的敌意直接放在了台面上,两人不对付已经是公司里公开的事情了,要不然周围也不会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紧盯着他们。 于是闻子珩巍然不动,继续低头垂下目光看手机,假装不知道祖茜坐到了他身边。 僵持了半晌,最后是祖茜按捺不住先开口:“你猜魏董这么急着找我们来,是想说些什么?” 闻子珩抬头看向一脸搞事表情的祖茜,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顿了片刻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跟你说件事——”祖茜忽然压低了声音,她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用手遮挡了半边嘴巴缓缓凑到闻子珩耳边,喜悦的声音里挟着幸灾乐祸的情绪,“拆解某些部门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这个你还不知道吧?当然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静怡的销售二部在名单内,而你的节达部门就在销售二部的名字旁边。” 闻言闻子珩眉心微蹙,旋即忽然在余光中瞥见几个身影从正门的玻璃门外走进来,他下意识往边上靠了靠,无声的拉远自己和祖茜之间的距离,与此同时原本有些闹哄的会议室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祖茜也看到了走在前面西装革履的魏卿,此刻他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严厉的眼神迅速从下面的人群中一扫而过,然后定格在了祖茜和闻子珩身上,虽然两秒钟之后魏卿便硬生生的挪开了视线,但是祖茜仍旧能从中感受到腾腾的杀气。 闻子珩完了。 他彻底完了。 祖茜如是想着,这是她不久前才从副总那里偷听来的小道消息,当时副总正在楼道里跟其他人讲电话,路过的祖茜顺势偷听了一二,走廊里的路人来来去去,祖茜不敢在走廊边上站太久怕引人怀疑,不过最后她还是成功听到了些关键的段落,比如魏董决定拆解两个部门,其中一个是销售二部,以及魏董终止了节达部门继续生产机器人二代的项目。 再加上近期节达部门的变革确实很大,已然成了全公司关注的焦点,不说其他部门的人,就连节达部门内的成员都忐忑不安的以为他们成为了魏董首要改变的对象。 祖茜越想越觉得痛快,她早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厌闻子珩,似乎从两年前张总大力栽培节达部门从而冷落其他部门开始,那颗名为嫉妒的种子就在她内心深处悄然种下,已经两年时间了,闻子珩和他手下部门创造的业绩一直处于垫底状态,他们该在两年前就从公司滚蛋。 祖茜捂着嘴巴嗤笑一声,又缓缓靠近了闻子珩说:“既然最终结果你我都心知肚明了,那就好好享受过程吧,我要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被公司炒鱿鱼的。” 闻子珩额前滑下两滴冷汗:“……”其实他压根没听祖茜在说什么,这个时候的祖茜就像只烦人的苍蝇似的,不断在他耳边嗡嗡嗡的叫着,无论他怎么甩脸色都赶不走,反倒是台上魏卿直勾勾盯过来的阴郁目光让他坐如针毡,连带着坐在前面的人也纷纷转过头顺着魏卿的视线看过来。 “祖茜。”魏琼冷不丁喊道,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尤为清晰响亮的传入祖茜耳中。 还在一厢情愿跟闻子珩咬耳朵的祖茜霎时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差点没忍住从椅子上弹起来,她连忙握住扶手稳了稳身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干巴巴的声音尴尬道:“怎么了魏董?” 魏卿微微倾斜着身体坐在讲台一把椅子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起来,他指间转动着一支签字笔,整张脸却是没有丝毫表情的,连嘴角的弧度也在往下拉,那双散发着冷漠气息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祖茜,直到看得祖茜全身鸡皮疙瘩都竖立起的时候,才缓缓开口:“我在台上说话你在台下说话,我就想问问我的声音打扰到你了吗?不如你来台上说吧,正好让我们所有人听听你在说什么。” 尽管魏卿说话时的语气起伏不大,却把祖茜吓得够呛,原本妆容精致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在众人似笑非笑看热闹的目光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动了动唇声细如蚊:“对不起……” “没关系,下次注意点就是了。”魏卿似乎看清楚了祖茜的嘴型,很大度的说完便把话题扯回到刚才的地方,其他人也转过头继续听魏卿讲话,只有祖茜羞辱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衣领里,被领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讽所带来的耻辱感深深刺激着她的神经。 接下来台上又换了三四个领导轮流讲话,若不是想亲眼看到闻子珩的节达部门被宣布解散的场面,祖茜早就悄无声息偷溜出去了,后面的两个小时对她来说尤其难熬,同事时不时投来的调侃目光犹如一条条细长的鞭子抽打在她身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都逐渐麻木了。 以至于当魏卿正式宣布销售二部和文化旅游三部解散并与其它部门融合调整时,祖茜完全懵了。 文化旅游三部正是她手下的部门。 第44章 这下不仅是祖茜本人, 其他人皆是懵逼的表情——为什么那个人不是闻子珩而是祖茜? 一时间坐在周围的同事又齐刷刷转过头,复杂的视线在闻子珩和祖茜脸上游弋,显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祖茜也不知道事态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她当场就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还是从旁人的表情中确定了魏卿那番话的中心意思。 可是怎么会这样! 凭什么是节达部门留下来? 那天她明明听副总说了要拆解的部门是销售二部和节达部门, 就连节达部门重点发展的项目都在最近被停掉了, 所以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祖茜想不通也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么多,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会议, 然后找到副总好生询问一下。 是不是他们定下来的名单在什么地方出现差错了,为什么那上面会出现她手下部门的名字,祖茜自认为她的部门业绩再一般也能保持收入高出投入的水平, 而闻子珩那个部门就是纯粹的只进不出了。 祖茜脑海内的想法千丝万缕相互交织着,她脸色铁青,犹如木偶一般目不转睛望着台上正在说话的魏卿,她多么想义无反顾冲上台质问那些领导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借了她十个胆子也不敢那么做, 即便魏卿指着她的鼻子让她走人, 她都不能吭一声。 如果还想在这个行业里混下去,她根本得罪不起魏卿这种级别的大佬。 与此同时,台上的魏卿还在讲话:“关于人员调动的安排我会在事后让秘书室通知到各位那里,无论最后大家是否还留在曙光, 我都衷心祝愿大家有个前程似锦的未来,当然如果对此次调动有异议的同事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商讨。” 魏卿把主要内容说完后, 接着副总又上台说了些有的没的。 这个时候祖茜才从他们话中后知后觉意识到,销售二部和文化旅游三部拆解后,只有三分之一的员工被遣散,剩下的人则是按照比例分配至其他部门,薪酬会根据调动之后的部门环境事实调整,不过总体来说差别不大。 起初祖茜以为她在即将离开公司的那部分人当中,回办公室接到秘书部的通知后,她才知道领导们的安排是让她继续留在公司,只是调职降薪被派到节达部门里接手营销岗位而已,也就是说她从和闻子珩平起平坐的位置降到了闻子珩的手下做事。 这简直比直接让她离开更羞辱人。 办公区里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些人被分配到了资源更优质的部门,收拾物品时都快压不住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喜悦,有些即将离开的人坐在自个儿办公桌前默默掉眼泪。 祖茜一动不动站在办公区正中央,眼睁睁看着以前在她手下工作了好几年的同事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心头的滋味酸涩到让她几欲落泪。 她心有不甘,尤其是有些同事埋怨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尖上,她连一秒钟都不敢在这里多呆下去,慌忙整理好办公室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人艰难的挪动着七八个大纸箱子往办公区外面走,她的前助理从旁边路过时连余光都不朝她这边扫一眼。 “小邓啊……”祖茜忍不住开口道,向来傲气凌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请求,“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箱子搬到节达部门……” “抱歉,我没空。”小邓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是谁都像你这样好运气,作天作地把自己作死后还能被下放到其他部门,我们这些小喽啰跟错了领导遭连累后就只能卷铺盖回家了。” 闻言祖茜面色惨白,无声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也没理由反驳。 求助数次却没人搭理后,祖茜只能凭一己之力把一堆箱子挪到节达部门的办公室外面,办公区和走廊之间的玻璃门是大敞开着的,里面的员工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刚好有两个男人站在玻璃门旁边正在商量着什么,看面相应该是比较好说话的人。 祖茜来来回回搬了一个多小时,累得气喘吁吁,脸上的汗水把眼妆都晕开了些,她实在累得受不住了,便厚着脸皮走过去搭讪那两个男人:“你们好,我想麻烦你们件事……” 话还没说完,已经瞥见外面那么多箱子的两个男人连忙摆了摆手,那嫌弃的表情就像是在敷衍发广告传单的人似的,接着他们往旁边走了两步远离了尴尬到无地自容的祖茜,若无其事继续刚才的话题。 “……”祖茜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恨不得立刻从原地消失。 以前祖茜没少明里暗里的嘲讽闻子珩和节达部门,现在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她被降到节达部门的日子并不好过,先不说她的办公格子间被陈焕安排在靠近卫生间的角落,时常能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平时其他同事压根当她不存在,路过她身边时都不会多看她几眼。 比起言语上的侮辱,其实精神上的折磨更能逼疯人,祖茜只在节达部门呆了三天就压抑得快要疯掉,她本想去拜托曾经待她不错的副总帮忙,可惜副总似乎知道她的意图,近段时间来像在躲避瘟疫一样躲着她,忍无可忍的祖茜一时间头脑发热找到了魏卿那里。 张秘书一见来人是祖茜就猜到了她为何而来,想也不想便打算把祖茜拒之魏董的办公室门外。 结果她刚冷着脸说了几句话,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话筒里传来魏董冷淡的声音:“让她进来。” 祖茜忐忑不安跟着张秘书走进魏卿的办公室,只见魏卿面无表情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办事,听见她和张秘书走进来的脚步声后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张秘书把人带进去后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办公室,只留下祖茜一个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在那里傻愣愣站着。 这么一站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魏卿始终埋头工作,连眼神都没有往祖茜这边瞟一下,被晾在一旁的祖茜自然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她突然很后悔莽莽撞撞闯进来,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个魏董事长是个连女孩子都能骂哭的阎罗王。 临近下班的时候,闻子珩忽然敲门进来,手里拿了张图纸给魏卿过目,从他们对话中能够听出来那张图纸是扫地机器人三代的设计图,貌似这次不止是节达部门的人操刀,其中也有魏卿和副总的亲自参与,他们对这个新项目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得到这个信息的祖茜顿时惊呆了,她原以为领导层停掉二代的项目是打算放弃节达部门,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打算投入更多资金将节达部门作为主要发展栽培的部门。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祖茜有些难以接受。 “陈焕已经约好新厂的负责人,下周二中午十一点半我们会在中东路的凤吉楼一起吃个饭,到时候面对面碰一下三代小细节的修改,如果你那天有约的话还麻烦提前半天时间告之我们,好让我们重新做好安排。”闻子珩把后续问题说完后,才在余光中瞅了眼伫立在办公室正中间存在感十足的祖茜。 于是闻子珩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魏卿这是怎么回事。 魏卿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 闻子珩看似有些无奈,无声地叹了口气,一边双手麻利地收拾好图纸一边说:“若是以后还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会随时过来跟你汇报,打扰您了魏董。” “都是工作上的事,不存在打不打扰。”说着魏卿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冰冻了整个下午的扑克脸在这一瞬间犹如春风过境一般,连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变得温和了不少。 魏卿微微抬头注视着站立在边上的闻子珩,那双漂亮的茶褐色眸子在从窗外透进的光线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他眯缝起眼睛,像是在用眼神描绘着闻子珩脸部的轮廓。 然而闻子珩的表情霎时僵住,压低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一些字:“魏董,您的手……”魏卿眉心微蹙,一本正经地问道,“我的手怎么了?” “……”闻子珩面无表情看着魏卿,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魏卿心里发虚,才念念不舍的把在桌底下与闻子珩十指相扣的手收了回去,末了还状似悲伤的叹了口气。 闻子珩转头见祖茜低着头并没有看向他们这边,便偷偷捏了下魏卿的肩膀,随后凑到对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动作快点,我和小溪在停车场等你。” 闻言魏卿的眼睛瞬间变得锃亮起来,眼巴巴望着闻子珩走出办公室,这才收敛了表情,当他把目光投向一直没敢吭声的祖茜身上时,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冰山脸,仿佛那道带着冰渣子的视线稍微一扫,就能把毫无抵抗力的祖茜冻得瑟瑟发抖。 此刻魏卿下班心情急切,便没心思继续和祖茜打太极,将用过的签字笔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直接靠到椅背上,垂着眼眸淡淡看着祖茜:“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祖茜不是傻子,她从刚才闻子珩和魏卿的互动中可以看出来,魏卿对闻子珩不仅只是欣赏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想把闻子珩培养成公司的顶梁柱,可是闻子珩有什么能耐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就靠着这两年来节达部门入不敷出吗? 魏董太偏心了! 同样是下属,为什么魏董的胳膊肘全部拐向闻子珩那边! 祖茜心里极度不平衡,本来站了一下午有点打退堂鼓的心情在猛然泛起的嫉妒潮水中烟消云散,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毅然决然选择直面工作上的不公,打着结巴说道:“魏董,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要选择文化旅游三部,明明我们部门的业绩比节达好很多,至少我们从来没有入不敷出过。” 祖茜紧张兮兮等待魏卿的回答,哪知道魏卿忽然笑了起来,扬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看着祖茜,他脸上的消息却丝毫没有蔓延到眼睛里,那双茶褐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无尽的嘲讽。 紧接着就听到魏卿反问:“我这么做需要理由吗?” 祖茜愣了愣,顿时情绪有点情绪:“为什么不需要理由?凡事都需要理由的,虽然我们文化旅游三部的业绩没有冲进全公司前三,但是我们总不至于垫底,如今你们只决定拆解两个部门,销售二部没有了领导被拆解无可厚非,可我们部门绝对不应该沦为这种下场,就算你们要杀鸡儆猴,那只鸡也该是没有给公司带来任何效益的节达部门!” 祖茜说得慷慨激昂,说完后还在喘息,然而下一秒被魏卿凉凉的视线一瞥,瞬间焉了。 魏卿忽然问:“你毕业多少年了?” 祖茜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有五六年了吧。” “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适应了社会的法则才对,这里不是小学课堂,我也不是你们的老师讲究一碗水端平,在这家公司里我是董事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怎么决定你们就只有遵从,不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走,大门就在那边。”魏卿的语气不轻不重,每个字都一针见血戳中祖茜的软肋。 祖茜怔怔望着魏卿始终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感觉一阵阵发寒。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满意,不如你把曙光收购了吧,从今以后就坐在我这个位置上……”魏卿说到一半便有要起身的意思,这个举动吓得祖茜差点跌坐在地,口齿不清道了歉逃也似的跑出了办公室。 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闻子珩很大方的领着闻溪和魏卿去市场买了几袋子不便宜的海鲜回家,口口声声称要改善伙食,结果一回到家就和闻溪一起瘫在沙发上动不了了,闻子珩的做菜水平远没有魏卿那么好,因此每当魏卿在他家吃饭时,他便很自觉的远离了厨房。 魏卿在厨房里忙碌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闻子珩昏昏欲睡的躺在沙发上挺尸等待,还顺便接了个祁成彻打来的电话。 “你知道秋锡这个人吗?”祁成彻直截了当的问。 闻子珩皱眉,下意识看了眼厨房门缝中晃来晃去的忙碌身影,起身走到窗前说:“他以前是魏卿的朋友,两人还一起去海外读过研的,后来出了点事儿,魏卿和秋锡好像闹掰了。” 祁成彻叹道:“何止是闹掰了,他们现在简直到了水火不容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那个秋锡只是个没什么实力的富二代草包罢了,在他家的公司里挂了个名头,整天的生活内容就是吃喝玩乐以及物质享受,所以魏卿要整他的话,他连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闻子珩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除了那次在公司外面见过秋锡之外,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秋锡了,也从来没有听魏卿提起秋锡这个名字,他只知道魏卿和秋锡闹得很不愉快,但是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秋锡家的公司因为魏卿的关系亏损了很大一笔,让秋锡一家人在整个家族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来。”祁成彻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重点是这些天秋锡经常往我们医院跑,想通过我打听你的消息,你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吧,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联系。” 本来闻子珩还想问下祁成彻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然而祁成彻像是预感到他会问这些一样,说完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闻子珩:“……”他瞬间猜到是邵柯给祁成彻透露的消息了,只有涉及到邵柯才会让一向淡定的祁成彻这么反常。 吃完饭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闻子珩还是选择把祁成彻的话转述给魏卿,于是魏卿哼哧哼哧刷碗的动作明显心不在焉起来,这天晚上魏卿难得没有死皮赖脸要求留宿,收拾完餐桌和厨房后非常自觉的离开了闻子珩家。 睡前没有魏卿的骚扰,抱着儿子睡觉的闻子珩辗转难眠,直到窗外晨光微熹时才浅眠了两三个小时。 第45章 秋锡是个不喜欢动脑筋的人, 以前做事情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后来在国外遇到闻元娴并对其一见钟情后,就更不喜欢转动他的脑子了,他简直像着了魔似的喜欢闻元娴,只要闻元娴说什么他就会义无反顾去做,无论那件事是对还是错, 先讨了闻元娴的欢心再说。 因此当初闻元娴不让他把魏卿女友在咖啡厅的消息告诉出去时, 虽然他心里觉得这么做背叛了魏卿,但还是没能抵抗住闻元娴给他的甜枣, 这么一闭嘴就闭了五年多。 这五年间秋锡从来没有停止过追求闻元娴的步伐,别看他交过不少女朋友是个经验十足的老司机,然而在伎俩更胜一筹的闻元娴面前就像个不通世事的单纯大男孩, 闻元娴只用一个撩人的眼神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本来想放弃时又不知不觉燃起了些许希望。 可惜他一直到没有追到闻元娴,明明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他们全部做了,结果到头来他在闻元娴那里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 共同好友们都知道他们这不清不楚的关系, 也知道闻元娴之所以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的男人不少还固执的保持单身, ——为了魏卿而已。 只是可怜了像条哈巴狗一样围着闻元娴打转的秋锡。 其实这些年来秋锡对魏卿还是心怀愧疚的,并且无数次鼓起勇气想把当年的事情告诉魏卿,可惜每当他联想到魏卿生气的场面时,又无数次的犯怂了, 直到魏卿和他前任相遇,秋锡都没能把那个真相说出口, 紧接而来的就是魏卿亲自找上门的质问,在魏卿面前向来胆小如鼠的秋锡下意识否认了,没想到这就是噩梦的开端。 他和闻元娴的事业频繁受创,甚至到了惊动家族的地步。 连身边的朋友也大概知道了他当年做的那件缺德事,看向他和闻元娴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后面干脆懒得掩饰自个儿的情绪了,视线里夹杂着明晃晃的嫌弃和鄙夷。 闻元娴和那帮朋友本来就是表面情谊,出了这事儿后就直接断掉了跟他们的联系,然而秋锡和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家里面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往来,每次回到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连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尴尬气氛,尤其是当长辈们问道魏卿时,好友们投来的意味深长的视线让秋锡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下去。 痛定思痛后,秋锡决定向魏卿负荆请罪,魏卿不愿意见他,那就向魏卿的爱人道歉。 然后秋锡震惊的发现,魏卿的爱人不仅是个带着四五岁儿子的单亲爸爸,还是闻元娴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前他没少听闻元娴提起这个哥哥,不过都是些难听到不堪入耳的描述——拿着父亲和继母给的钱去国外谈恋爱,还未婚生子,回国后从来没有回家看一眼,是个地地道道的白眼狼。 而现在这只“白眼狼”被魏卿暗地里安排了十多个保镖守着,旁人根本近不了身。 无奈之下秋锡只好从闻子珩的好友祁成彻身上下手,哪知道刚借着看病的名义在祁成彻那里稍微打听了一下,第二天魏卿就找到他办公室来了,秋锡的助理自然认识魏卿,忙不迭将人迎进秋锡的办公室里。 此时秋锡正对着电脑上的报表发愁,听到助理隔着玻璃门传来的声音后,原本晦暗不清的脸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几乎是蹭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紧张得同手同脚走到魏卿面前,以前他和魏卿之间从来不需要这么生疏的打招呼,那件事之后他们都变了很多。 “先坐吧。”秋锡的目光不动声色从魏卿手里的文件上扫过,笑着说完后又转头对助理道,“沏两杯茶进来。” 没等助理回应,魏卿便冷淡开口:“不用了,我拿点东西给你看,很快就走。” 秋锡尴尬地笑了笑,忐忑地搓着手说:“我们好久没有聚过了,不然等会儿一起吃个晚饭?再把尹孟和陈达他们喊来,前些天尹孟他爸生日你也没有来,大家都在说很久没见过你了。” 魏卿像是没有听到秋锡的话一样,面无表情注视着他,那冷漠的眼神直把秋锡看得头皮发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好一会儿才见魏卿挑了挑眉,甩手把那份文件扔到茶几上:“既然你说了要负荆请罪,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怎么表现诚意?这些资料是我昨天晚上让人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给你八天的时间消化。” 这一刻秋锡已经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他怔怔望了那份文件半晌,才弯腰把文件拿起来粗略翻看了一遍,随后他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连拿着文件的手都在发颤,睁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波澜不惊的魏卿:“卿哥不带你这么整人的啊,你明知道闻元娴她……” “你们不是早就掰了?”魏卿云淡风轻打断他的话。 “也不是……”秋锡表情纠结,每当提起闻元娴这个名字还是会让他心头浮起些许不舍,“我和她……” 魏卿勾了勾嘴角,讥笑一声:“我对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没有丝毫兴趣,如果你不想用行动表达歉意,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吧,也祝你和闻元娴百年好合,这些东西就当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说完,魏卿便离开了办公室。 * 眼看距离闻立仁生日的时间越来越近,闻子珩也越来越频繁的接到闻立仁和汪佩妮夫妻俩打来的“问候”电话,前几次他还能平心静气的拒绝他们让他参加生日晚宴的要求,后来实在被纠缠得不耐烦,干脆直接把他们两个人的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结果没过多久,又有几个自称是汪家亲戚的人忽然联系到闻子珩,张口便是热情洋溢的自来熟的话:“你就是立仁的儿子闻子珩吧?我是你小姨婆,你妈佩妮的亲小姨,好多年前你准备出国读书的时候,我们还聚在一起吃过饭你记得吗?” 那女人对汪佩妮的称呼让闻子珩微微蹙眉,却没反驳什么,而是一边翻看文件一边语气冷淡地说:“忘了,不过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看看你这记性,年纪轻轻的忘性这么大……”女人不满地啧了两下,似乎很不喜欢闻子珩敷衍了事的态度却又不好说些什么,斟酌片刻便转移了话题说,“过两天就是你爸的生日了,你作为立仁唯一的儿子总得回来看看吧?这人老了就是喜欢好面子,我们不要求你给多少钱来办事儿,但你还是要请些朋友回来给你爸撑下场子才行。” 闻子珩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下,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股无名的怒火疯狂往上涌:“你们应该很清楚我的现况才是,如果你们要钱我还能给出些,但是邀请朋友回家这点,恕我做不到,我的朋友不多,恐怕也入不了你们的法眼。” 女人好脾气的反问:“难道魏卿不是你朋友?” “他的确是我新认识的朋友。”闻子珩倏地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冷然,“但是以魏董的身份可不见得会屈尊降贵跟我一起回去。” 那女人一下子炸了:“你这屈尊降贵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我们堂堂汪家还配不上他们姓魏的不成?请他来做客怎么就成了屈尊降贵了?” 闻子珩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你们亲自去邀请他吧。”末了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魏董的行程好像要提前两天预约才行,你们直接打他电话肯定是行不通的,最好先找到他的总秘说一下。” 不再理会电话里那个女人极其败坏的声音,闻子珩兀自挂断电话。 这段时间以来,他挂电话的动作是愈发麻利了,全托了那群人的福练出来的。 下午三点钟,陈焕来通知开会,自从销售二部和文化旅游三部拆解后,大部分老员工被分到了节达部门,原本人员稀松的办公区瞬间变得拥挤起来,节达部门一夜之间成为人口大户,身为部门经理的闻子珩身份和地位皆跟着水涨船高,甚至开始出席某些公司内部的高层会议。 闻子珩知道公司这些决定全是来自于魏卿个人的意思,他忐忑不安接受了魏卿的好,只能用加倍工作来回报。 扫地机器人三代的设计图已经完成,陈焕在会议上进行详细讲解,最终由各位领导决定打回修改还是直接交给厂家生产先出样品。 陈焕提出的营销理念是替爱人减轻家务负担,如今很多女性会在婚后选择当全职太太,家务便会成为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然而全职太太要做的事情远远不止洗衣扫地那么简单,光是照料孩子就几乎占据了她们整天的精力,而智能家居产品会在这个时候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产品功能很容易复制,但是营销策略的成功是独一份的,像他们这样走温情路线或者打感情牌,也许比直截了当把产品内容强塞进购买者脑海里更能深入人心。 可惜陈焕洋洋洒洒说了大半,就有领导提了反对意见:“洗衣煮饭打扫本来就是全职太太应该做的事情,我回家从来不会帮我太太做家务,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她每天在家里休息比不得我辛辛苦苦上班赚钱累吧?这条路线不一定行得通。” 闻言陈焕正想解释,冷不丁听到坐在长桌正中央的魏卿开口:“王总从没做过家务?” “没有。”王总坦荡荡地承认,“家务事这些全是女人的分内事,难道魏董平时在家里会做家务吗?” 魏卿面上没什么表情,不动声色的目光从闻子珩脸上扫过,随后勾起唇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也不喜欢做家务,不过每次我在家时都是我在做家务,原因很简单,我不想我爱人太辛苦了而已,正因为我有这样的潜意识,所以刚才陈焕提出的几条广告语很容易说服我。” 这话一出,全场人都惊呆了。 倒不是魏卿说他会做家务,而是他竟然有爱人了…… 这是公开承认恋情的节奏吗! 现场静默了足足十秒钟,最后还是脑部神经没有反应过来的王总结结巴巴出声:“不是啊魏董,前不久你才上了杂志评选的黄金单身汉前十,怎么一转眼就有对象了?” 闻子珩满脸黑线:“……”王总您在会议上说这话合适吗…… 第46章 王总的话一出来, 霎时所有人都扭过头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魏卿,其中不乏挟了几分八卦的意思——魏董没有对象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前不久某家权威杂志总结女性们票选出来的黄金单身汉前十时,还拿了魏董的照片作杂志封面,没想到魏卿居然是有对象的?! 当然有没有对象不重要,大家更好奇的是站在阎罗王背后的女人是谁, 到底长成哪副天仙样才能被魏董这种眼高于顶的钻石王老五看上。 而且这么大的消息居然没被捕风捉影的媒体爆出来! 虽然在场的吃瓜群众们都尽量压制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但是控制不住的视线犹如一道道亮得刺眼的探照灯有意无意从魏卿那里扫过,他们满心期待魏卿能主动透露出一星半点的八卦来, 结果等了半天,只见魏卿意味深长挑起一边眉,语气很平淡地说:“如果王总这么想知道的话, 不如散会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私下告诉你怎么样?” 王总顿时瀑布汗,握拳抵唇干咳两声说道:“既然玩笑也开过了,那我们现在回归正题吧。” 本来还盼着王总能问出什么的众人霎时期待落空, 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可是魏董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 他们自然没有立场和勇气多打听,只好继续枯燥无聊的会议,尽管有个别人不太赞同陈焕提出来的营销理念,不过最后还是在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收回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一个半小时后, 会议结束,陈焕留下来记录刚才提反对意见等人的看法, 其他人则陆续离开会议室。 闻子珩走在人群后面,旁边跟着收拾完资料抱着个小箱子的张秘书,直到和前面的人拉开些距离,闻子珩才倏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表情有些尴尬的张秘书,压低声音说道:“张秘书,我和他的关系还麻烦你不要说出去。” “不会的不会的……”张秘书顿时把脑袋摇成拨浪鼓,“闻经理你放心,我嘴巴很严,魏董信任我才让我帮忙处理你们的私事,我肯定不会辜负魏董的信任。” 闻子珩笑道:“谢谢你。” 回办公室前闻子珩顺道去了趟走廊里的公用洗手间,在隔间里正好听到参加过会议的几人在讨论关于魏卿的事。 “对了,你们知道闻元娴吗?是汪氏的千金,好像也是闻经理的妹妹,只是他们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闻元娴这么出名的女人谁能不认识?当初她来公司找了魏董好几次都被门卫挡在外面,听说后来是魏董的好友那个秋少把她带进来的,她仗着有人撑腰把公司当成菜市场一样进进出出的,结果前不久她和秋少一起被拦在大门外,估计是魏董和他们俩人都闹掰了。” “所以我在想魏董说的爱人是不是闻元娴,这么久以来貌似魏董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只有闻元娴了。” “如果那个女人和魏董在交往的话,不至于连我们公司的大门都迈不进来吧?”紧接着响起王总豪爽的笑声,他似乎还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魏董只说了他的爱人,又没说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万一早就是过去式了呢?”紧接着话题一转,笃定地说,“我看那个叫闻元娴的姑娘可能性挺大,说不定魏董和他朋友都喜欢那姑娘,争来抢去最后反目成仇连公司的大门都不让他们进了。”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 只有隔间里的闻子珩听得满头黑线,连忙趁着王总的脑洞继续扩散之前打开隔间门走出去,下一刻就被洗手间里缭绕的烟雾呛得直咳嗽,抬眼便见那群八卦的男同事靠在洗手池或是墙壁上吞云吐雾。 还以为那些人看到闻子珩后会收敛些,哪知道王总就像是见了亲人似的,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忙不迭挪动脚步走来拍住闻子珩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闻经理光是听墙角却不分享点八卦资讯未免太不厚道了些,我刚才看到你和张秘书说了什么,是在问魏董的事情吗?” 这时又有个男人神秘兮兮凑过来说:“别的不说,你就透露下魏董和你妹妹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 闻子珩一脸迷茫:“哪种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呀。”