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皇帝的忠犬,噫,跑了?》作者:鬼厌   文案:   皇帝养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皇帝说他:听话乖巧,伺候得好。   忠犬开心摇尾。   皇帝说他:相貌平乏,成亲无望。   忠犬寻了面具遮脸。   皇帝说他:注意身份,不要逾越。   忠犬死死拴住了自己乱蹦的心。   皇帝还说:离了朕你就不能活了?麻烦。   忠犬摇摇头,悄然离开。   那之后,皇帝成了只会说一句话的傻子。   满口都是:“李让呢?”   【PS:先虐受再虐攻,虐点不高,HE,放心入坑】 第001章 护卫李让   黎明,天朦朦亮。   今日雾大,可见度不高,三月天气依旧寒凉,虽是合适在被窝睡觉的天气,但是在宫内这个时间段宫女太监已经起身了,本不久便该是宫女准备服侍天子晨起的时间,元干宫四周却依旧安静。   只在宫内某个墙角边隐隐约约能听到细微却有些许刺耳尖锐的破风之声,仔细看去,只见一素衣男子单手持剑正对着空气比划。   那男子目遮布帛看不清模样,但是手上功夫倒是教外行人都能看出几分高深来。   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持剑轻轻往地上一刮,昨夜悄然落地的零星落叶被刮入空中,他的一招一式凌厉却并不狠毒,隐约含着几分忍耐,伺机而动。   一剑,两剑……剑风连绵不绝,不破坏那脆弱的叶片却也不让其落地。目不能视的情况下,他需要极大的集中力和把控力。   直到七八片叶子凌乱的叠在一起躺在他平摊的剑尖之上微颤,才算是结束。   他微微喘了几口气,取下面上遮目的布帛。仔细检查了一番,还是发现有两片叶子上多出几不可见的裂口。   他眉头皱起,过度的消耗精神力比激烈的对战更加疲人,他擦去头上薄汗看了一眼天色,时间差不多了。   他是一名护卫,在几年前一次执行任务时,在过于混乱的情况下居然不慎伤到了圣上,那之后他便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杀人的手艺他已经炉火纯青,但是保护人更难。   所以他还需要不断的精进方可。   他回到自己的小间儿内,以凉水擦去了一身的湿汗之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头发重新绑好,确定自己衣着整齐之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晃了神,这张被天子道过贫乏的脸,他自己更是越看越讨厌,拧着眉头抓起一旁的面具戴到了脸上。   然后转身去了皇帝的寝宫,专门伺候皇帝的孙总管已经在宫门跪着等候多时。   看到他来,起身打招呼,因为手中端着东西不便揖礼便只是微微颌首:“李总卫。”   他也拱手回礼。   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之后,他轻轻推开殿门入了内。   看了眼一旁放着的热水和洗漱用具,果然是自己来迟些许,平日孙总管可不会跟他打招呼。   他将手中的干净的衣服放于一旁,来到龙榻之前,挂起了幔帘。   往日这种时候他总会享受一会儿这独一无二可以独占男人的时间,可以肆无忌惮的窥视天子圣颜,连他的呼吸都近在咫尺。   他登基之后再也不似以往浅眠,轻易的风吹草动都会将他惊醒。   这极好。   他的卖身契早在两个月前就到了日子。只是因为他登基的第一年,朝中动荡不安,他想要等他再稳固一番再离开的。   离得越近,自己的职责便越是压得他透不过气……这种距离甜蜜又磨人。   他稳了稳心神,抽回视线后他恭敬的跪在榻前,出声唤床上的人。   “皇上,该起身了。”   他只被允许在皇帝面前开口,少有说话导致他声音有些暗哑。   床上的人不动,他又唤了一次,再一次。   还没有动静,他起身准备先去取热水来给皇帝洁面之时,床上的男人忽的伸手拽住了他。   “李让?”   “属下在。”   男人嘴里嘟囔了句什么,语气不是很好,眉头还皱了起来。   他猛地用力一拉,李让差点直接压到皇帝身上,靠近床柱的手被皇帝拉着他不敢大力挣脱,有可能会伤到圣上。堪堪的一手撑于皇帝身侧才避免了扑到皇帝身上的大不敬。 第002章 不要命了   “李让。”   皇帝这般语气叫他的名字,多半没有好事。   可他还是会因为自己这平凡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而感到头皮发麻,略微的兴奋,更多的是不适应感。   果不其然,皇帝伸手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按往了身下:“时间不多,好好做。”   又来了。   李让说不出自己是在期待着偶然会有的,能够亲密接触的机会,还是在害怕着这样屈辱的早晨。   他对于皇帝而言,是个便利的,听话的,不需要考虑后果也不需要哄的小狗而已。   从多年前他无意泄露心意的某个夜晚是开始,那之后他被剥了死卫的身份,心甘情愿的成为了一条只能在皇帝面前叫唤的狗,那之后圣上便偶尔会这样‘恩赐’于他。   “皇上,今日已经有些迟了。”   “所以让你好好做,还是说,你不想?”他这句话带了两分嘲弄。   李让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有多爱这个男人,此刻就有多屈辱,可让自己更屈辱的,往往是他自己。   他看出了皇帝的眼神,明白他在说,如果不愿意,就从床上下去,他反正无所谓。   “属下……遵命。”   *   他接下来有外派任务暂时不能在皇帝身边保护,前些日子二派那边有些动作,可是皇上说这个任务非他不可,他不得不去。   嘴角撕裂的有些严重,好在他除了吃饭平日也不需要动嘴,而这伤,他也并不太想那么早好起来,毕竟是皇帝留下来的,痛都让他喜欢。   余下两日,他几乎寸步不离,除了必要的晨练,洗漱会和人交换,几乎一直都跟着皇帝。   皇帝是个十分有手段的人,用不了多久,这朝堂的动荡就会被他止住。   连各方各派怀着这样那样的心思塞入后宫的一群蛇蝎,如今,都似乎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目的,而变成了一群成天只想着怎么争宠斗艳的普通女人了。   他总是看着,在暗处一瞬不眨的看着。   看着他是如何引诱那些女人,如何虚情假意的宠爱临幸她们。   心很痛,却又可悲的连他这样卑鄙的一面都是喜欢的,他知道,皇帝无心。   他志在天下,远远不是一个大宇国能满足的。   白天在朝堂叱咤风云的皇帝,夜里依旧忙活,只是他极其不爱在嫔妃宫中过夜,所以无论多晚都会回元干宫。   他又不太喜宫女伺候,平日就是孙公公,总卫和几个大卫轮流伺候。   这时已经不是他当值了。   他在暗处看着,其实旁人伺候也是尽心的,可他就是心中会一直妒忌的挑毛病。   比如此时。   皇帝表情虽然平淡,但是眉尾稍稍动了动,是水温不合适吧。   天气和心情不同,他沐浴喜欢的水温也都不同。   茶水看来也不合口味,不是茶不好,只是用错了茶具。   ……   一条一条,每次这般观察他人伺候之时,这样挑毛病都成了他的习惯,他知道自己似乎有些恶心,所以他也从来不打算说出来。或许皇帝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觉得,或许让皇帝最舒心,最懂他的那个,只有自己。   这样的臆想,让他感到十分的开心,因为太开心,所以他也就无法停止。   今夜,他就要出发了。   他趁着众人睡着,悄悄靠近皇帝榻前,却站在外面不敢掀帘。   掀了,便是冒犯。   他做了皇帝之后,很讨厌那些借着以往交情,而未把他当做天子敬畏的人。   自己唯独不想被他厌恶。   嘲笑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过来,最后却连这薄薄一片帘都不敢动,他正要转身,却忽的一道暗器射来,他急忙一闪,床上之人已经下床。   是皇上。   皇上抽剑砍来,他不敢还手只能躲闪,急急出声:“皇上,李让惊扰皇上,属下该死。”   他急急跪下,心脏一抽一抽的跳动着,如何解释,他该如何解释?   "李让?"   四周太黑,谁也看不清谁,只能略微看到些影子。   那人将剑一丢,踢脚狠狠踹了过去:“狗东西,你不要命了?”   李让被一脚踹翻,他不敢躲闪,抱拳跪下:“属下自去领罚,皇上息怒。”   “有何要事?为何不出声?”   李让抿了抿嘴,回道:“属下即将出行瀚州,本想来禀告皇上……” 第003章 三派势力   越想解释,越发现解释不通。   主人安排好的任务一向没有再次禀报的必要,他想要来告诉他一声的行为本来就很奇怪,更何谈今日那么多的机会他没有说,偏偏在他睡着之后。   只是一腔心意作祟,唯独不能这样说,那一次的失态,主上宽宏才饶了他的性命。   如果再犯。   不就是在告诉对方,自己在期许些什么吗?   他索性直接认错:“属下任务完成回来,便去领罚。”   他看不清男人的模样,空气中缓慢的呼吸声攥着他的神经,可是一想到他此刻大概所有视线都在自己的身上,又可耻的感到了兴奋。   刚刚着急开口,结痂的嘴角撕裂开来,此刻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下去吧。”   皇帝默许了。   他谢了恩,不敢再多留半分,转身就走了。   离开皇宫之后,他租了马匹连夜赶路,自我惩罚一般的两天三夜没有睡觉,途中换了两匹马一直快马加鞭的赶路离去瀚州。他也很厌恶如此的自己,逐渐压抑不住欲望的自己很可怕,继续在皇帝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登基之后睡眠改善不少的皇帝,是不是又会因为自己的惊吓而几日难眠?   他在第三日的清晨终于体力不支,提着最后的力气放跑了马匹,寻了一处隐蔽的草丛之后才安心的晕过去。   这几日他除了水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身体的过度消耗加上熬夜使他一向健康强壮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他是被一场小雨浇醒的。醒来后他检查了一下周身,多亏自己最后一点警惕。   既没有被路人摸去身上之物也没有被豺狼叼去。   他强撑着身子,淋着雨寻了一家农户吃了顿热乎饭,还借助了一下床铺,但是他并没有在床上睡,反而是抱着行李在房梁上睡去了。   一来是对这农户并不完全放心,二来他也习惯了睡在比较隐蔽的地方。   一整天的睡眠之后,他给了些碎银以示表谢,寻了最近的集市买了新的马匹继续赶路。他这些年出任务的几率和次数比之那些死卫已经少了太多,他知道皇帝大抵是对自己不信任了,比之感情他当然更相信死卫。   难得有个任务,他的确想要超过他的预期完成。   不仅要完成,他想要更快,更出色的完成。   他紧张的赶路之下,比预期快了三分之一的日程到达了瀚州。   他也立马开始了他这一次的任务,现在朝廷势力基本分为三派,以皇帝为头支持辅佐并使得皇帝成功登基的一派,这一派最为清明,都是皇帝多年经营出来,好坏他心里通透着。   以太皇后为势力一直左右逢源不明确表态的二派,这一派之中鱼龙混杂,奸人之多。   最后是以左相为势力也最是皇帝心头患的三派。左相和皇上的新仇旧怨颇多,而左相一家是开国功臣,手中还有先皇赐的免死金牌。   这次出来,就是听闻有消息说瀚州有个左相最信任的幕后谋士所建立的据点。   这个据点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第004章 行动开始   因为探子只得到了消息并没有找到确切的地点,条件不足的情况下,探子对敌人的据点进行探测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拿不到情报是小事,如果暴露了我方才是大事。   轻则打草惊蛇,重,则有可能被反利用。   这是很重要的任务,皇上愿意交给自己,就说明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认同的。   为此他更要小心,着装和马匹仔细更换处理之后,他扮做江湖人打听着城内各处的趣事,目的性不能太强所以也会多花上一点时间。   摘了面具的李让,实在普通,个头拔高但是五官平凡,他这张脸即便是时不时会见上一面的人一段时间不见就会忘记。   所以倒也并不惹人注目。   他多方打听之后有了几个怀疑的地方,他暗中踩过点,然后决定尽快入内一探。   *   李让那边万事俱备,已经准备夜里行事,而时间倒回两天前的宫中。   刚刚得到的密报被死卫呈到了向曜诀的手中,原本就因多日睡眠不好外加政务繁多而心情不怎么好的皇帝……在看到这封密保之后,居然一怒之下打翻了案台。   密报上面说,韩玉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秘密去往了瀚州。   韩玉正是左相那位信任宠爱的谋士,他身边起码有三位足够和李让伯仲的护卫。向曜诀看着那份密保,算了算日子他过去已经有十来日了……偏偏……派李让去了此处。   其他人总是明白明哲保身,而他……他那恨不得有个机会能为自己而死的心思,他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他丝毫不怀疑,若能能拿到对他有价值的情报,哪怕用他的命去换,他头也不会回。   就是因为这样才糟糕。   他是多么费心的为他挑选任务,多么费心的宠爱着这条蠢狗。   传信安全吗?还是派人过去更保险……   “立刻去调三……不,五名地字阁的死士过去接应李让,终止一切任务,立刻回宫。天一,你带队去。”天字阁如今都外出任务,只剩他身边的天一了。   对方转眼跪到了皇帝面前,视线盯着地上,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作。   他的第一任务是保护皇帝的安危,天字阁无人侍奉在前之时,天塌下来他也不能离开皇帝。   向曜诀捏了捏拳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夸张了,又或许李让根本不会和他撞上。哼,即便真是碰上了……他也不会留下把柄。   “算了,不必派人了。”   他的死卫训练出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向曜诀重新开始处理政务,那封密报被置于一旁,皇帝再没有看它一眼。   *   他没有收到消息,他昨夜连续调查了三处全部都不是,只剩最后一处最可疑的,他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那家布匹店了。   他调息等待着夜晚的降临,将武器暗器再三检查好之后,待天黑透了便开始行动。   其实并不是等人全睡了就是最好的时机,在过度安静的情况下,反而容易被人发觉。   他换了夜行衣,拿了难以洗掉的赤墨抹了脸,再带上了一截随处买的戏曲面具探入了那布匹铺子。 第005章 他的计划   比起门店的占比,后院大的有些过了,他是死卫出身,自然精通隐匿之术,即便是光辉亮堂的议政大厅,他都能藏在没有任何人能瞧见他的地方。   这是死士必备的能力。   借着黑夜掩藏,他先是去了暂且无人的库房,他撬开了一扇窗偷偷进了里面,里面更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在有皇帝给了西洋玩意,一块薄薄的圆片取之置于眼前,眼前便能略微看清些许东西了。   他仔细的排查搜寻了一番,没有暗道,作为库房来说,这里布匹并不怎么多……但是却堆了不少其他货物。   没有检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将圆片放入怀中然后原路返回还不忘将窗户按回去,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这窗户已经坏了。   他以此往下将空房一一排查,主子的厢房和下人的通铺他都查了。   这个地方处处透着一股不对劲,但是却有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觉得应该是有密道才对的,可是找不到。   现在只剩门面正厅和厨房几间有人之处了。   那只能等到这些人睡了才能去了,这个时间他便排查了一下房间外……原本一切顺利的,但是在经过正厅之时他忽而感觉到了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息。他虽然也感觉到房内人的气息,但是这种刻意隐藏,降低自己存在的微弱气息……无疑在提醒李让,有危险。   气息这种东西隔得太远无法察觉,他们死卫虽然有特殊训练过,但是在对方刻意隐藏之下,他能察觉到对方的同时说明对方也差不多可以察觉到自己。   并且,他们相隔不远。   他抬头的瞬间,那人也看了过去,那人蹲在房顶,和他视线一个交接,立马吹响了笛子,接着抬手就是一连套的飞针。   暴露了。   李让知道他吹笛子是在找同伴,不退就麻烦了。   可是此刻退了,他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该,如何是好?   他一边躲避撤退,一边转着大脑思索着对策。   时间紧急,他飞快的做出了决定,经过多日的踩点他对城内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也在来此之前已经提前想好了几个撤退点。   他按着南街而去,那边是夜晚最热闹的地方,这种地方最容易跟丢,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被跟丢……反而……   他闪身钻入一个热闹的酒楼,他的打扮不宜出现在人群面前,他并没有在隐藏气息,但是还是躲了起来,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后面的人进来探查……就是化主动为被动,机会,只有一瞬间。   那人追入大厅,浑身的肃杀气息惹得四周有人缩着脖子,有人骂骂咧咧,他大厅扫过之后就往二楼而去。   就在他打算一个一个包间一一探查之时,一个小二端着盘子从后面经过,他警惕的回头看去,却见那小二咧开笑颜,虽然有几分害怕但还得招呼。   那人没有回话,只看了小二一眼打算继续。   小二转身下楼的一瞬间……李让从他身后出现,屏住呼吸瞬间出手。   那人反应极快但是也吃了个大亏,没有被一刀抹了脖子,但是避开了致命处却也只是暂缓了死亡的来临。   李让激怒了对方,重伤之下对方抱着拼死的心反扑而来,一比一的之下李让绝不输人,更何况是一个已经重伤之人。只是李让时间比对方更加紧迫,所以他不能拖,两人以死相博,照面剑影无数将酒楼过道,厢门劈得四分五裂。房内的人皆是受了惊吓。   但是等里面的人出来查看之时,门外只剩一具尚未闭上眼还在不断溢血的尸体。 第006章 等待接应   他没有撤退而是飞速返回。   在打草惊蛇之后,此处如果真有什么秘密,那么对方一定会今夜就去检查,毕竟有不速之客闯入,这正是有人带路的好机会。   刚刚那护卫不像是这小小地方能有的高手。   看他的轻功,反应,看上去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暗士,这地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情报。   但是如果还有更多刚刚那种级别的暗士……他很难在追踪到情报的情况下,还能再次结果他们。   他靠近附近,此番需要更加小心了,他想要重新靠近刚刚被发现的正厅处。   下人们神色有些慌乱,显然是知道了有刺客入侵一事,他随手抓了一个落单的下人,逼问刚刚正厅之内的主人此刻去了哪里。   一问不答,再问便断了对方一指。   李让眉目冷漠的盯着对方,仿佛下一秒就可似断指一般断了他的脖子。   那人凄凄惨惨的被捂着嘴,赶时间的李让根本没有给他疼痛缓过去的机会,沾着血的剑就狠狠插进了对方***下的泥土之中,已经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已经吓得失禁,在李让的注视下恐惧的指出了一个方向。   李让原本想提刀斩了对方,最后也只是打晕对方然后将他丢进了一旁杂货堆之中。   那人一指他心里就明白了,他们应该去了铺面。   他小心接近,未看到机关,却先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个人……他在皇帝给的名册之上见过。   那不正是左相的心腹,那位极有名的谋士──韩玉。   他为会回来这里,刚刚他杀的,难不成就是……没错了,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种地方,如果不是有什么大秘密根本不会派这样的暗士前来。   原来是保护他的。   什么秘密,都不会有这个人重要。   此番他又已经杀了他一名部下,李让摸了摸自己胸侧的伤口,刚刚交战他略受了一点伤,但是造不成什么困扰,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身边的侍卫如果只剩一名或者两名,他有一定的可能在击杀对方之后再成功脱身……   但是如果有三人或以上……   其中可能还有人离开出去支援刚刚追他的那一个,机会,说不定就只有这一次。   犹豫是杀手的大忌。   他心意已定,咬牙飞身而去,透过小窗暗器对着那人命门爆射而去,他破窗而入来不及确认暗器是否击杀对方,把剑狠狠对着他坐着的位置横劈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大刀迎上挡住了他的攻势,而后又猛的对他砍了过来。   房中仆人掌柜吓得尖叫躲到了角落,倒是被刺杀的男人似乎并不惊讶,低头又噙了口茶。   他必须抓住先机,虽然想以单手抗住重兵之力根本不可能,但是他不得不单手持剑去挡,空出一手又摸出三叶暗器。   大刀斩下,他单手无法抗住,被自己的剑钉入了肩头,他翻身双脚连踢,断了他的攻势,却发现……   原来一直称自己不会武功的韩玉,只是故意骗人的,他抬起纸扇打落了他的暗器,甚至还笑着看过来,跟他问好:“勇气可嘉,但过于鲁莽,何必如此拼命,以你的身手要杀我应该寻找更佳的时机才对。”   慢了两步的暗士已至,他又会武,不可再战。   他当即想要脱身,那暗士二人丝毫不给机会,仿佛根本不在意活捉他一样,招招下死手。   李让一手剑术炉火纯青,即便是在受伤的情况下居然也能不落下风,甚至还接连伤到了二人。   很快他察觉到了又有两人靠近……看来情况远比他预想的更糟糕,如果在此人被活捉……   李让当机立断下了最后一个决定。   在另外两名暗卫闯入店铺内支援之际,他狠狠对着墙壁砸爆了一个药瓶,再以剑风刮开,顿时整个屋子都被笼罩,见他们极快自封内元又屏息,除了韩玉,其他人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房间,反而对他围攻而来,李让一边抵抗杀招一边轻声哼笑了一番。   看来他们是认为就算中了毒自己身上也会有解药了,可惜可惜。   不过三息,屋内所有人便开始七窍流血。   李让离得最近最先发作,李让带着面具血却已经从缝隙滴答流出,他们自然也明白,他这次用的只怕是无解之毒,只希望第一时间离开的韩大人无恙。   他没有破解之法,只知道缓解之法,不知道是情报有误还是如何,只要皇上知道了韩玉到此的消息就会派人来接应他……他只需等到他们来接便可。   韩玉倒在门外不远处,看见他出来,下人们提着棍棒追来。   太好了,韩玉也中了毒……如果他知道了,定会……很开心。   李让甩掉众人,踉踉跄跄的找到了外边的一口公用水井跳入,这毒是皇上所研,唤命十断。   他泡在井中,过低的低温能够压制住毒素继续扩散,他保持这样可以坚持五日,只需等到同伴带解药来接应便可。   他保持着神志的清醒,如果在体温过低又是在水中的情况昏睡过去,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潮湿的井中有股说不上来的问道,像是年代久远的石头,又像是腐烂的沙石,冰冷而狭隘的漆黑井道中,闭上眼才有片刻的安宁。   他隐隐有些遗憾。   “好……咕……”他喃喃的开口,却呛入了一口凉水,清醒了两分又多了些惆怅。   好想,见他一面。 第007章 他的皇帝   近几日,瀚州城内闹鬼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先是几日前有数名七窍流血而亡的人在布匹铺子被发现,而后又是夜半三更有人亲眼看见水鬼自井中爬出,听闻那恶鬼一头长发张牙舞爪似水蛇扭动,浑身漆黑,不见四肢,只能看见一对淌着血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但凡是见上一面的,都吓得疯疯癫癫,卧床不起,满嘴都是胡话。   城内传的沸沸扬扬,那城里道士那边的镇鬼黄符供不应求,家家户户夜里早早门窗紧闭,生怕水鬼上门。   那传闻之中的水鬼,正是终日藏于水下,只有夜深人静才从井底爬出找点伤药吃食续命的李让。   他已在水地泡了四日,夜里寒凉,他浑身湿冷待上一时半会倒是无碍,他的大限将至,他试着在好几处留下暗号,以免出现来接应他的人找不到他的情况。   他一日换一口井,之前待的两口井都被人做了法事然后封了,城内的传闻他不知晓,他只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最后一日他便不再呆在井底,他泡了几日身体浮肿不堪,毒性渐渐扩散,四肢麻木不听使唤,最可怕的是双目已经无法聚光,视野中一切都是模糊不堪,离得十分近了才能看清个五六成的模样。   他可能要瞎了。   不,他应该要死了。   死之前,他想给皇帝写封信,他是个很普通的人,这种时候还挂念的也唯有他一人。   