男人对了对两根食指,这种手势可谓是暗示性十足了,“你和你妹不是关系不错嘛,之前她还来公司找过你,如果她和魏董好上了肯定不会不告诉你。” 闻子珩无奈的叹气,又耸了耸肩膀:“我是真的不知道。” 一旁的王总似乎看出来了闻子珩不是很愿意说,便上前把缠着闻子珩打听个不停的同事拉走,很快他们就转移话题重新寻找切入口:“你们觉得闻元娴是不是魏董喜欢的那一型?” 有人嗤笑:“我们又不是魏董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准备离开的闻子珩忽然一本正经插话:“这个我知道。” 听到这话的王总连忙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和其他人一起目光炯炯看向闻子珩:“说来听听。” 闻子珩面无表情伸手指向自己,很是认真地说:“我这种的。” “……”刹那间整个洗手间的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小声的“嘁”了一声,他们都没有把闻子珩的话放在心上,调侃了闻子珩几句后又陷入另一番热烈的讨论中。 不得不说,魏卿在会议上的言论就像是一颗□□,冷不丁被扔进原本平静无波的湖水里,瞬间炸开巨大的水花,把岸边所有人都淋个措手不及,虽然大家不敢在明面上议论魏卿的私事,但是从会议结束到六点钟下班这一个多小时内,魏卿有女朋友的消息仿佛病毒蔓延一般眨眼间传遍了整个公司。 下班前,陈焕也跑来向闻子珩打听,又高又壮的大男人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似的趴在办公桌前,眨巴着眼睛希翼地望着专心整理东西的闻子珩:“珩哥,最近你和魏董在工作上交流挺频繁的,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闻子珩拿起一个文件夹准确无误敲在陈焕的脑袋上:“嫌工作少了?” “不是不是不是。”陈焕赶忙摆了摆手,生怕闻子珩又派给他一堆东奔西跑的任务,挠了挠头发憨道,“这不是大家都在传嘛,我也挺好奇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魏董这么个阎罗王给收了,依我猜肯定是个绝世大美人,家境也不会太差,还有可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点能力怎么让魏董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闻子珩越听越感到无语,回想起来当年他和魏卿刚认识时才念大二,除了给迷路的魏卿指了下路之外什么也没做,后来他念本科魏卿读研,两人行程的安排和地点大相径庭,也只有进出宿舍时偶尔见上几面,再然后他们不知不觉发展成为朋友了,魏卿就开始追求他。 要说闻子珩在那期间做过最多的事,恐怕就是和魏卿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看来他没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真是对不起这些吃瓜群众的期盼。 “与其费心思打听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八卦,不如好好想一下怎么改进三代才能让那些反对者心服口服,不出一周我们就要把设计图交给厂家,时间不多了。”闻子珩拿好车钥匙,准备下班去幼儿园接闻溪。 陈焕屁颠颠跟在后面,很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想多了解一下魏董,争取少奋斗二十年嘛。” 闻子珩一边锁上办公室的玻璃门一边淡淡瞥了眼陈焕,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恶趣味地勾起嘴角:“我认识个男客户三十多岁,身高一米八几,长相还过得去,身材比你强壮,正好他在找想少奋斗二十年的男青年,不然我介绍你去了解他一下?” 闻言陈焕的脸色唰的一下就青了,一时间像只受到惊吓的老鼠似的,脚底抹油噔噔噔逃走了,留下闻子珩神情复杂看着他慌忙的背影,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闻子珩还以为魏卿会跟他解释一下白天开会时为何突然说那些话,结果等到晚上吃完饭后,魏卿都没有要提起那件事的意思,反而衬托得闻子珩在胡思乱想。 几天时间下来,闻溪对新幼儿园的环境适应情况良好,节达部门的运作也逐渐步入正轨,闻子珩和厂家的领导约好周二中午在餐厅吃饭商讨一下产品的细节问题,闻子珩本打算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去餐厅等,没想到上午刚去公司打完卡就被魏卿拉走了。 闻子珩一脸懵逼的被魏卿塞进车里,眼睁睁看着魏卿坐进驾驶位启动引擎,愣了半天才说:“你干什么呢?现在是上班时间。” “已经放假了。”魏卿一边把车子驶出停车场一边说。 “啊?”闻子珩更懵了,“谁说放假了?我怎么不知道。” 魏卿理直气壮地回:“我说的。” 闻子珩:“……”是是是,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半个小时后,魏卿把车停在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库里,随后带着闻子珩乘坐电梯直达——五楼的电影院。 闻子珩已经很久没有出来看过电影了,记忆中上次看电影还是半年前和祁成彻一起带闻溪来看新上映的迪士尼动画片,其实他对看电影这些小情侣约会必做的事情不太感冒,不过以前他和魏卿在热恋时期时没少出来看过电影,两个人在一起哪怕窝在家里看两三个小时的教育片也觉得美滋滋的。 魏卿去取了票又端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回来,随手往闻子珩面前的桌上一放,转身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才谈恋爱的大男孩,他笑着说:“前天我看到你在朋友圈转了复联三的文章,今天有时间可以趁着电影下映前来看。” 闻子珩拿了颗爆米花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化开,他蹙起眉:“真甜。” “就像我对你的爱一样。”魏卿嘴角微微翘起,轻声又缓慢地开口,“甜到发腻。” 闻子珩直接拿起几颗爆米花塞进魏卿嘴巴里,佯装出嫌恶的表情:“你给我正常点,一把年纪了说些小年轻的话也不嫌腻得慌。” 爆米花刚进嘴里,魏卿的脸霎时垮了下来,看他的动作似乎想把嘴巴里嚼了两下的爆米花吐出来,又碍于闻子珩在对面看着,只得苦兮兮的把那几颗甜腻的东西咽下去,他端起可乐掀开盖子喝了一口,被甜得差点把那口可乐吐出来,好不容易喝下去后不可思议地开口:“为什么它们这么甜!” 闻子珩单手托腮似笑非笑瞧着魏卿:“你又不是没吃过它们,才知道它们是甜的?” 说到这里魏卿忽然感到心虚,以前他和闻子珩经常在没课的时候出来看电影,他没有过和人约会的经验,只知道约会时看电影吃爆米花喝可乐是必要的一环,然而魏卿从小到大都没有喝过碳酸饮料,他也受不了碳酸饮料和爆米花那种甜腻的味道,因此每次看电影时他都很积极的买可乐和爆米花,接着进影厅时偷偷扔进垃圾桶里。 可惜魏卿不知道的是,闻子珩也不太喜欢可乐和爆米花这类甜食,每次见魏卿那么兴高采烈的买来又不忍心打扰了男朋友的性质,只好硬着头皮解决完可乐和爆米花。 生怕露馅的魏卿手忙脚乱起身:“我去买矿泉水。”说完一溜烟的离开了,这一走还带去了周围不少女性偷偷摸摸打量的目光。 闻子珩坐着无聊,干脆拿出手机看产品三代的设计图,看了没一会儿就收到陈焕发来的微信:“珩哥,你出外勤啦?” 闻子珩实话实说:“出来看电影。” “什么电影?” “复联三。” 信息发出去后,陈焕那边安静了许久,聊天框上的状态却是时不时正在输入中,大约半分钟后,陈焕发来几个主角的剧照拼接图,下面顺带一句话:“珩哥你看清楚点,这些是即将狗带的英雄们。” “……”闻子珩僵了片刻,咬牙切齿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陈焕!你完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察觉到危险气息的陈焕连忙发了一大串哭和求饶的表情包来,闻子珩正要回复,余光中忽然有黑影闪过,他条件反射性的抬起头,下一刻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面前的人。 闻元娴穿着暗绿色的花纹上衣和紧身牛仔裤,身前斜挎着一个小包,黑长直的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妆容清新自然,表情却是桀骜得不可一世,看清楚闻子珩的面容后,她勾唇笑了起来:“果然是你呀,你一个人来的?” 第47章 看清楚来人是闻元娴的那一刻, 闻子珩嘴角浅淡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闻元娴身形笔直地站在闻子珩面前,刚好挡住了他正前方的视线,闻子珩对跟前的人视若无睹,稍微偏过头想寻找柜台前魏卿的身影。 “你看什么看?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闻子珩的举动像是惹恼了闻元娴一般,她把手里开了盖子的星爸爸咯噔一声放到桌上,原以为杯里深褐色的液体会顺势溅到对面的人身上, 结果沾得她满手都是黏糊糊的咖啡液, 反而是闻子珩用看智障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闻子珩收起了手机,双手抱胸往后一靠, 面无表情看着恼羞成怒的闻元娴:“表演完了吗?” 闻元娴自知她刚才的行为有些无理取闹了,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心头蹭蹭往上蹿的火气,低下头很是烦躁的从包里拿出一小包纸巾, 随后扯出张纸巾仔仔细细把手上的咖啡液擦拭干净,同时盛气凌人地发问:“你一个人来的?” 闻子珩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然而这句话像是很好笑似的,只听得闻元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的长相十分好看, 可惜这笑容里却隐约有股尖酸刻薄的味道, 硬生生毁了精致的五官和妆容带来的美感。 “的确不关我的事, 当然我也不想管你那些破烂事。”说着闻元娴一屁股坐到刚才魏卿所坐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垂着眼睑睨了下放在桌上的两杯可乐和一大桶爆米花,用命令的口吻趾高气昂道,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吧?赶紧收走拿去扔了,我还有朋友要来, 你顺便把座位腾出来。” 闻子珩早就习惯了闻元娴这么蛮不讲理的态度,他是闻立仁带进汪家的拖油瓶,包括闻元娴在内的汪家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闻元娴从小到大把他当成佣人来使唤,若他们还是以前的关系,闻子珩便会尽量忍耐从而拿起东西走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和那个家断绝来往,并且这个电影院里人来人往,在外面等电影开场的人不少,放眼望去已经没有其他位置可坐了。 于是闻子珩连姿势都没变,皮笑肉不笑地嘲讽说:“义务教育没交过你‘先来后到’这个词吗?你坐了我朋友的位置,该走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闻元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她那个胆小懦弱的继兄之口,她脸部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正要开口反驳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顿时闭上嘴巴转头瞧去。 闻子珩不动声色的转移视线,顺着闻元娴的动作朝她身后看去,只见有两男一女有说有笑的走到了闻元娴身旁,他们手里拿着饮料和爆米花,其中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地对闻元娴眨了眨眼睛:“厉害呀,我还以为你找不到空位了,今天来看电影的人挺多的,估计是有新片上映了。” 闻元娴往旁边挪动了些身子好让那个男人坐下,漂亮的桃花眼笑成弯弯的月牙状,娇嗔道:“我早就说了今天人多容易堵车,你们偏不听,要不是运气好碰到我哥准备走了,你们几个迟到的就在旁边站着吧。”说完瞥了眼坐在对面巍然不动的闻子珩,语气霎时变得尖锐起来,“你怎么还不走?” 与此同时,那两男一女看向闻子珩的目光也愈发怪异起来,也许他们没少听闻元娴添油加醋吐槽她的继兄。 “我说过这是我先坐下的地方。”闻子珩的话里已有隐忍的怒火,“而你们坐了我朋友的位置。” 闻元娴不以为意,随手把刚才擦过手的纸巾扔进魏卿放在桌上的爆米花桶里,又像是不解气一般,接着把跟前碍事的可乐一齐扔进去,冒着气泡的可乐从插着吸管的小孔里流出,眨眼间把里面的爆米花染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颜色,闻元娴扬唇笑得很开心:“我都替你把这些收拾好了,你赶紧走吧。” 旁边的男人见状幸灾乐祸地啧了一声:“元娴,你这么对你哥也太霸道了。” 另一个女人补充:“谁让他是当哥的呢?” “走啊。”闻元娴不耐地强调说,“你应该了解我,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三遍。” 闻子珩眸色沉沉望着那些人,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忽然看见闻元娴身后不远处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魏卿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眉头几乎打成了结,阴郁的神情使得他周身都笼罩上一层沉重的戾气,他本是人群焦点般的存在,这一出现也带来了不少旁观者的目光。 “子珩。”魏卿冷不丁喊道,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楚传入闻元娴以及她三个伙伴的耳中,他们浑身一滞,下一秒便有诧异和惊恐的表情在脸上交错。 闻子珩眼睁睁看着魏卿向他走近,不自觉在心里叹息一声,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糟糕的家庭关系被魏卿亲眼看到,便准备起身离开,没想到魏卿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又把他按回到沙发上。 魏卿冷淡地勾了勾唇角,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冰凉的视线从对面惊惶未定的四张脸上划过,最后定格在扔了纸巾和可乐看起来有些恶心的爆米花桶里,随即启唇问:“谁扔的?” 闻元娴居然被魏卿的提问吓得打了一哆嗦,整张脸都是惨白的,转头把求助的目光抛向身边的男人,那男人似乎也认识魏卿,看了眼被可乐浸泡成黑色的纸巾,嫌恶地皱起眉,结巴道:“我不知道,我们才坐下……卿哥,这爆米花和可乐是你买的吗?” “连你们坐的位置也是我的。”魏卿在闻子珩身边坐下,把矿泉水放到桌上,扭开其中一瓶的盖子递给闻子珩后,才抬眸直勾勾看向神情紧绷已经不敢说话的闻元娴,“你们占了我的位置就罢了,还把我的东西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关键是我刚买了还没吃,你们这么做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由于他们这桌人完全是俊男靓女的组合,较高的颜值水平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周围大部分人的视线,再加上魏卿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空气弥漫的□□味连老远的路人都嗅到了,闻元娴在一道道探照灯似的目光中根本抬不起头来,当知道闻子珩的同伴是魏卿时,闻元娴就感觉自己犹如被人抽去了灵魂似的,身体发软连坐在沙发上都差点栽下去。 为什么是魏卿? 每当她原形毕露对待闻子珩时,魏卿总会适时出现在闻子珩身边。 “对不起啊卿哥,元娴不知道爆米花和可乐是你买的,我们这就去给你重新买。”旁边的男人是个会看眼色的,连忙拉起魂不守舍的闻元娴去柜台买了份一模一样的双人套餐,可惜当他们回去的时候发现魏卿和闻子珩已经从检票口进场了。 闻元娴显得被这次经历吓得不轻,不知不觉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她靠在那男人怀里哭哭啼啼:“怎么办啊莫宁,我真的没想到魏卿哥会在这里……” “没事没事。”唐莫宁心疼的抱着闻元娴安抚,“你爸妈不是邀请了卿哥参加寿宴吗?到时候向卿哥解释一下就好了,不是大问题。” 闻元娴很快止住泪水恢复了最初的样子,但她不敢告诉朋友们,魏卿会出席她爸的寿宴只是她在外面吹的牛而已,实际上魏卿的助理早就拒绝了他们,只是如果她不这么说的话,这些人又怎么会为了接近魏卿而有意捧着她? 直到闻子珩在预定的位置上坐好,才发现闻元娴那行人不仅同他们观看一个场次的电影,还坐在他们的正后方,一部电影两个多小时下来,闻子珩总感觉后面有道视线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后脑勺,像是要把他的脑袋盯出一个洞来,不用想也能猜到是闻元娴在看着他。 闻子珩有些心神不宁,也许是成长的经历让他下意识排斥和闻元娴共处在同一片空间里,只要一想到闻元娴就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看着他,闻子珩觉得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就在闻子珩焦躁不安的时候,一只手伸来握住了闻子珩的手腕,然后缓缓挪动位置,修长的指尖探入闻子珩的指缝中,不一会儿两只手便十指相扣。 闻子珩怔了片刻,扭头去看旁边的魏卿,只见魏卿也微微偏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荧幕灯光花花绿绿的洒在魏卿俊朗的面容上,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看着闻子珩,仿佛全世界只有闻子珩能入他的眼似的。 闻子珩被魏卿看得脸颊绯红,心想幸好这是在光线昏暗的电影院里,不然被魏卿看到说不定又要拿这个事情来调侃他。 “你认真点看。”闻子珩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楚的音量说。 “我已经在很认真的看了。”说罢魏卿忽然换了个坐姿,本来他和闻子珩之间还有些距离,这下子两人几乎是脑袋挨着脑袋的坐着,于是魏卿说话时呵出的热气悉数在闻子珩耳畔萦绕,熏得他耳根子都是热的,“你瞧,我都这么近距离的看你了,还不够认真吗?” 闻子珩:“……我让你认真看电影,谁让你看我了?” 魏卿轻笑,食指在闻子珩冰凉的手心里轻轻挠了几下,口吻很是无辜地说:“你刚才又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让我认真点看着你。” 闻子珩努力压制住敲爆魏卿狗头的冲动,暗暗磨着牙说:“我像是会提这些要求的人吗?” “怎么不像?”魏卿像是倏然间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即便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中也能看到他炯炯发光的眼睛,“以前你还在我们做的时候让我数你脸上的痣……” 话没说完,恼羞成怒的闻子珩一脚揣在魏卿的小腿上,魏卿发出一道短暂又急促的吃痛声,一下子引来了周围人不悦的目光,魏卿小声向身旁的人说了不好意思,这下子本来就心不在焉的闻子珩是彻底看不下去电影了,拉起魏卿的手臂快速从座位前撤离。坐在后面的闻元娴一直关注着闻子珩和魏卿的动静,刚才见他们那么亲密说话的样子,恨得牙龈都快咬碎了,眼见那两人匆忙离去,她想了想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唐莫宁正看得入迷,被闻元娴起身路过的动作扰得心烦意乱,不过还是拉住闻元娴的手问:“你去哪儿?” “你们先看着,我去趟洗手间。”闻元娴说完就轻手轻脚跑出了影厅。 闻子珩喝了一瓶矿泉水,走出影厅后就直挺挺的寻着路标指示往洗手间走,魏卿在洗手间外面不远处接了个电话等他,刚挂断电话,余光中便瞧见那抹靓丽的身影逐渐向他靠近,闻元娴表情中依旧存留着对魏卿的畏惧,只是前阵子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不得不找魏卿求饶。 “魏卿哥……” “闻元娴。”这是魏卿头一次称呼闻元娴,却是连名带姓的喊,他双眸中不带丝毫情绪的看着闻元娴,可正是这些冷漠和捉摸不透的表面让闻元娴感觉自己像是在高空走钢丝一样,双脚落不到实处,心里完全是虚的。 闻元娴霎时愣住,还有些懵逼:“啊?” 魏卿的声线里似乎透出一股凉意,他说:“趁我现在好说话的时候,滚远点,不然你和秋锡合伙的小公司别想要了,我手里还有很多你们偷税漏税的证据,我也不介意公布出来让大家伙看看。” 听到这番话的闻元娴双腿一软,若不是及时扶住墙壁恐怕要一屁股栽到地上,原本酝酿了一肚子讨好的话在这一秒全部化成棉花堵在喉咙里,她无声地动了动唇,吐不出来一个字。 当闻子珩从洗手间里出来时,魏卿脸色不太好看的站在外面等待。 “怎么了?”闻子珩问。 “没事。”说话间魏卿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们先去餐厅吧,和厂家吃完饭后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闻子珩意味深长看了魏卿一眼,他知道魏卿有心事,不过既然魏卿不愿意主动说,他便不再追问,两人从地下停车库里取了车前往和厂家约定好的餐厅。 第48章 也许有魏卿在旁边坐镇的原因, 闻子珩和厂家的沟通超乎想象的顺利,一顿饭的时间就敲定了合同的大概内容,剩下的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慢慢补充就行了。 同老板一起出外勤的好处是如果魏卿不急着回公司,那么闻子珩也不用在第一时间赶着回去打卡,两个人饭后散步的慢悠悠走到停车场。 本来魏卿计划带闻子珩去个地方,正好要经过闻溪就读的幼儿园便决定过去看看。 才把车子驶进幼儿园, 得到消息的林院长便非常迅速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依然是身着白衣瘦瘦小小仙风道骨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闻溪小朋友还在寝室里午睡, 十分钟后会有老师们喊小朋友们起床,那时候你们再去看看孩子吧,现在去容易把孩子吵醒。” 之前闻子珩给闻溪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让小家伙愿意留在幼儿园里, 尽管林院长的履历看起来像是比较靠谱的,但是闻子珩难免会担心幼儿园的老师们哄不住闻溪,没想到这才几天闻溪就会乖乖听话睡午觉了。 “我可以在窗前看一下吗?”闻子珩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林院长笑道,随后转身朝孩子们的寝室方向走去, “只是你们走路的时候尽量不要发出太大声音, 被吵醒的孩子是很难哄的。” 寝室被分成四人一间的小单间, 靠走廊的墙壁上有扇小窗户,站在窗前一眼便能看到睡在右边上铺的闻溪,他的头发软软垂在脑袋上,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脸颊旁边, 盖了层薄棉被的身体随着呼吸的节奏有规律的起伏着,浓密的睫毛在光洁的脸颊上投了一层浅淡的剪影。 林园长目光慈祥, 笑着说:“小朋友长得很像爸爸。” 闻子珩回:“毕竟是我儿子。” “……”魏卿沉默片刻,才低低开口道,“园长说的是长得像我。” 闻子珩转头看向园长,果然看到园长表情尴尬地摆了摆手:“都像都像,外貌像魏先生,形象和气质像闻先生。” 闻子珩:“……”这话怎么越补充越怪异呢。 第49章 几人在寝室外面等了几分钟, 便见一个年轻女老师推门而入,轻声细语挨着喊四个小朋友起床,可惜这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有个小朋友还不高兴的哭了起来。 闻溪听到老师的声音后很自觉地睁开眼睛,起身两只手撑在床沿边坐着发呆,柔软的发丝凌乱的顶在脑袋上, 他脸上的小表情很迷茫, 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小溪。”老师走到闻溪面前,微微弯腰与闻溪对视, 温和地笑着说,“小溪醒了吗?老师抱你下床,你自己把鞋子穿上好吗?” 听到声音的闻溪稍微动了动眼珠子, 涣散的目光终于在老师如沐春风般的笑脸上聚焦,但是他没有对老师的话做出任何回应,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愣愣看着老师微眯的眼角,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这是闻溪的常态, 当他心情不是很愉快的时候, 就会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 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麻木不堪的。 “小溪听到老师说的话了吗?如果小溪想让老师抱你下床的话就点下头好不好?让老师知道小溪的想法。”老师还在循循善诱的耐心说着,她在这家幼儿园工作多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模式。 只是窗外的闻子珩和魏卿看得格外心疼, 魏卿想进寝室和闻溪说下话,却被林园长拦住了, 林园长摇了摇头说:“别让孩子在这个时候产生依赖性,当他们不愿意面对一件事情时,就要慢慢教他们去适应,而不是一味选择逃避。” 魏卿在理性上是理解林园长说的话,只是在感性上还是会心疼自己儿子。 “魏卿,算了。”沉默着的闻子珩突然出声,他还伸手拉了下魏卿的手腕,“林园长说得对,既然小溪来到这里念幼儿园那就要习惯这里的运作模式,我们还是不要干扰的好。” 魏卿抿着唇,点了点头,随即反手握住了闻子珩的手。 两个大男人黏黏糊糊手牵着手怎么看都是有些奇怪的画面,然而林院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活了一把年纪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一对同性情侣还真不算什么。 于是面对像连体婴一样凑在一起的二人,林院长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和蔼可亲地说:“暑假要来了,到时候园里会举办为期一周的夏令营,需要家长带着小朋友一起参加,地点就在本市郊区的农家乐或是旅游景点,每年有八成以上的小朋友家长报名,是个和孩子增进感情的好机会,请问两位家长有兴趣吗?” 每次听到幼儿园里要办个什么活动,闻子珩第一反应就是排斥和拒绝,他不是没带闻溪参加过幼儿园举办的各种活动,而是小孩子的世界太单纯了,在他们眼里一个家庭的组合就是爸爸妈妈和孩子,一旦父母的席位缺了一个,那个孩子就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异类。 闻子珩没办法给闻溪变出一个“妈妈”来,就只能尽量避免参加这些亲子类活动。 因此当闻子珩听完林园长的话后,便下意识从腹中搜寻婉拒的借口,哪知道拒绝的理由还没想出来,就听到魏卿十分爽朗的应道:“那麻烦你们到时候留三个位置了。” 驱车离开幼儿园的路上,有点生闷气的闻子珩始终扭头看着车窗外快速跃过的浮影,直到魏卿将车子缓缓驶进一片高档公寓,在曲径通幽处的林荫小道上,闻子珩叹着气说:“我不想带小溪去参加那些亲子活动,我们和其他孩子的家庭情况根本不一样。” 魏卿似乎料到了闻子珩会这么说,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道路,很平静地开口:“我们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不一样。”闻子珩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声音里挟了几丝担忧,“我不希望小溪从别人眼中发现自己是个异类。” 闻言魏卿嘴角的弧度逐渐拉扯下来,他默不作声转动着方向盘,沉默了良久,才半是叹息着开口:“有两个爸爸就是异类吗?我们和其他家庭的组合确实有些不一样,但并不是说这样就不正常,网上不是经常在宣传爱情无关性别吗?如果有人连这么简单的话都不懂,那我们也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或者是在意这些不相关人员的眼光。” 闻子珩没想到魏卿会这么说,顿时有些懵,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卿把车停下,转头直勾勾盯着闻子珩。 闻子珩被魏卿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低声说:“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带着小溪去,其他孩子什么都不懂,家长说单亲家庭什么的,他们就一直把这些词挂在嘴边,我知道那些孩子不是故意的,可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有根食指轻轻按在闻子珩唇前,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紧接着是沉默的气氛在车内蔓延。 “对不起。”魏卿慢慢将手拿开,倾身靠近闻子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对不起小兔,我该早些时候来找你,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动态,只是我不敢了解得太深,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来找你复合,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太自私了……” 闻子珩抬眸,映入眼帘的是魏卿逐渐逼近的脸,魏卿微微垂眸,长卷的浓睫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那双茶色的眸子被遮挡,以至于闻子珩看不清其中荡漾的波澜。 “没事。”闻子珩伸手抚上魏卿的脸颊,他是真的不喜欢魏卿用这么卑微的口吻说话,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魏卿,“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说出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愿意去的原因罢了。” 魏卿没再说话,眼神专注地注视着闻子珩。 然后继续往前倾斜身体—— 闻子珩脸颊上的红不由自主漫到了耳根,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是发热发烫的,仿佛身子里面揣了个小火球,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魏卿温润的呼吸洒在他脸上。 可惜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魏卿的下一步动作。 闻子珩疑惑的睁眼,却见魏卿整个人都被安全带扯住了,前进不得,魏卿严肃的表情里出现一丝崩裂,硬着头皮用慌乱的动作去解安全带,结果手忙脚乱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 见状闻子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魏卿恼怒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有这么好笑吗?” 闻子珩勾着嘴角:“你过来。” 也许是魏卿觉得刚才的事情太丢脸了,紧抿着唇磨蹭了好久都不肯凑过去,最后还是等得不耐烦的闻子珩伸手一把将他拽去的,而魏卿坚贞不渝的神情犹如被老头子非礼的年轻姑娘。 闻子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解开了安全带,动作霸道地钳住魏卿的下巴,随即把薄唇印了上去。 魏卿猛地一怔,诧异的瞪大眼睛,他整片视线被闻子珩光洁好看的面容占据得满满当当,闻子珩眉心微蹙,毫无章法的啃咬着魏卿的嘴唇。 终于解开安全带的魏卿由被动变为主动,一只手掌着闻子珩的后脑勺,几乎是疯狂热切地吻着怀里人。 最后两人从车里出来时皆是衣衫不整,还有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闻子珩顶着猴子屁股般的大红脸跟着魏卿乘坐电梯来到公寓二十楼。 这里的公寓是一层一户,每户都是超过三百平的错层,可见这里住户的土豪程度。 前阵子闻子珩听魏卿说过他在这片区域有套装修好的住房,但没想到这套房子能豪华到这个地步,无论是装潢设计还是家具摆饰全是简洁的北欧风,却能从其质地和光泽判断出价格不菲。 魏卿脱下外套和领带随意扔在沙发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的纽扣解了两颗,露出精致的脖颈,他稍斜着身子靠在二楼的转角口,眉眼带笑看着闻子珩:“我们搬到这里来住吧,接送儿子上下学更方便。” 闻子珩沿着阶梯慢腾腾走上去,在魏卿腰间掐了一把:“开这么远的车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 “不止。”魏卿顺势逮住在他腰部乱掐的手,拿到嘴边咬出个明显的牙印,像是在惩罚不听话的小孩似的,“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闻子珩被魏卿卖关子的语气逗笑,无奈随着他走进一个房间,刚进门就看到被放在正中间的小型机器人,那纯白色胖胖蠢蠢的模样和即将生产的扫地机器人三代如出一辙。 闻子珩眼前一亮,一时间居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这是……三代?” “是改良后的三代。”魏卿从后面抱住闻子珩,低头便是细密的轻吻如同雨点般落在闻子珩的颈侧,“你在二代一直没能成功的智能感应系统,我帮你做出来了。” 这下闻子珩直接变成震惊脸,转头想继续问什么,却被魏卿迅速捕捉了双唇,没多久安静的室内只剩下唾液交融的声音。 这次不在狭窄的车内,魏卿的动作愈发大胆起来,不安分的双手摸索着探入闻子珩衣服里,当他抚摸到闻子珩小腹处的竖形伤疤时,动作倏地一顿。 “别……”闻子珩猛地抓住魏卿的手,抗拒的呻/吟从齿缝间溢出,他不想让魏卿看到这道丑陋的疤痕,几乎是哀求着说,“别碰这里……” 魏卿叹着气,就着和闻子珩面对面的姿势弯腰将人抱起,让闻子珩把细长的双腿架在自己腰间,一边落下绵长的亲吻一边抱着人走向隔壁主卧。 于是第二天,闻子珩又顺理成章的请假了。 陈焕打电话来问候时,忐忑得声音都是发颤的:“珩哥你真的没事吗?今早上魏董亲自去行政部给你请的假,太可怕了,该不会是昨天和厂家没谈成,魏董把你怎么样了吧!” “你想太多了。”闻子珩无语道。 陈焕嘿嘿憨笑几声:“我这不是担心魏董对你做什么嘛。” 闻子珩心说魏卿还真对他做了什么,但不是陈焕想象的杀人灭口就是了。 “这些天你多关注下厂家那边的消息,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和厂家沟通。”闻子珩叮嘱说,“我要搬家了,这两天会比较忙。” “搬家?”陈焕怎么也不觉得闻子珩像是还有能力买套房子的样子,不过这句话说出口太伤人了,他便委婉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搬家了?房子找好了吗?准备搬到哪里?” “鹿畔半岛。”闻子珩不甚在意地说了小区名字。 那边的陈焕陡然间沉默下来,半晌,他半是试探半是玩笑道:“珩哥,你该不会是被富婆包养了吧?那边可是有名的富人区。” 第50章 听到陈焕的话, 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的闻子珩没忍住噗的一声喷出来了。 另一边的陈焕听到动静后还以为闻子珩出了什么事,顿时慌乱道:“珩哥你别急呀,就算你真的被包养了我也不会怎么着你的,你永远是我最敬爱的珩哥,珩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闻子珩慢条斯理拿纸巾擦掉脸上和身上的水迹,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不然等我搬家后, 你抽时间来我家吃个便饭吧。” “好啊。”陈焕受宠若惊地应着,“对了珩哥, 一起吃饭的人还有谁?”闻子珩恶趣味地笑了笑:“除了包养我的富婆外还能有谁?” 陈焕冷不丁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直到挂断电话后,陈焕整个人依旧是懵的, 虽然他的珩哥确实长得白白瘦瘦看起来就像是被富婆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但是被包养这种事总体来说还是太魔幻了些,他又不是不了解闻子珩,他印象中的闻子珩固执倔强, 哪怕一个人在荆棘小道上撞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意坐别人的车走上康庄大道。 可是这样的珩哥怎么转眼就走上了被包养的不归路了呢? 也不知道包养珩哥的富婆长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 陈焕脑海里便不自觉构造出一个身材微胖, 腹部挂了两层游泳圈,尽管在源源不断往脸上堆昂贵化妆品还是阻止不了鱼尾纹和细纹增生的传统富婆形象,那个富婆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颇有些色眯眯的搂着闻子珩的腰, 两只手不安分的在闻子珩身上摸来摸去。 陈焕霎时被自己想象到的画面吓到了,那一幕怎么瞧怎么觉得辣眼睛。 想到此陈焕心头对闻子珩的敬佩更上了一层楼, 为了讨生活连这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都可以忍耐,甚至愿意搬到富婆的房子里时刻等待着富婆的临幸,这份刚毅的耐力也是非平常人能达到的。 另一边还在收拾行李的闻子珩压根不知道陈焕脑补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觉得这两天去公司的时候,陈焕看向他的目光夹杂了许多不一样的情绪,既是心疼又是敬佩。 周五下班前,终于给自己做好思想准备的陈焕拿着手机找到办公室里的闻子珩,然而在看到闻子珩那张白净温和的笑脸时,陈焕的大脑瞬间当机了,一片空白连斟酌好要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闻子珩等了半天没等到陈焕有所动作,看着陈焕一只手半举着手机满脸呆滞站在门前的傻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咳嗽两声说道:“你这是来给我当门童的?” “啊?不是……”陈焕登时被拉回飘远了的思绪,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走到闻子珩的办公桌前,然后把手机屏幕按亮,大拇指利索的点到了支付宝页面,可惜轮到说话时就变得结巴起来,“珩哥,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虽然我知道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说,我也没立场管那么多,但是作为兄弟,我还是希望你有困难的话能够第一时间告诉我,就算我没有能力帮助你太多,可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闻子珩停下手里的动作,发懵地抬头看着陈焕,不多时三滴豆大的汗水从他额角滑下。 陈焕心虚地垂下视线不敢和闻子珩对视,嘴里还在忐忑又惊慌地碎碎念着:“我卡里还有些钱,刨去后面两个月的生活费还能拿出二十三万的样子,你不嫌弃就收着吧,其他的我们再想想办法。” 闻子珩:“……”他似乎明白了陈焕要表达什么。 陈焕见闻子珩没反应,还当他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连忙把支付宝按到转账的页面上:“我先试一下支付宝能不能转给你吧,如果不行我们再去银行里转,这些钱你先将就用着,回头我再问下我那些朋友亲戚他们……” “等等!”意识回笼的闻子珩赶忙伸手挡住陈焕的手机屏幕,好气又好笑地开口,“阿焕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现在不缺钱,你存着钱赶紧找个女朋友才是正事儿。” “女朋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珩哥你啊——”陈焕紧绷的好久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几条裂缝,他半是崩溃地说,“你就听兄弟一句劝,别搬家了,有天大的难题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你这次搬了家可就是在你的人生当中留下一道深重的阴影啊!难道你想天天面对那张年老色衰的脸吗?你对着那张脸吃得下饭吗?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小溪想一下吧!” 闻子珩彻底懵了,微微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被陈焕撕心裂肺的表情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珩哥拜托你就听我一次话吧,别搬家了!”陈焕忽然把手机扔到桌上,翘起屁股趴在桌上一把抓住闻子珩还握了鼠标的右手,激动得脸都红成了猴子屁股,“你忍心让小溪整天面对一张油腻沧桑的脸吗?他才三岁啊,别到时候又把心脏病给吓出来了,不然我用二十三万包你三四个月好了,你暂时住在现在的房子里别搬……” 陈焕说话时就感觉闻子珩的眸光忽然闪了几下,还没等他品出其中的含义,便听得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破空而来:“你说你要包什么?” “……” 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间及其安静,似乎能听到陈焕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声音。 陈焕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眼底的绝望几乎要顺着眼眶流出来,他一点一点扭转僵硬的脖子,整个人犹如古老陈旧的时钟一般扬起机械尴尬的笑容:“魏……魏董。” 魏卿外出和客户打完高尔夫球回来,身着一套剪裁得当的灰白相见色休闲装,褪去了平日严肃庄重的西装,此刻他肩宽腿长的完美身形被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本来这套着装应该衬托得他外表更加温和亲切,然而在陈焕眼中的魏董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冰凉的,伫立在那里时如同一座巍峨的冰山,海洋般深邃的一眼瞳孔看不到底。 不知道是不是陈焕的错觉,他感觉这个时候的魏董很不开心。 随即陈焕又安慰自己,当老板的亲自抓住职员在工作时间摸鱼时,自然会表现得不太高兴,尤其是魏董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终极boss,总要保持一贯的威严才行。 正在陈焕胡思乱想的时候,魏卿已经沉着脸走到他身边,垂着眼睑用意味不明的视线看了眼陈焕握着闻子珩没放的手,凉飕飕地吐出一句:“还握着呢?打算手牵着手一起下班回家吗?” 闻言陈焕满是尴尬的放开了闻子珩,讪讪拿起自个儿手机:“魏董,闻经理,你们慢慢聊,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陈焕脚底一抹油的跑了,留下郁闷不已的魏卿和笑得无奈的闻子珩。 闻子珩无视魏卿悄无声息把办公室里的百叶窗都放下的举动,全神贯注盯着电脑上打开的表格,头也不抬的对魏卿说:“你不是去打高尔夫了吗?怎么又回公司了。” “当然是回来找你呀。”魏卿一本正经用调皮的口吻回答,顿时恶心得闻子珩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甩了甩鸡皮疙瘩继续埋头工作,而魏卿仿佛一抹鬼魅似的无声无息飘到闻子珩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专心致志进行着骚扰大业,嘴巴上还不忘说,“剩下的工作交给陈焕就是了,你收拾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闻子珩隔着衣服一把抓住从他衬衫领口游弋进去的那只手,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严肃道:“魏董,距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工作时间又怎样?我说下班就下班。”魏卿一边强硬说道一边把双手从闻子珩的衣服里抽出来,随即从后面捧住闻子珩的脸颊,歪着脑袋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接着又像是不满足蜻蜓点水般的浅吻似的,魏卿含着闻子珩的唇小心翼翼啃咬着,不多时便用舌头撬开了对方的齿贝。 “唔……”闻子珩抗拒的话全被堵了回去,他仰头被迫接受魏卿的亲吻。 起初闻子珩还在用手去推魏卿,推着推着就逐渐失去了力气,干脆抬起手圈住魏卿的脖子,他微睁着眼睛,视线里全是魏卿线条分明又光洁的下巴和精致性感的脖颈,以及随着对方的吞咽动作而滚动的喉结。 意乱情迷间闻子珩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下魏卿的喉结,他保持仰头的姿势太久有些累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只抚摸着喉结的手顺势往下,然后抓住魏卿的手臂,稍作用力。 沉迷接吻不可自拔的魏卿猝不及防转了半圈,被扯着一屁股坐到闻子珩的腿上。 闻子珩这才满足了一样,像平时抱闻溪那样一只手圈着魏卿半边腰,一只手钳住他的下巴逐渐加深这个吻,只是他们这个姿势怎么看都觉得怪异,要是有旁人在还真以为闻子珩这个老爷在亲吻他的小情人,可惜魏卿那直逼一米九的身高无论如何都跟“小鸟依人”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魏卿满脸黑线,见闻子珩眼神迷离捧着他的脸胡乱亲吻着他,最终还是心软的抱住了爱人。 算了,随他高兴吧。 然而魏卿做出让步的后果就是亲热完后被闻子珩当做抹布似的扔到旁边,继续专心工作,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不满的魏卿发出抗议,只见闻子珩打开抽屉随手摸出颗糖朝他扔来。 “吃吧。”闻子珩大方道。 魏卿低头看着手心里被闻子珩用来哄儿子的小圆糖,额头的青筋抽搐了好一会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魏董事长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了闻子珩两个小时,直到将近晚上八点钟,处理完积压工作的闻子珩随魏卿在餐厅吃完晚餐后,便被领着来到一家服装定制店。 守在门前的工作人员似乎认识魏卿,忙不迭笑脸相迎,用礼貌且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您好魏先生,孟姐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魏卿点了点头:“走吧。” 起初闻子珩不太明白魏卿的用意,他还以为魏卿这是让他陪着来定制西装,直到他们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二楼某个偌大的房间,被工作人员称呼为孟姐的漂亮女人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给魏卿说可以定做的款型时,闻子珩才恍然发现魏卿是来给他定制衣物的。 知道这一点的闻子珩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耐心等到孟姐和工作人员离开房间之后,才蹙起眉对魏卿说:“我有换洗的西装,而且我去的场合根本不需要穿这么昂贵的衣服,不用你破费。” 魏卿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正低头翻看着放在腿上的样品杂志,闻言抬头看向闻子珩,轻笑着温声说:“明天不是你爸的生日吗?他举办了一场生日宴,我们好歹过去看看。” 闻子珩愣住:“你已经答应他们了?” “没有。”魏卿合上杂志,起身走来坐到闻子珩身边,与他十指相扣道,“但是我挺想去的,不过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你说不去就不去,这套西服也不是专门为了去那场生日宴而定制,等三代上市后,公司会举办一个记者发表会,到时候会邀请网络媒体在几个平台上进行同步直播,这西服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说完魏卿捏了捏闻子珩的手,眨了下眼睛说,“相识七年的纪念礼物。” 经魏卿这么一提醒,闻子珩才猛然想起他和魏卿认识快七年了,七年时间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被捆绑在一起。 西装是当场设计并且连夜做好在第二天下午两点钟之前送到客户家里,魏卿是这家定制店的老顾客了,享受的服务和待遇自然是店里面最高级别的,一群工作人员脸上都快笑开花了,把他们送到停车场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回到家里,吃过饭的闻溪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守在旁边的张秘书百般无聊玩着手机,见两位家长回家了才结束加班的一天。 闻子珩把熟睡的闻溪抱到床上,用热毛巾给儿子仔细擦试了一遍脸上和身上,忙完一切拿好换洗衣物准备去浴室洗个澡睡觉,转眼就看到魏卿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无表情盯着镜中的自己。 “你在做什么?”闻子珩赶鸭子一般,“出去,我要洗澡了。” 魏卿扭头看向闻子珩,很严肃地说:“我被自己帅到了。” 闻子珩:“……”你可要点脸吧。 “哎也不是……”魏卿叹气,又转头看着镜中自己忧愁的面容,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哀怨地说,“我有那么老吗?陈焕居然说我油腻沧桑,我倒觉得他看起来比我还显老。” 闻子珩忍俊不禁,嘴角直往上翘,上前揪住魏卿一边脸颊往外扯了扯:“陈焕的岁数比我都小,你还好意思说他瞧着比你老,你也不看看你脸皮都松成什么样子了,话说回来你都奔四了吧?虽然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但是岁月催人老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你眼角都长细纹了。” 魏卿被揪得脸发疼,转身抱住闻子珩便在他脖颈处胡乱亲着,又趁着他不注意一口咬下去。 闻子珩疼得喊了一声,推搡着魏卿:“你属狗的吗?” “我还真想属狗,把你当成肉包慢慢吃进肚子里。”魏卿突然抱起闻子珩,让他坐到洗手台上,微仰着头含住闻子珩的双唇,含糊不清地说着,“小兔,我好爱你。” “我知道。”闻子珩半眯着眼睛把手指放入魏卿发间,柔软的发丝在指腹摩擦,他顿时感觉自己像是抱着只毛茸茸的大金毛一样,想到这些忽然乐呵起来,在魏卿唇上狠狠亲了一口,“陈焕不知道我要同居的对象是你,还以为是个包养我的富婆呢。” “恩。”魏卿应了一声,专心解闻子珩衬衫上的扣子。 “我还邀请陈焕到家里来吃饭了。” “恩。” “对了,我想通了。”闻子珩用额头抵着魏卿的脑袋,叹息着说,“明天我们一起回汪家吧,那么贵的西装,不穿着去人前炫耀一下还真对不起它的价格。” 魏卿抬头再次吻住闻子珩,舌头长驱直入,两人唇舌交缠了许久才缓缓放开,魏卿抚摸着闻子珩的脸喘息着说:“你决定就好,我听你的。” 第51章 闻子珩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决定赴宴, 不过是因为闻立仁不久前打电话给他说家里还有些他母亲的遗物罢了,话里或多或少有些威胁的成分,可惜闻子珩很吃这一套,他不想母亲留下来的东西被那些人像对待垃圾一样扔来扔去。 之前闻元娴倒是借着给闻子珩送东西的理由来过公司一次,送来的都是闻子珩早就不要的小玩意,后来闻子珩直接把那箱子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没想到时隔不久又在魏卿的办公室里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物件。 那一刻当真是有千万句话卡在心头, 最后都化作一道无声的叹息。 不过回去一趟也好,把该拿的东西全部拿走, 今后也算是彻底了无牵挂。 周六晚上七点半,闻子珩和魏卿慢条斯理在家里吃完饭又把闻溪交给张秘书后,才驱车赶到汪家的别墅, 那里也是闻子珩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母亲去世后不久便被闻立仁领到了那栋四处散发着陌生气息的别墅里,这么一住就是十三四年,直到十八岁收到国外大学的offer才拉着行李独自出国求学。 时隔八年, 闻子珩又回到了这里。 记忆的洪流湍急无比, 却冲刷不掉现实生活所带来的烦恼和痛苦, 哪怕时间过度到一百年以后,那些岁月艰难的回忆依旧存在于脑海中,拂去上面一层浅薄的灰尘,所有印记都清晰可见, 如同闻子珩曾经在这栋别墅里度过的艰难时光一样,即便过了八年,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段痛苦隐忍的日子。 待魏卿驾驶着车子缓缓驶入别墅,闻子珩降下车窗怔怔看着外面与记忆重叠的景物和装饰,庭院的设计和八年前闻子珩离开时别无二致,途径荫林小道时,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仿佛这几年的时光荏苒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 不知道怎么的,闻子珩忽然觉得鼻尖发酸,一时间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正在这时,一只手悄无声息伸来握住闻子珩放在腿上的手,然后十指相扣,近日来魏卿貌似很喜欢这个动作,只要与闻子珩手牵着手的时候就会用力扣住他的十指,好像这么做才能给彼此一点安全感。 闻子珩静静感受着那只手握着自己的力度,余光中看到魏卿单手掌着方向盘在蜿蜒狭窄的小道上游刃有余的行驶着,不由得哧声笑了出来,刚才那点伤感的情绪霎时消失殆尽,他挣了几下没能把手抽回来,便道:“如果让警察叔叔看见你这样开车,肯定把你拉出来教训一顿。” “警察叔叔表示不想看别人秀恩爱。”魏卿勾唇轻笑着,眼底却透露出些许担忧的情绪,“你害怕吗?”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闻子珩掰开魏卿的手,让他把手重新搭在方向盘上,歪着脑袋用看货物一样的视线打量着他,啧啧两声说,“该害怕的人是你才对,我只是他们的跳板而已,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 闻言魏卿缄默不语,半晌才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就让他们睁亮眼睛看一下,我带去的是福还是祸。” 其实魏卿的名字起到了不小的宣传效果,当闻立仁和汪佩妮对外放出消息称曙光集团的董事长魏卿也会赴宴后,原本大部分不打算出席寿宴的人都盼着时间眼巴巴的赶来了,冷清了许久的停车场顿时门庭若市。 这个时间段停车场里已经泊满了车,魏卿把车交给泊车的服务人员,同闻子珩一起下了车走到大厅外面的时候,便感觉周围三三两两同样往里走的人都投来热切的目光,并蠢蠢欲动脸上充斥着想前来搭讪的想法。 还没等那些人围上来,便听到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魏先生。” 听到这道声音的闻子珩猛然僵住,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他抬眸朝大厅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穿着银灰色西装的闻立仁端着半杯红酒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他旁边跟着穿了套暗色长裙同样迫不及待往这边走来的汪佩妮。 尽管汪佩妮此刻化着精致浅淡的妆容,白皙的皮肤在精心保养的情况下依旧富有弹性,但还是能看到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是走近后,眼角的鱼尾纹愈发明显,不止是汪佩妮,连闻立仁看起来都苍老了许多,两鬓生出了明显的白发,微笑时嘴角附近的皱纹极为显眼。 闻立仁和汪佩妮脸上的笑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从脸上溢出来,他们忙不迭迎过来,带笑的目光扫到魏卿身边的闻子珩时,两人的神情又十分默契的一滞。 闻子珩登时觉得好笑,闻立仁和汪佩妮在一起生活久了,不仅是连外貌,连语言和动作都这么有夫妻相,他几不可闻的掀了唇,眼里却是一片冷然,说话时也不带任何温度:“爸,妈。” 闻立仁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儿子,自从他在电话里说断绝父子关系后,他们父子俩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不得不承认闻子珩与几年前相比变化了很多,十八岁的闻子珩青涩稚嫩又沉默寡言,压抑的环境造就了他逆来顺受的性格,很多时候他就是空气一般的存在,而如今的闻子珩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成熟了不少,刚才站在魏卿身边时,他差点没认出来这个穿着高级西装模样俊秀的男青年就是自己失联已久的儿子。 直到汪佩妮不断用胳膊推搡闻立仁时,他飘远的思绪才猛地被扯了回来,一口饮下杯中剩下的红酒,他扯着嘴角勉强对闻子珩笑道:“回来就好,外边凉,你和魏先生先进来吧。 刚才巴着魏卿说了好一会儿话的汪佩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闻立仁一眼,心领神会的闻立仁忙把空杯交给旁边的佣人,随后和汪佩妮一左一右把魏卿拥在中间往里走,三个人像是夹心饼干似的,魏卿整张脸黑得都快滴出墨来了,作为吃瓜群众的闻子珩在一边忍不住想偷笑。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汪佩妮和闻立仁这么狗腿的样子,汪家并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相反还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地位,汪家人经营着几家称得上名号的上市公司,也有几个能力不错的后辈在政府当官,因此以前汪家人不说横着走路,至少看人是拿鼻孔向着对方的。 在闻子珩认识魏卿之前,魏家就是名流世家之中的佼佼者了,以前可没见汪佩妮和闻立仁这么巴结魏家的人。 闻子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忐忑不安,想找魏卿单独谈一谈,然而魏卿被汪佩妮领头的一群汪家人包围着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他在圈外根本挤不进去。 眼瞧着前来搭话的人越来越多,闻子珩和魏卿之间俨然形成了一堵人墙,然而大厅内其他地方就宾客稀少冷冷清清,这场面看着颇有几分可笑,可惜作为东道主的汪佩妮非但没有出面调节气氛,还试图让人把过来和魏卿搭讪的人请开,守着魏卿就像是猛兽守护着自己的宝物。 闻子珩自知目前和魏卿搭不上话,干脆找闻立仁先把他母亲的遗物拿到,环视了一圈周围,很快就发现被挤到人群外面的闻立仁,纵使过了这么多年的豪门生活,闻立仁仍旧学不会应酬上的虚与委蛇,不过他对付女人很有一套,不然也不会以已婚的身份撩到汪佩妮了。 似乎察觉到了闻子珩的视线,闻立仁立刻扭头看了过来,与闻子珩四目相对时,他尴尬的笑了笑。 这一刻闻子珩面部肌肉是僵硬的,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他笑不出来也不想强迫自己笑,沉默的和闻立仁来到厅内一个偏僻的角落,他张口便直接表明了来意:“爸生日快乐,其他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也知道我此行目的,我只想赶紧拿了我妈的遗物离开这里,免得留下来给别人看笑话。” 以前他们在电话里交谈时,闻立仁仗着自己父辈的身份说起话来肆无忌惮,现在面对面时,他突然无所适从起来,搓了搓手,有些结巴并且中气不足地说:“看什么笑话?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是我儿子,你待在这里给我庆生是天经地义的,没人会说你。” 不是早就断绝父子关系拒绝与他来往了吗?怎么现在又成儿子了? 闻子珩听着闻立仁前后矛盾的话忍不住想笑,即便已经尽量忍住了,他嘴角还是不自觉挂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转头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犹如挤菜市场一般不断往魏卿身边拱的人群,此时哪里还有生日晚宴的影子,就连闻立仁这个寿星在角落里呆了快半个小时都被没人发现。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闻立仁带着个拖油瓶入赘到汪家,是个地地道道小白脸上位扶正成有钱老爷的励志故事,心高气傲的汪家人哪会把他们放进眼里?今晚的寿宴说白了只是商业上牵线搭桥的应酬晚宴罢了。 想到这些,闻子珩陡然心生悲凉,不仅为他自己,还为被豪门困了后半辈子的闻立仁。 “我妈的遗物在哪儿?”闻子珩不想和闻立仁打感情牌,收敛了思绪,垂下眸光面色冷淡问道,“若是方便的话,我想回我以前住的房间看看,有没有收拾漏的东西我正好一并拿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闻立仁见闻子珩一脸拒绝交流的脸色,表情有些复杂,动了动唇哑声说:“走吧,我先陪你去收拾东西。” 闻子珩曾经住过的卧室在三楼,和佣人宿舍以及几个堆放杂物的屋子在一层楼,他八年没有回来,卧室早被佣人拿来当杂物间使用,本来汪佩妮想把所有东西搬出去扔了并把房间重新装修一遍当工作室用,后来在闻立仁三番四次的恳求之下才作罢,为此汪佩妮冷落了闻立仁很长一段时间。 闻子珩面无表情听着闻立仁说这些往事,要说他心里毫无波澜那绝对是不可能,但仅仅只是有点微妙的触动而已,如果闻立仁在他出国留学时说出这番话,闻子珩相信自己必定会感动得涕泪横流,现在他心里只剩下惋惜,早在闻立仁听了闻元娴的一面之词在电话里痛骂他并表示断绝来往的时候,他对亲情剩下不多的念想就断了。 那间卧室如想象中一样充满了尘土的味道,推开房门时便有一种打开尘封多年的木盒的错觉,这扇门确实如同一个记忆的开关,刹那间把闻子珩带入另一个空间。 虽然房间里堆满了陈旧破败的废弃生活用品,但是闻子珩依旧能看出自己曾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他告诉闻立仁想独自一人静静,待闻立仁默默无闻离开房间并关好房门后,才拿出纸张把床垫一角擦拭干净,轻轻坐下,使用年限已久的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一声。 似乎坐了有半个小时,闻子珩起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物品,他突然很庆幸有闻立仁守着,除了某些显眼的地方被翻找过以外,他遗留在这个房间的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固定位置上,不出十分钟便能把所有东西翻出来堆在一个箱子里。 只是这些物品表面落满了灰尘,一顿整理下来闻子珩两只手都是脏的。 收拾得差不多时,敲门声忽然响起,闻子珩还以为是闻立仁来了,继续半蹲在地上用细绳把零散的照片捆成一团,头也不回道:“请进。” 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尤为明显,紧接而来的就是锁扣咔嚓一声扣上的声音,闻子珩顿时一愣,心想闻立仁进来就进来,好好的锁门做什么,赶忙转过头,只感觉眼前的光线一暗,下一秒便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捧住他的脸,嘴唇上贴来了两片柔软的薄唇。 魏卿弯腰以俯视的姿势亲吻着还处于呆愣状态的闻子珩,指尖抚过对方脸颊上不断滑落的泪珠,有几滴泪水融入他们相贴的唇里,很涩很咸。 “傻瓜。”魏卿低沉的嗓音里挟了几分无奈,关切的呢喃着,“我不是在这吗?哭什么呢……” 第52章 闻子珩下意识伸手想摸一下自己的脸, 却被魏卿一把抓住,随即扣到他的身后。 魏卿用另一只手掌着闻子珩的头,修长的五指全部插/入发间,他的吻如同暴风雨那般猛烈又强势,仿佛要用行动来阻止闻子珩的眼泪继续往下流似的,可是仍有滚烫的泪水持续从闻子珩的眼睛里面涌出来, 他红着眼眶, 用水雾朦胧的双眼注视着魏卿。 “别哭。”魏卿终于逐渐停止深吻,他低头抵着闻子珩冰凉的额头, 手指不断摩擦着对方通红发热的耳朵。 闻子珩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他刚才还是好好的,只是当他看到夹在书页中母亲的照片时, 原本无波澜的情绪突然有些崩溃了,照片里他母亲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抱着还是婴孩时期的他站在动物园门外画了老虎的木板前,闻母漂亮的脸上全是慈祥美丽的笑容, 她垂着目光静静注视着怀里瞪向镜头的闻子珩。 以前闻子珩没有相册, 便养成了把照片夹在书里的习惯, 如今翻开一看,才发现书页里密密麻麻夹了二三十张照片,详细的记录了他母亲去世前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可惜这些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我妈没死就好了。”闻子珩深吸口气,抱着箱子站起身目光平静的看着魏卿, 脸颊上却是纵横交错的泪水,他用很淡的语气说, “无论如何我不会原谅我爸,他在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出轨,当我妈病重躺在医院没人照料时,他还在各个女人之间周旋,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些事情。” 魏卿抚摸着闻子珩的脸,顿时心疼得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他说:“那就不原谅。” 说着魏卿接过闻子珩手里的小箱子放到桌上,接着拿出一张湿纸巾撕开包装仔细擦拭闻子珩脏掉的手,认真得每一根手指都照顾周到,仿佛在对待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闻子珩抿起唇,略显麻木地看着魏卿的脸,挺拔俊朗的五官,以及时不时喜欢微微蹙起的眉心,都和五六年前他们分别时一模一样,时间能改变某些人和事物,但也能使其保持一沉不变的样子,尽管魏卿周身的气息和外表都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可他就是魏卿,阔别重逢时在电梯里相见的第一眼,他就能认出来的魏卿。 闻子珩由着魏卿拿出第二张湿纸巾继续擦拭他另一只手,干脆坐到刚才的床角,目不转睛看着魏卿抓着他的手微弯着腰有些吃力的模样,顿时破涕为笑:“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幼稚吗?” “你一点都不幼稚。”魏卿条件反射性的拍马屁,“成熟得很,比我都成熟。” 闻言闻子珩一脚揣在魏卿的小腿上,力道不重,表面上却凶神恶煞的吹胡子瞪眼:“我跟你说认真的,谁让你贫了?” “真的不幼稚。”魏卿终于把闻子珩的双手全部擦干净,低下头在他手背上啵了一下,又倾身在闻子珩脸上轻轻啃了一口,随后凑到他耳畔轻笑着说,“就算你幼稚,我也陪你一起幼稚。” 闻子珩被魏卿温热的呼吸吹得耳根子发热,勉强保持镇定似笑非笑说道:“魏董,看来我不在的几年间,你说情话的能力真是以火箭般的速度提升呀。” “过奖了……”魏卿说到一半忽然含住闻子珩的耳垂,低低的笑意在寂静的空气中萦绕开,他灵活的双手慢慢在闻子珩腰间游弋,低音炮似的嗓音仿佛充满了无限的诱惑,“我还有其他能力也提升了,不然你现在来试一试?” 闻子珩一巴掌拍着魏卿的屁股上,还动着手指捏了捏,冷着声音说:“你这只公狐狸害人不浅。” 瞬间石化的魏卿:“……”他的小兔貌似越来越攻了怎么办…… 正当两人吻得浓情蜜意犹豫着是否进一步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闻立仁的说话声:“子珩你在里面做什么?怎么还把门反锁了呢?”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的闻子珩差点从床角滑下去,幸好魏卿眼疾手快搂着他的腰让他一屁股重新坐了上去,然而本来就不堪重负的床经过闻子珩这么狠狠一砸,只听得“砰”的一声,猝不及防的闻子珩直接跟着床垫跌坐下去,抱着他的魏卿也连带着半边身子压到闻子珩身上。 空气中全是灰尘,呛得闻子珩眼泪都出来了。 门外的闻立仁听到动静后也被吓到,焦急得连忙加大力度敲门:“子珩啊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元娴你快找蒋阿姨拿钥匙来把门打开,快去!” 不一会儿管家阿姨就拿着钥匙来开了门,与此同时魏卿也迅速整理好了他和闻子珩的着装,只是两人站在飘满了灰尘的房间里怎么瞧都显得十分怪异,魏卿不愧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八方不动稳如泰山的架势,在一群人诧异的目光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事?”魏卿冷淡地抛出两个字。 “哦哦……没事没事……”闻立仁见闻子珩除了有点咳嗽外没什么异常,也就放下心来,还好心的退出房间准备将房门拉回去,“你们继续聊,我就是没事过来看看。” 这下闻子珩完全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上前拉住还没关上的房门:“对了爸,我妈的东西拿来了吗?” “拿到了。”闻立仁心虚地扭头看了眼闻元娴,见闻元娴的注意力全在魏卿身上,才暗自松了口气,像是在扔烫手山芋一样忙不迭把手里的条形盒子塞给闻子珩,“这是你妈生前戴过的项链,我拿着也没什么用,还是给你收着吧,也好做个念想。” 闻子珩听完闻立仁这番急忙撇清关系的话后,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他缓慢地收拢手指握紧盒子,胸腔里有千万缕思绪在奔腾跳跃着,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缄默不语抱着小箱子跟着一群人下了楼。 往下楼走时,闻子珩才看清楚来人不只是闻元娴,还有那天在电影院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自我介绍名为唐莫宁,是闻元娴的大学同学,后面还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走在后面的闻子珩没怎么听,反正这些话都是唐莫宁说给魏卿的,不过魏卿不怎么买账就是了,从头到尾目不斜视好似他就是个透明人。 最后连闻子珩都替唐莫宁觉得尴尬,也不得不佩服魏卿无视人的能力,只要他不愿意搭理一个人,连眼神都不会和那个人有所碰撞,完全视其为无物,这种境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 右后方的闻元娴愣愣看着魏卿冷峻的侧脸,当初她在美国游玩时便是在闻子珩就读的学校里对这张脸一见钟情,她为了追求魏卿,不惜花费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打入他的朋友圈内部,不停的美容健身提升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配得上他,可是到头来魏卿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直至今日,魏卿已经成为闻元娴心里面打不开的一个结,她知道只有真正追到魏卿,才能在那些看她笑话的人面前扬眉吐气,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人对她刮目相看。 可是要吸引到魏卿的注意实在太难了,他就像是个刀枪不入的和尚似的,闻元娴甚至怀疑魏卿是否喜欢女人。 哪怕心头依然揣着对魏卿的畏惧,闻元娴还是不甘心放弃渺茫的希望,她自欺欺人的想着如果魏卿今夜是为她而来的就好了,她给魏卿发了那么多条微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最后还被对方直接删除,说不定后来魏卿深思熟虑过后想通了,决定和闻子珩一起来给她个惊喜—— 闻元娴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趁着闻立仁和唐莫宁被人喊走后,她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地对魏卿说:“魏卿哥,我可以问一下……你突然决定来是因为我吗?我……” “你想多了。”魏卿冷眼瞧着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的闻元娴,那冷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灵魂的物品,“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为你来的?我说闻小姐,你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魏卿把话说得非常直接,直得闻元娴打心底里接受不了,涨红的脸又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旁观的闻子珩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等到闻元娴彻底跑远后,才对魏卿说:“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回去吧。”他手里还抱着装了杂物的小箱子,实在不怎么雅观,而且箱子里面还扔了两个被撕开的湿纸巾包装和用过的黑乎乎的湿纸巾,是魏卿找不到垃圾桶后随手放进去的,天知道闻子珩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当场把魏卿揍一顿的冲动。 “等下。”魏卿突然看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闻子珩顺着他的视线朝大厅门口看去,只见视线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姗姗来迟的秋锡。 今晚秋锡身着的衣服和打扮都不是那么显眼,也许是他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连走路时也是佝偻着背,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若不是魏卿一眼就看到了他,闻子珩还没发现秋锡的到来。 “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魏卿按着闻子珩的肩膀让他坐到临近的沙发上,悄悄捏了捏他的掌心,看着闻子珩仰头疑惑望着自己的呆萌样,魏卿恨不得不分场合狠狠亲上爱人一口,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转了转就被魏卿硬生生打回去了。 当魏卿转身抬头再看向不远处的秋锡时,脸上的笑意逐渐发冷,眸中已然没了刚才的温和与爱意,他整理了下西服随后笔直向秋锡走去。 魏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宾客们眼神的焦点,因此秋锡刚踏入大厅便从众人眼神中得知了魏卿的大概方位,他慢吞吞朝着与魏卿相反的方向挪动脚步,祈祷着千万不要被魏卿发现他的存在,然而在余光中瞧见已经走到两步之遥位置的魏卿后,秋锡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 “卿……卿哥……”秋锡的声线里能听出些哭腔,不是他胆小,而是魏卿发起火来太恐怖了,那阴郁的眼神仿佛要活生生把人吃掉似的,明明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怎么那眼神就这么吓人呢! 魏卿半垂着眼安静注视着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足球的秋锡,直到他们走到外面一处僻静的地方,他才缓缓开口:“想清楚了吗?” “啊?”秋锡当机的大脑没反应过来,“想……想什么?” 魏卿掀起嘴皮子,露出讥讽的笑容:“自然是当初你如何编造谎言让我和闻子珩分开,又是如何把闻子珩的联系方式在我手机里全部拉黑的心路历程,我不介意你做个ppt出来好好讲个三天三夜,圆谎不正是你的长项吗。” “卿哥!”秋锡似乎被魏卿的冷嘲热讽激怒了,颤巍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几分,他既是恼羞成怒又是忐忑不已道,“我都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了,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还比不上你和那个姓闻的之间跟薄饼一样脆弱的感情吗!