他回到了之前的落脚点,点了好多盏灯,可是四周光线越强,他的双目居然愈加的涣散,光影将一切分成四五份凌乱的叠在一起,他看不真切。   可是没有光,连轮廓都难辨认。   他摸索着擦干了双手,换了干净的衣服,铺上纸笔之后看着眼前层层的重影他眼前浮现了向曜诀的脸。   关于他的故事,李让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那都是他眼中的向曜诀,他不打算和别人分享。   他是个孤独,高傲,聪明有自负的男人。   他好的坏的一切都令他着迷,待在他身边的日子太久太久,他原本的心愿,要么为他而死,要么死在他身边,再者就是在他不需要自己时候,他再回他们相遇的地方去落个家。   如今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死士本是不配习文的,皇上偶尔有兴致的时候,会让他跟着听几节,或者写一写。   他学会了一些,但是零零散散难以凑成一篇正规的书信。   提起笔之后,每个字都认真的想,要他会写,还要正确的严谨的才行。   【八爷亲启:让探到点子,城内西街×宇(暗号),让偶遇敌,除之。让中毒无解无法当面汇报,八爷安。】   既不能太过露骨以防被他人拿到,想来想去写下短短几句,他睁大双眼盯着纸张拼着记忆写出,视线模糊他难以看清,写着写着丹田内一阵绞痛,血腥涌上喉间,他连忙侧头狠狠咳出了几口血出来。   他一手抹去血迹,将信仔仔细细的封好,唤来信鸽,好半天才将信捆紧。   待信鸽飞走,他嘴边慢慢漾开一抹笑意,他若是那只信鸽就好了,有翅膀,所以可以破开长空,飞向深宫之中的帝王。   他还须把自己的痕迹完全消除才可,绝对不能给皇帝留下任何的隐患。   他烧掉了所有自己的物品,然后抹黑翻出了城,他只要死在荒郊野外,再被那鸟兽分食,便不会有任何人能查到他是谁。   他一路向着偏僻的地方不停的走,他唯独没有丢掉的,是皇帝唯一赐给他的吹雪剑。   那一路紧紧攥着剑,却始终无法抛弃它。   这剑普普通通也未曾有印记,只是皇帝学习冶炼之时第一把完整打造的剑,一柄满是毛病的钝剑,应该不会有人能认出来?不,作为皇帝的护卫,他应该明白,任何能跟皇帝扯上关系的东西,都可能会给他带去危险。   他必须,丢了这剑。   他紧紧攥着手心的剑,突然就开始疼了,伤口疼,眼睛疼,五脏六腑尤其是那胸腔,尖锐的撕裂的疼着。他又咳了几口血……   他已经入了山林,血腥味大概很快就会招来野兽,没时间犹豫了。   对不起,吹雪……对不起……   他眼角滑下一滴泪,双腿也支撑不住了,他随地刨了个坑将吹雪埋了进去,他没有时间多犹豫,又继续往更深处走。   他隐隐听到了耳边又响动,他不知离吹雪拉开了多少的距离,他双腿早已失去知觉,走几步膝盖就无力的往下跪,他还是撑着,拖着,甚至爬着想要更远,更远一点。   直到他再一次摔在地上,却再也爬不起来了,愿他的皇上,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第008章 帝王之怒   皇帝收到信是在三天后的午后,那信鸽尽忠职守的在早晨飞入了皇帝的元干宫,皇帝正在早朝,所以信件先到了暗卫手中。   在皇帝政务忙完用过午膳又陪太皇后和她的外侄女儿喂了会儿鱼,之后得了空才收到了这封信。   那短短一纸信缓缓展开,歪歪扭扭的字迹便出现在眼前,那边缘溅上的两粒血红刺得皇帝双目阵阵疼痛。废了好大功夫看清这上面的字。   他看着那扭曲的两行字许久,忍不住回想,如果自己坚持派人去接应,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果。那韩玉真会这般愚蠢?不,韩玉绝对没死,派人过去那边出事是小事,这头如果出了问题,那才是大事。   他没有这么做。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宁可相信这是韩玉的圈套。   以李让的性格,他可能会将自己的尸体直接沉入了沙河,让谁也寻不到。   李让就这么没了,他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回来。   自以为是的蠢狗。   “天一。”   “……”一道影子闪出,跪在了帝王跟前。   “派人查清韩玉死活,另外,找到李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对方低头行礼,然后立马退身离开,如今天字阁有人其他人在,天一立刻动身带了两名部下前往调查。   *   连续半月,皇帝的失眠症更重了,原本脾气就难以捉摸,喜怒难控的皇帝如今日日黑着脸,朝堂后宫人心惶惶,却,无人敢劝无人能劝。   皇帝登基踩着血路,十二个兄弟如今一个不剩。   没有兄弟,那皇太后又并非皇帝生母,他们之间还隔着太子这条命的血仇,两人假装不知却又心知肚明,只是互相利用暂时没有捅破脸皮。   而皇帝为人强势而自负,手下即便有不少能人猛将,却无一和他算得上‘朋友’。   这天下之大,却找不到一人可以让皇帝信任之人。   而非皇帝信任亲近之人,又有谁敢去虎口拔牙呢?   拖着拖着,一个月过去了,皇帝仍然不见好。   宫女太监们人人自危,这个月里横着从元干宫拖去的人就一个手的数了。   他们甚至现在一听到皇上二字就双腿发软。   皇帝看见四周人的模样,心头的烦闷更甚,一个二个瑟瑟发抖的模样看了实在心烦,奏折尽是写了一些狗屁玩意也令人心烦,后宫的女人每天都不消停更是让他烦上加烦。   朝堂上下尽是一些蠢东西,以前他就这么想,可是最近他们好像故意在惹自己生气一般。   “近日爱卿们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朕说,朕也刚好有些问题想问问各位。”   皇帝啪的扔下一个包裹,十数本奏折哗啦啦摔了一地,所有人瞬间跪伏在地高声喊道皇上息怒。   “朕说开河运,郑爱卿写千文贴予朕道缺银。朕道除西山匪患,张爱卿连续三日上奏都关于银钱。祭祀,援助,农耕,新政……朕每次让你们给朕出良策,你们便同朕喊无银,看来朕这江山也不需要庙堂里的各位来守了,寻天下商贾来朝顶替各位便可。” 第009章 成疯成魔   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从未在朝堂之上如此讽刺过众人,差点指着他们的脑门骂他们是只会伸手要钱的废物了。   更是暗讽朝他们和朝中几位一路靠钱上位的无能官员乃一路之丘。   皇帝这话说的有多重,一直到退朝都无一人敢多吭一声。   天子之怒,无人敢承。   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回了天一。   天一呈上了详细的报告,根据调查,韩玉真的死在了瀚州。   李让用了皇帝给的十断,此药只有皇帝一人能制,也只有皇帝一人能解,无人知其身有奇毒,所以还真的就这么被李让破罐子破摔给拉进了阎王殿。   只可惜,那毒李让自己也无解,他们寻边各处,找到了李让留下的一些记号,在某处挖出了李让的佩剑吹雪,尸身……只寻得一地被野兽啃噬后的碎骨烂肉。   尸体未能找回,却也还是将碎骨烂肉带回,这就是李让最后所剩的东西了。   那还沾着土的剑摆在桌上,一旁的布包透着几分殷红。李让真的没了。   皇帝愣在桌前,一时无法形容心头的感觉,李让此举他已经料到六七分,他的性子一根筋,认为对的就不会犹豫和后悔。   落得这个下场,是他自愿的。   那剑又钝又丑,他却还真的将这当做了佩剑,常年用下来,倒是被磨的锋利了半分,却依旧不中用。   甚是无趣。   他总想着,李让的真心会有个尽头,他说白了都是对自己有所图谋,长期的期待着不可能发生的事。   总有一天这条狗会反咬他一口。   他看着这只摇尾示好不断进贡的狗,接受他所有殷勤的举动,甚至偶尔刻意逗弄。   想要将这只狗的狼性逼出来,等他看清他所幻想的一切,他有多么高攀不起,等到那时候,他会怎么做呢?恼羞成怒的反目成仇?又或者忍气吞声继续蜷缩在他身侧做那只听话的狗?   他想要一个能为证明心迹的机会,他一直都知道,他却一直没有给他。   他并不愿意让他产生什么错觉,也知道遇到机会这只狗一定会冲上去叼住不放……关于他所执行的任务,他总是煞费苦心的挑选。   这会子还是让他逮住了机会,他既然得了这样好的机会,应该不论如何,死也要死在他脚下,得了赏,卖了乖才算值得。   蠢狗。   不可教也。   *   皇帝其实早就发现,只有那只蠢狗守夜的晚上,他才能安心入睡。   这种弱点他不打算暴露给任何人,也对莫名信赖那蠢狗的自己感到烦躁。   所以连续太长时间无法安睡的皇帝,就越发深刻的察觉到关于失去某个人而带来的变化。   皇帝某天深夜遣退了众人,一人来到元干宫一旁的某棵树下,李让喜欢在这练剑,既然如此就将他葬在此处好了。   他用吹雪在湿冷的泥地一点一点的将坑刨出来。   然后,他点燃了一排的火烛,将怀里的锦盒打开,用手捻起一块碎骨,他对着明月仔细瞧来瞧去,却怎么也辨认不出来,这是李让身上的哪个部分。   冰冷和血腥味太过清晰的让他明白,眼前这一盒子是死物,得不到回应,分不出头尾,让受惯了优待的皇帝心头莫名的开始委屈。   他举起那截沾着血的碎骨,看了许久,忽而有些好奇那般愚蠢的李让,是否骨肉也同旁人不同滋味?他将那碎骨凑到了嘴边,张口想要咬下之时,耳畔忽而传来一声呼唤。   “皇上……” 第010章 目不能视   不清楚是幻听还是此刻本身就在梦中。   无论怎么想,他会亲手来埋这条蠢狗就是不可能的事,他却还是忍不住起身,四处张望去寻那道熟悉的声音。   他看见死卫的身影闪入了殿内,他也急忙起身往内殿走去。   宫灯未点,四周一片漆黑,也只有寝殿内一盏油灯燃着,他进入内殿之时,死卫已经将人制服。   那人跪在地上,着着一身粗布衣衫,头发以布带随意绑在了脑后,他低低垂着头似乎不愿意让皇帝看见他的面容。   但是那身形皇帝就是这么轻易的认了出来。   不是死了吗?   不是说,死了吗?   他心头酸胀得难受,一时涌上来各种情绪,他想要亲手确认那人的死活,伸出手抓着他的发迫使他抬头,那人慌张得双眼不知看向何处。   这张丑丑的脸,不是李让,又是谁呢?   下一秒,皇帝狠狠一耳光打去,还不够,皇帝起身对着那不躲不避跪着的男人一阵拳打脚踢。   嘴里不停骂着狗东西。   他怒火涌上大脑和心间,一时竟是想克制都无法,等到身边死卫看着某人不但不躲似乎还想迎上去,出手拖走了重伤的李让。   皇帝喘着气,手脚发着颤,看着他们将李让拖着打算拖离宫殿……   看到他双眸无法聚焦的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突然扭头哇的吐了好大一口血……皇帝有些心慌。   “够了,去传太医,把人扶到榻上。”   皇帝坐到了一旁,忍着没有去搭手,却仍旧时不时往榻上看去,他心乱如麻,感觉自己似乎做了很多不像自己会做的事,可是要问他理由他又说不出来。   唯一他能确定的是,李让的命是他的,他现在还不准备让他去死。   李让要待在他身边,这才是对的,戏还没有看到结尾,不允许他自我满足的单方面结束。   皇帝一夜未眠,第二日早朝他有些恍惚,早早下了朝就回到了寝宫,那个人和他走时一般安静的睡在床上。他莫名松了口气,然后转身坐到了一旁,看着太医宫女忙进忙出,看着他吃了药睡了觉,发白的脸色好了些许,他等着他醒来之时有些犯困,难得睡了个无梦的觉。   皇帝睡了约莫两个时辰,醒来时已经下午,本有许多事等着他做,他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决定在此休息一天。   从夜里等到天明,又等到了夜里。   天黑完全下来了之后,皇帝又开始心慌,明明脸色好了许多,为何还不醒来?   “你是在躲朕吗?”他走到了床边,看着躺在他榻上的丑人。   只是那人并未回应他。   “还是说,朕现在动不得你了?碰了两下便闹脾气了?”   “……”   “私自行动,还月余不归,不该罚吗?”   太安静了,安静到呼吸都好似察觉不到,他有些不敢伸手,固执的认为他就只是有些怪自己才故意不醒来。   他是想让自己心疼吗?笑话。   “你若是现在起身,朕便不再追究过错,李让,朕没有耐心了。”就因为他,自己今日落下多少政务,他该知足了。   李让倒真没有装晕,他意识一直有些朦胧,皇帝的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到,唯独‘李让’二字清晰的被捕捉到,让他恍然清醒,皇帝在唤他。   那是,皇上的声音,他总是在盼着听到那人唤他,太想太想了,以至于听到了心脏就疼得阵阵发麻。   他眉头颤动着,努力睁开了双眼,好想看看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男人。   他睁开眼之后,只看到了眼前层层叠叠做一团,模糊不清交织在一起的各种的光影。   他都忘记自己双目已然同失明无甚区别,隐约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只是他心爱的那个人,他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如今也看不清了。 第011章 下去领罚   怀疑他装睡是一回事儿,看到他真的装睡又是另一回事。   他其实也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到他的视线迎上,又想着他听到了这些话,怒气又开始翻腾。   又一次举起来的手在看到他已经青了一大片的脸之后,顿了顿,伸手只是将他从自己的床上扯了下来。在皇帝面前毫无防备的男人十分狼狈的摔下了床。   皇帝见他这副模样又开始生气,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摔成这样。   这贱人这是在他面前演哪一出呢?莫不是还想堂堂天子去搀扶这下贱的狗东西?   本以为他将要以此次任务为依仗来提出些什么的皇帝,还没有看到他开口就已经动了怒。他坐在床上,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男人。   看他动作的缓慢的起身,将被子送回床上,最后又慢慢跪到了他跟前,他深深磕了一个头,接着开始认错。   “属下因为身中十断,没能及时回来汇报,请皇上赎罪。”   “哼。”还算聪明,知道在讨赏前先认错,更显得他忠心。   原本是想要告诉皇帝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但是张口的瞬间,他又犹豫了。   皇帝本就是因为他还有用才把他留在身边的。契约期限已到,他却还恬不知耻的留在这里,如果再让他知晓自己身体的事情……他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虽然他是想过不回来的。   就是太想他了,害怕他出事,害怕那些至今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对他不利,害怕他忘了自己,犹豫了一些时日之后,他便立刻动身回来了。   好在一月有余的时间,他或多或少已经比起最初习惯了不用双眼,而除了死卫之外的人也无法拦住他,他回到了此处,至少还能听见皇帝的声音,他应该感觉幸福了。   他嘴边慢慢拉开了一丝笑容,这些日子,想他想到心如刀绞,担心他念他想他,脑海中无时无刻都是他,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离开皇上一个人活下去。   “谢皇上替属下治伤,属下临走之时还欠了一顿鞭罚,属下这就先告退了。”   他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他安安分分的不让自己多生出半点不该有的欲望,他其实很希望听到皇帝的喜悦和称赞,但是又害怕暴露过度的欲望让皇帝厌恶。他知道皇帝并不喜欢欲望太强人…他知道的。   他只好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要安分守己,记住自己的职责。   皇帝没有等来预期的话,他没有邀功没有讨赏更没有卖乖,甚至还要去领鞭子。   这么好的机会,他刚刚甚至都已经在想自己在不会让他恃宠而骄的前提下,能给他些什么甜头。   回过来神,男人已经恭恭敬敬的离开了寝殿,还贴心为他关上了门。   虽然他骂了他蠢狗无数次,但是总不会真的被他骂傻了,这次机会错过了,他还有什么机会能在自己面前讨分注意?   年轻的皇帝想不明白,可是应该来回答他内心的疑问的男人已经下去领罚了。   才刚刚挨了他一顿打,这还不够还要去领罚,他怕不是真想死后赖在他身上,好化作一只怨鬼缠着他?   该死的蠢东西。   皇帝没有忍住,在自我调节的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还是用轻功飞出,去把某个正打算去领罚的人给抓了回来。 第012章 救命恩人   “你杀韩玉有功,朕该赏你,你若有何想求的,此刻说来朕或许可以答应。”   他扭扭捏捏半天,直到男人跪在他身前腿都有些麻了,他才说出这么一句。   正想说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要的男人,忽然想起什么。   “属下确有一事想求皇上恩准。”   他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可是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   皇帝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蠢狗并不是无药可救,韩玉的确是他心头患,此次的确立了功,他不得不赏,即便是有些逾越的要求,他也能……   “属下想请皇上恩准,让属下住于宫外。”   他的思绪被他的下属打断了不说,对方还说出了自己绝对没有预料的要求。   以至于皇帝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属下想请皇上恩准,让属下住……呜……”   跪在地上的人又被那身前身着漆黑龙袍,面色却比衣袍更黑的男人给踹翻了。   “朕若出事,你打算从宫外赶回来了?朕若有任务,还需差人去宫外请你?”   皇帝的声音带着怒意。   而李让也感觉自己所言着实不妥,他重新跪好,然后道:“属下一月轮班无几,当差之时属下不会擅离职守。”   以往哪怕不是他当差,这个狗一样的东西也撵都撵不走,死皮赖脸偷偷摸摸的躲在一侧。   他什么意思?李让他会变心是不可能的,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原因。   “李让,朕要听实话。”   皇帝猜的没有错,李让的一举一动但凡是和他有关的,反了常态自然有理由。   李让不敢说身体一事,更不让皇上知道自己已经难以压制对他的情感,最后缓缓道出了第三个理由。   “此次李让并非一人独自回来,这次属下大难不死,乃偶遇贵人所救,因为很多原因,恩人随我一起回来,属下需得照顾他。”   这解释让皇帝心中不满更甚,更加生气了。   贵人?还照顾?   是三岁奶娃还是天生残废,还需要照顾。   他作为自己的狗,还妄图去伺候别人,是真的没有将他这个主人放在心上了。   还不等皇帝气完,李让又自顾自的说起。   “那孩子看着很小,不能言语还一身是毒,虽然是机缘巧合,但属下确实是因为他得了救,不能放任他死在山林中,还请皇上恩准。”   孩子?   孩子怎么救人?   虽然疑点诸多,但是皇帝姑且还是想明白了,就他这脑子,也不可能会骗自己。   “接入宫便是,朕这宫内去处多了,算是朕允的赏。那鞭子也不去领了,你下去休息吧。”   皇帝说完转身走了。   李让瘫坐在地上,揉了揉酸痛的双眼,望着皇上离开的方向许久,脑子其实一片花白,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无端的发胀,让他难受得紧。   他抬起头,一片乌黑之中能看到一团亮光,虽然交叠再一起早已看不出模样,他也知道,那应该是月亮。   他离了宫回到了安置小孩儿的客栈。   房内漆黑,他推门而入,凭着气息察觉到了小孩儿的方向,他摸索着过去,隐约见到了人影。   摸到他头上,入手是冰冷一片,他的发,他的脸,冰冷得不像样,也不知在这窗前这样站了多久。   他去伙房拎水,打算给小孩儿洗个澡。   小孩儿不会说话,而他也不会在皇帝以外的人面前说话,这样反而让两个人无话之人感觉亲近一些。   他不知小孩儿多大,为什么生活在林子之中,他们的相遇太过血腥,他看不清,只是比划着个头才到自己的腰部,个子娇小像是只有六七岁。 第013章 是个毒娃   和他相遇之时十分凶险,那野小子独身一人在林中被毒蟒缠上,他那日深入林中撞见之时吹雪已埋,手无寸铁但是他本就是将死之人也无畏惧。   回光返照一般,靠着双手生生撕了那巨蟒,才将那小鬼头救下。   他双目几不可视,摸索着检查了他的情况,发现他中了毒。   对着小人上下其手好一阵才摸索到了大腿处小拇指大小的几个血洞,他以内力封住了他的穴位,帮他吸出了毒血,之后又拖着气息微弱的小人儿寻了一处安全点的地方,他体内毒素已侵入四肢百骸,刚刚一番抵死搏斗已是强弩之末。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能不能活下去,也是这小鬼的命数了。   他昏迷不知多久,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再次醒来之时发现他已经处于一个还算干爽的山洞之内,他动了动身子,各处伤口隐隐作痛,运功检查了一番体内,一时半会不晓得缘由。   他本想起身,却听到了有人靠近,他有些警惕的想要起身,抬手却摸到了身侧堆满的果子……   他看向洞口,隐约能看见一团小小的影子靠近,正是那日他救下的小野人儿。   他如野猴儿一般蹲地前行,偶尔用双臂辅助移动,他将口中叼着的各种东西放到了醒来的男人怀中,含着什么东西嚼碎了又吐到了他伤口处……   他伸手摸了摸他毛毛躁躁不知又多久没有洗过的脑袋,这真的是个人吗?   似乎是因为自己救了他,这小人儿对他不离不弃,没有自己一人离开反而将他拖回了自己的住所,还几乎寸步不离的照料了他许多天。他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但是他的脸他的四肢分明就是人类。   难道是独自一人在林中长大,才成这般?难道是他为自己解了毒?李让猜着应该是这样没错了,也没其他人了,这或许就是善因。   也是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察觉到了这孩子大概是个毒娃,他总是喜欢救一些小动物回来,但是他好心给他们敷药反而会要了他们的命。而这之中,吃了果子还有敷过药却没事的,只有他一个。他不清楚其中的关系,但是多半就是这个救了他。   那孩子晚上总是蜷缩在他身侧,寻到什么能吃的东西也会进贡一样第一时间送到他眼前。   他的行为让李让轻易的联想到了自己,这种举动太过熟悉,以至于他莫名的开始心疼这野孩子。   李让养病也动弹不得,有时间干脆开始教他如何正常行走,洗澡,吃东西。   他看不见,却也影响不算太大,他天生五感卓绝,所以并没有到无法自理的地步。   两人在山洞中生活了下来,他和小孩儿身上的伤逐渐好转之后,他才敢去探更远的地方,目不能视又遇不到其他的人,这是他无法离开这山林的最大问题。   而小孩儿也完全赖上他了,几乎无时无刻都想粘着他,时常讨好的在他脖颈舔来舔去,或者在他身上乱蹭。   他摸着他的脑袋,好几次想狠心抛下他,可最后都没下得了决心。   李让并非容易心软之人,只是这小孩儿和自己实在太像了。   因为当年被皇帝救下,从此他的人生就是为了皇帝而活,如果不是皇帝,他或许和这小人儿也没什么区别。   离开的那一天他给小人儿洗了澡,还给他烤了肉,杀掉了附近可能会威胁到小人儿的凶兽他就离开了。   他走的不快也不慢,等着那呜咽着的小人儿扑到他身上之时,他便想着之后就带着他也无妨。 第014章 无法胜任   李让虽是夜里离开,但还是惊醒了小孩儿,他哪儿也没去就坐在窗前等着他回来。   李让的气息就是从窗户往着天上去的,他嗅了出来,却是无法追去的地方,他就只能坐在窗前。   好在,他回来了。   小孩儿有些生气的看着他,双眼有些泛红。   洗过澡换过干净衣服的小孩儿,看着其实和常人没什么区别,除了一些在林中生存而留下的疤痕,他看着就是个漂漂亮亮的普通的孩子。   可惜李让此刻看不见了。   他也看不见生气的小孩儿,只是走去摸他,但他却一动不动时,才知道他是恼了。   李让挠了挠头,跟在皇帝身边久了,只晓得如何认错受罚,确实不知如何哄人,下去拎了热水想让他泡个热水澡先。去抱小家伙的时候,被他一口咬在了肩膀上。   他未下重口,李让笑着把他扒了个干净,又将光屁股的小人丢进了桶子里,坐在一旁给他搓起了身子。   小家伙十分讨厌洗澡,常年都不怎么洗澡的小家伙几乎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泡水的一天,可是洗了澡之后又的确是会舒服不少。可讨厌还是讨厌,再加上男人又一次把他一个人丢下的行为,让他十分生气,这才咬了他一口。   又怕咬痛了男人,还没出气就已经松了口,自己低声哼哼坐在木桶里。这是孩子专用的木桶,他坐在里面刚刚好,他蹬着脚丫子滑到了男人搓不到他的地方,男人又伸着胳膊把他抓了回来。   他又滑过去。   男人以为他是想坐这边,又配合的拿着凳子坐到了他身后去。   小人儿见他坐过来,心里开心了两分,却还是又一次滑走了,最后被李让抓着打了屁股才消停。   闹腾了一阵之后,李让也就着热水擦了擦身子,换了干净衣服之后抱着人上了床。   小人儿还没有习惯睡这种床,不过有李让在他身边,让他安心了许多。   李让虽然得了皇帝的准许,却也不知道把人带去是好还是不好。他任性惯了,在那个凡是讲规矩的地方,若是顶撞了哪位大人,很可能会出事。   山林里脏乱危险,这人世又何尝不是呢。   