你不知道他压根就是在玩你,我查过他的,他那个儿子是还在念书时就生下来了,而且他还和一个姓祁的男同性恋搅和不清,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纯洁无害!” 魏卿眼神淡漠没有言语,也没有出声反驳秋锡的话,夏日的夜风吹拂在他脸上,却给人种凉飕飕的感觉。 秋锡以为魏卿的沉默代表听进去了他的话,心中一喜。连忙放缓语气开始打感情牌:“而且你和闻子珩的关系,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天闻元娴问到了,我都闭紧嘴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出去,我是真的很在乎我们这份情谊……” “好了。”魏卿忽然打断秋锡的话,他顿了片刻才抬手轻轻拍了下秋锡的肩膀,“跟我进去吧。” 秋锡见此状况还以为那件事彻底翻篇了,有惊无险的松了口气,在习习夜风中搓了搓手臂跟着魏卿走进大厅,跟在魏卿身后的他全然没注意到魏卿的眸底凝结了一层冰川。 第53章 不久前秋锡在大厅里看到过闻子珩的身影, 当时闻子珩和魏卿正在不远处的休息区内聊天,而做贼心虚的秋锡生怕被魏卿发现他的存在,连视线不敢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一秒,直到他后来被魏卿拎出去谈了话,回去后才有底气把目光往闻子珩的方向瞟。 闻子珩依然坐在之前那个犄角旮旯的位置上,身边放了个不起眼的小箱子, 双手十指相扣放于膝盖上, 眉心微微蹙起,看似有些忐忑。 并且闻子珩的目光始终定格在魏卿这边, 脑袋的弧度随着魏卿行走的步伐而轻微转动,尽管此刻他和魏卿之间隔着老远一段距离,他那双专注的眼睛却犹如要黏在魏卿身上似的。 这画面看得秋锡十分无语, 忍不住升起一股淡淡的恶心感,又不是经历生离死别,用得着做出这么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来吗?装给谁看啊! 以前秋锡看到闻子珩时还没这么想过,现在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很有心计, 闻子珩和魏卿重逢不到半年的时间, 就让魏卿像是活生生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和魏卿相识这么多年鲜少发生争执,为数不多的几次全是为了闻子珩,就连这次他们决裂也是拜那该死的闻子珩所赐。 亏他前阵子还脑袋抽了想托那个姓祁的医生帮他向闻子珩道歉,指不定闻子珩得知这件事后和他那姘头医生在背后怎么笑他,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羞耻得喘不过气来。 幸好魏卿听进去了他的话…… 不过这一点也侧面反应了其实魏卿对闻子珩的喜欢并没有那么深,五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以前再相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更何况闻子珩是个男人,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单亲爸爸,就算魏卿能接受他,见不得魏家人也能让他进门。 才短短十来米的路程,秋锡的脑洞已经开到了魏卿父母亲自出面勒令闻子珩离开魏卿的尴尬场面上,当他从无尽的畅想中回过神来时,已经跟随魏卿走到大厅中央的位置,这里临时搭建了一座面积不小的高台,用纯白的鲜花点缀,汪佩妮在众人的掌声中被闻立仁搀扶着缓缓走到台上。 说的都是感谢各位宾客的客套话,而且这么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自从汪家逐渐没落之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汪佩妮对这种被所有人包围着注视着众星捧月着的感觉是既怀念又享受,表演完独角戏后还不忘把舞台交给下面的魏卿。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汪佩妮在盘算什么,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邀请魏卿上台,既道德绑架了魏卿让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扫汪家人的面子,又向大家展示了汪家和魏卿之间匪浅的关系,说来说去都是汪家人强行沾了魏卿的光。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纷纷扭过头把视线投向魏卿,只见魏卿脸上并无异样之色,貌似他早就猜到了汪佩妮会突然上演这么一出,脸上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及其自然的在闻立仁的引领下走上台,并接过汪佩妮满心欢喜递来的无线话筒,张口便是行云流水般的官方客套话。 就这么说了十来分钟,直到下面有人问起魏卿和汪家的关系时,魏卿才倏然话题一转:“说来惭愧,我这次来并不是因为受到了闻先生和汪女士的邀请,而是同我一位朋友一起来的。” 当魏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旁边汪佩妮脸上得意的笑容霎时有些挂不住了,她偏过头用诧异的眼神看向魏卿,原本往上扬起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扯下来。 她很清楚魏卿是跟着闻子珩来的,可是这个真相绝对不能让在场的宾客知道,不然他们无疑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笑话,刚才吹过的牛全部变成一个个巴掌狠狠甩在他们脸颊上。 然而魏卿要说,他们又怎么阻止得了? 汪佩妮和台下的闻立仁皆是脸色煞白无比,瑟缩着肩膀露出大难临头的惊恐表情,紧接着听得魏卿说道:“很感谢我的好朋友秋锡,如果不是他在第一时间告之我那件事并替我搜集材料上交法院,我还不知道曙光的产品被汪氏集团光明正大的觊觎并且抄袭了这么多年。”此话一出,全场人都震惊了,顿时唏嘘声连成一片。 秋锡嘴角的笑直接定格在了脸颊上,他的大脑在魏卿说出后面那番话时就彻底当机了,甚至连举起的双手都保持着之前鼓掌的手势,他感觉自己完全听不懂魏卿在说什么,明明吐出来的每个字眼都是他知道的,组合在一起后却处处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怎么回事? 那件事不是让他偷偷做好就行了吗? 为什么魏卿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在场的宾客里有部分是认识秋锡的,再加上台上魏卿直勾勾盯着秋锡的视线,一时间大家的脑袋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集体调动了方向似的,十分有默契的齐刷刷转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会儿便锁定在脸色苍白到可怕的秋锡身上,秋锡无知无觉,双目怔怔望着魏卿,仿佛还在幻觉中。 这个时候汪佩妮率先反应过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便要把魏卿请下台,偏偏下面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汪家后辈不满的嚷嚷:“别以为你是曙光集团的董事长就可以血口喷人了,我们王师什么时候抄袭你们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没有证据还胡说八道的话那就是污蔑,我们可以去法院告你的!” “涛涛!”后辈的母亲瞪着眼睛,赶忙把他拉入人群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后辈不服,甩开母亲的手大声怒道:“你们这么怕他做什么?他又不是怪兽会吃了你们,如今的世道讲究证据,他凭什么上下嘴皮子一张就给我们扣上抄袭的帽子?” 那母亲快急红眼睛了:“你快别说了!” “证据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没带在身上,毕竟是闻先生的寿宴,总不能闹得太难看。”魏卿轻笑一声,被灯光照耀成深褐色的眼底却是无尽的冷漠,他连余光都没分给刚才闹事的青年,一瞬不瞬看着身体逐渐发颤的秋锡,“我会把一切证据交给法院,是非对错自有法院判断,再次感谢我的好友秋锡,从汪氏这家老赖公司里搜集资料和证据不是件易事,也感谢你劝我今日过来将这事告诉大家,的确默不作声就给了法院传票实在不怎么光明磊落。” 说完,魏卿终于转身面向身后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汪佩妮,他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只剩阴郁及冰冷:“那么汪女士,我们法庭上见。” 直至魏卿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后,冷不防被投下一颗雷的人群还没有从余震中抽离出来,魏卿要表达的无非有两点,一是曙光已经以抄袭的罪名把汪氏告上法庭,法院传单将在不久后到达汪家人手上,二是整件事情都有秋锡的参与,甚至可以说是秋锡帮魏卿完成了上法庭前的准备工作。 秋锡也听出来了这两层意思,但他知道魏卿并非真心感谢他,而是要把锅牢牢实实扣到他脑袋上。 原来他会错意了。 魏卿非但没有听他的解释和求饶,反而早就想好了报复他的方法,刚才在外面那些对话不过是最后的试探而已,可怜他还傻乎乎的以为魏卿会顾及他们多年来的情谊从而疏远闻子珩。 秋锡失了魂儿一般脚步踉跄往大厅外面走,途中不小心撞了好几次桌椅,他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连目光都是呆滞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魏卿,他想着魏卿为何会那么绝情,为了一个男人把好兄弟往死路上逼,他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一切,今后被汪家针对是必然的,毕竟魏卿上交给法院的证据确实都是出自他手。 “秋锡!”熟悉的女声带着哭音在耳边炸响, 秋锡愣了两秒,刚要回头,就感觉到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甩在他右边脸颊上,他被打偏了头,脸上迅速漫起一层火辣辣的疼痛,他呆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如同古老的器具一般机械又缓慢的转头,似乎还能听到沉重的吱呀声。 然后他看到闻元娴泪水纵横的脸,她哭得连妆都花了,几近崩溃地喊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看我们家摔跟头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太狠心了,你就是为了报复我甩了你才故意把往事翻出来告诉魏卿的吧!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你去死吧!” 秋锡想说他并不是在报复闻元娴不理他了,他只是听了魏卿的吩咐才这么做。 但是这些话还没有说出口,秋锡余光中忽然有黑影闪过,当他发现闻元娴情绪激动随手拿起了身边柜上的花瓶时,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便是花瓶在脑袋上碎开的声音,伴随着某些宾客惊恐的叫声,几股黏湿温热又充满了腥味的液体从脸颊滑过,秋锡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的视线瞬间变成了红色。 随后秋锡两眼皮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第54章 魏卿走到停车场, 远远便看见他的车内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从服务人员那里拿到车钥匙的闻子珩已经坐在车子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闻子珩似乎觉得有些闷,把车窗摇到三分之一的位置,从魏卿的角度正好能够看到他低着头专注的表情。 见到这一幕,魏卿心头忽然一动, 不由得加快脚步走过去, 他本以为闻子珩能听到他逐渐走近的脚步声,结果他都已经站在副驾驶的车窗外面了, 闻子珩还聚精会神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微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被无视的魏卿心头都是拔凉拔凉的,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往下移动几分,然后落在闻子珩那显示着微信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上。 紧接着魏卿一眼就看到了祁成彻的名字。 “……” 闻子珩全部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并且手机屏幕又是亮着光的,一时间他还真没发现伫立在车窗外了有一会儿的魏卿, 当他迟钝的发觉一只手从车窗外探进来时, 那只有些冰凉的手迅速钳住了他的下巴, 随后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下来,闻子珩被迫抬起头。 “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魏卿借着耳语的功夫张口在闻子珩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刚才闻子珩那瞬间绷紧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 他不是很舒服的扭了扭脖子,却没能把下巴从魏卿的手里挣脱出来, 他蹙着眉转头看向脸色很不爽的魏卿:“你发什么神经?小心被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我巴不得所有人都来围观。”魏卿语气霸道得像个三四岁的小孩,抿着唇不愉快的模样简直和犯起床气的闻溪一模一样,“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也不等我一下。” 闻子珩仰头看着魏卿那张散发着幼稚气息的脸,忍不住扑哧笑道:“你当我们这是小学生相约去卫生间吗?别在外面傻站着了,快点开车走了,这里又闷又热。” 虽然魏卿满脸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神情,但是闻子珩的话音刚落下,他就非常口嫌体正直的一溜烟钻进了车里,驾驶着车子缓缓开出汪家的住宅区域,其实魏卿很想问闻子珩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看到他那么酷炫狂霸叼炸天怼汪佩妮和秋锡的画面。 人嘛,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耍帅,就像公孔雀只对着母孔雀开屏一样。 可惜闻子珩仿佛根本不care他在台上做了什么,连一句询问都没有,整条路上光是顾着和祁成彻在微信上聊天了。 于是魏卿本来就不怎么美好的心情直接跌到谷底,他面无表情的开着车,嘴角的弧度微微下垂,这一刻似乎连他周身的空气都是凝固的,魏卿从来不喜欢戴面具,他心里想的什么便全部表现在脸上,若是心里什么都没想就不带任何表情,顶着一张可以称之为麻木的扑克脸。 久而久之,认识魏卿的人都以为没有表情就是他的常态,连闻子珩也这么认为。 闻子珩结束聊天时正好魏卿已经将车驶入停车场,魏卿下了车动作麻利地抱起闻子珩放在后座的小箱子,便一声不吭朝电梯口走,粗神经的闻子珩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等电梯时对魏卿说:“我们明天下午就要搬家了,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魏卿垂眸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淡淡恩了一声:“我东西不多。”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闻子珩又说,“那我们下个周末请客吃饭怎么样?” 魏卿依然就是神色淡淡的,等电梯门开后,一边走进电梯一边说:“可以,你做主就好。” 这下闻子珩终于后知后觉发现魏卿的不对劲,顿时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的跟着魏卿进了电梯,他想从魏卿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可惜找了半天除了对方脸上凝结成片的冰渣子外,什么都没有找到,闻子珩无奈地捏了捏魏卿的手臂:“如果你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 魏卿稍作一愣,他倒是很想让闻子珩从此断了和祁成彻之间的联系,可惜一个大男子怀着这种心思未免也显得太小家子气,并且祁成彻曾经对闻子珩有恩,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 然而他明知道祁成彻对闻子珩有那方面的心思,还要眼睁睁看着祁成彻作为朋友和闻子珩谈笑风生,心里的醋缸子都要被打翻一遍又一遍。 算了,眼不见为净。 魏卿刚这么想完,便听到闻子珩叹道:“就算你有意见也没用,我已经通知他们了,到时候若是你不想在家里也可以和你那些朋友出去。” “他们?!”魏卿敏感的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不是只有陈焕一个人吗?” “还有祁成彻。”闻子珩说,“不过我只邀请了他们两个人。” 魏卿一下子无语凝噎,心想到时候打死他都不会离开闻子珩半步,他还没有蠢到像邵柯那样连陪着现任去医院看望现任的前任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祁成彻和闻子珩这对前情侣死灰复燃了,邵柯那蠢货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当然最好是让祁成彻有事别来,连闻子珩的面都不要见到,这才是杜绝他们破镜重圆最稳妥的方式。 这天晚上魏卿辗转难眠,脑海里想的全是闻子珩和祁成彻在热恋期的画面,即便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某些思绪总会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钻入大脑,魏卿对自己是没有信心的,毕竟他缺席了闻子珩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阶段,哪怕他现在奉献出一切去弥补,也不能百分百保证闻子珩能彻底摆脱那段阴影。 偏偏祁成彻就是陪伴闻子珩度过那段困难期的人。 偏偏他们还交往过! 每当回想到闻溪失踪那天,在医院里祁成彻几乎黏在闻子珩身上的眼神,魏卿的心就会冷却几分。 第55章 第二天周日, 魏卿大早从自己家里醒来,这里的房子面积小摆不下太多健身器材,住久了魏卿便养成外出晨跑的习惯,当然锻炼身体是其次,主要目的还是去超市买食材给家里还在赖床的一大一小□□心早餐。 正当魏卿挤在超市里一群大爷大妈中间优哉游哉挑选食材的时候,朋友师晏的来电便催命一般响了起来, 师晏今年不到三十岁, 是个把吃喝玩乐睡女人作为主要人生内容的纨绔富二代,也是魏卿和秋锡好友圈里的固定成员。 其实包括师晏在内的大部分好友都对魏卿和秋锡近日闹掰的事情有所耳闻,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闻元娴在中间挑拨离间,虽然心头很无奈俩好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争执不休,但那毕竟是别人的私事, 他们作为旁观者也不好多说什么,直到今天早上不少人听闻昨晚魏卿在汪家举办的寿宴上把秋锡卖了一通的消息,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并且秋锡还被闻元娴那个狠心的女人用花瓶砸进了医院,直到现在还没苏醒过来, 秋锡的父母接到电话后匆忙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到医院, 看到的却是秋锡那颗被白色纱布裹成一颗粽子的脑袋。 得知自家儿子在赴宴时被主人家用花瓶开了瓢, 悲伤过度的秋母眼前一抹黑,当场就晕了过去,清晨醒来后发疯似的找闻元娴和汪家人讨要说法,旁人劝都劝不住, 一干人等在医院里吵得不可开交。 师晏和几个朋友才从医院看了昏迷不醒的秋锡出来,一群人刚分道扬镳, 师晏就迫不及待给魏卿打去了电话,好友圈中只有他和魏卿的关系更近一些。 “秋锡的事儿你知道吧?”师晏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魏卿周围的环境异常闹腾,再加上他拿着塑料袋正漫不经心挑着紫菜,过了一会儿才从耳机中分辨出师晏的话,冷淡又敷衍地回答:“不知道。” “昨天晚上他被闻元娴那傻逼女人拿花瓶开瓢了,这会儿还躺在医院挺尸呢,闻元娴和她父母都跟孙子似的躲着不敢出来见人,秋锡他妈哭得直接晕了一晚上。”师晏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气得牙根子都快咬碎了。 闻言魏卿却是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这不挺正常的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气个什么劲儿。”话音落下没多久,魏卿再次开口道,“麻烦这些都称下,谢谢。”很明显后面这句话并不是对电话里的师晏说的。 师晏静默了半晌,听着魏卿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没忍住问道:“你在外面?” “对。” “靠不早说,你在哪儿啊?”师晏说,“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当面跟你谈下秋锡这事儿。” 随后听到魏卿报出一家陌生的超市地址,师晏又是一愣,心想这个魏大少爷真够闲情雅致的,居然跨越一座城市的直径去逛超市。 半个小时后,师晏开着他那辆骚包的鲜绿色跑车来到魏卿所说的超市外面,在守车大爷的指挥下把极为扎眼的车子停在一群灰不溜秋的小轿车中间,连他自己都觉得格格不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缴好八块钱停车费后径直往超市的生鲜区走。 这还是师晏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这么接地气的地方,穿着价格不菲的白色休闲裤和骚气十足的淡粉色衬衫,乌黑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走在一群早起的大爷大妈中绝对是最亮眼的存在,可惜平常习惯了路人惊艳目光的师晏此刻觉得并不好受。 大妈们直勾勾的视线像是要把师晏盯出个洞来似的,封闭的空间里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鱼腥味,本就有些小洁癖的师晏嗅到这丝味道后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个热情的大妈前来搭话,查户口一样絮絮叨叨问了师晏十来个问题后,大妈笑眯眯问道:“小伙子你有女朋友吗?阿姨对门的女孩也是你们那个大学毕业的,我看你们郎才女貌挺配的,不如你加个她的微信来聊聊?”说着大妈拿出手机要翻二维码给师晏扫。 师晏被大妈逮着个人就拉郎配对的行为惊呆了,慌里慌张忙不迭摆了摆手说:“不不不阿姨,虽然我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有男朋友呀。” 大妈猛地抬头:“你说啥?” “就是那个人——”师晏用下巴努了努不远处魏卿所站的方向,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道,“我要去找我男朋友了,不然阿姨您去超市门口守着吧,那里来往人流多,您也能很快找到您想要的人。” 魏卿接过超市的工作人员宰杀切好的鱼片,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匆忙脚步声,无需回头就能猜到是刚才被大妈缠住的师晏。 尽管师晏长着超过一米八三的高个子,可是那张白皙稚气的娃娃脸使他完全失去了成年的威严,若不是穿着打扮得既骚包又成熟,看起来倒真像没出学校的大学生,也难怪会受到那么多长辈们的喜爱。 刚从大妈魔爪里逃脱的师晏脸色不是很好看,瞅见魏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嘟嘟囔囔地抱怨:“你大清晨的跑到这家脏不拉几的超市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过来买鱼……” “拿着。”魏卿忽然把一个水淋淋的袋子递到师晏手上。 师晏下意识接过来,低头看去,便透过袋子的缝隙看到一堆刚切好的鱼片,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霎时师晏的脸都是煞白的,抬头看向魏卿无情走远的背影,机械地动了动嘴皮子:“你他妈还真是一大早来买鱼的。” 魏卿买的东西不算多,两只手就能提完,他轻车熟路绕过琳琅满目的货架来到收银台,排了不到五分钟的队就到他们,魏卿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台上给收银员扫描,顺口说了句:“要个中号袋子。” “好的。”收银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妹子,双颊绯红时不时偷瞄向面无表情低头装袋的魏卿。 跟在后面的师晏两眼呆滞望着魏卿那熟练动作,一时间像是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打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此刻看到的画面,虽说他早就听说过魏卿在国外留学和女朋友同居时会自己买菜做饭,可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算不上整洁的超市环境,沾着鱼肉腥味的保鲜袋子,还有随处可见吵吵嚷嚷的路人。 这一切完完全全超出了师晏的想象范围。 不知道师晏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跟着魏卿穿过几条狭窄逼仄的巷子来到一个普通陈旧而且绿化环境少得可怜的老小区后,师晏脸上沉痛又震惊的情绪瞬间上升到了最高点,他既想问点什么又怕碰触到魏卿的痛处,就这样欲言又止了半天,原本英俊的脸硬生生皱成了一朵苦菊花。 小区里的电梯也是窄得一逼,四周贴满了通下水道的小广告,这些小小的长方形纸张犹如密密麻麻贴在师晏脸上和身上一般,捂得他连一口粗气都喘不了。 心里面经过了及其漫长的挣扎,师晏才艰涩地吐出一句:“阿卿,你实话告诉我……曙光是不是要破产了?” 魏卿意外的沉默两秒,才道:“谁说的?” “你给我的感觉是这样……”师晏艰难地扭头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晦暗不明的电梯灯光洒在他那张如同苦菊花绽放一般的忧愁小脸上,“不然你怎么会搬到这种地方来,这不是你该过的生活……” 魏卿眸光冷淡瞥了眼师晏悲伤得几欲落泪的脸,一把推开对方要给他的安慰怀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想太多是病,得治。” 被无情拒绝的师晏:“……” 要不是曙光和魏家一点风声都没有,师晏见魏卿活得这么凄惨的样子还真以为曙光破产了,不然就是魏卿被魏家残忍的驱逐出来了,直至他失魂落魄随着魏卿回到家,并看到客厅里正给孩子泡奶茶的闻子珩时,师晏整个人都不对了,几近崩溃的对魏卿喊道:“不对啊阿卿,你怎么还跟人合租上了呢!”闻子珩一脸懵逼地看着师晏。 魏卿用看白痴的眼神直勾勾盯了师晏好一会儿,才叹口气用服了的口吻说:“这是我爱人闻子珩。” 师晏:“………………”这是合租对象变爱人的节奏吗? 魏卿从来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和闻子珩的私人生活,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不行,他坦荡荡承认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见色忘友的人,若是平常他自然不会让师晏这么冒然上门打扰他和闻子珩的私人生活,刚巧今天下午他们搬家需要帮手,于是自投罗网的师晏就理所当然成为了免费劳动力。 早餐和午餐都是魏卿下厨做的,闻子珩偶尔帮忙摘摘菜剥剥蒜之类的,那个叫闻溪的小孩儿便始终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个家里没有佣人,蹭吃蹭喝的师晏实在过意不去,只能逼迫自己主动承担起洗碗的大任,尽管只是把碗筷收拾好放进新买的洗碗机里面,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师少爷也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 闻子珩和儿子闻溪在这里住了几年,衣物和生活用品随随便便就能收拾出几大行李袋来,不过闻子珩只打算暂时搬三分之一的物品过去,剩下的留到今后蚂蚁搬家那样慢慢挪过去,三个成年人开三辆车刚好能够一趟把所有东西搬完。 进到风景如画的高档小区后,师晏顿时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这下他也终于相信魏卿并不是没钱了才住那种老小区,而是为了追求真爱,只是—— 师晏悄悄咪咪看了眼电梯里侧头与魏卿说话的闻子珩,除了稍微年轻并且面容姣好一些,师晏实在看不出来这人有什么地方优秀到值得魏卿放弃优渥的生活环境委身于那么简陋的居民楼里,魏卿身边年轻漂亮又知书达理的女人可谓是一抓一大把,再不济死缠烂打追了魏卿那么多年的闻元娴也是个典型的白富美。 然而魏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找了个男人…… 还是个各方面都需要魏卿伺候的男人,这哪里是爱人,分明就是魏卿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师晏越想越绝望,心想早知道有什么话就直接在电话里说了,结果他眼巴巴赶着送上门来,不仅给人当了免费劳动力,还被迫知道好兄弟成基佬的事情,这让他以后如何用正常的兄弟感情对待魏卿?幸好魏卿有男朋友了,不然他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那不得成魏卿弯后第一个攻略对象了。 想到这里,师晏长长松了口气。 “你放心,同性恋也不是见着个男人就喜欢。”魏卿的声音冷不丁在师晏耳畔响起,心虚的师晏匆忙转头,下一秒便对上魏卿凉飕飕的视线,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师晏,“我不喜欢调色盘。” 师睿:“……喂喂喂你说谁调色盘呢!” 听到这话的闻子珩在牵着闻溪走出电梯的空档瞟了眼气急败坏的师晏,结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师晏这样子还真的很像调色盘,从头到脚超过了七种颜色——粉衣、白裤、灰鞋、撇在胸前的黑色墨镜、挑染了几缕墨绿的头发、露出点头的花袜子等等…… 这身打扮放到其他男生身上妥妥的娘炮+非主流,在师晏这里却异常自然,果然穿衣打扮什么都是靠颜值撑起来的。 被打击到的师晏郁闷了一下午,但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来找魏卿的目的,吃完晚餐后他把魏卿带到楼下一家安静的咖啡厅里,蹙起眉直接问道:“你和秋锡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在汪家的寿宴上卖了他。” 魏卿双手抱臂倚靠在座椅上,提起昨天那件事,他脸上流淌着的冷意几乎可以溢出来:“搜集证据的人是他,帮我跑程序的人也是他,怎么会是我卖了他?况且汪氏集团抄袭曙光在先,还不许曙光维权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师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旋即意识到自己今天做了发型出来,连忙紧张的把掉下来的几缕发丝抹到脑袋上去,这才接着讪讪道,“咱们都是好兄弟家里又住在同一片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秋锡爸妈肯定会知道你昨天说的话,说不定还会把秋锡被闻元娴开瓢的帽子扣到你头上,你也知道秋锡父母有多宝贝秋锡这个老来子。” “关我何事?”魏卿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既然他心甘情愿跟闻元娴搅和不清,就要做好栽跟头的准备,汪家的污点可不止是抄袭曙光的产品。”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讨厌闻元娴一样……”明明是个大美女,又是招人疼的长相,师晏托着下巴忽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不是吧……闻元娴闻子珩……你那个男朋友该不会是闻元娴口中经常说谎打架偷东西的恶毒哥哥……” 最后的“吧”字还没落下来,硬是被魏卿那道陡然间充满郁气的眼神逼了回去。 师晏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吭声了。 第56章 本来师晏计划去劝魏卿和秋锡握手言和, 结果当天晚上回到家后才发现该说的话没说出口,反而从魏卿那里兜回了一堆刷新三观的八卦。 这天晚上师晏辗转难眠,脑子里想的全是魏卿好生生一个直男,怎么突然说弯就弯了呢! 况且魏卿在美国念书的时候不是有过女朋友吗?听说他和他女朋友还同居过一段时间,这样说来魏卿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男人吧? 难道是被闻元娴那个哥哥掰弯的? 师晏胡思乱想了大半个晚上,直到早晨五六点, 落地窗外晨光微熹时才进入睡眠, 可惜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师晏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都是和魏卿有关的, 一会儿是魏卿当着所有狐朋狗友的面公开出柜,手里还牵着一个俊秀的男人,那个男人正是闻元娴她哥的长相, 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一会儿又是魏卿私下约他出来说是要把男朋友介绍给他认识,师晏走过去一看,那人依旧长着闻元娴她哥的脸, 还挥了挥手说嗨。 早上起来时, 师晏整个人都魔怔了。 慢腾腾吃完佣人准备的早餐, 师晏洗了个澡后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把自己从里到外仔细打扮了一遍,各种名牌随心所欲往身上堆,各种颜色放心大胆往身上挂,本来清秀白净的小伙儿硬是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的, 出门时顺便把佣人的眼睛辣了一下。 “小少爷。”佣人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委婉劝道,“如果你把那顶土黄色的帽子摘下来, 可能会比较好看。”主要还是师晏身上的颜色太多了,能少一点是一点。 师晏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特意戴的帽子:“这可是今年香奶奶的春秋新款。” 佣人:“……那你高兴就好。” 作为精致猪猪男人的师晏一如既往没把佣人的话放到心里,象征性的跑到自家公司溜达了一圈,并在两场不怎么重要的会议上玩了两三个小时的手机,到了中午师晏在公司食堂里吃完午餐后便找借口开溜了,表面上是助理实际上是善后专员的小秘书早就习惯了师晏这个纨绔富二代的尿性,对他去趟卫生间就一去不复返的行为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圈子里突然少了魏卿和秋锡两个主心骨,一下子变得涣散了不少,尤其是经历了前天晚上魏卿和秋锡那事儿,原本时不时会在微信大群里侃大山的损友们十分有默契的玩起了失踪,向来热闹的好友群难得超过两天时间安静如鸡。 师晏的性格比较二缺,在圈内属于交际花的类型,无论和谁在一起都吃得开,因此当魏卿和秋锡发生纠葛后,最左右为难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心情郁闷的师晏本想找几个损友去会所按个摩放松一下,然而约了一圈也没有约到人,大家都知道师晏和魏卿以及秋锡的关系不错,生怕被扯入那趟浑水中,连见师晏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连续几天下来,原来混得风生水起的师小少爷连一起去打高尔夫的人都约不到,能约到的全是阿谀奉承张口就给他戴高帽子的虚假朋友,实在是没什么意思,百般无聊之下师晏只好有时间就去医院看秋锡,顺便了解一下秋锡父母和汪家的协商进展。 不管秋锡之前做过什么事,只要闻元娴动手伤人便不占理,更何况汪氏集团确实有抄袭曙光的嫌疑,去年夏天还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扒出来嘲了好几轮,若是最开始闻元娴就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并把该负的责任都负了,那秋锡的父母还不至于较真到这种程度。 闻元娴一家人完全是被秋锡父母逼急了才心不甘情不愿露面,让闻元娴勉强道了个歉,那态度要多敷衍有多敷衍,还抱着早点完事早点回家的急切心态,结局就是他们当场惹恼了秋锡父母,并拒绝了警察提出的和解意见,态度强硬嚷着要把闻元娴告上法庭,告到闻元娴得到应有的惩罚为止。 于是汪佩妮刚收到法院传来曙光告汪氏抄袭的诉状不久,又得知即将与秋锡家人法庭见,顿时急成热锅蚂蚁,和闻立仁一唱一和给闻元娴做了一通思想工作后,一家三口急忙开车赶去了秋锡所在的医院。 被砸成轻微脑震荡的秋锡昏迷了足足五天才悠悠转醒,缓慢睁开眼睛,房间内的光线强烈到刺眼,他微眯起眼睛,一滴滴泪水溢出从眼角滑落下去。 师晏见状忙不迭把窗帘拉严实,挡住从窗外透进的夏日阳光,转身便看到守在旁边的秋母喜极而泣扑了上去,随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不间断地喊着秋锡的名字。 秋锡终于醒了,只是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以前见到闻元娴那张充满胶原蛋白的漂亮脸蛋就两眼放光,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到闻元娴身上去,现在却是目光呆滞怔怔望着被父母压来按着头道歉的闻元娴,他微微张着嘴巴,良久没有一点动作。 闻元娴满脸泪痕哭得梨花带雨,依然是秋锡记忆中熟悉的楚楚可怜样。 