他等了两日,既没有等到他的排班,也没有等到皇上的召见。   他带着小孩儿去城外玩乐一天,第二天偷偷去宫内询问过太监关于孩子学学问的事儿。   想着想要孩子尽快熟悉人的生活,他必须要学会说话才行,而他又被皇上下过禁言令,他无法亲口教他只能借别人之手。   可是他作为皇帝曾经的死卫,他的孩子去外面读书很容易出事,让孩子在宫内读书又不合规矩。   李让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只能去求皇帝帮忙。   他来到元干宫,只是两天而已,他就好似好久没有回来过了,这里的气味都让他觉得熟悉而安心。   双眼还能看到些许东西,可还是对藏匿一事有了些影响,他无法精准的判断到自己藏匿的位置是否无纰漏。还好大多地方他都踏足了,只需要找老地方藏着就好。   他这么躲着,看不到皇帝只能听皇帝说话,有时候离得远一些连声音都模糊起来。   这种变化,让李让开始有些难以接受了。   曾经能够默默守候皇帝是他的幸福,可是如今他看不清了,看不清皇帝那张孤傲张扬的面容,看不清他如何扬起灿然的笑意与他人交谈,看不见他今日喝的是不是喜欢的茶,看不见他一贯最爱注视的细节。   只是声音,听不出来他的情绪,稍微离得远一些,他甚至无法确定皇帝的状态。   这样,还能做好一名护卫吗?   他不能等到皇帝真的出事才来正视自己,可他又无法真的去告诉别人,他已经失去了保护好皇上的能力。   他隐瞒不谈,已经是欺君,他被自私心所折磨,短短数日,他找不到好的时机接近,反而越来越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胜任这份职责。   他伸手想要攥住腰间的剑来稳住心神,伸手却摸了个空。   他默默退开,在司安局外站了许久,最后还是踏入其中,他请了个假,说自己余毒未清暂时不能工作,想要请个假。   他这样倒也不算骗人,他想要去寻找看看,是否有办法让他治好双眼。   那样他便可以安心回来。   司安局批了他的假,他回到客栈,忧心忡忡的模样让小孩儿很担心,小孩儿对着他蹭来蹭去想要让他开心些,他摸着小孩儿的头想要笑一笑,可是眼睛却忍不住湿了。   他中了毒之后,双目总是酸痛着,这会子连眼泪都比往日忍不得了。   他拂去眼底的湿意,将小人儿抱进了怀中,他一定会给他找到一名好的教书先生,他想让小人儿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不曾想,去司安局请假的当天,他就被皇帝召进了宫。 第015章 一个下场   不知皇帝是因为什么事召他入宫,他立马动身入宫,可惜还没有见到皇帝就听闻宫里出事了。   听闻悦妃被人推入御花园的鱼池之中,宫女为救她溺水身亡,悦妃不知如何。皇帝立刻就赶了过去。   悦妃是皇太后的人,敢在宫中对她下手的并不多,但是这只是指明面上可以与她相抗衡的人不多,并不代表皇帝这后宫就没有其他有‘心思’的人。   皇帝还是少年郎之时,就以容貌名扬天下,书中更是称他天人之姿。   皇帝的容貌哪怕是这天下技艺最好的画师也摹不出,他眉若俊峰,眼似苍龙,一点一笔都张狂至极,眼尾上挑不管是何种角度看着都透着一股倨傲,这番长相只有这样天下至尊的位置才配得上他。如今看来是如此,可他知道这模样也让八爷吃尽了苦头。   可无数女人爱惨了他那高不可攀的容颜,哪怕原本不愿的女人,入了这宫,成了他的女人,也都逐渐沦陷。   少年逐渐成长起来,比起他那过于张狂华丽的容貌,七战七胜的战绩,十一人队伍灭悍匪,徒手杀黑熊救老残等等事迹逐渐让人对他的崇拜变得更深层次起来。   他因意外管过几次江湖事,武艺事迹还被江湖人记载流传,传闻他的武艺之高至今无人能探到底。   他的一切明明白白摆在众人面前,却又还有更多等着人去探究,即便是从小就待在他身侧的李让,即便是对他的一切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却也还是想知道的更多。   他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下属忠心不二跟着他,即便是他们只有三千兵力,要破敌人两万,只因为他说会胜,所有人都会跟着觉得能胜。   李让早就知道,他的后宫不会平静,反而会因为后宫的主人是他,而更加的纷乱。   皇帝心不在此,他虚情假意的戏演不了多久,被爱情懵逼双眼的人会做出更丑陋的举动。想要皇帝看自己一眼,妄想自己努力一番或许就能成为皇帝最特别的人。   他太明白了。   他躲在一旁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说着,心里大抵有了想法。   李让他观察后宫的人太久了,这些人对皇帝是什么心思,他心里都有杆秤,能做出这件事的人。   不是和左相有关系,有恃无恐的焱妃和夕妃,那么就前不久因为悦妃的刁难而被降为美人而抱团在一起的,陈林张三人。   皇帝大概不会比他知道的少,只是皇帝会怎么处理呢?   皇帝似乎心情不太好,他甚至没有闲情逸致演戏,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证据将犯人林氏抓了出来。   林氏没有看清事态,被阴着脸的皇帝吓得将于此事并无太大联系的同伴两人一起供了出来,那两人只是茶余饭后一起说嘴了几句,受了这无妄之灾。   谁也没有料到,前几日才宠幸过的美人,今日皇帝就下令处死了。   而于事态有关的所有人都发配的发配,打板子的打板子,一个都没有落下。   林美人哭得肝肠寸断。   “皇上,饶了妾身,饶了我……妾身只是太爱您了,妾身并未想害人,只是一时怒意……呜呜呜……皇上……皇上……”   那人凄凄切切的哀求着。   皇帝已经听不下去,大手一挥,那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被拖了出去。   瘫在床上的悦妃看到皇上为自己这般动怒,又惊又喜,正想借机好好同皇帝温存一番,谁知皇帝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多留,起身就走了。   李让追着林美人去了,他现在需要正是这样清晰的下场来提醒自己。   他其实也不只一次在皇帝与女人缠绵悱恻的之时,五指握紧了吹雪,甚至好几回做梦都梦到被他血洗的后宫……林美人所谓的一时怒意,可能谁都没有理解,偏偏他一瞬间就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她没有忍住,而皇帝那般的聪明,她即便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还是会被皇帝抓出来,然后千刀万剐。   哪怕皇帝不爱她,也不恨她,只是后宫需要秩序。   他耳边是女人惨叫声,那美人被裹在竹席中,无法动弹被板子狠狠的敲打,至死嘴里仍然含着那冷酷的皇帝。   那女人断气之时,李让也感觉到了一股窒息,他忘了呼吸,几乎要将自己憋死才本能的透了口气。   他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被打死的人,不是林美人,而是他李让。   放任他这肮脏卑鄙的心继续生长,总有一天,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八爷,李让应当如何?”   他低声喃喃,这个问题男人永远不会听到,也自然不会回答。   他该去见皇帝了。 第016章 放你离开   忙碌了一天的皇帝神色带着倦意和风雨欲来的隐怒。   一贯最懂看皇帝面色的男人,如今那双眼睛不好使了,皇帝不出声他察觉不到,满耳都是某个女人的哭喊萦绕不散,他跪在皇帝跟前,双目盯着他所在的位置,眼神无法聚焦自然也显得无神。   好似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在他眼前,却不在他眼中。   皇帝从未被李让这般怠慢过,他怒意更甚。   “李让,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的养的东西了?”   因为李让那副走神的模样而更生气的某人,黑着脸左等右等,也没有见李让主动认错,他主动张口去问,事态就更加严重了。   他不知李让看不到,李让回来他就没再想过他是否余毒未清,他不是不聪明,只是过于懂得分配时间精力,不会把一点点的关心放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他养的这群死卫是为了减轻他的负担,而不是增加他的负担。他们一直以来也做得很好,他习惯了他们的出色。   所以聪明的皇帝,在李让来来回回晃悠了这么多天,也未能察觉到他的异样。   “属下不敢。”   “当初是你要哭着求着跪在朕的脚下,发誓要做朕的这儿最忠心狗,朕方才留下你的,你已不是死卫,你分不清自己的主人?”   李让这回是听明白了,皇帝是因为请假一事动了怒。   他白天刚刚去了司安局……仔细一想,皇帝说的也没错,他的身份有些尴尬,本也不该通过司安局,司安局虽还挂着他的牌……   李让立刻认错:“属下知罪。”   虽然皇帝这样忙,找皇帝告假也并不合适……不论如何,皇帝一贯都是正确的,他会动怒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让明确认错的态度并没有让对方消气,原本他对有眼力见也会处事,最关键对他无二心的李让是满意的。   只是……   “原本朕是为圆你一番心意,才允许你将那来路不明的小子带入宫中,可你如今本末倒置!”   皇帝说着更来气。   这些日子,他花在那小子身上的时间,可比花在他主人身上的多的多。   这都不算完,他还敢来告假?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立了一次功,他就对他稍好点这人就立刻失了分寸。   “属下,属下不敢,皇上息怒……属下……”他难以解释,皇帝的愤怒让他感到窒息和疲倦,他的想法又怎么能告诉皇帝呢?   他紧紧抿住唇,胸腔心跳声沉闷繁重,他克制着,生怕自己会脱口而出的说出些无法挽回的话。   “那小子来路不明,居心叵测,即刻将他送离。”   “……皇上,这……”他犹豫了。   他的犹豫让那个人原本说出这话就是存心试探他的皇帝更加的生气,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开口,他绝对不可能有半点不情愿,可是他居然面露难色……   气极了的男人,随手一捞摸到了手边的还有些发烫的茶杯砸到了李让的头上,茶水溢出烫到了皇帝也烫到了李让,皇帝手指泛疼,还不解气,几步上前抓住了那只已经不听话的狗的脖颈。   “不听话的狗,朕不需要。这般随心所欲不将朕放在心上,看来李让你已经不需要做朕的狗了,既然如此,朕放你离开去好好报恩,此后别再出现在朕的眼前。”   他一字一句冷酷无情,语气间竟是轻蔑。   他料定了男人绝对离不开他,也如他所愿的看见了一贯最懂得隐忍的男人双眸泛起了湿意。   他拼命眨眼想要将热泪阻止,可那高高在上的人儿却用手掐住他的脖颈不许他低头,硬要他的难堪完整暴露在他眼底。 第017章 赏罚分明   “哭什么,不是你想要的吗?”皇帝大拇指顺着他眼角狠狠抹过,那被封在眼底的泪,反而滚落了出来。   “皇上……我错了,我错了……”他紧绷的弦断裂开了,他死死捏着皇帝的衣袖,他做了这么多,为的不就是能多在他身边待一会儿……他承认他是有些心疼那个孩子的,但是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想离开皇帝,他不想。   “属下送他走,皇上请收回成命……不要赶我走……不要……”   可皇帝不需要无用的狗。   皇帝否认了他存在的必要,这无疑是往他最脆弱的部位狠狠扎了一刀。   皇帝看见他哭花的脸,心头这方畅快了许多。   看看这惨兮兮的小脸儿,不经嗤笑,这小狗离了他,哪儿还能活呢?   他松了抓着他的手,这种感觉太过畅快,他还未享受够,所以皇帝残忍挥手佛开了他那小小逾越的动作,那一角衣袖便从他指尖脱落。   他五指下意识的紧了紧,可手心已经空无一物,这种落空感让他更加无措,口中喃喃的全是请求。   望着皇帝所在的那个地方,拼命的瞪着眼睛想要看清楚。   他只要看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就知道皇帝是不是真心想要他离开。   他曾经也为了试探他,故意说过这类的话……那都不是认真的,他知道。   可是看不见,只能听见他的冷酷的声音,他分辨不出。   求饶,还有用吗?   看不清,怎么努力,他都不看清,他的眼睛已经无用,他李让对皇帝,再也无用?   “请皇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会证明,属下可以为您做到一切。”没有眼睛也可以,他可以学会瞎子的生活,更何况他并不是完全瞎了,还能看到些许光影。   只要用时间……   皇帝没有出声,他四肢发颤,他等了好几息也没有等到皇帝的回答,他死死咬着唇,跪正之后头点地狠狠对着皇帝磕了一个头。   力度之大地板都颤了颤。   抬起头来一阵眩晕,他用手撑着地保持平衡,面具从他脸上碎裂,额头顿时乌青一大块,脸上也有几处被碎裂的面具割伤扎破的细小口子。   他等恶性感稍退,开口的重申:“恳请陛下,再信属下一次,如果属下又让您失望……”属下就真的不能再陪您走下去了……可如果还有一点点,哪怕再小的机会,只要皇帝愿意给,他拼了命也会抓住。   只要皇帝……愿意给。   他又一次将头砸在了地面,咚,地面发出闷响。   不过磕了三下,额头一片紫紫红红血肉模糊,又鲜血从额头缓缓滑过他的脸,原本就很平凡普通的脸,此刻显得十分可怖。   他又重申了一遍请求,第四次磕头之时,那皇帝终于开口叫了停。   皇帝冷着眉眼,看着他额头的伤,拧着眉心情并不是那么的好,他似乎不太喜欢李让这个一犯错只会以苦肉计来打动他的处事方法。他该有更多高明的方式来讨好卖乖,即便是再蠢的狗,养的久了也会围着主人亲近示好,而不是一惹主人生气,就咬自己的狗尾巴。   “好好记住今日这份决心,朕对蠢狗不会每一次都给机会。你如果无法胜任,多的人代替你,你懂吗?”   他伸手擦去脸上的血和泪,恭恭敬敬的回答:“属下遵命。”   他又恢复了那个听话又尽忠职守的属下的模样,皇帝看着他的脸心情有些奇异,他好久没有看到这蠢狗的丑样子了,怎的每次看见这张脸,都要见血呢?   他抬起手想要替他擦去他下颚处未擦干净的血迹,手还没有碰到对方,他先一步低了头:“属下立刻让宫女收拾,皇上小心莫要伤到,让皇上看到这张脸属下该死,属下先行告退。”   皇帝的手指颤了颤,他的举动落空让他恼羞成怒,不好发泄,只好在心中怒骂这只蠢狗。   蠢狗调教归调教,今日他哭得这般可怜,做主人的总是不能光给巴掌的,明日晨起好好赏他吧……皇帝闷闷的想到。 第018章 丢掉小孩   李让其实并不是个善良的人,他大多时候对旁人动了恻隐之心,多半是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对这个野小子是这样,对死去的林美人也是这样。   都只是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才觉得有几分可怜和不舍,那几分根本不能同皇帝相比……他不会违逆皇帝的。   李让决定送走他,即便他很清楚这小子什么错都没有,甚至他还救了自己的性命,他还是决定把它送走。   他将带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到了某座荒山,比起城里,这里似乎更让野小子放松,他开心的四处乱跑,过一会儿又献宝似的抓着几块圆润的石头塞进了李让的手中。   李让指了指他手边上这棵树的树根,他们两之间并没有过什么交流,但是他们就好似不需要交流只靠动作和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意思。他聪明的理解了李让是让他在此处坐着。   他坐到了那处,他不解的看着李让。   李让张了张口,好几次想开口,最后却又全部咽了下去。反正解释什么改变不了要伤害他的事实,他也不能开口。   李让深深吐了口气,然后转身就走。   那小孩儿一见他走立马跟了上来,他飞快扑上来抓住了李让的手,心情还很不错的摇晃着,一蹦一跳的跟在李让身侧,李让停下脚步然后抽出了自己手指,又指了指他跑来的方向。   小孩儿这下不愿意了,他瘪着嘴有些生气,李让不让他牵,他偏要伸手过去。   手还没有抓住李让,就被李让狠狠一巴掌拍开,李让转身就走,小孩儿嘴里啊啊呀呀的叫喊着,一边追着李让的屁股跑,一边不断的咿咿呀呀的告诉李让他要生气了。   李让没有理他。   他甚至直接踏轻功飞上了天。   他瞪着眼睛看着天空,一下就哭出了声,他追不到,只要他往天上飞,就是故意要他追不到。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或许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住,毕竟他每天都很忙,可他总是会回来的。   望着天空忍不住掉眼泪的小孩儿好半天想起了刚刚李让指的那一棵树,他坐回了那个地方,想着自己只要想之前一样,等他回来就好了。   他这么决定了,可还是忍不住难过,呜呜的哭着。   李让并未走远而是隐匿到了某处,听着小孩儿断断续续的哭声,李让却不知为什么他这样难过……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他大概是已经习惯有人陪伴了,不想再变回一个人。   他找到了一处村落,不能说话使他打听变得很困难,不过他还是寻了一户因为一些原因而丧子了的中年夫妇,他花了很久的功夫才艰难和他们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画了地图还给了他们一小笔钱。   钱多了,反而可能会生出事端,他们如果待小孩儿好,钱后面可以再给。   夫妻俩结伴去寻小孩儿了,他放心不下,便也一轮偷偷跟去,毕竟深山野兽多,保不准出什么意外。   在他暗中的帮助下,夫妻俩很快就找到了在一旁哭睡着了的小孩儿,男人背着小孩儿就打算下山,可是没走两步小孩儿就醒了。对着夫妻两人又踢又咬,挣开之后又坐回树角,警惕的看着他们,他们再接近他就飞快的爬上树对着他啊啊叫唤着威胁。夫妻俩见着孩子全然像个野兽,还把男人咬伤了有些后怕,犹犹豫豫的已经生出了退意。 第019章 怎么讨好   小孩儿这么抗拒是李让没有想到的,他在不远处躲藏着,看不清楚,却还是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李让不会违背皇帝的旨意,但是他也放心不下小孩儿,不管怎么样,他都救了自己,小孩儿也很善良,单纯得如同幼兽一般。   还有什么办法呢?   听着小孩儿仿佛被父母抛弃一般的哀伤的嚎哭,他的心犹如针扎。   时间不多了,他要回宫了。   该怎么做呢?   李让最后还是现身了,那小孩儿终于看见他,他立刻飞扑而来,用拳头不停的打在李让身上,最后又紧紧张开他的小胳膊抱住李让,哭得伤心极了。   李让将小孩儿带到了之前约定好的夫妇家中,他将一直很不安的小孩儿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脑袋,一遍又一遍的安抚他,他让他好好呆在这里,他有空了就来看他。   他希望能够传递自己的想法给他。   小孩儿和李让十分难得的默契比起和其他人比划解释简单多了,小孩儿懂了,他虽然哭,却也不再上蹿下跳了,李让等到累极了的小孩儿睡着,这才离开。   他回了宫,没有小孩儿的话,除了宫里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他五感卓绝,武艺高强,在好久以前就开始蒙眼练武,对这时的他有很大的帮忙。   他若没有观察皇帝今日的一举一动,也就不会知道他此刻应该在什么地方,硕大的宫宇,想要一个不知去向的人,太难了。   不过不管他在哪里,他一定都会回干元宫,所以李让决定在干元宫等待皇帝。   他未能得到皇帝准假,也不知道何时能动身去找寻医治双眼的地方,朝中暗潮涌动,韩玉的死不知带来的变化会是什么,皇上这段时间应该很累,他要怎么帮上皇帝呢?   李让思索间,就在皇帝寝宫内的某个角落睡着了,不过位置狭隘姿势也不舒服,他并没有睡太久,他睁眼四周漆黑无光,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找不到一点光亮。   天已经黑透了。   天都已经黑了为何还不掌灯,李让没有察觉到其他死卫的存在,他想着皇帝或许是去后宫了。   不知道今日皇帝选的哪位妃子。   李让心头有些烦闷,但是随即他想着皇帝说不定要回来了。李让按着记忆中的位置摸索着点上了灯,随后他去了浴池,和宫女一起打整了一遍,皇帝从别的宫回来,一定会泡个澡。   他们说皇帝才去不一会儿,那时间还很多。   有这个时间他可以多准备些东西,没有任务,他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程度,去让皇上舒心些。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对皇帝的喜好点点滴滴铭记于心,实在无法解决的,他就会用雀铃找宫女帮忙。   将浴池打扫干净,将温度控好,皇帝并不喜欢在水池中加东西,所以他准备其他的,小食,果酒,可以的话……他还可以给皇帝搓背。   皇帝肯定会熬夜批奏折,他换了香,将茶具,茶叶准备好……还有床铺……   他仔仔细细的将一切准备好了,想着时间过的还算快,可等他开始等待皇帝了,那时间骤然变得缓慢。   李让轻轻叹了口气,将头抵在了皇帝的床榻之前,近在咫尺的被褥之上,还残留着皇帝的味道,专属于皇帝的……点点的龙涎香,混着清晨暖阳之下云露的味道。 第020章 龙颜大悦   皇帝直到踏进寝宫,李让才发现。   绝不是李让疏忽大意,而是皇帝刻意隐了气息,李让察觉到时,皇帝已经看到了他。   皇帝看见了跪在他床前,把脸埋在了被褥之上的李让,他几步上前,坐在了床沿边:“这是困了?”   李让急忙给皇帝行礼,随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又不能骗皇帝,又不能不回答。   “属下……属下想确认一下被褥是否干净。”李让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多少他也有点这种想法,算不上骗皇上吧。   向曜诀勾着嘴角哼了哼。   今日回宫看到亮着的宫灯,包括这个伏在他床前的李让,让他感觉似乎自己平静的日子可以回来了。他心情好了不好。   “李让,准备一下,朕要沐浴。”   “属下已经准备好,皇上可以直接去浴池。”   皇帝点头:“好,今日你来服侍朕吧。”   李让乖巧的答是。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结伴去浴池,穿过长长的廊道,皇帝感觉近日堆积的各种负面情绪,此时都退散了。   他能听到李让脚步声,李让的呼吸声……   他侧头看到了天空的明月,今夜的月亮十分亮堂,不需要掌灯也能看清路,是个不错的天气。   “月是好月,可惜今日不见群星。”皇帝突然叹了一句。   李让听到皇帝的话,傻傻的侧头看向光源处,他知道发光的那是月亮,但是他眼中的月亮已经变形模糊得不成样。   不能看到皇帝眼中的好月,李让心中有些遗憾。   好在他也听出了皇帝今天的心情不错,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今夜的侍寝很满意吗?他很想知道对方是谁。   后宫本来是不会有人可以影响到皇帝的,但是皇帝近日脾气有多差,差到宫女们在他离宫之后都依旧胆战心惊。   到了浴池,皇帝坐在池边,李让跪在一旁给他宽衣。   好难得的机会,他看不见,好可惜好可惜。   李让心头有些委屈,但是他不能表露,他认真的将手伸到皇帝腰侧,不敢太过明显,估摸着位置稍微摸一摸就找到了第一个绳结。   解开了腰封,上面有不少贵重的东西,他先轻轻放到一侧,有给皇帝解衣衫。   皇帝见他小心翼翼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莫不是以为他隐藏得很好?   皇帝装作不晓得,任由他摸来摸去,替他将衣服一件一件脱下之后,皇帝这才入了池子。   李让将他换下来的衣物收好,又跪到了池边,他想问皇帝需不需要他搓背。   可是以往都是皇帝开口命令他才有机会,自己主动去问,不知是否会逾矩。   他只好先将准备好的果酒点心端来。   “皇上,可要吃些点心?”他将小盘放稳在池边。   问完,就听到水声向他的位置靠近了些,皇帝靠在池边,懒洋洋的说:“朕双手已洗净,你来吧。”   他来?   他来什么?   他他说他手已经洗净……这不是要他喂的意思吧?   一想到自己的手指可能一会儿能碰到皇帝……皇帝的……李让咬着牙,庆幸自己带着鬼面,不至于将情绪暴露。   他到一旁将手洗了一遍,又擦干,重新回到皇帝身侧。 第021章 他知道了   李让先是一只手摸到了盘子边缘,然后慢慢的用两指捻起一块糕点。   皇上是这个意思吧?   是他想错了吗?   李让又有些犹豫,皇上又怎么会让他喂食东西呢?好似不太可能,毕竟从没有过。   李让的心在伸手和不伸手之间拉扯,然后他就听见了皇帝说:“想什么呢?你隔这么远打算喂谁?”   皇帝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他不再犹豫了。   李让很高兴,他扬起嘴角将手靠近了皇帝,视线模糊之下,感官就越发的灵敏。   指尖感受到的温度,皇帝的呼吸。   他努力让自己手平稳一些,平日素来勤勉的训练,这时候便起了作用。   皇帝微微侧头,咬了一口。   还没有嚼,又张口将他指尖的另一半也吃下,他张嘴一含,连着他的指头都给一并含进了口中。   