以前每当闻元娴有事拜托秋锡的时候,就会哭成这样偎依进他怀里,那个时候色迷心窍的秋锡也是傻成了单细胞生物,哪次不是心疼得全身的神经都揪起来了,闻元娴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能让闻元娴不再哭泣,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 然而这一刻,秋锡只觉得恶心,也越来越深刻的发现曾经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果然生活就是不断发现曾经自己是个傻逼的过程,这句话很形象了。 “小秋哥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还是疼我的,你也应该理解我当时的心情。”闻元娴扭着水蛇腰灵活躲过秋母伸来阻止的手,半跪到地上并轻轻趴在秋锡的病床边,她那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化了淡淡的桃红色眼妆,腮红衬得整张小脸红扑扑的,涂了一层薄薄复古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小秋哥你就原谅我吧,那晚我真的是气坏了才那么做的,这些天我一直在哭,我也没想到小秋哥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还背地里这么针对我家……” 秋锡发愣地看着那张他亲过无数次的薄唇,至于闻元娴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看来他受伤对闻元娴造成的打击并没有她说得那么严重,不然不会在出门前还有心思化个这么精致的妆容。 没等神游天外的秋锡反应过来,哭哭啼啼的闻元娴就被秋母提鸡崽儿似的一把拽了起来,瘦弱的身板犹如随风飘荡的柳条一般,荡了两个来回才堪堪稳住脚步,抬头就对上秋母恼羞成怒的脸。 见闻元娴害怕得泪水簌簌往下落,秋母气笑了:“就是针对你家怎么了?你们汪氏抄袭了曙光的产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儿,我儿子不过是帮着朋友讨回公道就要被你们这样报复,我看你们汪氏发展得不怎么样,脸盘子倒是比我家的泳池还要大上几倍。” 闻元娴被秋母强大的气场压得连挣扎都忘了,双肩颤抖看起来十分可怜,直至汪佩妮和闻立仁要过来抢人,她才被秋母像扔垃圾一样甩到汪佩妮怀里。 秋母冷笑着睨向脸色灰白的一家三口,夹枪带棍地说道:“如果你们是来道歉的话那就免了,我明确表示我不接受,有什么话留到法庭上说吧。” “小秋哥……”闻元娴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坐在病床上恍若透明人的秋锡,颤抖的声音里全是哀求的意味,“小秋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 闻元娴的话没说完,就被秋锡沉声打断:“滚。” 言简意赅的话,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峰从天而降,砰咚一声压在闻元娴脑海里那根脆弱的神经上,她不可置信的睁圆眼睛看着削瘦了许多的秋锡,狠狠喘了两口气才说:“秋锡,你刚才说什么?” “我让你滚啊贱/人——”陡然间火山爆发的秋锡拽起床上的枕头,用力向闻元娴砸去。 躲避不及的闻元娴正好被枕头砸中脸,明明不怎么疼,一时间却像是有无数张刀片在她心脏上刮来刮去,痛得闻元娴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都怪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秋锡满脸张红,脖间青筋毕露,仿佛沉寂了多时的机器人忽然被人装上了电池,刚才的沉寂全是假象,他眼底是浓郁的斥责和怨恨,甚至疯了一样要冲下床殴打闻元娴,幸好被旁边的秋母和师晏及时拦住,他挣扎着大骂着,“闻元娴你他妈就是个贱/人,技女都比你高贵,你除了被男人上还会什么?你以为魏卿会喜欢上你这个破鞋吗?别做梦了!老子他妈是可怜你才上/你的!” 第57章 难听到不堪入耳的话源源不断从秋锡嘴里蹦出来, 他面色惨白得犹如西方的吸血鬼一般,浸着毒液的眼神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闻元娴的内心,这一刻闻元娴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挡在她和汪佩妮前面的闻立仁也气得全身颤抖。 可惜闻立仁是个狐假虎威的吃软饭男,平时在家里对汪佩妮唯唯诺诺不敢违抗她的任何命令,此时见汪佩妮的脸吓成了猪肝色拉着女儿躲在他身后连屁都没胆子放一个, 他就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你怎么能骂人呢!”天知道闻立仁是如何鼓起勇气挤出这句话的, 他颤颤巍巍指着发了疯般的秋锡说,“你这年轻人有没有教养啊?你妈没教你怎么跟人说话吗!你才是破鞋, 你全家都是破鞋!” 旁观者师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心想这个男人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软弱无能,他闺女都被秋锡指着脑袋骂得这么难听, 还一副畏畏缩缩不敢回嘴的样子,要不是汪佩妮在后面推搡着他,恐怕他就直接拉着妻女开溜了。 然而秋锡恍若没有听到闻立仁的反驳一般,嘴里还在机械地骂骂咧咧着:“我和魏卿这么多年的感情全是被你和那个傻逼男破坏了, 你们姓闻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看你们兄妹俩都是一路货色, 连勾引的男人都是同一个……” 说到这里,秋锡似乎觉得这些话很好笑,忽然仰着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是你的话肯定也会不甘心, 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结果和……” 师晏闻言一惊,连忙捂住秋锡的嘴巴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秋母见状顺势把闻元娴一家三口赶了出去, 汪佩妮和闻立仁都被秋锡疯魔的模样吓得心惊胆战,哪怕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左右架着毫无知觉的闻元娴灰溜溜的离开了病房,三个人一口气乘坐电梯冲出了医院,直到坐上车才松了口气。 闻立仁坐在后座,眼巴巴看着副驾驶座位上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的闻元娴,又想到刚才秋锡刚才难听到他这个成年人都觉得羞辱的话,顿时整颗心凉了一半,他把眉头皱成川字型,提醒闻元娴系好安全带,等汪佩妮转动着方向盘把车子驶出医院停车场后,才怒气冲冲地开口:“元娴,你给我说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佩妮被闻立仁的大嗓门吓得一个机灵,黑着脸咒骂了几句,闻元娴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目光怔怔望着前方,闻立仁忍着火气喊了好多次,她才缓慢地转过头,花了妆的脸上已然淌满了泪水。 “元娴?”闻立仁被闻元娴的眼泪惊到了,结巴了一下,霎时满腔怒火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乖女儿你别哭啊,我就是随口问一下罢了,我听秋锡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只想问问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他说的魏卿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秋锡和魏卿的名字,闻元娴的眼泪流淌得更加汹涌,她颤抖着双肩止不住哽咽,最后压制不下浓烈的悲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秋锡用那么恶心的字眼来侮辱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在秋锡心中的形象已经变得那么不堪,也许是以前被秋锡捧着手心里习惯了,使得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秋锡凭什么这么说她?! 被魏卿针对的又不是秋锡一个人,这段时间她也不好过啊! 魏卿把她当成眼中钉来对待也就算了,为什么到头来连秋锡也对她恶语相向……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闻元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一想到秋锡骂她的时候还有师晏在场,而师晏的朋友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遍地扎根。 说不定今天还没过去,她被秋锡骂成表子贱/人的事就已经传得圈子里人尽皆知,不知道今后那些人会戴着什么样的有色眼镜看她,也许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在背后议论她嘲笑她了。 光是想到这些结果,闻元娴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都在打着寒颤,明明身在炎热的夏日却如同被人扔到了寒冬腊月天里,她皮肤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喧着寒冷,即使把车内的冷气关了也无济于事。 后座的闻立仁还扒在她的椅背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至于说的什么内容,闻元娴已经听不清楚了,她脑海里反复荡漾着秋锡辱骂她的话,那道愤怒又狠毒的声音仿佛是从一个喇叭里传出来的,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内容,一字一句都像是钢针,毫不留情戳在闻元娴的心脏上。 回到家后,闻元娴就病倒了,吃药打针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也不见好,急得汪佩妮和闻立仁抛下手头的工作带着她去相熟的名医那里看病,来来去去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闻元娴的病情才逐渐好转起来,只是她人也为此消瘦了几圈,看起来瘦骨嶙峋憔悴又颓靡。 本来想给秋锡和魏卿搭根线让他们和好的师晏在经历医院那件事后,默默咽回了想说的话,不过事后他思来想去还是把已经出院的秋锡约了出来。 秋锡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穿着纯黑色的短袖,头戴鸭舌帽,全身上下散发出阴郁压抑的气息,全然没有了以前的阳光和开朗,最初他在师晏对面坐下的时候,正在喝咖啡的师晏没把他认出来,还以为是故意坐错位置来找茬的人,当即沉下来脸说了句:“兄弟,你屁股认错椅子了吧?” “是我。”师晏摘下帽子,抬头露出那张苍白得吓人的脸。 师晏顿时震惊了,连忙咽下口中的咖啡说:“不是吧,你最近经历什么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秋锡明显不想和师晏多扯,向服务员点了杯凉白开,蹙着眉有些不耐地开口:“说吧,你要跟我说有关魏卿的什么事?长话短说,我等会儿还要去医院复查。” 师晏说:“你知道魏卿和闻子珩的关系吧?就是闻元娴她哥。” 闻言秋锡一怔,随即扯着嘴角略显滑稽地笑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泽:“我知道啊,魏卿和闻元娴那同父异母的兄弟在搞基嘛,我还是咱们好友圈里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所以呢?” 师晏不太舒服秋锡阴阳怪气的语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魏卿真的是同性恋吗?我感觉不对呀,他已经在美国念书的时候不是有过女朋友吗?大家都知道这事儿。” “你怎么知道是女朋友而不是男朋友?”秋锡歪着唇角冷笑,接着一巴掌拍到桌面上,凉白开和咖啡都洒出了不少,对面的师晏无声看着秋锡近似扭曲的脸,“魏卿打心底里就没把我们当成好兄弟过,不然也不会宁愿和我们决裂也要跟那个男人搅和到一起,他们姓闻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妈是些贱人!” 师晏默默听完秋锡的咒骂,又消化掉闻子珩可能就是魏卿在美国念书时的同居女友的震惊消息,最后叹着气劝道:“你又不是不了解魏卿的脾气,只要不碰到他的底线什么事都好说,一旦碰到他的底线了,他翻起脸来连魏家人都不会认,这个时候你就好好呆着别去摸老虎屁股了。”秋锡恨得咬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几百年前向魏卿隐瞒了闻子珩在咖啡厅等他的消息,最多又在他的手机上动了些手脚,这些小错就能让魏卿对我判死刑吗?而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有了裂缝,我在中间挑拨再多也无济于事,他们自己作死分别那么多年,回头复合了就把这顶帽子扣到我头上来,难道我不委屈吗?!” 情绪激动的秋锡声量越来越高,引得几个顾客和服务员纷纷扭着脑袋朝他们这边看。 师晏干巴巴地笑了笑,捡了个偏到北极的重点说:“你瞧瞧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苍蝇呢……” 秋锡:“……” 师晏又说:“我找你出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主要就是想告诉你,身边知道魏卿和闻子珩关系的人只有你和我两个,你最好把嘴巴封死点,我不想哪天这个消息被你泄露出去后,魏卿跑来找我算账。” 秋锡呵呵地笑着,浸着凉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师晏,却没说话。 自从闻子珩和魏卿搬到一起住后,魏卿的言行举止就变得愈发大胆起来,不仅早晚蹭着闻子珩的车一起上下班,还每天中午厚着脸皮跟随闻子珩及其部门的人一起吃饭,甚至有几次闻子珩头天晚上折腾得太久导致第二天晚起,也是魏卿亲自去行政部给闻子珩请假。 一些日子下来,便有些风言风语在公司里流传开来。 在这当中最兴奋的人莫属节达部门的老员工们,他们都以为闻经理抱上了一条粗壮的大腿,以后节达部门在公司内的发展完全不用愁了,他们只需要把该做的工作尽全力做好,努力用产品和业绩打脸那些唱衰他们两年多的人。 扫地机器人三代的生产使得节达部门的工作节奏整体快了不少,产品还未上市,营销团队便在网络上刷足了存在感,不管给网友们留下的印象是好是坏,只要能让大家对产品的牌子有个初步的记忆便达到了目的。 庆幸的是两年前节达产出的智能空调在市场上积累了非常不错的名声,因此对隐匿了两年后即将卷土重来的节达,大家都抱着相当热情的支持态度,甚至和经常出现在各大段子微博下面卖萌的节达官微相互调侃起来,不过两个月时间就迅速涨了十几万粉丝,并且还处于持续增长的状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陈焕开着他的大众车正小心翼翼行驶在一片高档小区里,道路两旁栽着物管特意从外地搬运来不算便宜的植物,陈焕不知道那些植物的价格,不过从小区里假山环绕碧水幽亭的环境中可以看出,这里面的花草树木绝对不是他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赔得起的。 在交错复杂的道路上弯绕缓慢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陈焕光荣的迷失在了郁郁葱葱的绿化里,拿出手机正要给闻子珩打电话,前面交叉路口忽然驶来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是半敞开的,露出驾驶员白净斯文的半张脸,陈焕随口喊了句:“那位帅哥,请问你知道二十七栋怎么走吗?” 帅哥疑惑地转头看向陈焕,旋即露出一笑,光洁的脸颊上旋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我正要往那边走,你跟我来吧。” 陈焕上了车跟在帅哥车后开了十来分钟,然后停在一栋公寓楼下,外头的标识清清楚楚写着二十七栋楼,陈焕汗颜,他担心在地下停车场迷路才决定把车停到上面的露天停车场里,没想到上面的路更加曲折。 那个帅哥下车时正戴着耳机讲电话,声线清朗语气温和,不知道说到什么了那帅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亮,还对电话里的人说要不是有对方指路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过来。 陈焕想了想还是低声道:“谢了哥们。” 帅哥笑眯眯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乘坐同一部电梯来到同一楼层,直到他们一起停在同一扇门后面的时候,陈焕有点尴尬了,一边按响门铃一边询问:“你是来找珩哥的?”担心有人图谋不轨的陈焕故意隐去了闻子珩的姓名。 祁成彻已经挂断了电话,笑着说道:“你好,我是闻子珩的朋友,姓祁。” “哦这样啊。”陈焕连忙伸手和祁成彻握了两下,“你好呀祁先生,我是珩哥的同事,我叫陈焕。” 两人说话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系着围裙的魏卿面无表情出现在门后,高大身形在光线中投下来的阴影直接覆盖了祁成彻和陈焕的半个身子,他不挟任何情绪的视线从陈焕脸上慢慢扫到祁成彻脸上,旋即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祁成彻扬起礼貌又标准的笑:“打扰了。” 然而旁边的陈焕就无法淡定不下来,一秒钟变成惊恐脸,震惊到舌头都打结了,“魏魏魏”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捋直舌头:“魏董?!” 第58章 魏董怎么在这里? 难道珩哥也把魏董请来了? 几秒钟内陈焕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念头, 不过当他转念想到闻子珩和魏卿那层关系后,很快就释然了,忙不迭在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像对待老祖宗似的向魏卿十连环问好后,跟在魏卿身后战战兢兢进了这套处处散发着人民币气息的房子。 不管是从小区地理环境还是室内的装潢摆饰来看,要花出去的钱绝对不少, 但是以陈焕对闻子珩经济状况的了解, 闻子珩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来买这套房子。 当然如果是传说中的富婆给闻子珩出了这笔钱,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那个富婆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给闻子珩父子买了套房子并让他们搬进去,其居心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无论富婆有没有结婚, 她这种行为和在外金屋藏娇养小白脸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更令陈焕不敢相信的是,闻子珩竟然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 想到这里陈焕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起来,甚至没去多想魏卿为什么会系着围裙出现在闻子珩家里,他在客厅找了一圈没看见闻子珩的身影, 无奈之下只好询问魏卿。 正准备回厨房的魏卿指了个方向:“他在书房, 上楼左转第二间。” “谢谢魏董。”陈焕抓了抓头发笑着说道, 他这才在余光中注意到魏卿身前多系了条围裙,便随口说了句,“魏董你怎么系着围裙呀?不过你穿着这条围裙倒是挺好看的,果然是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魏卿平静地反问:“我做饭不穿围裙穿什么?” “啊?!”起初陈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震惊地重复了一遍魏卿的话,见魏卿没什么反应才一副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表情, 陈焕连忙收起自己的下巴,满脸冷汗撩起袖子,“珩哥也真是的,在他家里怎么能让魏董做饭呢?魏董你先去歇息一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珩哥就是了。” 结果魏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心里酸溜溜的想这个陈焕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什么叫交给他和闻子珩?他们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还能近过自己和闻子珩的负距离? 于是魏卿说:“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你随意,等会儿吃饭了会喊你。” 闻言陈焕吓得连忙开口:“是啊没道理让客人动手,魏董你可是我们的贵宾,怎么能让你亲自做这些粗活呢?珩哥真是忙糊涂了,我这就去跟他说一声,让他过来做饭。” 陈焕说话时用余光关注着魏卿的神情,见对方的俊脸上黑得能滴出墨来,顿时在心里把闻子珩吐槽了一遍,幸好他及时发现问题所在,不然真等到魏卿给他们做完一顿饭的话,以后他和闻子珩都不用在曙光混下去了,真该让闻子珩下来看看魏卿的脸色有多难看! 魏卿见陈焕拔腿就走,忍无可忍呵道:“站住!” 陈焕吓得一个机灵,条件反射性地停住动作,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魏卿又道:“回来。” 陈焕像是受到惊吓的鸡崽似的,瑟缩着脖子只有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他看似怕极了黑着脸的魏卿,说话时也是心惊胆战的味道:“魏董还有事吗……” “我在我自己家里做下饭有什么问题吗?” 魏卿凉飕飕的声音传到陈焕耳中跟传说中的催命符没什么两样,他哪敢否定魏卿的话,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没问题没问题……这可不是珩哥的家吗……” 魏卿平静地抛出一颗重磅炸/弹:“我也是我家。” 这一刻陈焕只听得自己脑海内“轰”的一声,所有事物都被那颗炸/弹炸成了灰烬,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陈焕好不容易从虚无的境界挣扎出来时,魏卿已经回到厨房开始忙碌起来,从陈焕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到魏卿背对着他卖力择菜的颀长身影。 陈焕怔愣了很久,随后如同一抹幽魂似的飘到了闻子珩所在的书房里,他想跟闻子珩说一下刚才他和魏卿对话的内容,结果进门就看到祁成彻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和闻子珩聊天,闻子珩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依陈焕对他的了解应该是又在加班处理工作上的问题。 “珩哥。”陈焕幽怨地看了闻子珩一眼。 “你来了。”闻子珩摘下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待陈焕坐下后才赞叹道,“你挺行的啊,这个小区的路这么绕都能找来,我都准备让魏卿出去接你,没想到你和成彻一起来了。” 陈焕听到这话后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心想闻子珩让魏卿做饭就罢了,居然还理所当然的把人家当成佣人一样使唤,魏卿可是他们的老板啊!即便闻子珩抱上了大腿也不能恃宠而骄吧!这样迟早会把自己作死的! 珩哥真是太不应该了啊…… 陈焕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不能当着祁成彻的面说出来,只能心急如焚又假装淡定如水的听着闻子珩和祁成彻聊天,时不时插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直到时间差不多了,祁成彻去闻溪的卧室喊小家伙起床,陈焕立马逮着机会把闻子珩拉到书房角落说悄悄话。 “珩哥你怎么和魏董住到一起了?还有这套房子是谁的?” 闻子珩知道陈焕酝酿了一堆问题就等着这个时候,干脆直接捡了最为重点的答案回道:“我和魏卿交往了,这是魏卿的房子,我和小溪暂时住过来而已,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不太确定,不过无论我和魏卿继续在一起还是分手,我都会找时机告之你的。” “……”陈焕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五分钟后,闻子珩拉着痴呆模样的陈焕从书房出来,祁成彻抱着睡眼朦胧的闻溪等在外面,见陈焕那副样子便能猜到闻子珩对他说了什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若是以后魏卿和闻子珩的关系被有心人爆料出去,不知道他们的公司内部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几人下楼时,准备好午餐的魏卿正在把装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桌,陈焕见状忙不迭快步走去帮忙,一阵忙活后,魏卿拿了六副碗筷以及一副儿童碗筷摆放整齐,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中,他不动声色扬了扬唇角道:“我还邀请了两个朋友过来,他们已经走到楼下了。” 话音刚落,门铃声忽然响起。 不知怎么的,祁成彻看着魏卿走去开门的背影,心头冷不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后当他听到玄关处传来那道有点耳熟的声音时,盘踞在胸腔里那股不安的情绪骤然间上升到顶点。 魏卿很快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闻子珩比较熟悉的“老朋友”——邵柯和师晏。 师晏依旧穿得像只随时都能去舞厅蹦迪的花花蝴蝶,他全身上下由价格超过五位数的单品组成,但是其色彩浓烈得让人不忍直视,就连陈焕这种对穿衣打扮向来没什么兴趣的直男都觉得很辣眼睛,并深深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童年受到什么刺激,才会产生出这么扭曲的审美观。 相比较之下,走在旁边穿着简单运动服的邵柯则显得顺眼许多,只是他的表情不是那么好看,从进入餐厅开始,那双沾着郁气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坐在餐桌前的祁成彻,邵柯的眼睛很漂亮,眼窝深邃,双眼皮很长很宽,衬托着他的鼻梁更加高挺。 邵柯半垂着眼睑,眼神里充斥着冷漠的气息,毫不避讳的目光仿佛探照灯一般把祁成彻看得无所适从,他一直把邵柯当成不懂事的小辈,哪怕平时与邵柯的沟通交流也是站在长辈的立场出发,可是此时的邵柯不再是以前乖乖被他说道的样子,也让祁成彻没来由感到心虚。 除了大大咧咧看不清形势的师晏和不懂成年人世界套路的闻溪外,餐桌上的其他五个人可谓是各怀心思,原以为一顿平静和谐的饭局居然吃出了暗涌流动的感觉。 吃完饭,陈焕和祁成彻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了,陈焕是接连不断受到太多刺激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下人生,祁成彻纯粹是想躲避邵柯而已。 然而祁成彻在玄关刚换上鞋,便在余光中瞧见脸色发冷的邵柯神不知鬼不觉走到他面前,不咸不淡地启唇道:“我要回学校上课,你捎我一程吧。” 闻言祁成彻蹙起眉:“你翘课了?” 邵柯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这不是为了来吃顿饭嘛。” 祁成彻心头有些堵,若是之前他早把邵柯说教了一顿,可是现在的他根本没资格管别人的私事,不过心头的气并不能在这一两句自我宽慰下消散,祁成彻垂下眼睑,冷淡地开口:“我有点事不能送你,你让魏卿送你回学校吧。” 这边的话才说完,陈焕就主动请缨:“小伙子我送你好了,我有时间。” 邵柯:“……” 第59章 然后邵柯就坐着陈焕的车离开了, 一脸日了狗的表情。 神经跟电线杆一样粗的陈焕全然不知道邵柯心里在想什么,他一边开车一边在余光中瞅着那个比他还高大的高中生黑得发臭的脸,心里是此起彼伏的哀叹声。 幸好他头脑机灵及时发现祁医生和邵柯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并成功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不然万一邵柯哪根筋没搭对当场找祁医生battle,到时候在闻子珩家里闹起来, 左右为难的还是闻子珩和魏卿, 真是多亏了他机智的大脑以及灵活多变的应场能力啊…… 陈焕内心对着自己就是好一顿夸,正美滋滋想着事后向闻子珩邀功时, 双手抱胸冷着脸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邵柯突然开口道:“麻烦前面星巴克门外的路口边停下车。” “啊?”陈焕疑惑地应了声,但还是乖乖把车靠停过去,“你不是回学校吗?这里离你们学校还有六公里。” 邵柯面无表情解开安全带, 言简意赅:“不回学校了。” “啊?”陈焕又是一声。 邵柯似乎被陈焕弱智般的反应弄得很无语,下车前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一言难尽的眼神中挟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同情,随后无奈道:“我都已经逃课了, 现在回学校不正是自投罗网吗?你别把我没回学校的事情告诉他们, 谢谢你送我过来, 焕哥。” 语毕,邵柯潇洒的提起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迈出大长腿跨下车,路边站了几个瘦瘦高高吊儿郎当却是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 见邵柯下车便纷纷围了过去,面色凝重的对邵柯说了些什么, 陈焕缓慢开着车从他们面前经过,可惜那些男生一见他的车子靠近,就十分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陈焕很犯难,他不知道这些发现该不该告诉闻子珩,严格说起来闻子珩和魏卿只是邵柯的朋友而已,没立场过问邵柯的私人事情,可是再怎么说邵柯还是个在念高中的未成年人,若是出了点什么事…… 与此同时,只剩下闻子珩和魏卿以及闻溪一家三口的家里,满脸不悦的闻子珩把刚收拾完厨房的魏卿堵在门口,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质问:“邵柯不是你朋友的儿子吗?怎么成你的好友了?” 魏卿脱下围裙挂在门后的衣架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和他是忘年交。” 闻子珩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你就是故意喊他来气成彻的吧?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他和成彻闹了些矛盾,你还把他喊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吧?” “我不记得这回事了。”魏卿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将无辜的神情展现得淋漓尽致,“我那朋友和他老婆去加拿大看项目了,留下邵柯这么个独子在这里,他临走前拜托我帮忙照看一下,我搬了家请他来吃顿饭有什么不对吗?” 魏卿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还真是那么个理,闻子珩稍不留神就被对方忽悠住了,当他回过神来时,魏卿的双手已经圈住他的腰身并且灵活的撩起衣摆朝里面探去。 闻子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魏卿在他衣服里面倒腾的手,抬头咬了口魏卿的耳垂,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调侃道:“你可真不要脸,居然让邵柯喊你哥,他还在念中学,应该喊你叔才对。” 魏卿低下头任由闻子珩啃咬着他的耳朵,又好笑又好气道:“我在你眼中有这么老吗?” 闻子珩啧道:“都奔四了。” “就算奔四了也是三十出头,我只比邵柯大十来岁,他喊我哥不是很正常?”魏卿趁着闻子珩专心咬他耳朵的时候,一把将人抱起。 这些日子闻子珩和闻溪一样涨了不少肉,尽管依旧算不上胖,但是比起以前较轻的体重来说已经让魏卿抱得有点吃力,他把闻子珩抱到沙发上,余光迅速在客厅内搜索了一圈,没找到闻溪的身影便猜到小家伙又跑到他的游乐室去玩了,于是放心大胆倾身把闻子珩压到沙发上。 闻子珩被禁锢在魏卿怀里挣脱不得,额头上溢出一层打闹过后的汗水,柔软的发丝凌乱不堪黏在脸颊上,他睁大眼睛瞪着魏卿,明明是在用眼神责怪魏卿跟孩子似的胡闹,偏偏这娇嗔般的眼神到了魏卿眼中就成了小兔子的求饶和撒娇。 然后魏卿没忍住。硬了。 咯得慌的闻子珩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魏卿身体的变化,当即三条黑线从额间划下,他立马挣扎着要起身:“别闹了!小溪还在这里呢!你这人怎么像动物一样随时随地都在发/情?” 魏卿把闻子珩抱在怀里不让他乱动,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的相贴着,每当这个时候闻子珩动得越厉害,他身体起的反应就越大。 “我又不是随便对着个人就能有反应,只有你才能让我变成这样。”魏卿蜻蜓点水的吻着闻子珩削薄的嘴唇,半眯着眼睛促狭地笑,“你说邵柯比我小太多不能喊我哥,那你比我小五岁总能喊我哥了吧?不如你现在喊声哥哥来听一下,我就放过你。” 被调戏的闻子珩脸红成了猴子屁股,不停推搡着魏卿纹丝不动的身体,有点恼怒道:“魏卿你不要闹,你都当爸爸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起开!” “不。”魏卿拒绝得很果断,犹如雨点般细密的吻落在闻子珩脸上,随后听得他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宝贝,你就喊声哥哥来听吧,之前你不就是这样喊我的吗?” 以前闻子珩对魏卿的称呼是不挟任何私人感情的“学长”和“卿哥”,如今他们又不是五六年前那么纯洁的关系,突然让他再这样喊一声,闻子珩脑海里剩下的只有别扭和害臊。 然而魏卿不达到目的不罢休,见闻子珩咬紧牙关不肯答应,就突然开始挠他痒痒。 魏卿对闻子珩身体的敏感点比闻子珩本人还要熟悉,闻子珩被挠得像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碰不到水的鱼,左边是沙发椅背而右边是魏卿撑在沙发边缘有力的手臂,他左右躲避不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分钟后终是坚持不住缴械投降:“哥哥……好哥哥……你快住手……” 带着哭腔的尾音仿佛一根羽毛不经意间从魏卿心头扫过一遍又一遍,刹那间魏卿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满脑海里只剩下刚才闻子珩红着脸无奈喊着他的模样。 魏卿伸手钳住闻子珩的下巴,低头落下一个缠绵缱绻的吻,分开时两人唇前牵出一根细细的银丝,魏卿用拇指摩擦着闻子珩的下嘴唇,哑声说:“再喊一下。” 气氛良好,闻子珩也很配合:“卿哥……”只是喊到一半就羞耻得卡壳了,剩下的“哥”字堵在喉咙里硬是吐不出来。 魏卿扑哧一笑:“像是同事在喊我一样。” 闻子珩无语:“我们本来就是同事。” 随后尾音消失在了相互啃咬的唇瓣中,闻子珩不忍心再拒绝魏卿,主动挺起腰身方便魏卿把衣服撩到胸口的位置,魏卿热烈的亲吻逐渐往下移动,从下巴到脖颈再到胸前红润的豆子,闻子珩狠狠喘息了两下,白皙的脸颊上爬满了潮红的色彩,他情不自禁把十指探入魏卿浓密的黑发间。 “魏卿……”闻子珩呢喃着,漆黑的眸里蒙了层水雾,视线也逐渐变得缥缈起来,“别在这里,我们回卧室……” 刚把话说完,余光中陡然瞟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攀着楼梯的扶手颠颠走下来,这一幕把闻子珩吓得全身冷汗都出来了,朦胧的意识几乎是在瞬间清醒,他条件反射性把魏卿从身上踹了下去,噌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干净利落的动作是史无前例的迅速。 “小溪。”闻子珩心虚地喊了一声,他蹲下身对闻溪招了招手,便见闻溪加快步子向他跑来,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闻溪没说话,面无表情把视线从闻子珩脸上转移到尴尬又狼狈躺在地上的魏卿身上,可怜魏卿被闻子珩那么毫不留情的踹下去,玻璃心碎得一地都是,偏偏他又不能把受伤的一面表现出来,赶紧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扯着嘴角强颜欢笑:“爸爸没事。” 闻子珩抱着闻溪坐到沙发上,憋着笑看向表情委屈的魏卿:“他又没关心你有没有事,小溪是想问出游的零食准备好了没有,是不是呀?”说完闻子珩轻轻拍了下闻溪的手。 正直勾勾盯着茶几发呆的闻溪感受到闻子珩的动作后,煞有其事地对魏卿点了点头,又对闻子珩竖起大拇指,这个动作是园里老师教他们的,如果不想说话就用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跟儿子互动成功的闻子珩异常高兴,抱着闻溪去餐厅清点魏卿早就收拾好的背包,留下魏卿苦逼兮兮站在客厅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煮熟的鸭子飞了——魏卿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深刻的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 说来都是泪。 第60章 工厂那边很快传来消息, 闻子珩和陈焕去工厂看了一下才做出来的样品,经过魏卿的私自改版后,样品和陈焕最后一次看到设计图时有非常大的区别,光是产品的外形就比之前在图纸上设计的高出几个档次,更别说一些功能的更改和升级。 才看到那个软软胖胖的小白人时,陈焕惊讶得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犹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冲过去像采蜜的蜜蜂似的围着机器人这朵鲜花来来去去转了好几圈, 惊喜地扭过头对闻子珩说:“珩哥!