李让有些受了惊,完全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他感觉自己整条胳膊瞬间酥麻。   皇帝口中是软热的,太过暧昧,他如何招架得住。   皇帝微微往后一拨,他的手指滑落,皇帝将糕点细细品鉴之后,吞入了腹中。   是他喜欢吃的白梨糕。   皇帝素来谨慎,不会暴露私人的喜好,这也是大多数人即便日日伺候,也无法准确摸到他心意的原因。   除了李让。   李让知道的太多了,皇帝觉得很不安全,可是李让的确懂他……有人知晓喜好的感觉,倒也不差。   这白梨糕,就很好。   他侧头看到李让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被他碰过的手指,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这傻傻的模样,取悦了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突然想看看这蠢狗的表情,虽然他已经猜了七八分。   皇帝开口:“李让,面具摘了。”   李让又从他的声音辨出了几分愉悦,皇上心情确实很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让很想知道。   李让抬手摘下了面具,但是他垂着头,并不太想被皇帝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往日总是观察着,听着皇帝如何赞美后宫女子的容颜,他就越是会拿来和自己对比。   这一比,果真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李让。”   皇上又叫他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糕点还是酒……想着皇上刚刚直接吃下一整块,大概是想喝口果酒。   他亲自放的,出手能摸到八九分,但是八九分却也还是不全对。   他这伸手先抵住了杯底,再端起杯子的动作被皇帝看在了眼底。皇帝不等他把手伸出来,突然道:“递给我,我自己来。”   皇帝脑海中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李让将杯子举到了刚刚皇帝吃糕点时差不多的位置,却迟迟没有等到杯子被接过去。   李让不敢动。   他并不知道,皇帝的手也伸着,换了几个位置,就是故意越过了他。   皇帝在试探他。   他终于明白这些天来隐隐约约的让他感觉不对劲的原因了。   “李让,你的眼睛……”皇帝的好心情不过眨眼间,便直坠万丈。   这个问题一出口,李让浑身一抖,手中的酒都洒了。   李让惊慌全然写在了脸上,皇帝知道了,皇帝知道了……他脑海中全是这句话。 第022章 没有用了   李让被他一句话绑在了原地,说什么做什么在这时候似乎都不对了。   他要被抛弃了,李让怎么想,似乎结局都只有这一个。   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又怎会养一只瞎眼睛的狗。   更何况,他最讨厌的便是别人骗他,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李让从来不想骗他?可他还能怎么做呢?   男人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一个用力将他拽向了自己的跟前,皇帝一时也没想到自己还在浴池之中,猝不及防的就把李让给拉到了水中。   李让几乎是横着摔了进去,重力之下皇帝及时撒了手,还是被溅了满身满脸的水。被骗之后的愤怒,李让默不作声而带来的烦躁,还有因为自己一时未加思考而显得愚蠢的行动,都让皇帝很是不爽。   皇帝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但是那人摔入池中却好似石沉大海,直接沉入了浴池,久久不肯出来。   李让以为,皇帝这是想要他的命。   毕竟是死士,知晓皇帝太多的事,谨慎如皇帝,得到这个下场似乎才是理所当然的。   他屏住呼吸不去挣扎,可还是忍不住对皇帝真的不要他的事感到痛苦与悲伤,溺死太过漫长了……他的脚已经沾了地,站起来便能活。   可如果自己死在了当下,至少皇帝会知道,他对他,向来忠心不二。   只要他想,只要他要。   李让,义不容辞。   李让哭唧唧的在池底等死,然后被火冒三丈的皇帝一把捞了起来。李让出了水面就一直咳,呛得不轻。   眼前的皇帝抬起了手,一时怒火上来就想抽他两耳光,可看着他湿漉漉,哭唧唧,可怜巴巴的那样儿,又想起了他伤才好些都没好全……   皇帝又一次忍住了,不,他举起手的手不仅没施以暴力,还擦掉了他眼角的水珠。   “十断之毒?”   皇帝不笨,他仔细想想,李让之前和他报告过中毒一事,回来之后他的确又不少反常之举。   皇帝他养出的这批死卫的确是过于放心,即便是察觉到了,也没有去细究,如今恍然大悟。   “是。”李让抬手抹掉自己不争气的证据,另一只手还被皇帝拽着。   他讲不清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些。   皇帝还留着他的命,是不是代表皇帝觉得他还有些用?   “哭什么?”日日夜夜带着面具好似没有感情的男人,每每脱了面具,这张脸都惨兮兮的。   倒也十分有趣。   “属下……还可以留下来吗?”他低着头,小声的询问。   他声音微微颤抖,却含着怎么样也盖不住的期待,皇帝这是听明白了。   原来他不说,是害怕这个。   皇帝一时笑出了声,虽然他及时的收住了,可还是被李让听了去。那短促的笑声,听在李让的耳朵里,却完全像是嘲讽。   李让脸色瞬间发白,他一时脚下有些不稳,踉跄了两步,庆幸皇帝还拽着他,借着力道,他还是站稳了脚。   “李让,现在的你,朕还有留下来的价值吗?”皇帝的这句话,好似一柄穿心的箭,准确无误的对穿了李让的心脏。   李让抿了抿唇,心如死灰,大抵就是如此:“属下明白。”   他声音嘶哑,眼泪不管本人的意愿,不住的直往下掉。他是不是该离开了,可皇帝还没有撒手,他该怎么做,没有了眼睛,少了太多情报信息,再也估摸不住分寸。   作为皇帝的总卫,他的确已经失格了。   明白?明白什么?皇帝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话,这像极了是赶他走。   虽然这狗又蠢又笨,但他怎么会把自己想成这种把人用完就扔的暴君?(虽然他的确干过很多这样的事)   “罢了,先给朕沐浴。”可怜的紧。 第023章 欺君之罪   皇帝说完又展臂靠在了池边。   皇帝体格修长,身姿卓然。李让记忆中,皇帝身上有很多此生也消不去的疤痕。   他打小就是以张狂出名的。为了尽量不被盯上他演了太久的跋扈蛮狠,凶残无脑的角色,时间实在太漫长,以至于那似乎都影响了他真正的模样。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多次遇险,次次险象环生。   皇帝是踩着他兄弟的血肉上位的,他吃得苦太多太多,杀的人太多太多。   如今的宫内向姓只余下远亲,谁能给这位暴君诞下一子,毫无疑问会是普天同庆之事。   更很有可能会是储君。   李让知道,围绕他的各种战斗并没有结束。他正是因为都知道,他也一路陪他走了过来,和他也算一起出生入死的关系了。   他看不到他的江山安稳,放心不下,他总是觉得自己还能再帮到些什么。   他很想看看他的此时模样。   那一定是极好看的,他原本就过于张狂充满侵略性的长相,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才会露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看不见。   他不想拖拖拉拉的惹皇帝不悦,但是他在水中经历了一遭溺水之后,已经失了方向。   皇帝似乎也换了位置,他不确定他准备好的巾布是否在一旁。   李让在岸边摸摸索索的模样,皇帝全都看在眼里。   李让此时脆弱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打破了他心中许多的固有的想法,李让在他心中似乎一直有着极高的评价。   不管嘴上如何嫌弃,心中从没有认为他真的会失败。   所以他是真的忘了,李让其实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伤的那么重,要花很多天去养。他现在中了毒,自己没有去救他……他捡回了条命,但也付出了代价。   皇帝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只知道,那并不太好受。   解药如今大抵只是亡羊补牢。   好不容易摸到了要用的东西,见他几次错过,看的皇帝都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不能去帮他,他没有理由也不能有理由去帮他,左等右等,终于见他找到东西展了眉,这才跟着松了口气。   而从来不懂得去迎合旁人,张扬惯了的皇帝,在看到下属这惨兮兮的模样后,破天荒的主动调整了位置和姿势,以方便李让服侍。   李让看不到,他很尽心的给他洗发,搓澡。   看不见,所以他即便已经小心,却还总是会触到皇帝的体肤。李让不知道这是不是因祸得福,总之他觉得很幸运,也很开心。   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他对皇帝的心思一直都十分的单纯,美好。   但是某个皇帝就没有那么单纯和美好了。   他打小在各种后宫,储君争斗之间摸索出了一条生路,他根本不知道这世上会有不带任何欲求的喜欢。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对李让最不可释怀的地方。   李让成为了一个对他很特殊,又让他很别扭的存在。   他既埋怨越了主仆情义的李让,于礼不合。却也已经无法接受他会不喜欢自己,形同背叛。   他既数着日子等待李让暴露欲望的一天,又对一定会到来的那一天感到愤怒。   既矛盾,又可笑。   皇帝今夜召寝并不大愉快,他太久没有睡过好觉,身体已经十分疲倦,靠着强大的意志支撑着。   可他双眼受伤,自己如今也怪他不得了。   可即便是双眼受伤,他也并非不能守在自己身边……他有了个好主意。   “欺君之罪,朕不可不罚。” 第024章 一箭双雕   李让乖乖应道:“但凭皇上吩咐。”   皇帝喜欢他乖巧的模样。虽然现在大多数人在他面前看似……都这么听话。   真假之间却有很明显的差距。   李让未曾犹豫,神色之间未沾有半点的埋怨……眼睛……   唯独眼神和以往不同了,皇帝又深深的看了那双眼,虽然闭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从今日开始夜间守卫独由你一人,可让其余人得空休息。”皇帝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还不忘将某个听到他的话之后傻愣愣的李让拉了起来。   完全出乎意料的惩罚,不用吃鞭子就算了,居然还可以继续留在皇帝身边。   李让知道圣上之意,因为天字阁一直以来人手紧缺,既要完成各种皇帝交代的任务以外,还需要留下至少一名在皇帝身侧。   遇到事多,独一人保护皇帝的时候,想要找到时间休眠是极其不容易的。   天字阁的众人,作息一直十分紊乱。   如果有信得过的,能将晚上的时间给他留出,让他们能够好好休息,一定能很大程度的恢复他们的精力。   皇帝还愿意让他待在他身边,皇帝还愿意相信他。   他实在太高兴了。   他指了指自己,又我我我了好几遍,才重重点头:“属下遵旨。”   虽然说是惩罚,但是他的小狗貌似十分开心呢。   “面具。”皇帝看着地上的面上,突然出声。   李让一听,立马去找。   刚刚取下之后放在了何处,他其实不敢确定,而且此刻他连自己所在都不能完全确定。   皇帝当然不能去帮他捡东西,堂堂九五之尊,还有其他死卫看着。   李让摸来摸去找不到,脸上瞬间浮上了几分焦急,他竖着耳朵听着,生怕自己的蠢样子惹皇帝不开心。   皇帝几乎把对别人能有的所有耐心都给了李让,可李让是真的记不住了,在这小小一方,皇帝的存在感完全盖过了其他。   再加上发生了不少事,他记得的……   李让脸上泛着红,想着自己因为一己私欲走了神就十分羞愧。   “这面具是谁制的,如此粗糙厚重,不似司安局之物。”向曜诀状似观察,自然而然的捡起了那面具,点评了一番之后,用面具敲了敲他的额头然后把面具直接盖在了他脑袋上:“宫内带好面具,还有去司安局换一副。”   这面具这么厚重,光是看着都感觉窒息和压抑。   还有就是他不能再似在太医署一般,因为大概没有人会认识他就不戴面具了。   要知道,作为还算他宠爱的狗,他得有一定的自我安全防范意识。   大概说了他也不懂。   李让确实不懂,他从嘴唇戴面具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身份,干净的完成八爷给的任务。   但是后面基本都是为了遮住自己的丑脸。   皇帝不喜欢他的脸,所以他也不喜欢……他乖乖应下,取下头上面具戴好。   李让开心的给皇上守夜,他不知道是,皇帝失眠已有两月余,他今夜睡了个久违的好觉。   连皇帝自己都不相信,真的就因为知道那个人在,他就十分安心,太过疲倦,沾了枕头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入睡了。 第025章 恃宠而骄   睡了个不错的觉,一夜无梦,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他,才从沉沉的睡眠之中逐渐醒来,望着床帐好一会儿才记起今夕何夕。   李让听见他呼吸重了,便知道他是醒了。   “皇上,该起身了。”李让再次出声。   皇上起身看见微微俯着头,视线看着床底的李让,又将面具戴上了,倒真是乖巧得很。   向曜诀睡得太好,这精神是恢复了,一夜不成换过姿势此时动了动便四处酸麻。   “李让你上来。”   皇上伸了伸四肢,决定将这个可以伺候他的机会赏给李让。李让似乎有些诧异,他扒拉着床头弯着身子起了身,却犹犹豫豫的没有上床。   皇帝这边姿势都摆好了,也不见李让上来,脑袋还压在被子上,闷声闷气不太高兴的问:“怎么?”   “皇上,属下现在……看……看不太清楚,怕……怕会伤了龙体……”   李让想歪了。   皇帝一听,就立马知道李让想歪了。   皇帝见他那局促的模样,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朕让你替朕舒舒肩而已,你想做什么?”   李让听出皇帝在嘲笑他,脸上顿时烫得不行,他他他刚刚居然觉得……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   李让赶忙摸索着上了龙榻给皇帝揉肩捶背,好一顿忙乎。   “下去点,嗯,不错……舒服……”皇帝躺着还不忘指挥,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李让看不着完全听着皇帝指挥行事,这慌乱之下该摸不该摸的都摸了。   皇帝这四肢不酸不疼了,不过好似有了点别的需要。   可是某人比他还挂机国家大事呢,这皇帝还没开口,他已经下了床:“皇上,早朝时间到了。”   皇帝扭过头,李让就已经工工整整的跪在一旁。   皇帝这时再开口,就显得有些他有些急色了,皇帝只好暗自调息,将那点需求全给憋了回去。   自然皇帝的委屈是不会白受的,他决定要好好折腾一下这只看不见后更蠢了些的狗。   还未到天字阁交班之时,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孙总管还在寝殿外候着呢。   李让未见皇帝唤人,自然就由他来替皇帝更衣。   皇帝今日不知为何极其不配合,该站直时不站直,该伸手时不伸手,李让绕他身后,他就非要转身立他跟前儿。   李让哪敢去质问皇帝,这几次下来,是明白皇帝是故意的了。   “连个衣服都穿不好,耽误上朝,你担得起吗?”   皇帝哄人不会,凶人可是大小练成的,信手拈来。   李让心头有些委屈,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皇帝不开心了,唯有认错才是上选。   “属下愚钝……皇上你……你不要动……可……可以吗?”李让这越说越没底气,后半句都听不着声儿。   真是向天借了胆子,才敢和皇帝提要求。   皇帝听着这话似有两分撒娇的味道,李让可不会这么说话,他心中起了个年头,突然就伸手摘了他的面具,果不其然,面具之下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红的跟熟透的番茄似的。   哼,果然是在同他撒娇?   自己没治他的罪,也没正经罚他,他这会儿倒是有向着恃宠而骄去了?   皇帝看他这好似都快烧起来的脸,有些想上手,这手指还没有动弹呢,就察觉到了某个尽忠职守提起到达工作岗位的好员工气息。   皇帝这反手就李让给推了个大跟头:“笨手笨脚,让开!”   皇帝着力度和音量一时都有些失控,李让摔了个大跟头,天一吓的差点儿没踩稳梁上,门口的孙总管也浑身一哆嗦,瞌睡都吓干净了。 第026章 看望小孩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皇帝是个‘动手能力’比较强的人,天字阁的兄弟们都是他一个一个打出来的。李让更是其中挨打挨得最多的。   皇帝如果哪天不动手了,估计是被掉包了。   李让摔了个屁股墩,好在没有磕着碰着,皇帝匆匆忙忙去上朝,这早膳都还未用。   该交班了,李让先去睡了个觉,回来时皇帝正忙,他醒得早,时间还多。他心里还有些惦记某小孩儿,寻思着自己轻功来回,应是赶得上。   他偷偷离开了皇宫,有趣市里买了许些东西,一路紧赶慢赶的来到了这对猎户家中。   男人上山打猎去了,就剩妇人和小孩儿在家。   李让这刚刚到屋前,找着位置还没有敲门,小孩儿就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狠狠一扑,直接给李让一撞磕到了墙上。   李让这带着面具也没伤多严重,听见小孩儿的笑声知道他是高兴,李让也跟着高兴。   李让把买来的东西全部塞给小孩儿,小孩儿高兴的翻看了一下,随后抱着李让的胳膊往他身上爬去。   李让托着他的屁股一抬,让他骑在了自个儿脖子上。   小孩儿拉着他的胳膊往天上抬了抬。   李让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又拉着他的手往天上指了指。   想来想去,李让觉得小孩儿大概是想见识一下他的轻功,他把小孩儿放在这儿,心里其实一直挂记着。   见他还活蹦乱跳的,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些,也不扫兴的托着他高高低低飞了会儿,小孩儿笑的抱着他脑袋嗷嗷直叫唤。   农妇收了东西直说谢谢,又和李让说了一下小孩儿的情况。   “我们男人说要给孩子好好取个名字,明日就去城里找个先生算八字。孩子真是特别喜欢你,来这儿就没有笑过,也不理人,你要是有时间就多来来,你一来他就活泼了。”   大娘说着也十分无奈,她和她男人都喜欢小孩儿,小孩儿长得机灵讨喜,看着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就是受了些苦,去看了大夫也说嗓子没问题,日后学习一下就能说话了。   她也在积极的和他讲话,可孩子就是不愿意搭理他们,相处了几天,知道他们没有敌意之后,态度没有开始那么戒备了,大概还得慢慢来吧。   李让听了直点头,又给了些碎银子。   银子一次不能给太多,他得掂量着,既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有钱,也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并没有把孩子交出去了就不管了的念头。   他时间不多,不能久坐。   和大娘聊完就准备要走了,这一走,小孩儿又抱着他的腿不放,拉着他的手直往天上指。   李让这才明白,他原来是想让李让带他一起走。   李让蹲下身,抱了抱这可怜巴巴的小人儿,可惜的是他们都不是能自己做主的人……   他按下了他固执要往天上举的手,以此来拒绝他,小孩儿试了几次都被李让按下来,第五次后终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让开始觉得自己出现是错误的了。   可是他必须早些回去准备,若是皇帝找他找不到人就不好了,李让拍了拍小孩儿的脑袋,没再犹豫离开了。 第027章 又犯错了   他赶回宫时,天色已黑了七八。   找到皇帝之时,听孙总管说他晚膳还没有用,忙了一整天,挨个和重点大臣单独谈过话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回来批奏折。   难得休息好了,这些日子困扰他的事,他今日也终于理出了头绪,想好该怎么做了。想到了,就要付诸行动。   令他意外的还算是左相,左相这段时间十分安分,不管是面子里子都本本分分,没有露半分心思。这反倒是让皇帝更加奇怪。   以左相的性子,他心爱的军师暴毙他还这么冷静,如果不是他暗地里还有另一位谋士,那就是韩玉在早前就有想过他总有这么一天,给左相吃过定心丸了。   孙总管在外头候着,却十分担心没吃饭的皇帝。   眼看又到了召寝的时间了,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皇帝,这时候看见李让这皮实又呆愣的李让回来了,立刻将这轻易会犯圣怒的差事给丢了出去。   李让听完连连头,孙总管立刻去把热腾腾的茶点端来交给了李让。   再三嘱咐他,除了让皇帝吃饭之外,还得提召寝一事。   李让不太明白孙总管这么迫切的原因,给皇帝送吃的他是十万个义不容辞,但是提醒皇帝召寝他就不太想做了。   皇帝本就不是热衷儿女情长的人,如果不是‘有价值’他都不会费心力去后宫耕耘经营。他心里自有分寸,也不必旁人……   想到这里,李让突然就明白了,大概是……大概是因为朝中又有打着开枝散叶,皇室大统云云的旗子给过压力了……李让是不太明白,皇帝生孩子怎么就能和国家兴衰,国运昌盛等等的扯上关系。   他端着盘子推门而入。   干元宫的小书房是皇帝待的最多的地方,御书房一般是皇帝约大臣见面的地儿,多数时候皇帝更喜欢在这儿。   所以他对这里的陈设也早就熟记于心,即便是不看,他也能清楚的知晓位置。   他托着热腾腾的点心给皇帝请安:“李让叩见皇上。”   “何事?”皇帝头也没有抬,听声儿就知道是谁了。   “皇上,先吃点东西吧,多少垫垫底。”   皇帝听到他这么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忘了吃饭……平日里他是不喜别人在他专心思考时来打断他的。   今日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李让开口之后,他反而意识到自己的确饿了。   他嗯了一声。   李让就立刻起身把盘子端了过去。   “孙总管准备的点心和热茶,若是不想吃茶点,晚膳也备着的。”李让先是摸了摸桌面,确认桌上没有东西才敢把糕点往上放。   皇帝被他的动作吸了注意力,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抽出一支形状细长奇异的琉璃小瓶,不着痕迹的将东西推到了他摸索的指尖之下。   那瓶身还是温热的,这不知摸到什么,被他指尖一带还往外滚去。李让心头一慌,皇帝看见也急忙伸手。   两人同时抓住了那小瓶,李让心里刚刚松口气,皇帝因为这名贵至极,全天下也寻不出第二支的药差点儿毁他手上而生气。   用另一只手上抓的折子狠狠照着他脑门拍了两下。   李让因为抓着药瓶不敢松手,和皇帝的五指相缠,心中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被皇帝拍了脑袋,他呆愣的望着皇帝的地方,后知后觉的扣着皇帝的手指跪在了地上。 第028章 解药有毒   皇帝见他还不撒手,顺势就把瓶子留在他手心,把自己的五指给解了出来。   “念你之前有功,这便赏你了,十断余毒或还能解,之后再寻徐国为看看其他。”   皇帝语气淡然,好似随口话了句家长,李让却是握着这小瓶十分惊讶。   十断解药虽然说是皇帝手头有,但是十断本就是为了玉石俱焚而制出的解药,天字阁外出必会带上一份。   至今死于十断的人已有三位,李让遭此一劫还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十断制法十分特殊和困难,选料虽然一直是保密的,但是他们也知道些许。   十断贵重,十断解药更珍贵。   十断给他们,是为了能在关键的时候取的比十断本身更高的价值。   皇帝此刻把解药给他,是因为……相信他可以给他带去更多的价值。   皇帝认同了他。   在他多次犯错,惹他生气之后……皇帝还是没有放弃,相信他。   李让这颗不安了太久太久的心,被这一瓶解药给按回了肚子里,他一时激动,又哭又笑的向皇帝谢恩。   “呜呜……属下……叩谢圣恩……谢谢皇上!!属下定不会辜负皇上信任!!”   李让以百分之两分的喜悦的接受了皇帝的好心。   皇帝见他喜极而泣的模样,喝了一口热茶,嘴角高高扬起。好歹是个知道感恩的傻狗,把眼睛治好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哼哼笑出了声的皇帝被自己的声音吓到,急忙干咳了,以食指抵了抵人中遮住了自己唇边心绪,趁机正了正神色。   狼心狗肺的东西他见多了,他还是更喜欢知道感恩的。   不管是真的还是演的。   “现在就用。”想着他的性子,回去估计还舍不得用,皇帝也就多操了份心,一边吃糕点一边看向李让。   “是。”   李让说着就起身退到了某个书架角落,在皇帝没有要求的情况他,他是不会在皇帝跟前露脸的。   所以他十分懂事的找到了角落摘面具,将药液滴入了眼中。   事实上过去了这么久,这解药的作用或许并不多大了,但是皇帝在明知道可能会浪费的情况下,还是把解药赏给了他。   皇帝没有嫌他废了双眼,还愿意给他治疗。   天知道皇帝此举让李让此刻心中有多么的开心,如果不是在皇帝跟前要稳重,他直想踩着轻功绕皇宫飞上三圈。   药液入眼十分辛辣疼痛,李让双眼中毒之后变得敏感,容易受刺激落泪,此刻他仰着头,生怕眼泪溢出把珍贵的药给一起哭没了。   他高高的仰着头不停眨眼,想把药液完全吸收。   双眼刺痛得很,李让抿着唇,这点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完全无法和他心中的欢喜相提并论。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出声询问情况:“如何了?”   李让还仰着头,但是话还是要回的。   “好极了!”   皇帝看向了角落保持一个姿势似乎很久的傻狗。   喝了口热茶,然后撩开袍子起了身。   坐得实在太久,起身时关节还发出了咔咔的声响,皇帝立在原地舒展了一下四肢,这才缓缓渡步靠近了李让。   看他用力眨着红的好似要滴血的眼睛,皇帝陷入了沉思……莫不是……这解药有毒? 第029章 分量不同   这个状况看上去显然不对劲,李让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一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但是受到刺激的眼眶红得滴血。   皇帝见他这死憋着的蠢样子就来气,还是得找徐太医来看,但是……   但是专门传徐国为入宫为他医治,于理不合。   皇帝拽着他的发,将他脑袋掰正,那盛满了眼眶的水珠争先恐后的滚落,李让急忙伸手去接……水珠溅开,只剩一抹湿意在手心。   “晚了。”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但是很明显,他们已经过错了最好的解毒之期,余毒已经给他身体留下了严重的损害……他们的身体现在不是中毒了,而是受损了。   覆水难收……   皇帝明白,机会大概是错过了。   短短两个字,敲在了李让心间,李让一时也忘了做出反应。   人的心,怎么可以一瞬天上,一瞬谷底呢?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这一份得来不易的喜悦,好好确认皇帝他也想留下自己的心意。晚了,皇帝说晚了。   皇帝将他从地狱拉了回来,可是,晚了。   他又有什么错呢?   “我不走……”他眼睛实在太痛,不知道是因为身前的男人,还是因为那该死的解药。   双眼犹如针刮一般疼痛,火辣辣的刺激着他的泪腺,他的泪水停不住,他想靠到男人身上去,好想抱着他,从他那里找回自己得到又立刻失去的‘安心’。   可是,‘听话和懂事’好似层层枷锁,又好似刻在骨髓的命令,他伸出手了也不敢去抓皇帝。   仰着头看向皇上的李让,委屈极了。   那真是委屈极了。   虽然他忍住了,但是他抬起的手依旧被皇帝瞧见了,皇帝盯着他的手。   李让个头高,身上肉也结实,但从外貌大抵就是老实健壮,他哭起来不会让人感觉怜惜,反而有些违和感。   但是李让哭时,除非是要说什么,不然他绝对不会哭出声。   隐忍的模样,像极了默默忍受伤痛,却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生活的野兽。强大和脆弱同时汇聚在这里,在皇帝的指尖,皇帝刻意轻易的玩弄,拨弹。   这种人,皇帝身边还有许多。   李让又有些不一样,皇帝尚未能将这一分不一样琢磨明白。   但是他知道,李让只要不哭出声来,只要还能忍住不伸这只手,那他就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虽然未曾明说过,但是他们之间确实有着不成文的规矩。   “成日哭哭啼啼,你倒是越发像个姑娘家了。”皇帝淡淡道了句,随后他对着等着交接的天一挥了挥手:“李让在这儿守着,下去休息吧。”   天一得了令就默默离开了。   李让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眼睛的刺痛感无法习惯,眼泪擦干了还是会溢出来,擦了又擦,磨得双眼连同周围都泛红。   皇帝看不得这番模样,却也不想喊他滚出去。   左右都不舒坦,烦躁的转身回去继续批折子了。他就在角落里,没有出声也没有晃悠,只露出小小一截肩膀,存在感却十分的高,皇帝怎么也没办法将注意力拉回来。   当下肯定不能立刻寻人来给他看眼睛,他的眼睛也不能再继续耽搁了……皇帝会制毒,自然也会医病。   他若亲自动手,那分量就不一样,皇帝不认为李让担得起……   皇帝抬头看去,李让连那发颤的一角肩膀也缩了进去,一点都不给他看到…… 第030章 都是套路   看到他呢,心烦。   看不到他呢,更心烦。   皇帝盯着奏折发了一会儿呆,大殿外孙尧还候着呢,不过孙尧并不会武功……偷听不到什么的。   此时若是他出手,李让断是不会往外说,可皇帝总觉得……不妥。   几番犹豫之下,他想到了一个好的理由。   “东岳之段强盗悍匪泛滥,大宇如今根基动荡,别有居心之人何其之多。制衡朝堂也非一日之事,朕决定亲自下东岳,平匪乱。”皇帝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折子,将他今日做出的决定说了出来。   这骨头都丢出去了,小狗肯定还能不跑出来咬?   皇帝悄悄抬眼看向书柜角落。   不过几个呼吸间,那躲在书柜后头的男人就犹犹豫豫的把脑袋伸了出来,伸出来之后又想起自己看不着,他眼睛还是红得很,虽然眼眶还是湿润的,至少没有再落下来。   他十分犹豫。   皇帝跟他说这个,他看不见皇帝的表情动作,真的好难猜其中的意义。   不知道皇帝还记不记得,他曾经许诺过他一个愿望。   他便告诉皇帝,他希望此后皇帝亲自出征的战役,都有他一个位置。   皇帝是应了的。   大宇国现下并不太平,皇帝登基不久,皇室在先前夺储的纷争之中都先后丧了命。若不是八爷准备已久,向氏的江山可能都易了主了。   可即便是将这烂摊子给守住了,内忧外患,破破烂烂的大宇国,如今就压在了皇帝的肩膀上。   李让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说不来那些学士口里的大文章,大道理,可他有关于的皇帝的所有事儿他都上心,他都爱琢磨。   琢磨得多了,他当然也就懂了。   皇帝如今的情势不太乐观,他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落下话柄……他既要在朝堂周旋,还要顾虑大宇江山子民。   此次出征,皇帝不仅仅是要去救百姓于水火,更需要借这一次将他曾经固有的所有评价一举打破。   纨绔,残暴,不学无术这些都是世人眼中的皇帝,登基祭天之日,百姓甚至闭门不出……皇帝该是多委屈。   李让知道皇帝受了多少委屈,他是一路见证过来的。   虽然他不够聪明,能帮到的并不多,但是他想尽最大的努力,让他少受一分委屈。   李让不知自己该不该出声,眼泪也还没有完全止住,八爷刚刚的话显然是对他最近无用的模样厌烦了。   虽然念着主仆之情,他还是想为他治好眼睛……可是皇帝心里也是明白的,没有眼睛的他,回不到以前的干练利落了。   甚至……   他连自己哭不哭都无法控制住了,好似眼泪的阀门控制在了皇帝手中,半点不由己。   把又躲到了柜子后,小声询问:“皇上,李让可以同去吗?”   他自己听见了,不知皇帝是否能听见。   听见了,皇帝又是否能答应。   皇上没有出声,李让等来等去,越等越着急,忍不住又把脑袋伸了出去:“皇上……”   “若是带你去,你现在目不视物,岂不是还要朕分心来顾你?”   李让赶忙起身,他来到桌案前,左思右想……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的佩剑……如果皇上愿意试试他的功夫,或许还能给他次机会,李让拱手道:“皇上,可否请您一试。”   皇帝拧着眉头,果不其然,这只蠢狗说出了预料之中的话。   “朕身边有的是武功好的,眼睛不瞎的不用,朕为何要带你?”   皇帝语气冷淡,好似只是点明了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皇上……你之前允诺过属下的……”这样说,好似有些埋怨对方的意思,李让话出了口,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可是话已经出了口……他也收不回去了,李让只能竖起耳朵听皇上的动静……他若是生气,那免不了又是挨顿揍。   可皇帝没有生气,哦了声,接道:“似是有这回事,带你去可以,你的眼睛要先治好。”   半句教李让欢喜,半句教李让忧。   眼睛若是能治好,他比谁都愿意,可解药已经无用……这……   不过,十断是出自皇帝之手,皇帝这样说,是否代表还有除解药之外的治法……   “皇上,十断可有其他治法?”   绕了一大圈,这只蠢狗总算是跑到了皇帝指的道上,皇帝心头松了口气,见他那可怜巴巴不成器的模样,心里是又好笑又好气。   见着李让总是发痒的双手又忍不住伸出,拿着手中紫毫戳了戳他的脑门。   “未曾细究过,毕竟中了十断的人,都没回来过。不好说。”   皇帝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李让也从中听出了几分可期待的意思,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如若皇帝愿意为他试一试其他法子……李让连忙跪到皇帝跟前,乖巧的等着他的下文。   “你在期待什么?”   “属下想,若是八爷您出手,属下的眼睛就有救了,李让就可以跟你一起去东岳了!!”李让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皇帝又敲了敲他的脑瓜儿。   “十断不管是制或是解,用料珍贵,步骤繁琐,若为了件不知头的目的去探究,要耗费的财力物力都不是你承担得起的。”皇帝就差把‘你不配’三个字写在李让脑袋上了。   李让高兴没一会儿,又焉儿了。   的确,他并不值得皇帝耗费精力和财力……李让抿着嘴,常年带着面具的李让,所有的心绪都是被那鬼面所遮住,他也不知自己摘了面具,什么心绪都表露无疑。   “那您去东岳,李让就等于休假了?”李让沉默了一会儿,又忽然道。   皇帝正看着他皱巴巴的丑脸儿心里乐呢,突然听到他这么一问,眉头挑了挑。   他这什么意思,还真不想跟他去了?都琢磨起他走了之后的闲暇生活了?   看他平时一副多离不开他的模样,也不过如此。   皇帝很生气,但是此时此刻,没有正当的理由来支撑他对李让发脾气。   所以皇帝更生气。   皇帝没有说话,就冷冷的瞅着他。   “既然是休假,属下正好想去东岳游玩……顺路可以带我一程……”李让自己都觉得十分牵强。   说着说着都说不下去了,还被自己这死皮赖脸的发言给臊红了脸。   又不好意思,心里又很气自己不争气。   说着说着就瘪着嘴往角落缩,眼睛又开始痛,他没有戴面具,不哭都已经够丑了……想到自己这又丑又没用的模样都被皇帝看去,李让真是无地自容了。   他想自己还是偷偷跟着去吧,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皇上都没有真的怪过他。 第031章 李让不怕   “罢了,你这模样看得朕心烦,眼睛可以治,但规矩不能坏。”皇帝绕了一大圈,这会子感觉差不多了,终于松了口。   皇帝同意给李让看眼睛了。   这么一番下来,成李让哭着求来的恩典了。   皇帝又说看他烦了……皇帝随口的一句话,李让总是会翻来覆去的琢磨。而面对皇帝这般高傲的人,琢磨太透了,反而不好。   皇帝是从来不会做无谓之事的,他不愿意出手,是他不配,也是他不值。自己这么苦苦求来了他的许可,在得到好处的同事,也会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   长此以往,皇帝的潜意识里,他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下去沐浴后再来,出去传孙尧。”   李让拱手退了下去。   不敢让皇帝多等,李让也没有烧水,就以冷水飞快的洗了个澡,洗完澡之后他习惯性的站到了镜子前……   眼睛如果能好……   皇帝在他心中宛如神邸,如果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世上怕是无人能做到了。   他心中隐约期待着皇帝也是有心疼他的,应该说他心里是很愿意这么去想的。这样他会好受些。   李让重整心情之后,立刻就去复命了。   皇帝还在准备,李让就到了。   刚刚洗了澡的男人,好似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皇帝停了手中的动作,也没让李让起身,就这么观察起了李让。   平时李让总是一丝不苟的打扮,带着面具,头发高束。   最普通也最常见的侍卫模样。   这么想来,他也没有干过什么妄图博取他注意的事情,对自己的穿着也不曾上个心。而后宫那些女人,可以因为他随口一句‘好看’,‘不错’,而花尽心思去迎合他。   所以说,男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李让不好看。   他哪里都不好看,皮肤偏黑,即便是近几年他并没有风吹日晒,他依旧这么黑,不像是皇帝身边的总卫。   更像是黑市中贩卖奴隶。   他五官平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组在一起就是毫无出彩之处。头发十分茂密,若是不全部竖起来,就会在头上炸开,十分可笑。   唯一算得上不错的,大概就是他的体魄了。   为了待在他身边,李让可谓是煞费苦心,日日夜夜的坚持才练就了副结实强健的体魄。   再加上个个头高,不露脸带着面具时还是很有威慑力。   头发如今湿哒哒的趴在他的脑袋上,看上去像一只淋了雨狗,表情又蠢又呆。   直到某个一个跪在的小可怜突然打了个喷嚏,皇帝才从他的观察之中回过神。   “过来躺着,朕对十断虽然了解,但是你这情况朕也未曾遇见过,一旦失手后果不可预料,你当真不怕?”   李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好多话想说,又觉得不合适,皇帝不会想听的。   “有什么就说,大逆不道的话朕也不是没听过。”   皇帝的语气中似乎难得有两分的安慰之意,李让听着心就软了一大片。   “这段日子……属下见不着皇上,不知道您吃的什么,用什么的,心情如何……平日总是看在眼里的……突然看不到了,比着死还教我难受……李让不怕,若是真有意外,那也是李让的命不好,我一点都不怕……” 第032章 皇恩浩荡   李让的话皇帝一字不差的听在耳里,说来说去这条蠢狗对他的觊觎是不会停止的,虽然他自己也明白,他同自己云泥之别,可向阳之心,草木皆有……不能怪他。   皇帝以手指弹了弹的脑门:“行了,朕都知道。”   “嗯……谢谢皇上……”李让开心的躺在皇上曾经汤锅的软塌之上,皇上还这样温柔,中毒也并非都是坏事。   十断是种奇毒,不管是沾到还是吸入都会毒发。   皇帝得先确认他的双眼受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他一边询问李让眼睛的详细状态,一边以药物银针辅助查探。   双眼还可见光,也还有知觉,那便还有救。   方法太多,皇帝只能一样一样的去试。   李让倒也真是条汉子,一声也没哼哼,即便是在他最脆弱的眼部试验,他也不躲不闪。   偶尔眼泪从眼角滑落,才知道那是疼极了。   从夜里一直延续到了天亮,所试方案全部都失败了,高度的精神集中,让昨天忙了一整天的皇帝十分疲倦。   又一次失败之后,李让已经察觉到天亮了,想着皇帝就为了他居然熬了一整夜,李让就心疼得不行。   “皇上,以后再试吧,龙体要紧。”这是他第三次劝皇帝了。   皇帝似乎心有不甘,但是他精神已经有些难以集中,眼部脆弱不可儿戏,他只好微微叹气收了手。   李让起身拉扶着皇帝和他换了位置,皇帝睡上了热乎乎的软塌,李让又找来被子给他盖上,跪坐在一旁给他轻轻按摩。   皇帝看他乖巧的模样,什么规矩,尊卑,一时也不愿再说出口,当做自己已经睡着,任他在一旁小心仔细的按摩。   李让给按头,专门学过穴位的他,手还算灵巧,按了没一会儿,皇帝的呼吸的平缓了。他又接着给他按用了一晚上的手,站了一晚上的腰腿。   皇帝早些时候个子一直未有他高,不知从哪一年那一天开始,突然蹿个儿,不止追上了他,还隐隐超过了他。   皇帝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少年了。   只可惜皇帝这一觉只眠了一小会儿,孙总管就来提醒皇帝上朝了。   李让实在不忍心叫醒才睡没有好一会儿的皇帝,想着只是一日不去,也不会有事。   李让并不知道皇帝前些日子的状态,因为皇帝的不满,各方面的审批都严厉了许多,导致积压了不少工作。   昨天上朝时大伙儿察觉到皇帝似乎终于心情好些了,今日可是个个有备而来,折子一本都写不下,一人手上好几本。   李让蹲在一旁,听着皇帝呼吸变了,便知道皇帝是醒了。   他十分自责的给皇帝梳洗更衣,皇帝见他沮丧的模样,又忍不住凶了他两句。   李让便更加低落的跟在皇帝屁股后面送他去上朝。   想着皇帝如果晕倒了,他可以第一时间把皇帝送去太医署。   皇帝并没有晕倒,平安的下了朝。   回去的路上,李让守在一旁怕他身体不适,虽然已经有其他人伺候,天字阁也到了工作岗位。但是李让非得亲自确定皇帝没有继续工作,而是补觉去了,自己才安心的找了个角落睡觉。 第033章 如同熊扑   睡醒后的李让就去偷看……不偷听皇帝。   皇帝醒来后又继续勤勤恳恳的工作,晚上好像是把时间留给了他,所以就没有传侍寝。听到这个消息,李让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笑。   毕竟侍寝这东西对皇帝来说,虽然不喜欢,但是有必要。但凡是必要的,除非国家大事,不然皇帝是不会打断自己原有计划的。这回儿自己居然将这事儿给比了下去,李让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他一腔喜悦无处发泄,最后只能提着剑出去来来回回的劈了空气千百回,然后一个人站在树下发愣,想着晚上又是和皇上独处。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不不不,眼睛不好就不能随皇帝出征了。   皇帝当下必须要做出些实绩来,教天下人都知晓他的厉害才行。   他这一次,定要尽自己毕生所能,将东岳乱匪歼灭,让天下人好好看看皇帝所出之兵,何其神勇。   “兴致不错,来,陪朕过两招。”皇帝的声音忽然的出现,随后又道:“孙尧取剑。”   “是,皇上。”孙总管立刻去取皇帝的龙吟剑了。   李让不知自己刚刚上蹿下跳的模样有没有被皇帝看去,说起来皇帝登基之后,就很少和兄弟们过招了。   他举着剑,傻乎乎的笑全被面具遮住,皇帝却依旧能感受他的喜悦。   治疗之法尚无路可走,不知这蠢狗有什么好高兴的。   孙总管很快取回了龙吟剑,恭恭敬敬的呈上。   皇帝抽出龙吟,又脱去了外袍。   “让朕瞧瞧你这功夫练得如何。”   李让点点头,提剑攻上。   皇帝知晓他用的是听声辩位,也未曾想要为难他,并未可以藏息而是专注在剑招之上。   皇帝在武艺之上又着常人不可触及的卓绝天赋,皇帝心中武艺之路值得赞许得不多,李让姑且算是一个。   李让十分勤奋,也懂得自身弱点,他的招数不花哨,带着千锤百炼之下而形成的‘稳’。   这份心境和剑术之上的稳,让他在众多困难之中突围。   而皇帝的功夫,只注重两个字,快和狠。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速度出来了,便无所不摧。   皇帝的攻势在进入状态之后就越来越快,他出招十分流畅,一剑接一剑毫无钝感,行云流水。   剑于剑高速碰撞拉扯,不断发出叮锵的响声。   反观除了起手第一招,之后一直处于防守状态了李让,看似好像毫无还手的机会,但是面对逐渐凶猛的攻势,他已经完全合了眼。   他开始还借助了听力在应付,可渐渐的,他好似从对方的攻势中感悟到了什么,隐隐察觉到了他的下一招。   李让对战中越渐的清晰,而向曜诀的攻势仍旧在上升。   皇帝越发的激进,出手越来越狠辣,逼得李让一退再退。   李让沉住气寻找着反击的机会,黑暗之中,忽然浮现一个光点,好似在提醒李让,这里便是弱点。   但是那一剑刺到一半,李让忽然意识,那光点指向的是皇帝呼吸之处,也就是他的头。   李让急忙收势,手中的剑铛的被皇帝打飞,身子直接扑过去撞到了皇帝。   皇帝下意识的接了李让一把,反而被李让直接撞飞。   两人四仰八叉摔在一起……   李让这又高又壮如同熊扑,皇帝这一接差点儿一命呜呼。   孙总管吓得脸都青了,亲娘天爷的叫唤着跑出来,怎么也推不开李让,急的他又拉又踹,只想上嘴咬死这大个头。   天四见状立马跳出来,抓着李让往边上一丢,一把扛起皇帝进了宫殿。 第034章 恬不知耻   皇帝做了肉垫,李让其实没怎么摔着。   倒不如说,他剑被打飞之后,立刻就触到了皇帝向他而来的手指,李让这一高兴,甚至还蹬了一腿。   真真是扑到了皇帝身上去。   皇帝手里扶李让,虽然李让好心的护住了他的头,却没敢摸皇帝的屁股,皇帝这一屁股墩下去,差点儿没摔成八瓣。   伤在腰臀,皇帝是痛得发怒,可理智却压着他硬是没吱声。   李让啥也不知道趴人身上不敢动,寻思着这就是个意外,不算占便宜吧?   皇帝这疼的也一时没动静。   吓坏了一旁孙总管。   天四也晚了一步,倒不是没看到,只是谁不知道这死卫里头最忠心护住,啥事儿恨不得跑第一个的是李让。   即便李让不护着,他们主子的身手也不可能摔。   天四就没出去接。   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皇帝摔了个四仰八叉。   天四心里直骂娘,好家伙,这天一任务回来知道自己值班给皇上摔个大屁股墩儿,还不得把他屁股也给打开花。   天四欲哭无泪的将皇帝送上了龙榻,然后立马飞身出去太医署,打算去提个太医过来给皇上瞅瞅。   后知后觉自己把皇帝撞得不轻的李让,真是羞愤难当,为了那么一点点的私欲把皇上给摔着了。   李让赶紧跑进去看皇上的情况。   孙总管一见他进来,气的对着李让的背抽了好几下。   “没轻没重没轻没重!伤着圣上,你担得起吗你!皇上伤着哪儿了,非抽你五十大板不可!!”   李让跪到床边,看不见又听不着皇帝的声儿,只有孙总管在骂他。   他想问问皇帝是否无恙,可孙总管在这儿,他又不好开口,只能沉默着挨孙总管的巴掌。孙总管瘦瘦弱弱的,打人不疼,就是听着声儿大。   皇帝这也解了气,好在他也是个练家子的,平常人,就比如孙总管给李让这么一撞,骨头都能摔碎了。   “行了孙尧,去把昨日朕吩咐的那些东西准备好。”   “皇上您没事儿吧?还是让太医瞧瞧的安心,这李总卫这真是犯了滔天大罪,吓死奴才了。”   皇帝摇了摇头:“赶紧准备去,朕不想再说一遍。”   孙尧立刻收了眼中的泪光,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李让这才敢出声儿:“皇上撞到哪儿了?我去取药给你揉揉。”   “你这胆儿是朕肥,当着众人的面儿就敢往朕怀里扑了?恬不知耻。”   皇帝转身趴到了床上又对着暗处的天二道:“天二,找天四一起下去休息吧,朕无碍。”   天二本是在休息的,刚刚一同吵闹给他惊醒,吃了个奇妙的瓜。   他好像还听到皇帝说李让……恬不知耻?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可从未听皇帝对谁用过这个词儿。   得,那点小心思小九九,被皇帝看得透透的。   “说你两句又要哭,是不是你干出来的事儿?”   “是。”   “是不是你往朕身上扑?”   “是……”   “是不是你不知羞?”   “……我……是……”   本以为是皇帝伸了手,他也是向天借了胆儿才敢假装不小心,谁知道皇帝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知羞不知耻的举动还差点儿伤了皇帝,李让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   “还不上来给朕揉揉,你这不是第一回 伤着朕了,你这条命若不是朕给你兜着,你该被砍了多少回了?”皇帝哼了两声,感觉自己不能太宠这蠢狗了,今天敢往自己身上扑,明天就该往自己床上爬了。   哦不,他现在已经往床上爬了……啧。 第035章 被打屁股   皇帝一边让李让给他揉着腰,还一边数落李让。   李让被皇帝说的越发无地自容,可手上还不敢听,昨日才被扎过的眼睛又开始发酸。   这下好了,正应了皇帝说的,他一被说就哭。   没一会儿就开始洗鼻子,皇帝翻了个身,伸手又来掀他面具。   李让心里很不愿意自己哭的事儿此时被皇帝看到,面具被皇帝的手触到时,他未来得及多想就躲了下。   皇帝的指腹勾了个空,往下一坠。   那嘴边本还有的一点笑容便荡然无存。   “你躲朕?”   皇帝生气有好几种模式。   偶尔情势所需而故作生气时,是表面看上去最严重的。   情势所迫有怒而需忍时,这种时候往往是最恐怖的。   李让见得最多的,就是眼前这种。   隐隐怒意从他变缓的语气中透露出来时。   显然,自己这个举动让皇帝不快了,李让赶紧把脸凑上去:“不是,属下不敢。”   皇帝啪的把他带着面具的脸抽开,然后冷冷道:“朕乏了,下去吧。”   李让被面具磕到了鼻子,可鼻子再痛也没有心里急,皇帝若是真生气了,那可就难哄了。   “皇上,皇上你别生气……李让错了。”   “区区一个总卫,谁给你的胆子坐在朕的床榻之上?”皇上根本不听,还抽了他的屁股一巴掌。   好了,皇帝开始不讲理,这个时候说是他叫他上来了,他估计也说他刚刚也叫他下去了。   但是这个时候真的出去,那就更难了。   李让硬着头皮继续给他揉腰,他因为将身子测了过来,李让只能从他身上爬过去。   看到李让撅着屁股,皇帝就觉得不打两巴掌心里不痛快,操起大手就对着他的屁股下了狠劲抽了好几下。   想起自己不也是因为他摔到了腰臀之处?想到这就觉得这几下还不解气,皇帝一把按着李让不让他继续爬动,一边坐起身让自己好发力。   对着他李让结实又硕大的屁股丧心病狂的抽。   还在皇帝抽第一下的时候,李让就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那个人进来后就傻在了某处。   想也知道,会走那个路线的,必是死卫之一……   完了完了,被皇帝打屁股这么丢脸的事儿还被人看到了,李让赶紧自己今天一天就把脸给丢尽了。   等皇帝终于解气了,李让的屁股都肿了。   皇帝打到快结束才察觉多了人,打完了有些收不了场,有些不自在的伸脚踹了踹把脸埋进胳膊里哭得直抖的男人:“还不下去跪着。”   李让下了床,垂着头跪在一旁,天底下没有男人会觉得被打屁股是件好玩儿的事儿。即便是喜欢的人,李让还是十分无法接受。   他宁可被抽一顿鞭子。   李让知道自己现在面具下一定丑的不成样子,天字阁的死卫都不是喜爱八卦之人,私下交流也不多……但是当初从死卫变作总卫之时,周围人看他就有些不同了。   但是大家也没有当回事,他和皇帝并未有过什么,但是皇帝的后宫还在不断的充实着。   有他无他,其实也没有改变什么。   李让依旧希望他和皇帝之间的一切,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不管是喜是悲,是羞是愁。 第036章 讨厌自己   某个虽然得到了命令可以下去休息了的天四,却还是返回了干元宫。   当然不是他向来偷看,只是想着今日自己护主有失,虽然把手里拎着的太医送回了太医署,但是又另外拿了一罐用于摔伤的膏药,不管皇帝有没有摔到都抹一抹。   不然天一又要把他们的班排在一起了,他才从天一那鬼畜的监视之下毕业没多久,不想再回炉重造了。   好家伙,这今天所看到的场景真的把天四吓到了。   差点儿一脚没踩稳从房顶摔下去。   就看李让趴在皇帝的龙床上……不,应该说趴在皇帝的腿上……他其实也没有趴着,是跪着的……   他进来之后他望了望自己这边,然后把胳膊圈起来,把脸埋了进去,看上好像是趴着了,屁股还是撅着呢。   然后就看见皇帝啪,啪的狠狠打着李让的屁股。   那是有多狠,李让的屁股肉都快抖掉了。   那声儿响得感觉干元宫外都能听着,皇帝这是置了多大的气,虽然大家都被皇帝以训练和测验的名义揍过,但是可从没听说皇帝还会揍人屁股。   中途李让甚至因为皇帝手劲儿太大,气没憋住,呜的哭出了声儿。   天四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等到皇帝打完了,又特别严肃的让李让跪到了一边去,天四寻思着这李让铁定是犯了什么事儿。   皇帝对李让实在是古怪,兄弟们都闹不太明白。   说皇帝讨厌李哥吧,听闻之前有一次和皇帝陷入重围之时,李让杀红了眼,还误伤到了皇上。这到谁跟前不得是死罪,可人李让没死,还活蹦乱跳的。   后来还从天字阁的死卫变成了皇帝跟前儿的总卫。   这李哥吧忠心是不假的,有关皇帝的事,不知都违抗命令多少回了,可他就是倔。换了别人,那别说项上人头,就是手指头脚指头也该剁没了。   可他还是活蹦乱跳的。   可要说皇帝重用李让吧,也不是。   兄弟里人均手中一把宝剑,就李哥没用,一把破剑拿着到处砍人,都修了无数回了皇帝也没赏他把新的。   每次立功,兄弟们是啥值钱的好吃的好玩儿的都领过,就李哥,正儿八经的赏赐,愣是数不出个一二三来。   之前还被皇帝下了禁言令,在兄弟们面前都不说话了。   还老挨打。   这挨打是出任务挨打,回来也挨打,司安局里挨打,皇上跟前儿还挨打。   真是好惨一男的。   这真是伴君如伴虎,谁都猜不准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皇帝把他招了出来,问他有什么事儿。   天四悄咪咪看了一眼似乎不太好的李让,有些担心,但是他并未表露。   他恭敬的递上了膏药。   他们天字阁的弟兄们,是真的很懒,能不开口的时候绝对不说话,交流靠眼神或者瞎猜。   这倒是有个好处,长久下来,默契是一等一的好。   再加上死卫的身份,还有天字阁面具的加持,他们天字阁冷酷无情,全员哑巴的传言也传开了。   听闻好多组织都在效仿。   天四给完药就稀里糊涂的退下了,他可不敢多留,总觉得自己今天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不不不,虽然有些奇怪,但是皇帝本来一直就很奇怪……   这么一想,好像他奇怪才不奇怪。   ……   天四走了。   皇帝消气儿了。   可李让这会儿缓不过来了。   孙总管敲了敲门,问皇帝是不是可以把东西拿进来了。   皇帝不答。   孙总管只能守在外面,打算等一会儿再问。   该是给他治眼睛的时候了,可皇帝不能主动开这个口,所以他不答话。平时的话,李让都该识趣的自己去把东西拿进来,然后好好再发表一番对皇帝的感激与钦佩之情。   这家伙跪在一旁,一声不吭,甚至还开始隐藏自己气息,似乎打算把自己的存在都一并抹去。   皇帝伸脚点了点他的肩:“抬起头来。”   李让缓缓抬头。   但是却未睁眼,这里灯火通明,他能看见皇帝的影子,能看见,但是比起看见那隐约的影子,他感觉睁开眼……自己的丑陋则会清晰的暴露在皇帝的眼前。   皇帝想知道他此番闹脾气的理由。   但是皇帝不能直接问,那样问了,李让该想些有的没有了。   “委屈了?朕打不得你了?”皇帝语气依旧满是讽刺。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李让结实的大屁股。   他看了看自己作案之后都有发红了的手掌,他的屁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当然,他的脸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朕养的狗,朕如今是看不得也碰不得了?不愿意?”皇帝收回了脚,一副你敢说个是,朕就成全你的口吻。   他总是拿着李让的痛处,肆意玩弄。   李让是没骨气,舍不得点头。   比起皇帝一时的羞辱,他的确更加害怕会迎来和他分离的结局。所以李让每次面对皇帝的‘故技重施’,都还是会输。   他摘了面具,汗水和泪水让他整张脸都带着湿气,唇齿发红,鼻尖刚刚被撞也红彤彤的,他的肤色不算白,但也看得出。   汗水打湿了的碎发贴在他脸上,他闭着眼睛对着皇帝,始终抿着嘴。   好似收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多可怜。   皇帝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心疼他,不管皇帝有没有觉得李让的存在是必要的,是有趣的……   他都不可能让李让以除了臣下以外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他决心要做一个好皇帝,而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断不能出现在本就声名狼藉的他身上。   未来的路很远,很长。   李让他不该这么早就感到委屈的。   他该明白的。   “很痛吗?”   李让摇头。   “讨厌朕了?”   他又摇了摇头。   “眼睛,不想治了?”   李让顿了顿,然后起身到门口,从孙总管手上接过了皇帝要用的工具盒。   他的确是没骨气。   他没有办法讨厌皇帝,却越来越讨厌自己。   他知道,这段以心甘情愿为前提而有的感情中,皇帝和他不成正比的感情,终有一天会倾覆。   然后全部倾洒出去,最终什么都不会剩下。   皇帝看着即便是委屈时依旧会听话,依旧会思考他的需求的男人,他不由得拿他和其他女子做了对比。   比听话讨巧,温柔贤淑云云,他胜不过。   皇帝想,是胜不过。   但那也只是以大众的眼光做评判,若他来说…… 第037章 出发前夕   当然,李让的眼睛还是要治的。   问题远超皇帝所想象,要付出的精力,远比皇帝预料的要多。   皇帝不但要牺牲睡眠时间,在夜深人静之时为他治疗,连着白日他都要腾出空特地上太医署求解。   但好在皇帝的确是真龙天子,气运十分的旺,愣是给他找到了方法。   五天五夜挑灯夜战,皇帝终于有了眉目。   这五天李让也是受尽折磨,但凡是皇帝给了他颗枣,定不会忘记要补上一鞭。   每每遇到瓶颈,需要皇帝费心费力之时,李让便是皇帝不二选的出气筒。   可皇天不负有心人,方法找着了。   皇帝倒也没有拖,李让他的确拖不得,非他一人之力可完成,所以他秘密请了两位他心腹的太医帮手。   这救治之法分三步,第一步以内力入体促周天来回。 第二部 以针灸之法将十断解药同皇帝调的不知名绿汁儿点入筋络之中,这步最为关键,筋脉脆弱,稍弱失手,得不偿失。 第三部 便是药石敷眼,以助恢复。   确定流程很简单,但是这第二步说来短短一句话,真要动手,可就难了。   若不是皇帝开了口,这匪夷所思的医法,他们断不敢尝试。   好在皇帝主针,他们只是副手。   一场治疗,大夫病人皆是憋着口气,谁都不敢喘大气儿。   李让那个疼啊,十断本就刺眼非常,两位太医不得不人手一方绢布,好及时的见他的眼泪擦去。   一向爱挑他毛病的皇帝,除了要求配合之时,未对李让说过半个字。   从内眼角,针一点一点扎到外部。   有多疼,只有李让能体会,眼泪是身体无法承受而涌出的水,但是在针行到某处之时,李让的疼痛不减,但是这边的眼泪却渐渐止住了。   太医不知这是何故,总不能好得这样快?   虽然有些不解,但是皇帝一边要消耗内力,一边还需集中精神施针,一时未曾想过太多。   又开始了另一边的治疗。   到了末尾,李让双眼红肿发紫,却愣是再没有半滴泪了。   皇帝向来是以他的泪为信号,来判断他此时是痛还是不痛的,这会儿还以为,他是好多了。   未曾想那汁液救他眼睛,却也坏了泪腺,李让至此以后,再不会哭。   皇帝太医都为察觉,只有李让自己,一只眼异样他尚未察觉,两只眼都如此,他就明白了。   皇帝讨厌他哭,不知是他有意或是无疑,他即便是痛,是酸那不争气的眼泪,却也再没有出现。   这是好事,李让想,这样他便离皇帝喜爱的模样,又进了一步了。   敷了药,蒙了眼。   半点光亮再不得见,可等不到他眼睛彻底恢复了,皇帝所安排的行程将至,处理好事物之后,皇帝该亲兵东岳了。   李让除皇帝外,若还有什么挂念的,大概就只有野小孩儿了。   临行前一日,他留了空去看望他。   好久不见了,他依旧活泼,看见李让就冲着他飞扑过来。手脚并用的扒拉着李让,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这孩子生的是真好看,长得这副机灵样,周围看了都稀罕得很,他叔上镇子给他请了个先生,给他算了个名儿。说是就跟着先生您姓,大名儿叫李朝(chao)阳,小名儿叫虎子。先生您听听怎么样?”   大婶在一旁择菜,满脸笑容的看着高兴的小孩儿,看他高兴,大婶儿心里也高兴。   他们夫妻俩没有孩子那是命,这孩子即便不随他们姓也没有关系,李先生是个大好人,又关心小孩儿,但是工作又无法照顾小孩儿。   因着李先生,他们家里生活都改善了许多,自然也不会有别的不满。   再加上虎子长得俊俏,又极其聪明,小小年纪居然都能帮着他男人打猎,对他们夫妻俩也渐渐好了些。   他们都稀罕这孩子。   李让点点头,是他想的不周到,忘了这孩子需要个名字。   李朝阳。   他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嘴边也有了些笑意。   到了这儿,朝阳就不许他带面具,几次三番来摘,李让也就随了他。   他又要李让带着他飞上大树,飞上房顶。   李让光是抱着他,他都能高兴得咯咯直笑。   大婶儿热情的留他吃饭,因为他来了,大叔转头就出去买酒买肉了。   大婶儿也一直忙活着没停。   等他们饿了,饭就巧巧的好了,李让没有推辞。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大叔大婶说孩子最近的事儿。   说他第一次跟大叔一块儿出门,抓的猎物比大叔都多。   李让想起他身上的毒,有些担心。   不过又听他们说,孩子是赤手空拳把猎物抓到的,想着没有上嘴咬,大抵是不会出什么事儿。   然后又听说他们想送孩子去上学堂。   李让立即点头表示认同。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孩子似乎多少习惯了这里,李让放心不少。   天色渐晚,李让得辞行了。   他将自己带来的银两交给了大婶儿,用手比划了几遍读书写字,又指了指银两。示意他不用操心钱的问题。   李让一次都不会给太多,所以大婶儿也还是收下了。   然后又一次告诉李让,他可以多来看看孩子,虎子每天都在想他。   李让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他又抱了抱孩子,然后拿出特地去定的小木剑作为礼物送给他。   看出李让要走,虎子即便是明白李让没有丢下他,可还是十分难过。   他抱着李让的腿,坐在他的鞋子上,一动不动的好不委屈。   李让只能捏捏他的脸,又拍拍他的背,以此来安慰他。   可孩子忽然哇的大声哭了出来,还嚷嚷着:“爹爹!!!!!呜哇哇呜不……不走呜呜呜……”   李让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爹爹给惊到了,还是被他这过于洪亮的哭声给惊到了。   两个老爷们儿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盯着小孩儿。   还是大婶儿过来抱走了朝阳,各种解释安慰加保证,小孩儿看见李让点头再点头,才终于忍着委屈瘪着嘴:“快点来,每次……等很久……”   他学说话虽然很快,但还不够流畅,但是也足够了。   李让又点头保证,这才有些不舍的离开了。   这里很神奇,小孩儿很神奇,让他的心,暖暖的,满满的。   七夕特别篇   (番外与正文不相连)   七夕前夜,发生了一起意外。   这意外就是……   “你傻着干嘛呢?快来啊。”向曜诀坐在池边,对着李让招手。   李让无奈的上前,给他宽衣,准备伺候他洗澡。   “你盯着我看什么呢?流氓。”向曜诀衣服脱一半,忽然回头对着李让勾了勾嘴角,然后双手抱胸钻进了浴池里。   李让看他娇羞的动作,目瞪口呆。   “我……”   “你什么你,不是你说的要一起洗吗?”   李让知道皇帝此刻不对劲,但是美色当前,他也感觉有些有趣起来。他乖乖入了池,皇帝坐到他身侧来,把背对着他:“夫君~搓背!”   李让被他这称呼喊得很害羞,但也很高兴,他轻轻柔柔的应了一声,然后仔仔细细的替她搓背。   他真把自己当成姑娘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让思来想去,他之前跟皇帝说,七夕想两人同普通人一般出去游玩。   然后他就好似特别烦恼,临近七夕更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刚刚一紧浴室就摔了一跤。   人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有点小问题。   这一起来,好似把自己当成姑娘了,还把他当成夫君了。   这虽然是小问题,但是明日还要上朝,如若一觉起来还不恢复可就糟糕了……   李让想着想着,就被眼前的人给吸引了视线。   向曜诀是极好看的,他眉目俊逸含着几分脱俗的仙骨韵味,可当那双过于出尘的眸子中装下了俗物之后,那九成的桀骜孤高便溢了出来。   他是天生的凉薄相。   再加之今年照顾得好了,人越来越白,那清冷之感越发高涨。   只见他侧眉眼,嘴角含着浅浅笑意,如墨长发似雾般散在水中漂浮,美的有些不真切。   可就这样的他,忽然就转头,那漂亮的眸子望向他,忽的张开道:“我的花儿呢?”   李让:“???”   向曜诀皱了皱眉:“哪个姑娘家洗澡不泡花!”   李让冷冷的点头,哦了两声,便去给他找花了,也不知道他是要花骨朵花苞花朵花瓣哪一种,他就看到跟花有关的全部装进框里,然后背了回来。   刚回来某人有不高兴的抱怨他太慢,害他一个人都快泡晕了。   不过看到他拿了各种各样的花还是很高兴,就和李让你一把我一把的往池子里扔。没一会儿又从花瓣儿池子里钻出来,问李让:“夫君,好看吗?”   李让看着他直点头:“好看,天底下,你最好看。”   “那你还不来亲亲我?”   李让又立马点头,弯着身子去亲他。   向曜诀将一瓣花瓣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明日什么节,你可记得?”   “七夕。”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一起出去玩儿。”   李让连嗯了好几声。   等向大姑娘玩儿够了,李让给他拿来了衣袍,向大姑娘一看又不高兴。   “这都是什么!!你为何取男人衣裳给我,我穿得下吗?”   李让:“???”   李让一时愣住,这就是他的衣裳,怎么会穿不下呢?   仔细一想,哦,重点在中间。   “那,那你想穿什么样儿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   李让想了想,向曜诀穿什么都是好看的,真要说的话……他最想看的,大抵是他为自己穿红装吧。   李让诚实道:“你喜欢红色吗?”   “你喜欢吗?”他反问。   “我觉得你穿一定好看。”   “那我就要穿红衣。”   李让怕他着凉,寻了被单把人裹着悄咪咪的送回了寝殿,又立刻到处去寻皇帝能穿得下的红衣。   皇帝体型修长,旁人的服饰他穿都要短一截儿,体型相似的人又不多……好在李让想起了某人,顺利找到了红衣。   他捧着红衣回去,男人却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男人的睡颜,心里有些舍不得,既希望他能多做一日他的妻,有知道天下不能无这位皇。   他将红衣放到一旁,挨着男人睡下了。   两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的大中午也没人来叫醒他们。   李让睡得十分的好,他是被向曜诀叫醒的。   起身时,入眼便是一抹红,在定睛一瞧,一身红衣的正是他的心上人。这红衣上了他的身,好似烈火中的白莲。任何人都不可触碰一般。   真是好看。   男人拉着他,让他给他梳头发,又让李让背着他逃出了皇宫了。   两人体型相仿,李让因为壮实站在他身侧难免多了几分匪气,而他着实好看,虽不像女子,却也是实在的美人。   好在街上热闹,人人身旁有伴,无暇顾及其他。   他们便一处一处游玩。   向大姑娘一直牵着李让的手,看见什么好吃的都要李让去买,买来就让李让喂,喜欢的多吃两口,不喜欢的哼哼鼻子全给李让吃。   还心血来潮报名参加了乞巧大会,皇帝穿针技术,日夜练夜也练的倒是不差,但是别的他就不行。   刺绣把自己扎了好几下,中途就摔了锦帕不干了。   这李让去把人领下来,一路安慰反而给人委屈得不行,李让给他买了好多的小玩意,才把人给哄好。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色将晚的时候,闹腾了一天的向曜诀终于不再这儿跑哪儿跑了。   李让有些奇怪,点了点他的手指,又捏捏他的手心:“怎么了?”   “今天过得好快啊。”他说。   李让跟他望向同一方向,看到那旁好多人提着花灯……   “你还是我娘子吗?”李让突然问。   向曜诀学着他,捏了捏他手,又扣住了他的五指:“回宫吧,‘夫君’。”   然后白天还柔柔弱弱叽叽歪歪着要李让背的小娘子,这天黑了,人就了变了。   扛着李让回了宫就仍在了床上。   拉着李让的手摸到了自己胸襟,满脸的邪笑:“是不是特别好看,‘夫君’?”   李让:“???”   “来,帮我脱。”   “啊?”李让还没从他这转变之中反应过来。   “就这么舍不得?”某人松开了他的手,然后接着道:“那我就穿着吧,我帮你。”   皇帝穿衣服不会,脱衣服倒是一把好手。   李让这话还没听明白呢,本来在李让身上的衣服,就都已经躺床底了。   造孽啊…… 第038章 一粒棋子   此行皇帝所带人马并不多,带的当然都是他能信得过的。   皇帝此行必有凶险,但是也不得不去。   此次离宫,且不提路上会不会遭遇危险,光是要歼灭匪军就不是易事,这一仗要赢,而且赢法也有讲究。不可给居心叵测之人留下话柄。   其他人不知晓,但是天字阁众人都心知肚明。   天字阁此次随行有天一,天四,天五还有天九四人。四人出行前已经将轮班的方式确定了。   两人一轮,一人随身护卫皇帝暗卫,一人稍远处警戒四周。   李让因为眼睛上缠了厚厚的纱布,也没有再戴面具,而且此行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他。大家提前在熟悉当地的情报,照顾皇帝的事儿也基本由他一人担任。   双眼未蒙纱布之前没有感觉到。   大伙儿看着他目不能视居然也并没有太影响行动,赶了两天的路,几乎见着他的人都要赞叹上一句两句。   皇帝此次出行倒是心情颇为不错,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待在皇宫里,远没有待在这露天席地之所来的痛快。   此行危险,到了夜间气氛便有些紧张。   但是一顿热饭下肚,这群大老爷们儿又都有了笑容。   这群爷们儿,抛过头颅洒过热血,有遗憾的话,就是国事未稳,尚不能安心成家。   别看一大帮的老爷们儿,结了婚的屈指可数,少不了要眼红。   平时李让是不曾觉得他和旁人有差异的,唯独这种时候,他就会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所以他也不吱声。   有些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皇帝,却又不敢问。   如果要说经验,那皇帝肯定是经验丰富了,他后宫如今的女人,比在场结婚了的弟兄还多。   而这其中不乏一些绝色艳丽,盛名在外的女人。   向曜诀在面对这帮人时,事实上脾气并没有多坏,所以哪怕他们眉来眼去他不想提及的事情,他也只是装作看不到。   李让则干脆的起身离开,去和天五一起盯梢去了。   他不想听。   他看的太多了,从皇帝口中说出的,他不想听。   天五算是天字阁里面仅有的话痨了。   所以,天五见有人来,还是李让,他一边看着远处,一边问了句:“眼睛可好?”   李让点了点头。   “找我?”   李让摇了摇头。   交流便到此结束了。   *   想过路上不会太平,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样快,他们遇到第一个村庄时,就遭到了埋伏。   村庄有异样,天一察觉到的第一时间会禀告了皇帝。   皇帝并不怕他们埋伏,倒不如说,就怕左相不埋伏。   此次他决意亲兵下东岳,要解决的难题可远不止区区匪盗。他对他手下出来的人,自是信心十足。   皇帝只同天一交了个眼神,天字阁便开始了行动。   天字阁本就是暗卫,他们可以做的事,很多。   而明面上的他们,只需奥普通的中这个埋伏便可。   李让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骑着马儿靠近了皇帝,警惕着四周。   他们尚未到达存在,咻,一只羽箭破风而来直逼皇帝,李让一道捡起扫出将羽箭直接斩断。   箭雨接踵而至。   已有准备的队伍,丝毫没有乱,三五成团结盾,不但要保护弟兄们,还要保护马匹。而皇帝身侧,只李让一人,李让单手持剑将箭雨尽数击落,严防死守。   皇帝在他身后,甚至还摇着扇子,喝着凉白开,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利用先手加地势的优势,他们愣是没有伤到皇帝的一兵一卒。   反而是顶上弓箭手开始被天字阁清理,箭雨逐渐稀疏。   咻,砰!   他们放了信号,箭雨停了下来,他们选择了正面对抗。   占优势的打法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完全劣势的打法。   众人将皇帝守护在居中位置,李让提着剑,不管兄弟们战况如何,他都守在皇帝身侧。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很快从四周各处涌出了第二批杀手。   第二批明显的武功不俗,其中有半数直逼皇帝而来。李让飞身下马,随意接了一柄他人落下的剑入手。   杀手围成一圈相互配合逼近,李让心知独自己一人很可能会让人钻了空子,但是在天一他们回来之前,他绝对会让他们伤到皇帝。   他们的目标也十分明确,不与李让颤抖,剑剑直指向曜诀。   皇帝仍旧没有出手,他即便几次剑风都刮到了他眼前,他依旧没有出手。   他在观察。   既要看清敌人,也要看清自己人。   李让日日夜夜的剑术没有白练,他的稳,在防守之中看的更加清晰,他能判断先后,双剑竟能当下一众人的攻势。   不错。   弓箭手显然也是练过的,准头都不错,这批杀手更应该是花费了不少心力培养出来的。   但是,如果他们认为这样就能将他截杀,也有些牵强。   那么目的呢?   杀手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李让只能防守不能还击,他杀了一人,便会露出空隙。   李让憋着一口气,铛,锵锵,他以身体同双剑为盾,不断的组织他们的攻势。   就在此时。   