三代怎么变样了!” “重新设计了一下。”闻子珩把前段时间魏卿给他讲解过的内容说了一遍,同时还拿样品实践操作了一下, 不得不说,有魏卿亲自出马参与的项目路就是不一样,无论是设计的细致度还是出样的效率都大幅度提升, 讲完后闻子珩心情愉悦地拍了拍机器人的脑袋,“这都是你嫂子的功劳。” 大脑处于兴奋状态的陈焕压根没听懂闻子珩这句话的意思,啊了一声:“什么嫂子?珩哥你有女朋友啦?” 闻子珩霎时垮下脸,眼神里散发着浓郁的黑气:“……那顿饭白请你吃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陈焕尴尬得脸都红了, 无措地挠了挠头发, 忙不刺耳对着魏卿这位新晋嫂子就是一阵乱拍马屁, “嗨呀我嫂子真厉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仅烧菜好吃连工作上都能帮到我们……诶不对!这些改动都是魏董亲自操刀的吗!” 于是陈焕被深深的震惊到了,别人抱上大腿都是得钱得势走上捷径, 没想到他珩哥更厉害,连走路都免了, 直接是魏董扛着大花轿子来抬他,像是生怕他累着似的,一手包办了整个机器人三代的升级。 不知怎么的,陈焕竟然有丝丝羡慕。 那天登门吃饭时陈焕把闻子珩和魏卿之间的互动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起初陈焕还以为魏卿会端着公司里的身份在家里碾压闻子珩,没想到烧菜做饭洗碗这些活全是魏卿一个人做,闻子珩则抱着儿子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椅子上和他们闲聊,翘起二郎腿的脚尖甩啊甩,悠闲自在。 还记得事后两天回到公司,陈焕左忍右忍终是没忍住询问闻子珩:“你们家是谁在打扫啊?” 闻子珩想到搬家前魏卿一直死皮赖脸留在他家沙发上不愿离开,由于害怕他生气还主动承担起了所有家务,便道:“魏卿在做。” “衣服谁洗?” “也是魏卿。” “烧菜做饭洗碗的人还是魏董?” 坐在办公桌后的闻子珩一脸莫名地耸了耸肩:“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陈焕沉默了许久,才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问道:“那你做什么?” “我?”闻子珩说,“我很忙的,经常工作做不完需要带回家里继续做,而且教小溪念书写字也是我的事情,马上就要召开记者会了,还有很多任务等着我去完成。” 陈焕无声的叹了口气,心里试想着,如果有个像魏董那样高大英俊男友力爆棚,不仅工作上替他排除万难披荆斩棘,在家里面还把所有家务包干的男人在疯狂追求他,恐怕他也会逐渐沦陷,世界如此险恶,在社会上生存下去这么艰难,还不如掰弯自己到魏卿做个“富太太”。 可惜他没这个机遇…… 从厂里拿到样品回公司的路上,闻子珩给魏卿打了个电话,自从上周六向陈焕坦白之后,他便不会在陈焕面前刻意避着魏卿,打电话时无所畏惧。 并且此刻闻子珩正在调试样品没法拿手机,便把手机开着免提放到身边的座椅上,完全不知道他这行为相当于把陈焕公开处刑强塞狗粮。 陈焕一声不吭听着闻子珩和魏卿之间充满了粉红色泡泡的对话,内心苦不堪言。 “下班后你先去幼儿园接下小溪,我和陈焕才拿了样品准备回公司,晚点还要去趟记者会的地方踩点。” 魏卿低低的嗯了一声,嗓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把儿子哄睡着后去那里接你好了。” “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闻子珩说,“顺道把陈焕送回去。” 陈焕顿时受宠若惊,同时又被魏卿在电话里的沉默吓得惊恐至极,要不是还开着闻子珩的车,他早就惊慌失措地摆起手来了:“别别别,珩哥你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我孤家寡人的自己打车回家就行了。” 听完陈焕这番话,魏卿才淡淡开口:“就是,别忘了你现在拖家带口,陈焕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你怎么能跟他那种单身狗比?” “……”被扎透心的陈焕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方向盘上,哭笑不得道,“魏董也不带您这样戳人痛处的吧……” 魏卿平静的反问:“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陈焕快哭了:“没问题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无论嫂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语毕,整片空气都诡异的沉默下来,正在摆弄机器人的闻子珩动作一下子僵住了,缓慢地扭过头把要吃人般的目光投向急得满脸通红的陈焕,后知后觉的陈焕这才意识到“嫂子”只是闻子珩在背后调侃魏卿的话而已,像魏卿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些称呼? 正在陈焕焦虑着要如何挽回刚才的失误时,忽而听到魏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后开口:“既然你都这么喊了,我再拦着子珩不让他送你回家也说不过去,你们注意安全。” 一脸茫然的陈焕:“……”他怎么感觉魏董这么喊过之后貌似更开心了。 只有闻子珩头疼的扶额,在经过这些日子里快被魏卿用烂的“哥哥”梗后,恐怕陈焕喊出来的“嫂子”又将成为魏卿借题发挥的切入点,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光是想想那些场面就让闻子珩羞耻得脸上的潮红直接蔓延到了耳根,他发誓无论今后魏卿如何对他软磨硬泡,他都不会再答应那些无理的要求,魏卿简直就是得寸进尺的典范! 召开记者会的地点选在一所中学的多媒体教室,市场部的员工事先和中学的副校长沟通过,学校内会安排二十个学生参加这次发表会,闻子珩和陈焕前去踩点的时候,被安排来的二十个学生便在一个班主任的带领下站成两排在多媒体教室外面候着。 闻子珩在多媒体教室里跟工作人员讨论现场的布置,说得差不多时,安静等在旁边的班主任过来与闻子珩握手,这个人五官立体深邃,嘴唇削薄,脸部棱角分明,却从头到脚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他颔首点了点头,表情清冷得连虚假的笑容都懒得挂到脸上,低沉的声色同样泛着凉意:“闻先生你好,我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我姓李,请问二十个学生的位置安排好了吗?” “不好意思,已经安排好了。”闻子珩招手把不远处的陈焕喊来,相互介绍后才对陈焕说,“你带李老师了解一下学生们的座位情况。” 李巡走到多媒体教室外面喊了一声,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学生们叽叽喳喳的鱼贯而入,他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极为兴奋的小声议论着,相比较下来走在最后面闷声不抬头的男生尤为显眼,他穿着简单的灰黑相见休闲服,双手插兜,走姿很酷,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在一群身高不过一米七五的男男女女中可以用鹤立鸡群来形容。 而且这个男生很眼熟。 “邵柯。”闻子珩忽然喊道。 邵柯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太大反应,懒洋洋抬起头朝闻子珩这边看来,见来人是闻子珩也没有表露出诧异的神色,面无表情眸光冷淡地看着闻子珩,仿佛他们在学校相遇是一件十分常见的事。 倒是走在前面的女生们听到邵柯的名字后,暗地里骚动起来,击鼓传花般扭过脑袋,借着这个当口光明正大欣赏邵校草的颜值,一个个脸颊可以和猴子屁股媲美。 虽然邵校草脸上带伤,但是仍旧不影响他的帅气。 啊啊啊!真是帅得惊为天人啊! 女生们澎湃的心潮全部在眼睛里翻腾,看那灼热的目光仿佛恨不得变成邵柯脸上的创口贴,紧紧贴在邵校草的皮肤上再也不松手。 闻子珩只想跟邵柯打个招呼罢了,结果老远就看到邵柯脸上和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不由得蹙起眉头,加快脚步走到邵柯面前,尽管语气里有几分质问但还是比较温和:“你脸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没事。”邵柯没有对他的伤痕遮遮掩掩,只是那抗拒的表情和动作显然是不想让闻子珩多管闲事。 此时多媒体教室里的人还不少,纷纷往闻子珩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闻子珩向班主任李老师打了个招呼后,把邵柯带到安静无人的楼道里,邵柯毕竟是魏卿和祁成彻认识的孩子,他总不能在看到对方脸上的淤青后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如果你有难处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也不告诉魏卿和成彻。”闻子珩尽量用知心大哥哥的口吻说。 邵柯依然保持双手插兜的姿势,低垂着头将装酷进行到底,当然他有装酷耍帅的先天条件,哪怕穿得再路人、脸上的青紫痕迹的地方再多,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散发魅力,面对闻子珩温声细语的询问,邵柯皱起眉头硬邦邦地回答:“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也别告诉祁成彻。” 第61章 闻子珩一言不发地看着邵柯, 他比邵柯大了八九岁,也经历过邵柯这段叛逆的时期,按理说他很清楚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在想些什么,但是闻子珩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邵柯,他觉得邵柯的行为怪异得没有任何前因后果和逻辑可言。 听说邵柯父母在他高考前就联系好了国外某所学校,准备把邵柯送到加拿大读书, 邵柯不愿意遵循父母安排的人生轨迹行走, 执意要留在学校备战高考,并且他的目标是本市一所二本大学, 这个决定惹恼了他父母,两方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以至于矛盾爆发后邵柯错过了六月份的高考。 现在邵柯则是以重读生的身份留在学校, 等待明年六月份的高考。 这些八卦是闻子珩从魏卿那里听来的,他无法理解邵柯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只是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更没有立场过问邵柯这么做的原因,既然邵柯都这么说了, 他便耸了耸肩说:“既然你这么说, 那我就不问了, 回教室吧。” “等等!”邵柯突然喊住欲走的闻子珩,脸色忽而涨红忽而铁青,像极了红绿灯,他半天憋出一句话, “你别把今天在学校看到我的事告诉祁成彻。” “我不会主动说。”闻子珩道,“如果他问起来的话, 我总不能说谎吧。” 邵柯急了:“那你也不能说!” 闻子珩被邵柯的反应逗得有些想笑:“……只要他不问我就不会说。” “那他要是问起来呢!” 闻子珩很诚实地回答:“若他真的想到问我这个话题,那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就算我对他说谎也迟早要被拆穿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我能帮上忙。” “介意!”邵柯毫不犹豫地回道,随即怔了片刻,霎时犹如一颗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像是自言自语又颇有几分自暴自弃地说,“算了算了,你随意吧,反正他也不会问你的,只要是有关于我的消息,他恨不得用针把两只耳朵缝起来。” 谈话就此结束,闻子珩和邵柯一前一后回到教室,陈焕已经带着李老师安排好学生们的座位,李老师让其他学生先回到教室自习,他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等着邵柯,见邵柯满身戾气跟在闻子珩身后进入多媒体教室,李老师的目光不由得在闻子珩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闻子珩颔首对李老师点了点头,便去找还在跟工作人员交谈的陈焕,当他回过头朝李老师和邵柯那边看去时,门前已经空无一人。 下午七点半,闻子珩交代大家休息一个小时,顺便让陈焕把副校长赠予的食堂用餐券发给各个工作人员,这个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上第一节晚自习,食堂里人影稀疏。 这是一所私立学校,无论是教学环境还是师资力量都远超本市几所声誉良好的公立学校,唯一不足之处在于本所学校收费昂贵,能在这里念书的学生要不然家里非富即贵、要不然学习成绩在全省名列前茅。 闻子珩和陈焕往食堂走时就听着副校长不留余力吹嘘他们的学校,直到分开后才消停下来,闻子珩和陈焕在食堂二楼的小餐厅吃饭,两个人点了两菜一汤,吃到一半时,之前见过一面的李老师忽然出现在餐厅玻璃门外,他的视线从坐在靠窗位置的闻子珩身上一扫而过,随后慢条斯理走到窗口前点单。 闻子珩余光中注意到了李老师的到来,正想着什么时候向对方打个招呼,就见端着餐盘的李老师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李老师不笑的时候全身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当然闻子珩也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应该不会太温和就是了,李老师就差把“离我远点”四个字写到脸上了。 最后李老师在他们的餐桌前站住脚跟,无比淡漠的抛出一句没有丝毫起伏的话:“闻先生,请问可以拼桌吗?”“请坐。”闻子珩立马往里面挪了个位置,腾出空间让给李老师。 “打扰你们了。”李老师坐下后便把饭菜端出来开吃,他吃饭的动作很缓慢,每一口饭都要经过细嚼慢咽,再配上他那张美丽冻人的扑克脸,竟让旁边的闻子珩和陈焕恍然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贵族的餐桌上,刚才还在漫不经心聊着天的他们立刻充分发挥食不言寝不语的美德。 一顿饭在悄无声息的气氛中结束,闻子珩察觉到李老师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便让陈焕先回多媒体教室,他和李老师在后面慢慢收拾餐具,果不其然陈焕的身影才消失在餐厅门外,闻子珩就听到李老师不经意地开口:“你和邵柯是什么关系?你们好像很熟。” 闻子珩早就猜到李老师会询问邵柯的事,回答说:“我们只是认识而已,算不上多熟。” 李老师又问:“你认识邵柯父母吗?” “不认识。”闻子珩说完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我爱人和邵柯父母是朋友。” 李老师淡淡哦了一声,便低下头专心把餐具收拾好放到回收处,闻子珩还以为李老师会再次跟他说起邵柯,没想到直到两人走出食堂快分别时,李老师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终是按捺不住的闻子珩出声道:“李老师,你方便告诉我一下邵柯的事吗?他父母在国外出差,拜托我爱人帮忙照看一下邵柯,如果他近期遇到什么问题的话,我想我爱人应该有权知道。” “这也是我想问你们的。”李老师面无表情用凉飕飕的目光瞥了眼闻子珩,口吻里有着明显的不悦,“长辈对孩子有教育和引导的作用,工作再忙也不能疏忽了孩子的教育,邵柯父母不仅为了一己私心让孩子无缘高考,还在孩子堕落成这样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有!” 闻子珩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字:“堕落?什么堕落?” 李老师在愤怒时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眉头深锁,眼底透露出强烈的不满,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旷课逃学打群架,校方已经记了他两次大过,再这样下去他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虽然李巡只用三言两语就概括了邵柯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但是邵柯真正闯下的祸远远不止于此,昨天凌晨是李巡第四次从警察局里把邵柯领出来,前三次邵柯是因为和外校学生打群架被警察逮住,结果昨天更厉害,在会所聚众赌博被扫黄大队抓个正着。 李巡从小到大过着墨守成规的日子,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他那枯燥无聊的生活宛如一滩没有波澜的死水,每天在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最近为了邵柯进了四次警察局。 其实李巡是个教数学的佛系老师,以他的资历以及专业成绩等在大学里当个教授绰绰有余,偏偏他性格死板冷淡不擅长人际往来,更不喜欢应付那些活泼健谈的大学生,对比下来还是闷头念书的高中生更适合他。 于是两年前李巡接受了学校的委托来教数学,学生们愿意听就听,不愿听的话随便他们在课堂上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安静的互不干扰,可惜三个月前二班的班主任休产假,李巡万不得已之下接去了临时班主任的重担,从此之后平静的生活不得安宁。 早知道不如受聘大学教授,至少不用给这群闹腾的未成年孩子收拾烂摊子,烦死了!李巡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心里无穷无尽的咆哮。 闻子珩满腹心事回到多媒体教室,没多久又被陈焕犹豫着喊到了角落。 陈焕猜到闻子珩和李老师说了这么久肯定是在谈邵柯的事,而且邵柯那张脸像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陈焕想起那天邵柯的异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跟闻子珩说一声,闻子珩听后神情凝重,抿着唇陷入沉思。 “不然给魏董说一下?”陈焕建议道。 “邵柯那小子不喜欢我们多管闲事,别看他在魏卿面前装得跟小白兔似的,实际上獠牙尖利着呢。”闻子珩拍了拍陈焕的肩膀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先准备记者会的东西吧,那小子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好了。” 闻子珩思量了很久还是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魏卿和祁成彻,等他下次去那所学校时可以再找邵柯谈一下。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后面闻子珩忙于其他工作没再去学校,记者会的准备工作全部交给陈焕和市场部的人忙活,当闻子珩再次踏入那所学校时已经是两周后的记者会当天。 这场记者会可谓是魏卿花人民币砸出来的,现场布置和灯光特效全是请专业人员精心设计,请来的媒体嘉宾也是网络上出了名的公开公正实事求是并且具有一定权威性,甚至还邀请了一位当红流量小花旦作为特邀主持人,在最后一个环节进行主持表演。 闻子珩穿着魏卿为他定制的西服,紧张得砰咚砰咚狂跳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这是他近两年来头一次登上这么正式的讲台,阔别太久了难免感到生疏和不适应,当主持人在台上和下面的观众互动时,幕后的闻子珩紧张得手心里都溢满了汗水。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捏住了闻子珩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缓缓浸透到闻子珩的四肢百骸,他回头差点撞上魏卿近在咫尺的脸,条件反射性的想要往后退两步,结果下一秒被魏卿扯了回去。 魏卿趁其不备在闻子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闻子珩的脸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火红。 “你注意点,这里是公共场合!”闻子珩底气不足地呵斥,口嫌体正直的任由魏卿牵住他的手腕,甩了甩手,犹如黏了块牛皮糖根本甩不掉,闻子珩蹙起眉说,“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直接站我们面前看一整天。”魏卿眨巴眨巴眼睛,低声笑着用一副恩赐的口吻说。 闻子珩忍俊不禁:“若这样的话他们也挺倒霉,就因为无聊多看了一眼还要遭受你这个大魔王的压迫。” “我们长得这么英俊潇洒,让那些人看还便宜他们了。”魏卿低头看着闻子珩白里透着红润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此刻闻子珩的脸如同一颗饱满而且透着鲜红色泽的苹果,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不过是在闻子珩的耳垂上轻啃着,两人身体贴着身体仿佛分离不开的双胞胎。 闻子珩被魏卿温热的呼吸喷得心猿意马,明知道这种场合里不该由着魏卿乱来,然而他的身体并不排斥与魏卿亲密无间的相贴着,甚至还很喜欢,魏卿搂在他腰间的手仿佛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从他皮肤上悄然扫过,很痒又像着了瘾似的……总而言之,闻子珩舍不得推开魏卿。 魏卿从背后抱住闻子珩,双手包住闻子珩的手放于他腹前,这个姿势有点像刚有了孩子的年轻夫妻正在温存着感受肚里孩子的动静,魏卿不由得想起闻子珩肚子上那道明显的横向刀疤,是祁成彻把闻溪从他肚子里取出来后留下的,魏卿心头一动,一只手撩起外套的衣摆探了进去,隔着衬衫轻轻抚摸那道痕迹。 “别……”闻子珩很抗拒。 魏卿在他耳边叹了口气:“如果我当时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是啊。”闻子珩捏了捏魏卿的手,“我也是这样想的。” 魏卿的声音低沉下来:“对不起。” “够了,这三个字我都听腻了。”闻子珩转过身与魏卿面对面,他笑着用双手捧住魏卿的脸,随后往中间挤,硬生生把魏卿一张英俊帅气的脸挤成奇形怪状的样子,他在魏卿撅起的嘟嘟唇上啃了一口,“锁门没?” 脸被挤变形的魏卿闻言目光炯炯盯着闻子珩,传达出无限渴望与期盼的光波,他艰难动了动嘴巴:“锁了。” 闻子珩被魏卿滑稽的模样逗得哈哈直笑,笑得唾沫都喷到了魏卿脸上,可怜兮兮的魏卿又不敢反抗,下意识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下脸上的唾沫,却被闻子珩狠狠瞪了一眼:“你这是在嫌弃我的口水?” 魏卿瀑布汗,结巴道:“没有……我就是把它抹匀……” 闻子珩笑得快直不起腰来,继而小鸡啄米一般在魏卿的嘴巴上狠狠落下几个吻,他缓缓松开挤着魏卿脸部的双手,准备将这个亲吻深入发展时,倏然听到不远处咔嚓一声,紧接着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反应机敏的闻子珩猛地推开魏卿,他也在双向力的作用下撞到身后的柜子发出砰咚一声响。 “小兔!”魏卿急忙冲过去,“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从疼痛中缓过来的闻子珩气急败坏一脚踹在魏卿的小腿上,却没敢用太大力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已经锁好门了吗?” “我忘记工作人员有钥匙了。”魏卿也觉得委屈,当他转过头去看走近的工作人员时,眼睛里的郁气几乎要化成一支支利箭射进工作人员的胸口。 “……”什么都没看到的工作人员瞬间感觉自己被魏卿阴沉的视线看掉了半管血,无措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说,“那个……闻先生,李老师想见您一面。” 工作人员说话时稍微侧了下身子,闻子珩和魏卿这才看清楚刚才被挡在后面的李巡,上次见面李巡的表情就已经十分冷漠了,现在更是冻成了北极的冰川,他快步走到闻子珩面前,冷声道:“冒昧打扰了,请问你能联系到邵柯吗?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也找不到他的人。” 第62章 闻子珩见状连忙相互介绍了李巡和魏卿的身份, 李巡说他联系不上邵柯的父母,让魏卿帮忙打个电话,没想到魏卿刚把电话拨出去,那边就秒接了,接电话的人是邵柯父亲,用热情洋溢的声音说道:“喂阿卿, 找我有事吗?” 魏卿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邵父不由得紧张起来, “怎么了?” “邵柯班主任找你。”魏卿说着便把手机递给了在旁边等待的李巡。 李巡心头凝重,无声叹着气, 脸上仍是面不改色,他接过手机把邵柯近日来的表现粗略给邵父说了一遍,尽管李巡已经尽量从客观公正的角度描述邵柯的行为, 并且把四次进警察局等严重的后果都省略了,但这些话还是把邵父气惨了,隔着手机都能听到那边摔东西的噼里啪啦声,以及邵母责骂他的声音。 怒不可遏的邵父话音都在颤抖, 他质问李巡:“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事!” 李巡云淡风轻回道:“前提是你们的电话能打通。” 邵父霎时噤声, 他这才想起他和邵母工作繁忙, 很多时候李巡打电话来他们要么在开会要么在忙别的工作,根本无暇接听李巡的电话,后面他们有时间了却完全把给李巡回电话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想到这些邵父一下子心虚起来, 拜托李巡和魏卿帮忙找下邵柯,他那边也会安排人一起寻找, 若是必要的话可以报警。 挂断电话,刚才领李巡进来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去了,顿时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闻子珩和魏卿以及李巡三个人,他们面色凝重的大眼瞪小眼半晌,闻子珩才突然开口打破沉寂:“李老师,你知道邵柯旷课时经常去哪些地方吗?” “知道。”李巡点头,“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其实邵柯也不是没有失踪两三天的时候,但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会在明知道有要紧事的当口闹失踪,并且他经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即便我没有在那些地方找到他,他的手机也是能打通的,现在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闻子珩蹙起眉头,他怀疑邵柯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便把陈焕看到了场景也说了出来。 这时有工作人员匆忙过来喊闻子珩上台,闻子珩心里想着邵柯,冷不丁感到一阵愧疚涌了上来,他前些日子不该自作聪明瞒着魏卿,在学校遇到邵柯那天就应该把那件事告诉魏卿。 “去吧。”魏卿牵着闻子珩的手把他送到门口,随后趁着外面的工作人员不注意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别担心,我会找到邵柯的。” 待闻子珩跟着工作人员走后,魏卿扭头就对上李巡探究的视线。 这个班主任的存在感也太低了,才说过话转身就忽略了他的存在,这也不怪魏卿,纯粹是李巡喜欢沉着脸又不爱说话,不喜欢社交的性子让他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路边一根杂草,时间长了哪怕他长有一张再惊为天人的脸,也阻止不了大家下意识把他当成空气。 魏卿:“……不好意思我忘记你在这里了。” 李巡听完魏卿毫无诚意的道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习惯了。” * 闻子珩上台讲话时一直心神不宁,右下方的学生团里并没有因为邵柯的失踪而缺席一个人,可能是李巡临时喊了其他学生过来补位,闻子珩一边心不在焉跟作为主持人的女明星互动一边用目光把台下的学生团扫了一遍,没有发现邵柯的身影,闻子珩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记者发布会和想象中一样成功,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公司还在学校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安排了晚宴,并邀请出席发布会的媒体记者和工作人员一起用餐,作为该项目主要负责人的闻子珩自然是必须赴宴的,他心心念念想着邵柯,又只能硬着头皮和陈焕招待晚宴上的人。 魏卿和李巡没有在晚宴上露面,闻子珩等了很久也没有见着他们,只好抽空给魏卿打了个电话,魏卿接通后说他们还在外面寻找邵柯,却始终没有发现邵柯的踪迹。 直到晚上九点半,闻子珩和陈焕陆续送走了一些身份比较重要的宾客,把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交给陈焕和市场部的同事,闻子珩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到家,却见魏卿坐在沙发上,眉头深锁,指尖夹了一根才吸了几口的烟,走进客厅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 闻子珩戒烟有些日子了,这时突然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没忍住咳了两下。 听到声音的魏卿抬头看过来,脸上浮起几丝愧疚,连忙把烟头掐灭在已经堆了几支烟的烟灰缸里,这个全新的烟灰缸是闻子珩戒烟之前买的,和魏卿复合后便没有再使用过了,搬家时顺手带了过来,没想到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 “邵柯呢?”闻子珩走过去把整个烟灰缸一同扔到垃圾桶里。 “没找到他。”虽然魏卿表面上不动声色,但闻子珩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很差,以至于周身散发出来的全是低气压,很快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笑着拉起闻子珩的手捏了捏说,“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小叔了,小叔找人很有一套,邵柯他爸妈今晚上从加拿大飞回来,希望这只是邵柯开的玩笑。” 闻子珩任由魏卿像是捏面团似的捏着他的手,他知道魏卿在自责,邵柯父母临走前拜托魏卿多关注下邵柯,魏卿却认为邵柯即将是一个成年人,不该凡事都受到长辈们的束缚,便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在邵柯身上,没想到这一下子就出了问题。 “也许是他心情不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邵柯班主任说他以前也这么做过。”闻子珩倾身抱住魏卿,摸着他的头发跟摸一只毛茸茸的大金毛一样,“你觉得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祁成彻。” 魏卿回搂住闻子珩的腰,脑袋在闻子珩的颈窝里蹭来蹭去,愈发像是大型宠物犬了,其实他从有意识以来就很讨厌别人摸他的头发,念小学和初中时没少为了这个和同学邻居打架,到后面但凡认识魏卿的人都知道他的头发就是老虎的屁股,碰不得。 哪知道闻子珩最喜欢摸的就是魏卿的头发,这个举动俨然成了闻子珩整蛊魏卿的恶趣味之一,以前还在国外念书时,每当魏卿参加完活动顶着一头发胶回来,闻子珩都会故意把魏卿的头发抓成鸡窝,偏偏魏卿丝毫不反感闻子珩这么做,还很乐在其中。 魏卿半眯起眼睛,感受着闻子珩的十指在他发间穿梭的触感,闷闷的声音从闻子珩的颈窝处传来:“说吧,总得找个人来治一治那小子。” “成。”闻子珩是个行动派,立即推开黏在他身上的魏卿,伸手就要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结果手机还没拿到,魏卿突然像只饿狼似的扑到他身上。 闻子珩被魏卿这么一撞,整个人猝不及防仰面栽倒在沙发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火热的手便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腰间搜寻起来,紧接着三下五除二扯掉他扎在裤子里面的衬衫。 魏卿两腿分开跨跪在闻子珩身体上,立起身子时比闻子珩高出许久,他以居高临下的架势俯视着身下的闻子珩,宛若俯视世间万物的王者。 闻子珩习惯性推了推魏卿,却摸到劲瘦且肌肉分明的腰身,闻子珩动作一顿,他这才注意到魏卿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和一条西装裤,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解开了三颗,露出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以及肌肉勃发的胸膛。 魏卿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这么半遮半掩在闻子珩面前晃来晃去,居然晃得闻子珩连拒绝的话都忘记说了,他磨了磨牙,用有些发颤的手去解魏卿衬衫上剩下的纽扣,下一秒就被魏卿抓住双手,就着他的力道一把将衬衫撕扯开,剩下的纽扣落得一地都是,发生清脆的声响。 “糟糕,小兔变成大灰狼了怎么办?”魏卿矮身在闻子珩耳边嗤笑,低沉的笑声让闻子珩耳朵霎时红了一大圈。 “你够了啊,不做算了。”闻子珩咬牙道。 “谁说不做了。”魏卿把准备起身的闻子珩重新按倒在沙发上,双手麻利的脱掉已经光荣牺牲的衬衫,他像只尝到腥味的兽类似的啃咬着闻子珩的嘴唇,“难得儿子留宿幼儿园,我们不趁此机会多做几次那就太对不起辛苦帮我们照顾儿子的幼儿园老师。” “也就你的歪理多。”闻子珩也亲得意乱情迷,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可身体十分实诚的开始自己脱衣服,正当他要如法炮制把衬衫扯开时,魏卿忽然一把拽住他的手,闻子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唔……怎么了?” “别脱衣服。”魏卿话是这么说,双手却开始解闻子珩的裤子,“我就喜欢你穿着白衬衫的样子,尤其是下面光溜溜的被我干。” 闻言闻子珩的老脸红了个透,恼羞成怒张口就咬在魏卿的嘴巴上:“你公司的人知道你有这么色吗!” 被咬疼的魏卿也不恼,继续无赖扒着闻子珩的裤子,没皮没脸地说:“这么私密的事情当然只有你知道就行了。” “不要脸!” “你看我多爱你,为了干你连脸都不要了。” “……”闻子珩发现比无赖,他是真的比不过魏卿。 邵柯父母是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落了地,当即马不停蹄赶来找到魏卿,他们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看来在飞机上度过的夜晚并不好受,得知魏卿和警方都没有差到关于邵柯的任何消息后,邵母顿时感觉头晕眼花,跌跌撞撞后退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邵父也是脸色灰白,一副随时可能晕厥过去的样子,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走过去拍着邵母的肩膀劝道:“哭什么哭,儿子又没死,你现在哭给谁看!” “别碰我!”邵母动了动手臂甩开邵父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她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对着邵父咆哮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把儿子关起来,他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好好引导他,而不是有什么问题就使用暴力解决。” 邵父面露羞色,尴尬地看了眼旁边没说话的魏卿以及刚把儿子从幼儿园接回来的闻子珩,随后拉了拉邵母的手,用眼神示意她适可而止:“行了,其他话等我们回家再说,你这么大吼大叫的不是让阿卿和他朋友看玩笑嘛。” “你这个时候知道别人在看笑话了?”邵母一巴掌拍开邵父的手,情绪崩溃地对着他又捶又打,“当初你一意孤行把儿子禁闭起来时,你怎么没想过街坊邻居也在看我们的笑话?你都快把小柯逼疯了!我让你住手你不听,你现在后悔了吧?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哭!”被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的邵父终于忍无可忍:“你以为我他妈乐意那么做吗!说去加拿大还不是你出的狗屁主意,你说把邵柯冷落一阵,难道那些话不是你说的?” 眼瞅着这对夫妻俩越吵越厉害,闻子珩忙不迭把闻溪送到游乐室,回来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充当吃瓜群众的魏卿使了个眼色,魏卿眉眼间萦绕着冷淡的气息,不悦地啧了一声,这才在闻子珩的推搡下准备上前劝架。 然而还没等魏卿把嘴里的话说出口,冷不丁听到邵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也不想儿子是个变态啊!我怎么知道他居然喜欢男人!太恶心了……”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邵父连忙冲上前捂住邵母的嘴巴,后知后觉的邵母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了嘴,本就煞白的脸登时像是抹了一层面粉似的唰的一下又白了几度,夫妻俩同时转过头用忐忑的目光看向魏卿和闻子珩,这画面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 可惜邵母已经把重点说出来了,也被魏卿和闻子珩清清楚楚听了过去。 魏卿不动声色挑起眉梢,刚要迈出去的脚迅速收回来,他重新站在闻子珩身边,几乎是贴着闻子珩站立着。 “所以你们把邵柯囚禁起来的原因不是他违抗你们的命令,而不是他是个同性恋?”魏卿问。 说起这个悲伤的话题,邵母的泪水又忍不住簌簌往下掉,仿佛坏了闸门的水库一样,眨眼间就把整张脸打湿了,闻子珩递了几张纸巾给她,邵母无声接过,连眼神都不敢往闻子珩那边瞟一下,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她知道她刚才的话可能冒犯到了魏卿和闻子珩。 “是的……”邵父口干舌燥地回答,随即慌乱解释道,“阿卿,我和你嫂子都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在我们亲儿子身上,难免有点受不住啊,我们都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魏卿倒了两杯茶水给邵父和邵母,等他们坐到沙发上冷静下来后,才继续问:“你们怎么知道邵柯是同性恋?” “我……”邵父咬了咬牙,似乎回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好的记忆,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面色略显狰狞地开口说,“我们不仅知道邵柯是个同性恋,还知道他喜欢的是哪个男人。” 闻子珩心头一惊,下意识握紧拳头屏住呼吸。 魏卿面不改色发问:“是谁?” “祁成彻,一个医生。”邵父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哼声,眼底溢满了嫌恶,“我看过他的照片,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连拐骗未成年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要是我把他告到法庭上,他可是要坐牢。 第63章 听到祁成彻的名字时, 闻子珩心里咯噔一声,刹那间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空白的大脑一骨碌冒出几个念头来。 他们是怎么查到祁成彻的? 他们该不会把邵柯近日来的变化全部归咎到祁成彻身上了吧? 还是邵柯向他们说了什么? 想到后面,闻子珩猛然意识到今早上他给祁成彻打电话说过这件事后,祁成彻便慌忙和医院的同事换了班,现在已经在过来找他的路上了。 不过可以想象到的是, 如果邵柯父母认出祁成彻就是那个他们提起名字就咬牙切齿的医生, 恐怕等会儿他们家就会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现场。 虽然魏卿没有对邵柯父母明说他和闻子珩的关系,但是两个大男人像夫妻一样住在一起, 言行举止间都充斥着浓烈的暧昧气息,只要邵柯父母没瞎都能看出来魏卿和闻子珩目前是什么状况,碍于魏卿的面子, 他们不敢在嘴巴上说什么,时不时投向闻子珩的怪异眼神却表现得真切。 魏卿本来就是护犊子的性子,见此情况后,不愉快的表情非常明显的从他脸上体现出来, 他半阖着眼眸, 浅褐色的眼眸犹如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 在金灿灿的光线下呈现出淡漠冰凉的色泽。 “你们想过找到邵柯之后怎么做吗?继续把他关起来还是毒打一顿让他回归你们所谓的正道。”魏卿面无表情道,平静的声线却冷得让邵柯父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邵父自知他们刚才说错话,此刻恨不得变成乌龟缩进自己的龟壳里,他搓着手有些尴尬地开口, “至于这些我们暂时还没有考虑过,先把邵柯找到再说吧。” 邵母附和着点头:“是是是, 还是先找人要紧。” 魏卿缄默不言的看了那对忐忑不安的夫妻俩半晌,突然起身下达逐客令:“那我们分头找吧,希望你们能把以前禁闭孩子的本事全用在找人上面。” 邵柯父母自然听出了魏卿言外的讥讽之意,羞耻得脸色忽而涨红忽而铁青跟红绿灯似的,邵父和魏卿做了三年朋友,这三年时间足够他了解魏卿的性格,别看魏卿平常和大家一起吃饭喝茶打高尔夫都是和颜悦色很好说话,那只是因为没人触碰到他的逆鳞。 而这一刻,邵父很明显的察觉到魏卿生气了。 于是邵父很识趣的拉起妻子准备开溜,临走前还对魏卿说了一番好话,魏卿板着脸左耳进右耳出,像是没听到那对夫妻俩的声音一样,只有闻子珩过意不去把他们送到门前,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刚才给祁成彻发了条短信,说是家里有客人不太方便让他过来,只能临时把见面地方从他们家里改到附近的咖啡厅,消息发出去后一直没有收到祁成彻的回复,在魏卿和邵柯父母说话期间,闻子珩回卧室给祁成彻打了个几个电话,可惜对方始终没有接听。 只要邵柯父母走了就行,祁成彻应该不会那么快过来。 闻子珩一边想着一边替他们打开防盗门,随着门缝的逐渐扩大,出现在门外那张熟悉的脸也愈发清晰完整的展现在闻子珩视线里,彻底把门推开后,他便看到祁成彻站在外面,一只手抬在半空中似乎准备敲门。 大半个月没见祁成彻整整瘦了一圈,穿着衣服竟然有点空荡荡的感觉,他神色里写满了疲倦,脸色白得吓人,乍一看还有几分像行尸走肉,让闻子珩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颓靡疲惫的人是以前儒雅温和的祁成彻。 “邵柯呢?”祁成彻张口便问。 闻子珩意识到邵柯父母就在他身后,顿时心头警铃大作,连忙推搡着祁成彻往大门外面走,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出什么事了?”祁成彻被闻子珩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是邵柯发生了什么意外,转身一把抓住闻子珩的手臂,语气激动地问,“是不是邵柯怎么了?” 闻子珩径直把祁成彻推到电梯前,按了下楼的键后,才低声说:“邵柯爸妈在里面,你们知道你的存在,我认为你还是避下嫌比较好。” 闻言祁成彻霎时沉默下来。 闻子珩刚把祁成彻送进电梯里,满头雾水的邵柯父母便自己开门走了出来,见空旷的楼道里只有闻子珩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在电梯门前站着,不由得问道:“闻先生,刚才那位是你朋友?” “他有点事先走了。”闻子珩说完,他身后的电梯门叮咚一声缓缓打开,闻子珩惊魂未定把邵柯父母送进电梯,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魏卿正在阳台上给他新种植的花花草草浇水,听到闻子珩走近的脚步声后,头也不回地问:“他走了?” 闻子珩没应声,双手抱臂靠在墙边,默默看着魏卿忙活完把工具放好准备回客厅时,忽然往旁边迈出一步挡住了魏卿的去路,他有模有样地抬手钳住魏卿的下巴,只是两人有些差距的身高让闻子珩这个姿势看起来不那么完美,甚至还有些滑稽。 “你知道邵柯的下落了?”闻子珩像捏面团似的捏了捏魏卿的下巴。 “你猜。”魏卿眨巴眨巴眼睛,明明是卖萌装可爱的动作,在闻子珩眼里却十分欠揍。 闻子珩不耐地蹙眉:“我才懒得猜,你直接告诉我答案。” “那我说了有什么奖励?”魏卿开始光明正大的耍无聊,他那两只不听话的手摸索了一会儿,就摸到了闻子珩腰间的痒痒肉上面,还恶作剧地挠了几下。 闻子珩本身就敏感,被魏卿这么一挠差点没忍住全线崩盘,他虎着脸凶巴巴地在魏卿故意嘟起的嘴巴上啃了一口:“你快点说啊!” 魏卿被闻子珩急不可待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抱着人走了几步双双跌入柔软的沙发里,他把脸埋进闻子珩的颈窝里,叹息一声,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叹什么气:“邵柯目前安全得很,只是被几个混子代入了歧途而已,只要他身上还有钱可捞,那些混子就不会对他怎么样。” “……”闻子珩静默两秒,“如果他身上没钱了呢……” 魏卿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得出结论:“顶多被人打一顿吧。” “……” * 邵柯是个比较爱玩的人,身边一群狐朋狗友围绕着他,初中时就在几个学长的诱惑下跟着逃课去酒吧,虽然他去过的地方不少,但是像这种四处充斥着糜/烂气息属于成年人地盘的私人会所倒是没怎么来过,而这次是他第八次来到这家会所,在一个大学生的带领下进来的。 那个大学生在本市一所重本念书,表面上看是个清秀斯文的平凡男生,其实在某些方面懂得比邵柯这个没有经验的新司机多太多。 两年前他们在酒吧认识,聊得投缘便加了微信好友,后来还约着一起出去玩了几次,直到邵柯认识祁成彻,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迅速撇开了以前所有混乱的关系,专心致志给祁成彻当跟屁虫。 现在邵柯和祁成彻彻底闹僵了,祁成彻删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把话说得很难听,饶是邵柯有一颗金刚心也经不住祁成彻这样日复一日的捶打,于是他放弃了,同时也放弃了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似的被外人牵着鼻子走,浑浑噩噩度日,分不清楚白天或黑夜。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身边时不时有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过,邵柯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覆在头上,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邵柯的五官和脸型都与邵母相似,线条柔和看似平易近人,可惜邵柯绷着脸从头到尾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有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的漂亮女人在不远处就打量着邵柯,在两人迎面相撞时,女人柔嫩的手如同水蛇一般缠上邵柯的胳膊,扭着纤细的腰肢靠过去,抬头在邵柯耳边呵着气道:“弟弟一个人?” 被女人碰触的瞬间,一股恶心感在邵柯心头油然而生,他连看女人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立即把手从女人怀里抽出来,沉着脸迈开步子准备继续往前走。 “害羞了?”女人轻笑着,忽然张开双手从后面抱住邵柯的背。 “靠!”邵柯被那软绵绵的触感恶心得快吐了,顿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猛地转身一把将黏在他背后的女人推开,随后又似乎觉得不解气,掐着女人的脖子直接把她抵到墙上,在女人拼命挣扎以及惊恐的目光中,邵柯恶狠狠地出声,“你有病吧,谁他妈让你抱我的。” 走在前面的周云见状,忙不迭跑来拉住邵柯的手:“邵柯,你冷静点,快放开她! 第64章 邵柯面露狠色, 这一刻甚至生出了活生生把女人掐死的想法,他对周云的话置若罔闻,整片视线都被女人那痛苦到扭曲的面孔填满。 “邵柯!”周云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他过来想把邵柯掐着女人脖子的手掰开,“你疯了吗!你快点把人放开啊,你想死别连累我!” 可惜邵柯的力气大得惊人, 无论周云怎么用力都无法把邵柯的手从女人的脖子上拿开, 周云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顿时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他把邵柯从外面带进来可不是让邵柯来掐人的,若是这女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负起连带责任来他也不可能跑得了。 即便周遭光线昏暗, 也能看见女人的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起来,她狼狈地张大嘴巴用力喘着气,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氧气,就在女人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冷不丁感觉脖间的力道骤然消失, 大量氧气争先恐后向她扑面而来。 女人的身体顺着墙壁无力往下滑, 随后犹如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 邵柯低头看着脸上写满了惊恐的女人,所有意识才后知后觉回笼,刚才掐住女人脖子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手里握着一条脆弱的生命, 然而这样并不好受,如果当时他真的用力掐下去, 那么今后他的人生将走向完全不同的轨道。 可是这不是邵柯想要的。 即便他和祁成彻永远走不到那一步,他也从未想过把自己变成这么糟糕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这也意味着他距离祁成彻越来越远。 这一瞬间邵柯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他头痛不已,忽然想找个地方安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周围嘈杂的环境以及看着他们这边议论纷纷的人群犹如无数只嗡嗡嗡叫个不停的苍蝇,吵得他全世界都是断断续续细碎的声音。 “云哥,我不去了。”邵柯揉了揉眉心,转头对表情复杂的周云说,“麻烦你帮我去跟健哥说一下吧,我今天有点累,想回酒店休息。” 周云本就为邵柯方才冲动的行为恼怒不已,正要开口说话,余光里忽然瞥见得到消息的服务生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他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表情麻木不仁的邵柯,便让邵柯先去大厅,等他处理完这些事情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赶到大厅时只见邵柯坐在休息区发呆,那张英俊的脸上全是迷茫的神色,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 周云悄无声息坐到邵柯旁边,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口就是一番威逼利诱:“不是我这个当哥的要说你,只是昨天你都答应健哥今天要来了,结果临时出了这么多岔子,还差点把那个女人掐死,我刚才跟孙子一样被女人骂得狗血淋头才勉强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你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我一个人收拾这个烂摊子。” 抱怨的声音好歹拉回了邵柯的思绪,他缓缓转过头用目光打量起周云,脸很小,杏眼薄唇,五官清秀。 其实周云在某些时候的神态和表情与祁成彻有些相似,因此邵柯才愿意跟他鬼混,不然以周云斤斤计较以及爱贪小便宜的性格,邵柯压根不会多瞧这种人一眼。 然而现在,邵柯突然觉得周云和祁成彻压根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祁成彻正直温和,喜欢眯着眼睛笑,纵使心里憋着一股熊熊燃烧的火气,也不会做出有失涵养的举动,而周云连皮肤上的毛细孔都散发着恶心的市井气息,和祁成彻完全没有可比性。 邵柯掀起一边嘴皮子,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健哥身边不是有那么多狗腿子包围着他?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就算我现在打道回府了于他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吧。” “怎么会呢?健哥在我们这群兄弟里最欣赏的就是你了,路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在问起你。”周云顺势把手搭在邵柯的肩上,却被邵柯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与他拉开距离,周云脸色稍微一变,敛去眼底的不悦继续嬉皮笑脸道,“你也看到过健哥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万一他没等到你发火了,最后被殃及的人还不是我,你就忍心看着好兄弟给你背黑锅吗?” 邵柯似笑非笑地对着周云龇了龇牙:“关我屁事。” 闻言周云愣住,一下子恼羞成怒:“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他妈几次为了你被健哥骂得像狗一样,你居然说不关你的事?” “你不就是他的走狗吗?何必又当又立的。”邵柯冷笑一声,他不想再和周云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面纠缠,干脆起身准备离开大厅。 “你站住!”周云在后面吼。 邵柯脸色黑得仿佛在墨水里浸染了一遍,他双手插兜,抿着唇默不作声加快步伐。 “邵柯!我他妈让你站住,你现在走了信不信我让健哥弄死你!”周云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想拦住邵柯的去路,结果邵柯伸手轻而易举就被他推开了。 邵柯嘴角噙着几分讥讽,彻底撕下前几日平和的伪装,凉飕飕地开口:“我不说话你们还真当我是傻子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张子健那伙人联合起来在麻将桌上坑我钱的动作吗?之前输掉的钱就算了,当是打发叫花子,以后你们那些下三滥的活动也无须再喊我,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周云被邵柯这段话气得跳脚,又碍于两人间的身高和力量差距不敢冒昧上前,不过很快他就淡定下来,甚至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邵柯意识到不对劲,转身便要离开,然而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知何时有七八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面无表情围堵在他身后,他们直挺挺站成一排犹如一堵无法穿透的厚墙,凌厉的视线仿佛探照灯一般在邵柯身上扫来扫去。 未等邵柯做出反应,黑衣保镖像是被人设计好了程序似的,及其一致地迈出脚步向邵柯逼近,与此同时后面的周云也上前抓住邵柯的手臂,不怀好意地开口:“健哥邀你去打个麻将又不是要了你的命,瞧你这紧张的样子。” “滚开!”邵柯猛地甩开周云的手,绕过最边上的黑衣保镖继续往外走。 可惜他还没走几步,那些保镖便要来拽他,邵柯心生厌恶,灵活躲开那些人伸来的手,正想直接跑出去,却猛然看见一个人的拳头径直朝着他的左脸打来,战斗经验丰富的邵柯几乎是下意识埋头躲开那个的拳头,紧接着仰起身体时一脚揣在那人的腹部。 邵柯这突如其来的一脚用了全力,那人被踹得发出一阵短暂而又急促的惨叫声,其他人见状都动了真格,一窝蜂朝邵柯围过来,尽管邵柯在外打过不少架还是学校里横着走的霸王,可是学生和货真价实的保镖终归有着比较本质的差别,几个来回下来邵柯渐渐有心无力,连逃跑都找不到时机,最后被一群人硬生生压住。他们闹出的动静声太大,以至于不少人跑过来围观,还惊动了在大厅值班的经理,周云认识经理,三言两句就把人打发走了,还主动帮他们疏散现场,周云带着保镖们把邵柯压到熟悉的包厢里,推开门就能感受到里面烟雾缭绕纸迷金醉的颓/靡气息,这么多天邵柯就是在这个包厢里混日子。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邵柯对这个地方只有浓烈的恶心和排斥,他觉得之前主动走进去的自己就是个大傻逼,蠢得自愿当一条被人宰割的鱼。 包厢里的光线难得明亮了一次,天花板上那盏华丽丽的水晶吊灯终于派上了用场,亮黄色的灯光有些刺眼,邵柯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把视线投向坐在最中间那张宽阔真皮沙发上的中年男人。 张子键今年才三十三岁,看起来却格外沧桑就像四十多岁似的,他在农民家庭出生,高中时期辍学,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踩着不少人的脑袋上位,是个钻进钱眼子里的狠角色,他的衣品倒是不错,不像传统意义上的暴发户那样披金戴银,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挂到身上。 “健哥。”邵柯翘了翘嘴角,五官精致的脸上尽显讥讽之意。 张子健身边坐了不少人,全是搂搂抱抱恨不得变成连体婴的丑陋男人和漂亮女人的组合,那些人的目光像毒液似的黏在邵柯皮肤上,强烈的不适感不断刺激着邵柯的神经,邵柯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双拳紧握,心里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只是目前看来有点难度。 “打麻将吗?”张子健笑着问,那模样憨厚得像老实巴交的大哥,他的嗓子也很沙哑,“三缺一就差你了。” 邵柯说:“不好意思健哥,我今天很不舒服,想回酒店休息。” “嗨呀大男人这么矫情,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搓几把麻将就忘记了,我看你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刚才打我手下的时候不是还很有力气吗?”张子健咧着牙意味不明地笑,他冲着邵柯身后扬了扬下巴,得令的两个保镖便按着邵柯的肩膀强行把他压到麻将桌前坐下。 邵柯刚才打架时受了些内伤,表面上看不出来,实则被打中的几个地方直到现在还在泛疼,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没有一点挣扎的劲儿,仔细看还能瞧出他额头上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冷眼看着张子健吆喝了两个人一起在麻将桌前坐下。 张子健丝毫不介意邵柯的冷淡态度,还好脾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哥知道你还是个学生,手头不太宽裕,前些天输了那么多钱只能算你倒霉,所以今天哥不打算再让你赌钱了,不如这样吧,输了的人给我们表演节目怎么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高中生跳luo舞。” 说完张子健回头问其他人:“你们说怎么样?” 回答他的自然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还有几声响亮的口哨。 第65章 身后两个保镖的手依然压在邵柯的肩膀上, 只要邵柯稍微有点起身的意思,他们就会把邵柯压回去。 邵柯被禁锢在座椅上不能动弹,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犹如古代登上绞刑架的人,被迫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洗礼,一时间包厢里安静得除了张子健三个人拖开椅子在麻将桌前坐下的声响外,貌似已经捕捉不到其他声音了。 张子健坐在邵柯的上方, 习惯性用手搓了几下散乱放在桌上的麻将, 咧起一边嘴角朝面无表情的邵柯笑了笑说:“老规矩怎么样?留俩花色,一盘打到底, 最后输的人来给我们表演。”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包厢里没有窗户,压抑的气氛在封闭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扰得人心绪不宁。 “我不玩。”邵柯看着张子健说,“健哥,我以后有时间再陪你玩吧,今天你先放我走。” 闻言张子健笑得更厉害了, 让旁边的女人给他点了支烟, 很快便吞云吐雾起来, 只是他的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就在缭绕的烟雾中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狰狞的表情,他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结,阴毒的眼神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响尾蛇, 正立起上半身随时准备对邵柯发起进攻。 “当初要来的是你,现在要走的还是你, 你当我们这里是菜市场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怎么说我们一伙人也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陪了你这么多天,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不过是让你陪我们打场不赌钱的麻将而已,你看看你这表情怎么跟我们要强/暴你妈似的。” 说着张子健稍微倾身,下意识伸手想在邵柯脸颊上捏一下,却在下一秒被邵柯那狼崽子一般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于是伸过去的手硬生生改了个方向,落在邵柯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不然这样,只要你能赢十场,我立刻毫无怨言放你走。” 邵柯右边肩膀按着保镖的手,左边肩膀搭着张子健的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像是对他的肩膀特别感兴趣一样,时不时就要来拍一下。 虽然邵柯依然面不改色,面对张子健一连串的威胁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但是他心里已经开始慌乱起来,倒不是害怕张子健对他做什么,而是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传到学校那边去,万一被祁成彻知道的话…… 邵柯不敢再想下去,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做点什么不好偏偏要跟着周云那个王八蛋来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无奈现在他想抽身都不行,那群壮得像牛似的保镖就挤在他后面,虎视眈眈每秒钟紧盯着他的动作,要想穿过这么多人跑出去完全不现实。 在邵柯走神时,麻将桌已经自动洗好牌,张子健按了摇晃骰子的按钮,拿起四张麻将在面前摆放整齐的动作一气呵成,他扭头见作为下家的邵柯蹙着眉看向麻将桌迟迟没有动静,还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一声,被逼上梁山的邵柯只得硬着头皮伸手拿牌。 只要赢十场就行了,邵柯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惜邵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根本斗不过这几个在社会上混迹已久的老油条,之前几次和他们打麻将,牌技不如人的邵柯就鲜少赢过他们,只是那时候他们只赌钱,穷得只剩下钱了的邵柯压根不在乎输赢。 然而这次不一样,邵柯还没蠢到真以为输方随便来个才艺表演就能解决问题。 二十分钟后,第一局结束,邵柯果不其然在另外三个人的联手作业下光荣成为留到最后的输家,张子健没有急着让邵柯接受惩罚,而是继续第二局和第三局,直到第五局牌仍然是邵柯输了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邵柯噌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压着脾气对张子健说:“你们要多少钱直接报个数,我一次性给完,以后别来缠着我了。” 张子健淡定地摸着麻将,云淡风轻开口:“我说过这次不赌钱就不会收你一分钱,既然你参与了这场游戏,那就要愿赌服输,云子,你把那女的带过来。”最后一句话是对守在旁边的狗腿子周云说的。 周云颇为同情地看了邵柯一眼,谄媚又讨好地应了一声,随即迈着匆忙的小碎步快走着出了包厢。 见状邵柯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想直接离开包厢,却被蜂拥而来的保镖把去路堵得严严实实,余光中张子健翘起二郎腿靠坐在座椅上,还端起女人递过去的红酒杯轻轻啜了一口,行为举止间溢满了浓郁的装逼味道。 煎熬的三分钟等待时间在邵柯这里几乎是度日如年,还未等他想出逃脱的法子,周云便领着一个漂亮女人回来了,那个女人长相很面熟,邵柯想了一会儿才迟钝的发觉,这个女人就是他一个多小时前差点掐死在走廊上的那人,女人对邵柯的恐惧未消,条件反射性站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邵柯先是疑惑,随后猛地意识到什么,他转头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始终笑眯眯的张子健,垂于身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他的身体在强烈的震惊以及屈辱的情绪中微微颤抖。 张子健没有理会邵柯,反而对女人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搓了搓光滑的双臂,略显惊恐地回答:“易雯……” “易小姐是吧。”张子健一口饮尽高脚杯中的红酒,双手撑着大腿站起来,缓缓踱步至与报表僵持不下的邵柯面前,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他领口莫须有的灰尘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不想走我们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临走前你和这位喜欢你的易小姐当众做一次吧,大家朋友一场,好让我们今后留个念想。” 这一刻包厢里安静得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张子健平和的声音尤为清晰传入所有人耳朵里,那女人霎时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其他人则是疯了一般起哄。 猜测被证实的邵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他的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他无法相信张子健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恶心的话来,哪怕他和那群狐朋狗友私下开玩笑,也不会怀着这么肮脏龌蹉的心思,顿时他连看向张子健的眼神都变了不少。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云是起哄得最厉害的一个,还不停推搡有贼心没贼胆犹豫不决的女人:“你还在磨蹭什么!你不是对他很感兴趣吗?你再不动的话,那三万块钱就长着翅膀飞了!” 或许是金钱的吸引力让女人暂时将对邵柯的恐惧抛到了脑后,她鼓起勇气踩着高跟鞋走到全身僵硬如同塑像般一动不动的邵柯身边,被掐住脖子的恐怖经历让她在邵柯面前全然失去了高傲的御姐风范,这个时候化身成一只畏缩乖巧的兔子,小心翼翼把手搭在邵柯胸膛前。 “放松点……啊——” 女人安慰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被一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代替。 邵柯面露狠厉之色,眼底翻腾着浓烈的杀气,他一把拽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往旁边一甩,猝不及防的女人猛地撞到墙上,尖叫声霎时变成痛苦的呻/吟。 众人皆被邵柯突然的动作吓懵了,谁都没有动作,眼睁睁看着邵柯笔直走到张子健跟前,拿起放在麻将桌上的红酒瓶就对着张子健的脑袋瓜子落下去,紧接着是瓶身在张子健脑袋上碎开的声音,玻璃渣子噼里啪啦落得一地都是,剩下的半瓶红酒混着猩红的血水染透了张子健的头发和衣服。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 张子健那双铜铃般大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后知后觉感受到血液和酒水顺着脸颊滑下去,粘稠又难受,他抬起手在额头上摸了一下,手背上全是湿漉漉黏答答的血液。 “我不是供你们玩乐的猴子,开玩笑也要懂得适可而止。”邵柯不知何时走到张子健身后,低声在张子健耳边说着,同时把残缺的瓶口对准张子健的右侧脖颈,稍微用力,尖锐的玻璃便划破皮肤,邵柯发狠勒住已经痛到麻木的张子健的脖子,凛声道,“不想我把你脖子捅穿的话,就让那些人全部给我滚开!” 张子健在社会上混迹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就是没遇到过像邵柯这样狠起来要人命的半大学生,他原本以为邵柯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才三番四次得寸进尺,没想到居然看走眼了。 “小邵你冷静一点,我们有话好好说……”张子健生怕邵柯一不小心把自己脖子捅穿,强忍着疼痛服软说道,他连脸面都顾不上了,忙不迭吩咐保镖们让出一条道。 邵柯手里碎了一半的酒瓶仍然抵着张子健的脖子,鲜血不断从伤口里涌出来,张子健疼得双眼发昏,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被邵柯挟持着缓慢挪动到包厢门前,他抛弃尊严恳求了很久,邵柯才一点点放开他,冲出包厢之前还用力踹了他的屁股一脚。 张子健被踹得直接以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头上和衣服全被血液以及酒水打湿,狼狈至极,整个人像是刚被从红色染缸里捞出来,保镖们和其他人瞬间被张子健痛苦的呻/吟声惊醒,犹如潮水一般手忙脚乱围过去。 “混账东西……”张子健一巴掌甩在最近一个人的脑袋上,捂着源源不断流血的脑袋,气急败坏又有气无力地说,“还不赶紧把他给我追过来……别让他回去找到他爸妈……” 邵柯刚出包厢没多久,就听到后面一阵乌泱泱的脚步声朝着他奔来,仿佛千军万马一般要把脚下的毯子都给踩烂,邵柯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只能在弯弯绕绕如同迷宫似的走廊里左闪右躲,直到半个小时后他才跑到大厅,此刻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上和身上溢出了一层冷汗,嘴唇苍白得发紫。 就在他要跑出去时,旋转玻璃门外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祁成彻。 邵柯心头一惊,来不及去想祁成彻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便听到了后面那群人追上来的声音,邵柯不敢过多迟疑,几乎是朝祁成彻那边拔足狂奔。 祁成彻已经通过旋转玻璃门走到大厅里面,似乎在犹豫是否继续往里面走,他思考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已经冲到他面前的邵柯,待邵柯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后,祁成彻才如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似的回过神来,不等他说话,邵柯就拉着他拼命往外跑。 可惜旋转玻璃门运转速度慢,当邵柯拽着祁成彻准备从旁边的推拉门出去时,后面那群人已经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其中一个急红了眼的保镖随手操起一个花瓶就往邵柯脑袋上砸,邵柯拉开门用力把一头雾水的祁成彻推出去,他再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花瓶由远及近—— “砰!” 剧痛如花儿一样在头上绽放,邵柯瞬间失去了知觉。 邵柯能感觉到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他还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他梦到自己和祁成彻被一群坏人追杀,他们没跑多久就不知不觉分散了,邵柯急得恨不得掘地三尺把祁成彻找出来,他在迷宫一般复杂的小道里奔跑,始终没看到祁成彻的身影,却听到遥远的另一边传来祁成彻的哀嚎声。 邵柯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那张邵柯日思夜想了好多天才做梦都在梦着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这一刻邵柯还以为自己昏睡太久导致出现幻觉,他眨了眨眼睛,看到祁成彻依然神色冷淡地俯视着他,才知道他已经从梦境回到了现实,祁成彻没有被坏人抓走,他就在最近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是眼神不太友好罢了。 “彻哥。”祁成彻嗓音沙哑得厉害,他想坐起身,可是一阵阵泛着痛的头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下去,邵柯仰躺着用热切的目光在祁成彻脸上来回打量,一瞬间他几欲落泪,再次开口就哽咽了,“我头好痛啊,我是不是被那个王八蛋开瓢了?” 祁成彻淡道:“你没被开瓢,你昏迷只是因为你一头撞到了玻璃门上而已。” 邵柯沉默半晌:“……啊?” 祁成彻:“你躲花瓶时,撞到已经自动关上的玻璃门上面,然后你就昏倒了,那个人还没来得及用花瓶砸你,所以你放心吧,除了脑袋上起了个大包以外没什么大问题。” 邵柯:“……”卧槽也太丢脸了吧!还不如被开瓢呢! 第66章 祁成彻守了邵柯一晚上, 坐在病床边几乎没怎么睡,以至于他眼睛下面起了一层淡淡的黑眼圈,他皮肤偏白,看起来尤为明显,疲惫的神色全部写在脸上。 不过见邵柯醒来,祁成彻倒是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紧蹙着的眉头也终是松开了些, 却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邵柯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瞧着祁成彻的脸,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没看到的份全部看回来似的, 他热切的目光在祁成彻脸上来来去去徘徊了许多圈,同时又感到心疼,愧疚地开口:“对不起彻哥, 我本来没想把你牵扯进来的,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一面。” “你没牵扯到我,你的任何事都影响不到我。”祁成彻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从始至终他一直保持着淡然的表情, 好像无论邵柯醒没醒都与他无关似的, 他垂眸平静地注视着眼巴巴望着他的邵柯, “而且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也不是我,是你父母。” “我……”邵柯羞得脸色绯红,他听祁成彻这么说完,就猜到祁成彻已经知道他家里发生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祁成彻会怎么想他, 以前对方就觉得他行为举止幼稚,也许经过这件事后, 祁成彻对他的固定印象会大幅度加深。 