一抹白色身影翩然而至,落在了杀手包围圈之外,手持银白长剑,一套剑招破开了杀手之攻势,还一脚踹飞了一人。   李让这边顿时轻松了不少,他微微松了口气,与来人合力将杀手全部击退,其中一人被李让击晕,此刻正被李让踩在脚底,以防被人带走。   这边的攻势落败之后,还活着的人便不再继续,飞快的撤走了。   李让依旧站在皇帝身侧,警惕的对着那个刚刚似乎帮了他们的人。是谁?   他只能判断这人武功还算不俗,但绝非他们死卫之中的任何人。   天一他们早该回来帮忙的,却迟迟未赶来,李让不知其中原因,只能守好自己此刻的本分。   “这位公子可有受伤?”那白衣之人利落的收了剑,扬起嘴角看向依旧坐在马匹之上的男人,声音清丽动人,不似男子。   “哦?原来是位姑娘,好身手。”   向曜诀也扯起了嘴角,声音中还含着两分惊喜之意。   李让心头一沉,周身各处隐约泛起了痛感,刚刚一战他并非不敌,如果没有皇帝在他身后,他也不会有诸般的顾虑。   可是如今,他又突然明白了,皇帝同天字阁众人不出手的原因。   他是皇帝跟前最出名的那条护主的狗,想要杀皇帝的人,要找来的必是要足够伤他的人。   连他都伤不到的话,更何谈伤皇帝,他受伤是皇帝和杀手都希望的。   好戏,这不就开演了。 第039章 是个美人   那女子一身白衣,穿着得倒是简练,即便是田林出入,白衣却也片尘不染。   李让瞧不见,但是从旁人的态度来看,那女子该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她会在此时出现,当然不可能是巧合。   看皇帝的模样他心中也是有数的。   李让本未在意。   当天晚上吃饭时她还未离开,反而同大家伙儿聊得挺不错。   除了天字阁几人,其余人都不知晓,当真以为是为仗义出手还帮到了皇帝的姑娘。   那姑娘也甚是讨喜,并不如一般的姑娘家娇弱,为人直爽大方,和众人有说有笑。   不过一晚上,似乎关系就好了不少。   李让守在一侧,想着皇帝心中有数,便不多管。   可谁曾想,第二日出发之时,那女子竟然要一同前往。   “各位英雄既然是想下东岳平乱,笙雪生在江湖,虽不敢自大惩恶扬善,却也义字在心。笙雪愿尽自己绵薄之力,助公子平乱。”   她是这样说的。   说完便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如果不是因为怀疑她居心不良,李让大抵也会觉得这是位很不错的姑娘。   “好,果真巾帼不让须眉,江姑娘既有心,便一同上路吧。”皇帝不但没有想办法继续,还一口就答应了。   言语间还透着赞赏之意。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交换了眼神,随后向曜诀勾了嘴角,那江笙雪更是直接爽朗的笑出了声,然后举起腰间小壶:“好,笙雪定不负公子此番好意。”   她开了小壶,豪饮一口,随后又将小壶丢给了皇帝。   李让虽然心中大致能听辨出来发生了什么,可当那察觉到破风声袭八爷,李让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一个闪身挡在皇帝跟前,徒手接下了那小小的酒壶。   周围人都笑骂他是个小瞎子,江姑娘邀主子共饮一壶酒,他却傻不愣登的跑出来阻拦。   李让抓着酒壶,听着四周的笑声,他低头缓缓转身:“……”   还未等他将酒壶递上,向曜诀已经伸手来拿。   啵。   皇帝拔开了塞子。   他该组织皇帝吗,若是酒中有毒,他该如何是好。   可是皇帝既然为拆穿,是不是说明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冒然打断可能会弄巧成拙。   李让暗自攥紧了拳头……   共饮一壶酒。   什么时候,连个刚刚认识的女子,都能让他心生妒忌了。   队伍再次赶路,不过一人一马的标配此时便缺了江笙雪的。这小小山村也不会有养马人,江笙雪便不得不和谁共骑。   而唯独是皇帝座下的宝马‘皎云’,才可能负担起长途跋涉还要栽两人的重任。   “只怕唐突了江姑娘。”   “曜兄见外了,笙雪不拘泥这般规矩,虽是一眼被你认出,但你大可当我是男儿身。”   皇帝不再多言,他们继续赶路。   李让不信那女人,所以一直保持着和他们相近的距离,赶路之中,两人聊了些什么,李让断断续续听不清明。   前两日倒是无事发生,到了第三日,皇帝居然刻意避开了大部队,掉在尾部。   李让便跟着速度,依旧守在边上。   皇帝却又转换位置,看上去是想让他离开。   李让怕自己会错意,他想着,再试一次。若皇帝还要避他,他便不再跟。   刚刚来到男人身侧,就听到了男人清冷的声音:“我不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培养了你这么个蠢东西,不必守着,我和江姑娘有要事相商。”   李让开口认错。   “属下该死。”   他稍稍犹豫,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当夜,该是换药之时,皇帝这次没有出现,之时天一将药给他送了过来。   李让本想像皇帝报备一声,但是靠近之时,发现江笙雪正在为大伙儿烤肉,原本属于李让的活计,现在江笙雪接替了。她做的可比李让好多了,大伙儿赞不绝口。   其乐融融的交谈声,李让站在一旁听了会儿,便自己离开寻找最近的水源去了。   李让蹲在池边将包扎的布条拆了下来,再以清水洗干净了脸。敷药时依旧能感觉十分清晰的疼痛感,但是李让也察觉到自己的双眼即便是受到刺激,也不会在溢出泪水了。   他有些想同皇帝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事实上,这对皇帝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特地拿出来告诉他,似乎很奇怪,他便忍下了。   前两次的换药,皇帝都会在旁监督或是帮忙,大抵是觉得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再敷两三次药,他的眼睛就该好了。   好了,他便又可以看到皇帝了。   他勾着嘴角,让自己尽量想一些开心的事。   可是他仍旧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真的是别有居心,真的是谁派来的吗?如果是的话,她还身怀武功,对皇帝来说就很危险了。   可如果不是呢?   这个女人太特殊了,这天下之大,何曾见过这般豪爽大义又生的漂亮的女子。   不管是与不是,李让都对她感到了害怕。   药涂好了之后,他发觉自己忘记取麻布。他撕下一截衣摆,还未绑好,耳边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   他草草绑了眼,凝神去听。   是牧笛声。   说是牧笛,但是声音又有些不同,更低更短。   李让曾为了训练听力,特地进行过很多这方面的特训。他们天字阁从不用此类物品传讯,不是自己人。   李让飞快朝着声源而去。   他屏息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找着落脚点,小心的靠近。   他听到了鸟类振翅的声音。   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飞向了西边。   靠近水源之处水流之声不断,倒是稍稍掩藏了他的动静,他小心靠近,似乎听到有人在交流。   但是他如今目不能视,再靠近大概率会被发生。   他们既然是来传信的,只要他能拦下信鸽……   李让心中有了主意之后,便不再继续靠近,静心听着此间动静。   等到他们放飞鸽子之后,他才向着鸽子飞走的方向追去。   要追鸽子不是易事,他也不能直接杀死那只鸽子,高速移动之中,看不见就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还是在山林之中。   先是落脚点容易偏离,再者就是无法完全避开伤害,树枝在脸上划拉出好多的伤口。   在这么下去,该跟丢了。   李让心一狠,风行之中随手拽下一把枝叶,以树枝为暗器射出。   逆风飞行,重量力度不足,根本无法集中。   他又摘下腰间飞镖,反方向射出。 第040章 憋气大爷   飞镖反向射出自然威力会减低许多,好在重量足够,李让听到了击中的声音。   不过一个呼吸间,那鸽子便坠了地。   李让飞快上前拾起那信鸽,虽然这样很卑鄙,但是他极其希望这里面的情报,会提及那女人。而他,要把这个交给向曜诀。   确定鸽子未受太重的伤后,他将鸽子藏于袖中带了回去。   他离开了很久,但是这边的热闹依旧如同他未离开时一般。   还暗自期待他可能会在找自己的想法真是有些愚蠢,李让在心中嘲讽自己。   他站在一旁,手中揣着一个打破平静的契机。   可他得做一个懂事的属下,立功之前,先要确保自己不会犯错。   他站在暗处,脸上的布条刚刚被树枝扯掉,没了层层遮挡,他感觉自己似乎能看到些光亮。   但他依旧急着嘱咐,不敢睁眼。   某个打算去小解的卫兵看见了李让,吓了一跳。   “这??让哥?”他一开始还没认出来,认出来了也有点不确定:“哥你这是咋了?遇到袭击了?”   李让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模样有多狼狈,但是想来不会太好就是了。   或许应该下去换身衣服,可是他心里有些慌,他很想立刻找到时机,把鸽子交到男人手中。希望他能小心一点。   他很希望自己的眼睛赶快好起来,他太需要这双眼睛去确认了。   确认皇帝的赞许和兴趣,是真是假。   声音能传递的终归太少。   但是能用双眼确定的话,他大概就不会这样的难耐和煎熬了。   “你受伤了?天呐,你眼睛流血了!!老何!!过来一下!”那卫兵立刻转身去喊队伍里珍贵的医师老何。   老何听着美人讲她行走江湖遇到的趣事,听得津津有味。   但是一听到有人喊他,还是立马大声应了句:“咋了呀?”   他一应声儿,周围人都看向了老何,然后又看向了老何目光所向之处。   然后大伙儿都看到了正拉着李让往外走的卫兵,自然还有被他拉着的李让。   李让身上的袍子被刮得惨不忍睹,凌乱的发丝之间还夹着断裂的枝叶,脸上大大小小的割伤,小的泛着红,大的淌着血。   左边眉头好长一道口子,血都滑到了眼睛上,咋一看好似眼睛流血了。   大伙儿的第一想法都是有敌人,但是回头一想,李让既然剑都收起来了,应该不是敌人。   那这是咋回事。   老何过来给他看伤。   老何和李让关系不错,李让爱冲前头不是一天两天,他身上的疤又一大半都是老何给他上的药。   老何一见他带伤出场,见怪不怪不说,还有点来气。   “大晚上的,你是真怕我没事做,耽误我终生大事儿你嫁给我是不是?”老何一边说着,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在一群老爷们儿之中显得格外动人的江笙雪,一边起身走到李让身侧。   “你这眼睛的药都上了怎么没包扎呢?”老何拽着李让的脸左看右看,似乎没什么问题,都是一些刮伤,他的这张脸也不在意破相与否了。眉毛这儿:“本来就够丑了,这块儿伤好了,你眉毛也长不出来了,到时候就更丑了,不如我给你全刮了。”   李让一听,一把拽住了他的肩膀。   然后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他急急忙忙用袖子挡住了脸,没有遮脸,他又忘了。   他怎么可能变得比现在更加难看。   那火堆边围坐的人群中,是不是还能听到的有关于对美人的赞美……李让的五指几乎快将老何的肩胛都给戳穿。   “唉唉唉……断了断了断了!!”老何狠狠拍了他的手背好几下:“你这老大粗,这么在意容貌干嘛?有喜欢的姑娘了?”   李让有些抱歉的松了手,不想继续在这里丢人,赶紧拉着老何到了一旁去。   事实上没有人会注意这边,大家很快就缠着江笙雪继续说下去。   江笙雪没有拒绝,只是讲到兴起时,忽然转头面向向曜诀:“然后……曜兄,你猜猜怎么着?”   这一回头,却发现方才还听得津津有味的某人,此时的表情并不大好看。   甚至……怒意都快写脸上了。   这是怎么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是拴马的地方,此刻只能看到在睡觉的马儿……他在看什么呢?   “曜兄?”江笙雪又唤了他一声。   向曜诀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身边一脸不解看着他的女人,一时竟扯不出笑意来。   但是话还是得接下去,他便语气淡淡的问了句:“说到哪儿了?”   “说到那李少爷的爹来了,他爹啥官儿啊?”边上的人立刻帮她接上了。   他们又继续起了那个故事。   “你等等,我先去拿我的药盒。”老何找到了自己的马,翻出了盒子,这边太黑了,但是李让不愿意去别处。   李让似乎情绪不太好。   “你这傻大个真有喜欢的姑娘了?”   李让是皇帝身边待的时间最长的人,所以好多人都比较尊敬他,平日里都会叫他一声哥。   老何也跟了皇帝许久,所以他对李让了解得还蛮多的,这个看上去像个只知道干活儿的热血男人,居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李让闷闷的嗯了一声。   老何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跟他询问怎么回事儿。   虽然皇帝当初好像因为什么事儿,一怒之下给他下了禁言令了,但是应该也不至于和兄弟们都不能说话吧?跟普通死卫一样不行吗?   老何猜来猜去,他就只是点头摇头的,虽然很好奇,可这也不可能帮上什么的。   “你也不小了,你这些年立了不少功,也差不多了,你再不找个女人都可以直接去当和尚了。”   老何给他处理完伤口之后,看他捂着眉依旧低落,然后拍了拍他的脑瓜:“别愁了,回头我给你想想主意,不然我给你做个假的贴上去。那姑娘如果太在意的你的容貌,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良配。”   李让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皇帝提及自己这张脸之前,他从未在意过,可当他提过之后,每当有话题谈及此处,他就不可自控的会感到自卑。   老何给他包了了眼睛,因着李让心情不好,他也没有回球听故事,和李让一块儿找了个颗树,做上面唠嗑去了。   某位心情不好的大爷,时不时对他们所在的方向,投去眼刀一枚。   眼睛都快瞪瞎了,人也不见回来。 第041章 逗逗李让   李让丑吗?当然不丑。   李让个儿高,人勤快,有没啥坏心眼。长得就一副好骗的老实模样,最初他们起义夺位之时,一度被大太子逼得走投无路。   多亏了他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才得了不少村民的帮助。   当初最讨姑娘们挂念的,多是李让。   李让还收过人村长女儿送的荷包呢。   本兄弟们都想着,若是娶媳妇,亏着这张看上去老实的脸,他或许能是第一个成家的。   可后来主子被逼离宫,伺候他们的队伍多了个主子,李让身侧也多了个对比。   任何人若同李让一般站在他的身侧,都会被皇帝给比下去。   不管是单指容貌,还是气势。   某一年他们在某地商议要事,得了村里一位叫翠儿的姑娘一家的帮助。那姑娘最爱喊李让出去帮忙,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大家都笑说那姑娘一定是喜欢上了李让。   李让信以为真,但却并不想在主子如今最重要的时期分心,想找个体贴的方式拒绝对方。   李让面对女孩子并不精明,又听信了兄弟们胡乱给的建议,谁知人家姑娘对他根本没有意思,喜欢的是向曜诀。   只是见他日日跟着主子,想先从他这里打听些东西罢了。   李让闹了个大笑话,还车上了向曜诀。   当即就被向曜诀当众戳了痛处。   “你看看你这模样,陈乏寡味,谁家千金又舍得许你?”   这次之后,李让自知丢人,开始带面具了。   带了面具之后,与外人交接之事,渐渐也不再让他去了。而看出他在意,兄弟们就总爱拿出来笑话他,笑他臭美。   一人说,二人说,大家都这么说。   李让,你长得可真不好看。   李让看着镜子,同皇帝相比,真是丑陋如同恶鬼。   他失去了正常的审美,只有着如同皇帝一般的面貌,大抵才称得上一句好看。在他眼里,自己是难堪的,众人,都是难看的。   而此番,众人都口口称赞的姑娘,定是如同他的主子一般完美无缺的。他自知皇帝身边不会有干净的一日,却也希望周围一如当下,不要出现过于‘干净’的女子。   知道她们的目的,如同后宫中的娘娘一般,是别有居心的。   那么皇帝那般的聪明,绝对不会中计,也就绝不会爱上谁。   这么看来,他虽不爱自己,但他至少,也没爱过任何人。   这个女人,好似被吹入严重的一粒沙,他无法喜欢她,也无法忽视她。   他交出了信鸽,可上面写的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皇帝让他放松一些。   这却让李让心头更沉重,这是否代表,皇帝对她已经开始放下戒心?   他开始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即便他掉以轻心,他也不会。   他要做他身侧,最后也是最坚实的防线。   向曜诀不管是赶路,吃饭,晨练,出恭还是睡觉。   李让都紧紧粘着他。   连续好几日,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也是坐在皇帝身侧睡着的。   李让一向如此,其他人并不在意。江笙雪问起,众人也是道:“他就这样儿,习惯就好,姑娘可要一起晨练?”   向曜诀也没有明确的阻止他,他就继续了下去。   于是这天,夜深人静之时醒过来的皇帝,看着那个说是要守着他,睡着睡着还压他身上的去了的人,十分嫌弃。   他是肩膀实在太酸,这才醒的。他伸手狠狠捏了捏李让的脸蛋儿,李让哼了哼,并没有醒。   应该是真的累到了。   自己没有交代的事儿,他也会一个人瞎捉摸,有些事儿,他太过伤心反而不好告诉他。   皇帝这些日子看在眼里,只能在心头默默骂了他无数遍,蠢狗。   皇帝扯着李让的腿,抱着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坐着的人便躺到了他身侧。这一扯,李让惊醒过来,一睁眼就发觉自己居然在皇帝的怀里。   李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之先身后抱住了皇帝的腰:“我在做梦吗?”   皇帝将胳膊从他脑袋后面抽出来,推了推他的脑瓜:“放开。”   “……”李让在心里拒绝,却不敢说出来。   皇上身上有股十分的特别的围到,像是清晨树叶上那初遇暖阳的露水,那股味道教他十分安心。   自从那个女人出现,他就特别的不安。   皇帝又扯了扯他的手;“你躺下,睡一觉。”   “嗯……”他嗯了,但是依旧不撒手,还想继续往他怀抱里钻。   “还有两日便要到了,你若精神不好,我可不会带你出去,你只能在营中禁足了。”   李让一听,立马想到了那个场面,不甘心的抿着嘴,松开了双手。   皇帝顺势把他推了出去。   李让低着头,双眼发酸,他下意识的抹了抹眼睛,只摸到一截布条。   他打算确认一下守夜情况,再找个地方睡觉,皇帝却拉着他:“醒了,别去扰到别人,就在这儿睡。”   李让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没想到皇帝又低声说:“别再去招惹江笙雪了。”   李让的感动还没酝酿好呢,又被他无情的打断了,某人还摸摸他的眼睛:“不说你又委屈,说了又要哭,我不想事事同你解释,你只管听话便好。”   李让的确委屈了,但是他并没有哭。   他扯开布条让皇帝确认:“李让不会再哭了。”   嗯,确实,这一次真没哭,一点儿泪花都不曾有。   长本事了。   这有什么好神奇的,傻狗。   “行了,睡吧。”   “我好像睡不着了……我能再和你说说话吗?”李让声音很低,他感觉自己出来之后,便没什么机会和他说话了。   而他又不能和向曜诀以外的人说话,不说话,他有好多的委屈。虽然也不能和他说,可是能听他说些什么,自己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觉得……觉得……江姑娘她……她好看吗?”李让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十分不男人的问题,作为一个男人,太在意容貌的问题,本就被兄弟们笑话了很多年。   可他……忍不住。   他真的很想知道,皇帝的想法。   “嗯。”皇帝谈谈的嗯了一声。   李让咬了咬牙,又问:“和……娘娘们相比呢?”   听着李让闷闷的声音,向曜诀觉着有些有趣,这烦闷的旅程本来是他放松的场所,现在也混入了其他势力的人。   也就只有逗逗这小狗儿,能让他愉快些了。   他凑近李让耳旁低声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042章 肆意妄为   这评价有多高,李让心里当然知道。   皇帝并不是喜欢用话语来夸赞某人的,他能这么没有犹豫的给予这般高的评价,说明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一句话,就让他陷入了煎熬。   心口一抽一抽的揪痛起来,他忍不住伸手用力的按在心口,妄图以这种方式将那股疼痛阻挡。   但是,做不到。   双眼又开始泛酸,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哭了出来,他急急忙忙的转身背对皇帝,他伸手擦了擦眼角……   依旧干燥。   原来,即便是不会哭了,可疼还是在的。   可是不哭了,至少不会把难堪太过清晰的表露……   “行了,别哭了。”   “李让没哭。”   皇帝当然不信,他专门想气哭他的时候,多半是一气一个准儿。   “出来办事,轻重我拎得清。那边情势或比我想的更糟,明日你这拆布,你眼睛可要争点气。”   “嗯……”   “睡吧。”   “你困了吗?”李让问。   “……”皇帝不再答话,闭上了眼睛。   李让转身,刚想靠他再近一点,就听到旁边不知何人说起梦话,吓得李让一哆嗦。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越界了。   李让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皇帝变了。   皇帝他拎得清轻重,可他却不行了。   他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太多太满,胀得这颗心好难受,随时都要承受不住,撕裂开来一般。   他只能再次坐起身,他明白的,保持适合的距离同模样,做个皇帝需要的侍卫。   这是他唯一能待的位置。   而且,断袖之癖不为世人所容,哪天他真的不管不顾的暴露了这番心意……而坏了皇帝声誉的话,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坐起身,靠着包袱睡了过去。   好在隐约能嗅到那清冽的露水气息,做的梦也变得有些美好起来。   *   赶往一天的路,他们其实已经在东岳边界了,光是在边界之上,他们就已经遇到了一伙劫匪,一个接着指路敲诈的骗子。   本事遇到了一个小村子,但是村子都有村民组的民兵守着,并不让外人进出,不管怎么交涉都不同意。   最后是江笙雪出面,美人或许的确是不一样的,在江笙雪软磨硬泡之下,他们终于松口,同意一人进村打水买干粮。   他们只能继续在野外过夜,今夜到了李让拆包扎的时候了,吃饭时江笙雪教了大伙儿一个游戏,今夜大伙儿却没能捧场,只说着以后有时间再试试。   因为主子已经提过醒,入了东岳之后,大伙儿都收了玩心。   他们不是第一次打仗,自然知道这是跟性命有关的大事,不可儿戏。   他们还不忘提醒江笙雪一定要小心这里的人。   察觉到气氛的严肃,江笙雪也收了玩心,还主动提出要参与所有计划,可以把她编入任何位置。   再晚一点,向曜诀带着李让找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升了个小火堆,拿了几壶清水备用,开始拆布了。   其实昨夜他就将这布条扯乱了,向曜诀却还是仔细的一层层给他解,并没有直接扒拉下来。   等布条拆完之后,他又用干净的绢子浸湿,一点一点将他眼周擦拭干净,看到他眉头的结的痂,以食指坚硬的指尖用力敲了敲:“我可不记得,有教过这么蠢的狗。”   怎么好好的又开始说他了。   李让眉头有些疼,可还是没动,等皇帝换了几次水,给他把眼睛仔仔细细擦了好多回。   皇帝没意识到伤的是眼睛,看不到但是他自己动手没有问题。   李让则是意识到了,但是巴不得皇帝多碰碰他,所以自己能干也不会说出来。   只有暗地里蹲着的天四十分迷茫。   他是越来越不明白了,皇帝到底是讨厌他呢还是喜欢他呢?   费解。   “好了。”皇帝将手绢放到一旁,他此刻当然没有感觉紧张。   不过是一对狗眼睛,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   可看着李让缓缓睁眼,却还是不由的放缓了呼吸,他甚至开始想自己今天穿的什么衣服,一直在野外,可没地儿给他照镜子。   他这么想看到自己,自己不管是什么模样出现在他跟前,他都该感恩戴德……   皇帝凝着眉头,心里有些乱。   而李让也十分紧张,他心脏跳得很快,他这些日子一直盼着早点迎来这一刻,可到了这一刻,他突然很害怕。   他动了动眼皮,下一刻却又用力闭上了。   “我……我……”   “怎么了?痛?”李让的反常出乎皇帝预料,这眼睛该是好全了,不过睁眼,他怎么看上去这么不舒服呢?   “您可以拽着我的手吗?我……我好害怕……”李让很小声很小声的说,生怕自己的声音会被跟在后面的不知哪一位死卫听到。   