邵柯越想越心慌意乱,他迫不及待想向祁成彻解释,然而还没从床上坐起来,他就被祁成彻轻轻按着肩膀压了下去,一阵头痛欲裂过后,邵柯睁开眼睛看到祁成彻冷漠的表情和眼神,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这种滋味让邵柯很不好受,一瞬间觉得自己和祁成彻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 邵柯觉得委屈,仔细想来又发现自己太矫情。 他和祁成彻早在半个月前就分道扬镳了,甚至他们彼此连联系方式都删得一干二净,这种关系可不就是陌生人吗?祁成彻还愿意在这里陪着他已经非常顾及到曾经的情分。 才一会儿时间,邵柯就用他那颗起了个大包的脑袋山路十八弯的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完后忽然悲从中来,与祁成彻分手后的伤感如同一团浓密的雾气严严实实笼罩了他,后知后觉的钝痛依然有着极其强烈的存在感,他只能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我爸妈呢?”邵柯问。 “他们还在找你。”祁成彻起身去倒了杯凉白开,却没有伺候邵柯喝水的意思,而是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我们还没有把找到你的消息告诉你父母,需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他们吗?” 邵柯自然不敢当着祁成彻的面把他爸妈喊来,天知道他爸妈认出祁成彻后会爆发成什么样子,想也不想慌忙开口:“不用了不用了,等我出院了再联系他们吧” 祁成彻淡淡的哦了一声:“那你现在就可以向他们报个平安了。” “啊?”邵柯还做着住院被祁成彻照料的美梦,刹那间他的美梦就碎了,整个人僵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我伤得这么严重不需要住院查看吗?” 没等祁成彻回答,一道冷酷的声音凌空而来:“你想多了,医生说你醒了就可以直接出院,我们刚才已经给你办了出院手续,当然如果你想继续躺下去的话可以自己再去办个住院手续。” 邵柯几乎要下意识回答他很想继续躺着,不过剩余的理智硬生生阻止了这句即将说出口的话,魏卿和闻子珩从病房外走进来,他们在外面找了家餐厅吃完午饭,闻子珩手里还提着外带盒,是给祁成彻带的,虽然祁成彻说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但闻子珩还是顺便打包了食物带来,这下正好被祁成彻拿给邵柯。 “吃吧。”祁成彻把外带盒往床头柜上一放,“吃完了回家跟你父母认个错,以后做事情前先掂量掂量,不是每次危险时刻都有外援准时赶到,我先走了。” “彻……彻哥!”邵柯忽然喊住转头就走的祁成彻,却在祁成彻顿住脚步转头看过来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挣扎了片刻才嗫嚅着开口,“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祁成彻愣了愣,随即回答:“也只是朋友了。” 邵柯脸色骤然间变得灰白不已,他勉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身,目光怔怔望着祁成彻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外,动了动唇可是吐不出来一个音节。 昨天祁成彻之所以能顺利找到邵柯所在的会所,是因为魏卿向他透露了消息,并且祁成彻还没有蠢到单枪匹马去那龙蛇混杂之地寻找邵柯,本来魏卿就打算让魏家雇佣的保镖先去会所探下路,放心不下的祁成彻索性跟着他们一起去,没想到刚走入大门就撞上了从里面逃出来的邵柯。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顺理成章,受聘于魏家的保镖全是管家从安保公司精心挑选出来的练家子,经受过专业的训练,跟张子健手下那群费了些力气才把邵柯擒住的业余人员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不到半个小时,魏家保镖们顺势把躲在包厢里的张子健和其他人都拎鸡崽似的逮了出来,会所的经理气势汹汹冲过来,想护住老顾客张子健,结果架子还没完全端出来,冷不防被一脚踹到墙壁上,痛得在角落里悄无声息的缩成鹌鹑不敢再刷存在感。 魏卿认为他既然答应过邵父帮忙照看邵柯,就有义务把邵柯从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拎出来,但是这不代表他也有义务替邵柯瞒着他父母,因此待祁成彻走后不久,魏卿便给邵柯父母打了电话。 大约四十分钟后,一路上闯了数个红灯飞驰而来的邵柯父母急吼吼赶到医院,提心吊胆了一路的邵母在看到邵柯完好无整出现在她面前时,悬挂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她的泪水忍不住奔流而出,犹如决了堤的洪水瞬间浸湿了整张脸。 “柯儿!”邵母扑过去抱住邵柯,她情绪异常激动然而拥抱邵柯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心疼地摸着邵柯的脸,哭哭啼啼地说着,“这些时间你去哪儿了?爸爸妈妈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你,可把我们急死了,要是你出了个什么意外让我和你爸两个人怎么办!” 邵母抱着邵柯哭了好一会儿才在邵父的安慰下稳住情绪,可是她红润的眼眶如同一抹浓重的色彩,倒映在邵柯眼里刺痛得他几欲落泪。 “妈对不起……”邵柯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我错了妈,我不应该让你和爸这么担心我的,可是我真的……” 接下来的话邵柯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很想把祁成彻拖出来再试着说服一下他爸妈,却又担心他爸妈把怒火全部转移到祁成彻身上去。 如果他的秘密没有被邵母撞破就好了,说起来只能怪他自己太蠢,把要给祁成彻生日惊喜的道具全部放到库房里面,那天下午邵母突然想起找个东西,就无意中翻出了邵柯夹在道具里面的表白情书。 然后是接近一周鸡飞狗跳的日子,邵父为了断开邵柯对祁成彻的念想,强行逼着邵柯放弃高考去加拿大就读他们安排好的学校,可惜邵柯性子倔,一旦决定好的事情哪怕把南墙撞破了也不肯回头,他瞒着父母重读高三,固执的放弃了去加拿大留学的机会。 邵母似乎猜到了邵柯想说什么,在他出声之前忙不迭开口:“儿子你别说了,我不想听那些话,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接近哀求的口吻。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我们先接邵柯回家。”始终没有出声的邵父终于沉声说道,他不想把家丑暴露在魏卿和闻子珩两个外人面前。 邵柯怔愣的目光在邵母和邵父之间徘徊了半晌,最后还是硬生生把快要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邵父和邵母对魏卿千恩万谢后便带着心不在焉脑袋上顶着大包的邵柯离开了,魏卿和闻子珩开车去不远的幼儿园接闻溪放学,回想到昨天到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闻子珩觉得很不可思议,而让他最震惊的是邵柯和祁成彻之间真的有点什么,这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毕竟祁成彻已经有二十六七岁了,可邵柯还是个没有高中毕业的半大孩子,虽然说情侣之间相差十岁左右并不是件多么稀奇的事,但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好友身上,闻子珩难免有点大惊小怪的反应。 “我感觉他们不是很般配,邵柯年纪太小了,他还没念大学,说不定以后等他见识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就知道他对成彻只图一时新鲜而已。”闻子珩分析道。 魏卿听着闻子珩一本正经的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余光中打量着爱人眉心微蹙的侧脸,柔声说:“你怎么就确定邵柯对祁成彻只是一时新鲜?” 闻子珩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看邵柯对祁成彻还挺认真的,既然他有勇气在没有得到祁成彻支持的前提下跟父母对抗,就说明他对祁成彻并非只是玩玩,我不敢保证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我能肯定现在他对祁成彻是真心的,说到底还是他年纪小阅历不够,和走过了很多风雨的祁成彻有点不搭边罢了。” 闻子珩扑哧笑道:“所以你也觉得他们不般配。” “我觉得他们很般配。”魏卿停顿两秒,忽然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如果邵柯能把祁成彻搞定的话,我也就不用担心他这个前任总是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了,说不定他现在还抱着和你破镜重圆的心思。” 闻子珩一下子愣住,随即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和祁成彻之间清清白白,哪来的破镜重圆!前任你个头!” 闻子珩对祁成彻连名带姓的称呼让魏卿嘴角翘得更厉害,不过闻子珩这番话的内容还是让他稍微愣了一下:“你和祁成彻不是交往过吗?我说他是你前任没问题吧。” “哈?我什么时候和祁成彻交往……”说到一半,闻子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这才回忆起来当初骗魏卿的话,顿时羞得脸上的红瞬间蔓延到了耳根,一时间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魏卿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静默了良久才低声说:“你在骗我?” 在魏卿面前嚣张惯了的闻子珩难得心虚起来,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就是不敢把飘忽的目光定格到魏卿身上,他只能用干巴巴的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在沉默中酝酿了半天,哪知道开口就结巴了:“我……我也不是故意想要骗你的……当时你真的太烦人了……” “哦?”魏卿平静的视线继续盯着前方道路,不动声色挑起眉,“我怎么烦你了?” “你突然搬到我家楼下,后来又出了漏水的问题,本来我们已经分手了还三番四次联系……”闻子珩越说越没底气,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脑袋框了,居然向魏卿撒谎说他和祁成彻在交往,人一向记不住自己说的谎话,闻子珩也不例外。 闻子珩正纠结着怎么解释,倏地在惯性作用下向前一顷,当他忙不迭坐回来时才发现魏卿把车停在了道路边。 第67章 闻子珩一头雾水看着魏卿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还以为魏卿会说些什么,结果等了半天只等来魏卿的沉默。 窒息的空气让闻子珩有些喘不过气,他无意识的用指尖搅动着衣摆,斟酌了一会儿才嗫嚅着开口:“我承认我欺骗你是有些不对,可当时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你会胡思乱想那么多。” 关键是直到现在魏卿还记着他说过的谎, 若不是有魏卿提醒, 恐怕闻子珩直到生老病死都不会记得他说过祁成彻是他男朋友的话。 魏卿不言不语,面无表情, 他无声地看着前方,安静得好似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你生气了?”闻子珩叹了口气,伸手握住魏卿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若是那个时候我知道现在会有这种结果,肯定不会向你说谎的,毕竟分开了五年,我以为我们不会复合。” 此刻魏卿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以为自己得知真相后会高兴会激动会庆幸, 以前他多少次明里暗里吃祁成彻的飞醋, 每当看到闻子珩和祁成彻在微信上联系,他恨不得一脚把祁成彻踹到月球上去,那种心酸的滋味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可是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只要一想到那时的闻子珩宁愿撒谎说不是单身也不愿意给他留下一丁点机会, 魏卿就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掏空了。 凉飕飕的风从他胸腔中佛过,那股冷气几乎渗透到四肢百骸。 这一瞬间魏卿有很多想说的话, 他很想告诉闻子珩他们分手这五年来,他是如何度过的,更想让闻子珩知道他那段痛苦的心路历程,只是张了张口,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便如同一团团棉花,悄无声息堵住了他的嘴巴。 “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讨厌我。”魏卿艰涩地开口。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双手伸来捧住了魏卿的脸颊,冰凉的掌心与魏卿烧得火热的肌肤相处,丝丝凉意顺着毛孔浸进他的心里,好歹让他不像刚才那样烧得那么难受了。 余光中能看到那双手很白也很瘦,指骨分明,手指关节微微弯曲起来时显得特别好看,随后那双手稍作用力,魏卿顺势扭过头对上闻子珩略显无奈的视线。 他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半晌,谁也没有出声打破沉寂,金灿灿的阳光从半敞开的车窗外透进来,把闻子珩脸上的细节照耀得清晰可见,他半张脸在充足的光线下几近透明,却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颜值,浓密的睫毛在光洁的皮肤上投了一层淡淡阴影。 还能看到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陡然间色迷心窍的魏卿一下子脑袋空白得什么东西都想不了,就连刚才无穷无尽的委屈都在刹那间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抱住闻子珩狠狠亲上一口。 就算闻子珩和祁成彻真的交往过又怎么样,只要现在闻子珩是他的就行了,以后也只能是他的! 魏卿正想说话,闻子珩忽然用指尖点在他唇中央。 “亲你一下当补偿好不好?”这已经闻子珩能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魏卿反问:“你想怎么亲?” 本来还不觉得害臊的闻子珩被魏卿这么一问,脑子里突然冒出几个少儿不宜的画面,顿时羞得面颊绯红:“当然是用嘴巴亲。” 阳光下闻子珩的耳根子都红得通透,看得魏卿很想凑过去咽一口,不过这股冲动被他硬生生忍住了,他故作镇定地蹙了下眉:“亲吧。” 闻子珩:“……”就这么被魏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突然有些下不了嘴怎么办? 魏卿良久没有等到闻子珩的动作,还很体贴地问:“需要我闭上眼睛吗?” 纠结不已的闻子珩听到魏卿带着笑意的声音,登时感觉自己像猴子一样被魏卿戏耍,既恼怒又无奈,想了想还是说:“你把眼睛闭上吧。” 于是魏卿非常听话地闭上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不再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闻子珩终于没刚才那么扭捏,倾身朝魏卿靠了过去,缓缓将唇瓣贴在魏卿的嘴唇上。 尽管魏卿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嘴角的笑意快要蔓延到整张脸上,这么多年来他和闻子珩接过无数次吻,按理说他早该拥有八风不动稳若泰山的强大心理素质。 可是只要闻子珩一靠近他,只要他嗅到那一丝熟悉的气息,他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起来,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闻子珩真是他命中的劫数啊…… 魏卿感受着爱人犹如一只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兔子,小心翼翼往前挪动,确定前方没有危险后才敢探出小脑袋,用它的鼻子轻轻嗅一嗅。 光是想到这副画面的魏卿心都快化了,终于忍受不住对投怀送抱的兔子伸出魔爪,但是他舍不得一口吃掉,而是咬着闻子珩的嘴唇慢慢厮磨。 亲着亲着,魏卿的手就自发圈住了闻子珩的腰,长了些肉的腰部依然没有一点赘肉,手感很好,也促使魏卿不由自主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哎,小兔说得对,他真的是个禽兽。 魏卿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有这么深刻又清晰的认识。 当两人赶到幼儿园时,正好距离放学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了,闻子珩被亲得面红耳赤,别扭地抿着唇,反而魏卿一副春光满面的模样,还心情很好地和保安聊了几句。 “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帅哥就是你儿子吧?哎哟小帅哥在幼儿园里可受女娃娃欢迎了,每天下午女娃娃们都争着把老师发的糖送给他呢!”保安端着一杯茶靠在保安室的门框边,笑眯眯地说着。 魏卿谦虚地笑了笑:“毕竟孩子像我。” 后面的闻子珩:“……”魏董您可要点脸吧。 “对了。”保安突然想起什么,“你家里还有其他亲戚来接孩子吧?你们每次只来一次就行了,那么多人来又没接到孩子多麻烦。” 闻言魏卿愣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回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站得不远的闻子珩自然听到了保安说的话,见魏卿一瞬间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想要隐藏什么,顿时心生疑惑。 直到进了幼儿园,始终想着刚才那件事的闻子珩才开口问道:“那个大叔的话是什么意思?其他亲戚?他是说还有其他人来幼儿园见过小溪?” 魏卿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说:“你爸来过几次。” 闻子珩蹙眉,他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过他家人,久得他甚至忘记了他是从那个家里出来的,也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名叫闻立仁的父亲。 只是闻立仁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找闻溪? 闻子珩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那些,他只清楚自己内心对此是厌恶并且排斥的,他不奢望闻立仁把他和闻溪当成亲人来对待,他只想不被那边的人打扰。 放学时闻溪是和两个小朋友手牵着手一起走出来的,小小年纪板着脸像个严肃的小老头,只有他左右两边的小男孩笑靥如花。 “儿子!”魏卿蹲下身,对着闻溪挥了挥手。 闻溪冷漠的视线从魏卿笑得灿烂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在闻子珩的笑脸上定格了几秒,虽然小家伙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朝他们走来的小碎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甩开两个小伙伴的手之后,小家伙的快走就变成了疾跑,接着像个小炮/弹似的扑进魏卿怀里。 “真乖。”魏卿抱起闻溪掂了掂,“才一天不见,我儿子又长胖了,再过两年肯定抱不动了。” 闻溪不高兴地拧了下魏卿的头发。 此时的魏卿跟得到冰淇淋的智障没俩样,被扯下几根头发还乐呵呵地笑:“儿子有进步了,那两个小兄弟是你的好朋友吗?” 抬头望着魏卿的俩小朋友异口同声回答:“不是。” 有个小朋友补充说:“我们是闻大哥的小弟,闻大哥是我们的老大,我们要跟着他走。” 另一个小朋友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就是就是,老师说小弟和老大要牵着手一起走才行。” 俩小孩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而身为老大的闻溪则是抱着自家老爸的脖子一声不吭,把酷哥的形象发挥到了极致。 直到老师过来喊了一声,两个小弟才说了再见一溜烟儿的跑去找各自家长了。 “小溪爸爸来啦。”老师笑着说,“后天要去郊游了哦,爸爸们记得把小朋友郊游的物品准备好。” 和老师聊了一会儿,闻子珩和魏卿便带着闻溪回家,车子停在外面的路边,上车时闻子珩冷不丁看到前方停着一辆牌号有些眼熟的车。 第68章 把闻溪放到后座儿童椅上的魏卿并没有发现那辆车的存在, 直到启动车子后发现闻子珩的表情有些不对,才下意识到多看了眼从幼儿园门外就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车子。 周围的车辆川流不息,那辆车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再加上挡光玻璃的反光,魏卿没看清楚车上驾驶座那个人的相貌。 不过看闻子珩不太好看的脸色,魏卿对那个人的身份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然我先靠边停下?”魏卿轻声问道。 “别……”闻子珩手里紧握着手机, 视线时不时投向后视镜, 多年的生活习惯让他想也不想就选择逃避,“直接回家, 我没什么话好和他说的也不想听他那些话。”等待红绿灯时,魏卿深沉的目光在闻子珩苍白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看到闻子珩抗拒的表情后,还是选择放弃,待绿灯亮起便一声不吭启动了车子。 不过让闻子珩庆幸的是,转过一个路口后, 闻立仁驾驶的那辆车便没有再跟上来了, 回到家的闻子珩始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闻溪倒是很开心,钻回他的小卧室清点准备去郊游的小背包。 洗完澡后闻子珩倚靠在床上打开手机的黑名单,里面清一色躺着同一个手机号码,那是闻子珩非常熟悉的号码, 自从在汪家拿到他母亲的遗物后,他就把那个“家”所有成员的联系方式都拉入了黑名单, 包括手机号码和微信。 若不是今天从保安那里得知闻立仁去幼儿园看过闻溪几次,此刻闻子珩便不会忽然想起翻找手机的黑名单,更不会看到闻立仁这些没有拨通的来电显示。 背后突然传来些动静,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揽住了闻子珩的腰,闻子珩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没动,安静感受着魏卿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面,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闻子珩的脖颈间。 “我猜的话他可能找你有事。”魏卿下意识掀起闻子珩腰间的衣摆轻车熟路探进去,指腹在细腻的皮肤上摩擦着,吐出来的却是十分正经的话,“不过如果你不想见他的话,以后我不会再让他靠近你。” 闻子珩良久没有动作,转过身时不知怎么的眼眶有些红润,他看到魏卿近在咫尺的脸就忍不住双手捧着像捏面团似的揉捏了几下,随后问道:“你觉得我该原谅他吗?” 魏卿任由闻子珩捏着他的脸,又把他原本规整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明明他很讨厌别人弄乱他的头发,偏偏很享受和闻子珩之间这样的亲昵感。 “我不清楚你和他在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他这个人让你感到烦躁或者困扰,那你就没有原谅他的必要。”魏卿犹如一只毛茸茸的金毛犬似的在闻子珩怀里蹭来蹭去,他趁着闻子珩不注意张口咬住了对方捏着他脸颊的手指,随后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现在你的家人只有我和小溪,他充其量只是你的亲人而已。” 闻子珩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他刚和我妈结婚不久就出轨了,而且出轨对象不止一个女人,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汪佩妮,他接触过的那些女人都是有点小钱,却不足以富有到让他抛妻弃子的地步,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汪佩妮,就动了和我妈离婚的念头。” 这些往事是闻子珩心头的伤疤,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关系不错的祁成彻和陈焕,即便后来闻立仁入赘到汪家后对他不错,除了父爱之外给予了他很多物质上的东西,可是闻子珩仍旧不能释怀他母亲的事情。 如果闻立仁能在婚后对他母亲好一点,而不是每天拈花惹草夜不归宿,那他母亲也就不会患上严重的产后抑郁症,精神上的折磨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和形形色色的女人出入酒店,闻子珩甚至不敢想象那时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闻母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不会把对丈夫的怨恨发泄到无辜的孩子身上,闻子珩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闻母一直在极尽所能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惜穷怕了的闻立仁最终选择躲到汪佩妮丰满的羽翼之下,当闻立仁消失了近一个月后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离婚时,闻母心中渺茫的希望彻底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当天晚上独自去了楼顶一跃而下。 “我不怨他喜欢富裕的生活,我只恨他在那么多有钱女人中选择了和我妈结婚,我妈和我外公外婆都是教书的老师,那些金迷纸醉的奢华生活距离他们很远。” 说到一半的闻子珩忽然悲从中来,他以为自己说起这个话题时不会表现得那么脆弱,可事实却是大部分人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他眼睛和鼻子都在发酸,声音有些哽咽:“既然我爸那么想挤入上流人士的圈子里,那他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和我妈结婚,更不应该在结婚后对我妈冷处理,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妈当时有多么痛苦,每天晚上要吃了安眠药才能入睡,自杀了很多次都因为我才没有成功。” 所以每当闻子珩看到闻立仁把汪佩妮当成女皇一般捧着时,他就感觉有无数根针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自己的心脏,那些画面刺他眼睛都在发疼。 一滴滴泪水悄无声息地从闻子珩眼角滑落,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当中,魏卿心疼地亲吻着闻子珩的唇,温柔的吻在闻子珩脸上游弋,将苦涩咸湿的泪水悉数吻去。 最后闻子珩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当他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早上,浅灰色的窗帘阻挡了夏日的阳光从窗外透入,室内依然光线昏暗,闻子珩无意识的翻了个身结果不小心碰到一只小手,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睛,便在下一秒看到闻溪凑得极近的脸。 闻溪趴在床上从上往下俯视着闻子珩,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倒映出闻子珩睡得有些糊涂的脸,见自己爸爸醒来后,小家伙也没有让开的意思,眨了眨眼睛,小扇子般浓密的睫毛从闻子珩脸颊上扫过,很痒。 闻子珩忍不住想笑,条件反射性的伸手想把儿子从自己身上推开,摸到儿子肩膀时还是有点舍不得,反手将小家伙搂进自个儿怀里,也不管刷没刷牙就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口。 “早安呀,儿子。”闻子珩捏着闻溪软软糯糯的脸颊,眯着眼笑道。 闻溪倚靠在闻子珩怀里,极为认真严肃的学着爸爸的动作用两只手揪住他的脸,还往左右两边拉了一下,随后张口很轻地说了句:“爸爸早安。” 原本不奢望得到儿子回应的闻子珩霎时愣住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许久才逐渐反应过来,激动得差点惊呼出声,他紧紧抱住闻溪,情不自禁把儿子的脸亲了个遍,满怀期盼地说道:“小溪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给爸爸听好不好?” 闻溪面无表情揪着闻子珩的脸,看着自己爸爸像傻子一样乐呵,坚定摇了摇头。 被拒绝的闻子珩依旧高兴得无法自拔,一溜烟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连衣服都忘记穿就抱着闻溪如同一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客厅里乱转:“魏卿!魏卿!” 正在厨房忙着做早餐的魏卿听到爱人的呼唤还以为出了事,忙不迭放下餐盘和锅铲跑出去,就看到闻子珩抱着儿子一边站在落地窗前往下面张望一边喊着他的名字,见父子俩没事的魏卿顿时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无奈,脱了身上的围裙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闻子珩和怀里的闻溪。 “怎么了?”魏卿问。 闻子珩在魏卿怀抱里转身,把闻溪放在两人中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魏卿说道:“你听到了吗?刚才小溪在卧室里跟我说早安了,我……我第一次听到小溪对我说早安。”以前闻溪时不时也会对闻子珩说话,可惜那都是在他情绪起伏过大或者极度伤心害怕的时候。 自从闻溪患病后,他从未在心情平静时主动开口说话。 魏卿摸了摸激动到结巴的闻子珩的脸,又低头在闻溪脸颊上亲了一下:“小伙子真棒。” 闻溪似乎心情不错,被亲后还揽住魏卿的脖子有样学样的在魏卿下巴上吧唧一口,尽管他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近距离的两个人捕捉到了,小家伙极为小声地说道:“叔叔早安。” “早安。”魏卿捏了下闻溪的小耳朵,温和地说,“洗了手就可以吃早餐了哦。” 今天是闻溪去看心理医生的日子,魏卿给闻溪转院后安排了在国内著名的儿童心理医生,那位医生的行程很满,不过碍于和魏卿的交情还是会每个月腾出四五天的时间给闻溪做治疗,再加上换了个幼儿园和新环境,闻溪的病情也在一点点的好转起来。 魏卿有个重要会议要参加,闻子珩便独自带着闻溪去往医院。 心理医生和闻溪在房间里做测试,闻子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他正低头看手机,余光中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闻子珩身影僵硬地坐着没动,连拿手机的姿势都没有变过,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接着无声无息地在他身边坐下。 “小珩。”闻立仁的嗓音听起来干巴巴的,仿佛长时间没有得到雨水滋润的土地,听得闻子珩很难受。 闻子珩收起手机,叹着气转头看向忐忑不安的闻立仁:“你找我有事吗?” “我确实有些话想跟你说,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而且魏卿在你身边安排了很多人守着,我没办法接近你,刚才我都快把口水说干了,他才同意我见你一小会儿。”闻立仁不安地搓着手臂,他额头和眼角多出了很多皱纹,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想来这段时间在汪家过得不怎么好。 然而闻子珩看到这些并没有感到丝毫快意,相反他心里沉甸甸的,好似兜着一箩筐的石头,压得他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沉重起来。 闻子珩干脆撇过头不再看闻立仁的脸,冷声道:“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闻立仁愣了愣,随即苦笑着说:“我和你阿姨离婚了,元娴跟着她妈过,我也不准备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了,下个月就回老家找你奶奶,好让她老人家在入土前不那么孤单。” 这下轮到闻子珩愣住了,他猛地回过头诧异地开口:“汪姨呢?她答应离婚了?” 闻立仁尴尬地笑了笑:“她巴不得我提出离婚呢,她早就想离婚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逼着我先提吧,我和她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那几个小白脸来得深厚……”说到这李,闻立仁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年轻时也是别人口中的小白脸,顿时感到羞愧难当。 其实闻立仁还有很多糟心的事儿没好意思向闻子珩抱怨,自打秋锡和闻元娴在晚宴上闹掰后,俩人就彻底成了死敌,秋锡这人发起狠来完全不顾及以前的情面,他报复不了魏卿就只能把怨气和怒火全部发泄到闻元娴身。 招架不住的闻元娴苦不堪言,每晚躲在卧室里哭,汪佩妮又忙着应付曙光和秋家的官司,压根没心思去管要死要活的闻元娴,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闻元娴就自杀了七八次被送往医院,身为父亲却无能为力的闻立仁每天都被各式各样的糟心事折磨着,最后忍无可忍向汪佩妮提出了离婚。 闻立仁还不敢说的是,他后悔了,后悔当年抛弃妻子投入汪佩妮的怀抱,后悔舍弃平凡却幸福的生活转身踏入被众人诟病的豪门日子。 看着闻子珩那双与他母亲相似的眼睛,闻立仁到底是没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闻立仁第一次真真切切觉得对不起前妻,即便这些悔意是建立在他被汪佩妮和汪家人伤害的基础上,但也足够他这辈子活在伤心和后悔的阴影下,也许偶尔午夜梦回时,他还能记起前妻温柔的笑脸。 治疗快结束时,闻子珩问闻立仁要不要留下来看看闻溪。 闻立仁犹豫过后还是选择提前离开,以前他把对闻子珩的怒火牵连到无辜的闻溪身上,从而不愿意见亲孙子一面,此刻则是没有脸面对闻溪,也舍不得在闻溪好不容易透进阳光的生活里再埋下一片阴影。 闻子珩抱着儿子走出医院,开完会过来的魏卿坐在他车里等他,魏卿没有主动提起闻立仁的事,最后还是闻子珩忍不住问道:“你让闻立仁来医院见我的?” 正在开车的魏卿表情中有心虚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他还是强装淡定地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给你留下的心结只有他才能替你解开,我不想等到他离开后,你又后悔现在没有见上他一面。” 语毕,魏卿想了想又义正言辞地补充了一句,“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我都这么做了就愿意接受惩罚。” 闻子珩被后视镜里魏卿那张勇敢又泛着怂的表情逗得扑哧一笑,又硬生生把笑意忍了下去,故意拉下脸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哭爹喊娘的求饶。” 听到这番话的魏卿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握紧方向盘怂道:“小兔,小惩罚怡情大惩罚伤身,凡事都要有个度……” 闻子珩笑得狡黠,宽慰地说:“放心,绝对是你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惩罚。” 魏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过了几天,期间还熬过了幼儿园组织的郊游,老师们见他一副担惊受怕的神情纷纷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面对其他人的魏卿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冷,凉飕飕地回答自己非常高兴非常愉快,然后苦笑着和闻溪一起挖野蘑菇去了。 直到某天晚上,心血来潮的闻子珩霸道总裁范儿的把魏卿推到床上,擒住魏卿的双手伏在他耳边说出惩罚的内容:“让我在上面一次。” 魏卿登时吓得脸都绿了,挣扎得像只被掐住命脉的猫,可惜他那大体格和猫无法相提并论。 “我错了小兔,你饶我一次好吧,下次我绝对不会擅作主张了,我发誓!” 闻子珩一边扒魏卿衣服一边果断拒绝:“不行!” 见嘴上求饶没用的魏卿迫于无奈只好武力反抗,两个人抱着在床上滚来滚去,彼此都抵死不从,当然最后闻子珩也完成了在上面的心愿。 只是此上面非彼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斟酌了两天,零散的大纲全部走完了,想了下干脆完结。 非常感谢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感谢你们陪我走到这一步,一边上班一边写文进度不快,也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包容和理解,这篇文是我第一篇收藏破万的文,虽然情节和文笔上仍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我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无论是写文还是心态方面。 后面我会更新三四章番外,一章俩主角的内容,两三章是配角的内容,大家可酌情购买。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