皇帝愣了愣,原来是害怕,吓他一跳……不,他只是有些想不通,并不算吓到了……   啧,蠢狗。   “不可。”   天四就在后面,被他看见两个男人手拉手,那还得了。   李让瘪着嘴,他是真的害怕。   如果失败了,如果连这也失败了……他连继续陪他东岳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真的好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勇气……可是皇帝说不可。   他要乖。   他要听话才行。   不能让皇帝困扰,不可以。   他深深吸了口气,自己抓住了自己发颤的五指,用力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我可以的……”   他不知道是在对皇帝说,还是对自己说。   他声音带了哭腔,好似憋了天大的委屈。   皇帝十分嫌弃的盯着李让,成天就想着要他抱,要他牵。他倒是越来越会顺着杆子网上爬了,今日若是伸了手,日后不得越来越肆意妄为。   “成天就知道哭!”   皇帝语气很凶,几乎是对着他脸吼出来的。   李让被他吓了一跳,一时颤抖都停止了,可下一秒,李让抱着胳膊,把脸埋了进去……好丢人……   好丢人……   明明没哭出来,可皇帝依旧看出了他有多丢人。   “对不起……属下该死,李让该死……对……?”   他左手的两根手指忽的被暖呼呼的大掌包裹住,实在太过温暖,以至于李让感觉那两根手指都开始发烫。   皇帝不知何时移了位置,恰好可挡住身后所有人的视线,谁也不会看出,他做了什么。   皇帝脸瞥到一边,算了,他已经不想去思考他之后到底会如何‘肆意妄为’了。 第043章 有点眼熟   向曜诀此举远远超出了李让的预料。   他甚至怀疑那指尖传来的温度,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惊讶得看过去,的确,那好看的手正握着自己手指,对比之下,皇帝的手都比他好看了不知多少。   他五指虽也有茧,但是形状十分好看。   李让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总之就是好看。   皇帝居然答应了他任性的要求,莫不是……又在做梦。   李让忍不住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肉……   “……”痛的。   痛的……是真的。   李让反手忍不住用为被他牵住的手指回握上去,李让的手掌粗大,这么一握,看着倒是不扎眼了。   反而,有几分温馨。   李让傻傻的笑出了声儿,然后突然意识到……他能看见了。   好似有些不对……他急急忙忙抬头去看皇帝,他曲着一只腿盘坐在李让身前,令一只手抵着膝盖撑着下颚,脸偏向一侧看着黑漆漆的远方。   他的模样,李让早已记载心间,可当眼前全黑之时,他甚至连脑海都似变得漆黑,他好似隔了道轮回,才得到这个机会。   得到这个可以再次看见他的机会。   他没有胖没有瘦,一如记忆之中的神邸之貌,没有在他无法细心照顾的这段时间受什么苦。唯一有什么的话,大抵就是出来之后,无人为他冠发,他的头发今日是天一给绑的,绑得实在有些糟乱。   可即便是发丝凌乱不堪,他还是很好看。   李让心尖发烫发痒,好想好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好想抱住他,亲吻他,好想做点什么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开心,如果把心掏出来,他大概就会明白。李让咬着牙,将自己的四肢,大脑连同心脏都紧紧的克制住。   他只是轻轻抬手,用双手,用十指紧紧攥住了皇帝同意之后给他的手。   他俯身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谢谢您。”   谢谢两个字根本无法将他此刻的心情表述出来,可他本就不是太聪明的人,也没读过什么书,他不知道要怎么更清晰有力的表达自己的欣喜的感激。   皇帝的手指颤了颤,李让以为他要收手,忍不住跟着用了些力,甚至还侧过头把脸贴了上去。   他不敢说太多话,此时他可不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去注意声音会不会被人听了去。   皇帝似乎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手掌僵了一下,然后又抽了抽,不过失败了,失败了之后他好似放弃了。   不过,他居然真的没有哭,这可真不想平时的那只蠢狗。   “行了,眼睛好了就好好工作,别再个人添麻烦。”皇帝胳膊都举酸了,隐约听到有人提及他,他知道在这里花了太多时间,该走了。   不顾李让的撒娇耍赖,狠狠掐了掐他得寸进尺蹭来蹭去的脸,然后收了手。   李让也知道他借着自己‘生病’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不舍是真的……可他一定要忍耐,忍耐住。   见向曜诀离开,李让赶紧收拾了东西起身追上去……不过这是,他又赶紧有些奇怪,他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边上的跃动着的火光。   他方才以为是因为太黑,所以才看不清,如今看来,他好似真的不能辨色了。   怎会有白色的火焰呢?   不过两个呼吸,他就接受了,总比瞎了好多了,算来算去都是赚了。   他追上了皇帝:“之后,李让来给爷束发吧?”   皇帝哼了哼,不置可否。   “我也可以给兄弟们做饭。”   “有江姑娘。”   李让想了想又说:“那我可以帮忙守夜。”   “他们四人刚好,你去反倒暴露他们。”   李让抿了抿嘴,好像是这么理儿,可他眼睛都好了,他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报答他呢?   “李让伺候爷洗漱吧?”李让想来想去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日常洗漱在宫里是有人伺候,在外头就省了,他既然好了……他也可以……他洗澡,他在一边给他看衣服也行……   “怎么,眼睛才好就想看我……”   李让被皇帝那带着些许轻佻的语气给惊到,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我……”   他能做的都没有了。   什么都不能做,他睁了眼睛也有些不知道属于他的位置在哪里了。   “既然这般闲,去喂马吧。”   这边是没事找事了,喂马的活儿也都是一人一天早就排好的,而且他想做的……当然是跟在皇帝身边的活儿。   可皇帝说了,他也不能说不愿意、   乖字当头的李让还是嗯的应下了。   李让这便太过激动,都忘记了他这些日子一直十分在意的人。   直到听到了那姑娘的声音,他才猛然醒神儿,对了,还有这么号人物来着。   他急急忙忙寻声去看,想要知道连皇帝都开口称赞的人是有多好看。   那姑娘此时正在帮忙搭架子,要晾晾一些今天洗的衣物,她还教了大家一个比较稳固的搭发,正在给大家讲解示范。   是个勤快又不娇气的好姑娘。   只是……   李让又走进了几步。   这回把她看清楚了,的确是个十分好看的姑娘,即便是用穿了一身男装,但是巴掌大的脸蛋儿,精致得李让这匮乏的表达能力除了惊叹,根本无法找出形容词来。   是真的很漂亮。   如果真要比的话,宫里的娘娘当然不差,之时因为气质不同,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比起宫里那富贵华丽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的美,江笙雪这样灵动爽朗的美人,更容易让人心生喜欢。   嗯……只是有些眼熟……李让陷入了沉思。   有人发现了专门凑过来看江笙雪的李让,见他居然看呆在原地,大伙儿又是高兴他眼睛好了,又忍不住笑话他那没见过美人的傻样儿。   “看看看,再看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你把人家吓到了,一边儿去,碍事。”   “李哥眼睛是好了吗?真是太好了。”江笙雪一边笑着一边看向他,之前一直遮着她这也是头一回正经看到他的脸……   嗯……   ???   “宁宁?”李让过于惊讶,甚至忘了禁言令。   江笙雪立即惊讶的睁大了嘴:“你你你……呆哥?”   两人这模样倒是让周围吃瓜说笑的人一时都跟着惊呆了,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个情况? 第044章 律法定罪   实在过于惊讶,李让都忘记人前禁言这件事儿,初次破戒就被皇帝撞了个正着。   不知是李让同江笙雪二人诧异,其他人更是诧异。   看江笙雪这表情好似真的是熟人。   李让见她这么喊自己,想来真的是之前在那个小村子里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了。怎么会是她呢?李让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一直想着应该会是个长得好看但是心眼坏的女人,睁眼却发现是以前认识的人,而且记忆力的宁宁可是个特别粘人胆小的姑娘。   两人认识也是赶得巧。   早些年几乎日日夜夜都在阴谋与刺杀之中度过的皇帝,少不得有流落在外的时候,而帮过皇帝的,皇帝心里也都记着。   登记之后都有特别奖赏过。   而他和宁宁认识,是再一次出任务时,路过了以前同皇帝一次躲过追杀的某村落。   正巧碰到了一伙劫匪光天化日打家劫舍,最后看到寡妇家的独女宁宁生的貌美,想掳她回去,是卖或是留着兄弟们舒服都是顶好的。   寡妇拼死保护了十来岁的宁宁,惨死在了歹徒的大刀下。   李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察觉到村里有情况就立刻赶了过来,以一己之力将三十几号劫匪全部诛于吹雪剑下。至少,还救下了村里一部分的村名。   宁宁是寡妇的女儿,寡妇也生得美艳,过于好看的女人在这种小村子里,很容易出事。各种层面来说。   原本有宁宁有个性格刚烈还会两招功夫的娘,这些年才安稳长大,没了她娘,宁宁继续呆在村里大抵就更危险了。   她偷偷跟着李让上了路,李让赶了几回不听,也不能真的把一孩子丢半道儿,只能先带着去做任务了。   李让在外人面前话少,沉闷,呆头呆脑。宁宁这孩子见他话少,不知为何反而喜欢跟他说话,即便是说半天李让也只有个嗯,甚至只是点个头,宁宁都是开心的。   后面好似是因为什么事儿,开始叫他呆哥……大抵就是笑他像个木头,李让也不会生气,见她这么喊自己好似很开心,也就随她去了。   后来任务完成之后,回去的路上,就刚好碰了个好出去就给她安排过去了。   又过了两年,路过那小城,听桩子说她学了功夫开始走镖去了,跟个男娃子似的到处走。   她还给李让留了书信,说是日后一定会报答他。   李让只想这丫头是个不错的孩子,之后就在不曾和她有过接触,要说为何能认出来,当然是因为脸。   宁宁五官十分有特色,眼下,鼻根侧,还有脖颈处都有痣,看不到是想不到,一看到了,就立刻想起这么个人来。   看她现在这么亭亭玉立的模样,李让原本心里那些有的没的突然就消失了。   如果是宁宁这孩子,或许是有什么理由,既然是熟人,他或许还可以问上一问。   那江笙雪和李让对视许久,然后江笙雪特别高兴扯开嘴角:“真的是你?”   然后笑着笑着又突然就哭了起来,她张开双臂扑进了李让怀中:“呜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李让虽然受过她的信,可他并没有想太多,在他想来这些恩情都该是给皇帝的,若不是皇帝吩咐过,他也不会特别关照那些曾今帮过他们的人。   可不管李让这么想,她的这份感激,确确实实是给李让的。   “你眼睛……一直缠着,我都没有认出来,眼睛是好了吗?”江笙雪抬头看他眼睛,见她眉头的伤口,又瘪了瘪嘴:“怎么这般潦草,会留疤的,哥,你这边来。”   李让被江笙雪拉走了。   众人目瞪口呆的盯着。   知道李让被人带走了,坐到一边擦药去了。   众人才惊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对方同等惊讶的表情来确认,他们不是在做梦。   挖槽,不是吧……   李哥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女神不该是大家的吗?突然霸占可不好……   而且偏偏是在这么重要的时间,皇帝刚刚提醒过众人要警惕起来,他们就在此时破了功。   好几个已经幻想着和女神生几个娃的小伙子,当场抱头蹲地发出了惨烈的哀嚎声。   不,不,男女之间也会有纯洁的感情的。   比如母亲和孩子,比如姐姐同弟弟……   然后某位今日刚提醒过众人,此时此刻面若黑炭的大爷,幽幽的走到了人群之中。   缓缓扫视了众人一圈。   现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还有人被吓得打了个嗝,然后看到皇帝盯过来来,赶忙捂着嘴躲了起来。   完了完了,把主子惹毛了。   女人总是会有的,卖命换来的工作可不能丢……   众人赶忙装作无事发生,该干嘛干嘛去了,虽然十分好奇李让同江笙雪那边的情况,可也只敢偷偷摸摸的投去一缪缪的关注。   皇帝则是坐在一旁,睁大光明的盯。   哼。   没想到啊没想到,前几日看不见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如今眼睛才一好,魂儿都给那个女人勾跑了。   之前不知是谁还各种想证明给他看,那个女人的别有居心。   他本就防备着,这只蠢狗,倒是自己先栽进去了。   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蠢,他就不该给他治好这对狗眼睛,还不如看不见时聪明,刚刚还抱着他又亲又蹭,这种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人,以后该以律法定罪。   皇帝对李让这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蠢笨模样十分来气,以至于他一腔怒火难以发泄,没有忍住对李让丢去了一枚不知从哪里抠出来的小石子。   江笙雪正给他擦药呢,扶着李让脑袋的手突然一痛。   “嘶……好痛。”   李让听力极好,自然知道是她给自己挨了一下,他听声能辩位,所以很准确的看向了石子袭来的方向。   但是他看到了那个方向不远处正在看册子的皇帝,再往后,人就多了,皇帝身后那群人还时不时对他龇牙咧嘴,一副要找他秋后算账的模样。   这大概是打他的。   李让看了看她白嫩的五指,即便她也练武,大概好看的人天生就是不一样的,像是皇帝,像是她。   同样是练剑的手,怎的就如此不同呢?   这样好看的手,可不能被这群那人给糟蹋坏了。   他按住了她的手,对着他摆了摆,又指了指她的手,示意他不要把这样好的药浪费给他。   他一个大老爷们留不留疤也不那么重要。   江笙雪收了手;“你能说话,为什么不说呢?是你们这儿的规矩吗?”   听到她问这个,李让也有几分想询问她真实身份的念头,且不说自己该不该请示后再开口,他也开始有些担心问了之后,他能否承担。 第045章 郎情妾意   思来想去,李让还是认为皇帝的安危最为重要,但是他没有直接问。   “那你该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你确定还要跟我们一起?”后来皇帝登基,她也该是听说了的,毕竟她在江湖游走,消息该是灵通的。   “李哥,实不相瞒,我本就是为你来的。”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他耳旁。   她的这句话,真是教李让摸不着头脑。   李让按了按她的肩,示意她等一等,然后起身去到皇帝身侧。   “爷,李让想同江姑娘聊一聊,可否……”   好家伙,还明目张胆过来请示了,皇帝怒极反笑,踢脚就将眼前的李让给踹翻在了地上。   他有的是方法可以折磨李让,但那都不可在人前。他李让卑微,可以没皮没脸,但是他不行。   自打他做任务从瀚州回来,李让就没有安生过几日。   皇帝如何能不知,自己在受他的影响。他本是想着,眼睛好了,一切都可回到从前,一时忍了便忍了。   可现下看来,这只好似一切都在他掌握的蠢狗,他所不曾知晓的际遇也并非没有。看她的态度,似乎对他还颇有好感,他如今这副急着找个安静地儿好好叙旧的模样,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皇帝若是动手了,那定是气急了。   李让也不傻,想是皇帝有误会,他连忙凑上前解释,又挨了皇帝一掌。   李让咬到舌尖,疼是疼,只是身体已经不会不顾意愿的暴露他的状态,所有的疼他已经可以完全掩饰住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继续道:“她是前些年属下偶然救下的,既是熟人,属下或许能问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请您相信,无论何时李让最看重的都是你的安危。”   李让真诚的看着皇帝。   好家伙,讲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这副说辞不就是把和那个丑女人单独相处冠上了个为了他的正当理由吗?这样讲的话,他不但不该生气,还应该好好赏赐他了?   “我自有分寸,什么时候开始,你觉得你也能干涉我办事了?”皇帝听完他的解释,虽然明白了他的举动,但是明白了并不代表他就会认同他的愚蠢行径。   这话便有些严重了。   李让习惯的去看他的神情,看了他就能明白。   皇帝嘴角眼底一片漠然,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让他不要去妄图去做这些事。   李让顿时失了声。   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是因为他认识江笙雪?还是……   他尚未想明白,皇帝忽然拽着他的胳膊,狠狠将他眉头上,江笙雪为他擦的药全给抹了干净。   “即便是涂了又如何?既是眼睛好了,就把面具戴回来,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张脸,惹人心烦。”   皇帝并未刻意说给谁听,也并未在意会被人听。   可四周早在皇帝给了他一脚之后就安静地不行,皇帝的话不管是放在什么时候,什么人身上,都不是什么好话。   皇帝对手底下的兄弟,从未如此苛刻过。   兄弟们能忠心耿耿跟着皇帝出生入死打江山,都是因为皇帝能识人,也善用人,还是个大方也大度的男人。   虽然脾性一直古怪,但不妨碍众人将他当成一位好主子。   好似就是从李让从天字阁除名,成了皇帝的总卫开始,皇帝对李让的态度就不同了。   想来是李让做了什么事才惹了皇帝。   可李让这样的人,众人想着,即便是做了什么,总归不会是要害皇帝。   若是开玩笑,大家也都说着过去了,可这样的说法可就不止是开玩笑,而真的是在羞辱人了。   “曜公子,话可不是你这样说的!”   众人还未琢磨透其中缘由,倒是江笙雪一脸打抱不平的站了出来。   之前还一直喊曜兄的,现在都喊公子了。   向曜诀甚至都懒得看她一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就不是谁人可以决定的,美丑个人心中自是看法不同,我倒是觉得让哥很是英俊。”江笙雪心里对着这个好看的男人有些不满。   之前听说‘那些事儿’之后,心里就一直对他很是不满,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下……她承认她对他有些改观,甚至好几次都被他的容貌所迷惑,有了动心的感觉。   可是她并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   此刻同李让刚刚相认,就被她撞见了李让被这般欺辱的场面,她既是恨这个男人居然真的这样的人,也心疼李让这样老实的人也会被这般欺负。   李让赶紧对着江笙雪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皇帝正在气头上……   “哦?”可谁知,皇帝并没有生气。   他反而嘴边还有了些笑意,他抬眼看向江笙雪,盯着江笙雪看了许久,看的江笙雪都不自在了,他又忽然起身靠近了江笙雪。   “倒是第一次有人同我说这样的话,江姑娘倒是不同于世俗女子,想法很是有趣。”   皇帝的嗓音低沉而动人。   江笙雪被他这样盯着,又这般靠近,有些招架不住,脸上微微泛红,她急忙后退两步,又咳了两声。   “说话就说话,离我远一些。”   “离得远了,可就听不到了。”她退两步,皇帝就追两步,只逼得她步步往后。   李让咬着牙,跪在原地,甚至不敢转身。   原来,原来皇帝生气,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她。   原来皇帝的欣赏也都是真的,什么自有分寸……什么不必多问。   不过就是帝王动了心,容不得他人干涉罢了。   他无法想象,他的皇帝那颗顽石一般的心,也会有被人捂热的一天。他一直觉着,若是有那一天,那一定是二十年朝夕相伴,生死相随的他。   可是……   拿什么去比?   皇帝对他的怒意轻易就能生出,试问,若是喜欢一人,又怎么每每看见都是厌恶同愤怒?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伸手呢?   为什么,又愿意伸手呢?   李让被老何扶了起来,他回头之时,皇帝同江笙雪已经一同离开了。   皇帝是否已经讨厌自己到了这般地步,所以才总是在拒绝他,不想他靠近,不想他跟来,做什么事也不愿告诉他。   只有自己,一切的想法都想要与他分享。   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了。   是李让离不得向曜诀,是李让缠着他,烦着他,粘着他。   可是……只求他,不要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不要选这个女人……   “你胆子也是真的大,主子看上的女人也敢砰?皇帝不打你打谁?估计他们今晚就得成事儿,你也别太伤心。”   李让摇头。   他想让老何不要说话,可老何并没有停下,还在自以为体贴的安慰他。   他拼命的摇头,别说了,别说了。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不会的。   “你也别太伤心了,今日主子这火儿都烧你脸门儿上了,你后头还是少粘着他吧,我说你多少回了,你就倔,就不听。”   李让一把推开了老何,老何那身板儿那禁得起李让这么大力,话还说着呢就给他推到了地上。   老何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看你,还跟我来气。”   “我只是保护他……我没有烦他……”   “他缺你保护吗?你自己想象,你就是从天字阁里头出来的人,皇帝身边儿何时空过人?你寻思着皇帝为什么老爱说你丑?”   “因为我……本来就不好看……”   “是看你看多了,烦呐。你天天跟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跟在他后头,见你也是一番好心,皇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这偶尔一生气,这真心话可不就吐出来了,就是看着你烦呐。”   李让呆呆的看着老何,他的话,真真切切的扎进了李让的心头。   把李让这么些年不敢去想的,清晰的说给了他听。   李让还是摇头,他努力的想着理由,想要找出哪怕一条,能够证明皇帝需要他的理由。   “今天再搞这么一出,皇帝这几日估计都不会想看见你,你就安安分分的跟兄弟们一起走吧。”   李让将老何从地上拉起来,他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转身去往皇帝的帐子。   他要亲眼确认。   皇帝并非是会在大战前夕,还沉浸儿女情长之中的男人。   他走到一半就被老何拉住了。   “刚刚说完你还要去,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人家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你凑上去填什么堵。”   老何真是恨铁不成钢,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不合适的……她……她……”   他想说她的不好,可那个人是宁宁,和宫里那些本就不怀好意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她甚至会为了自己站出来,明知道他是皇帝,也敢帮她说话。   江笙雪她……真的不值得吗?   李让动摇了。   不,江笙雪的话,比他好了不知千倍万倍。   “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这天下哪儿有下人管主人的道理?你是挨打挨得还少了是不是?”   李让终于停了下来。   好在,他已经不会哭了,所以老何并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有多难过。   只把他当成一条多管闲事的狗。   李让守在帐子远处,他不去打扰,但他还是要确认。   只知道他们进去了,可直到夜深了,大家都准备休息了,也未见有人出来……李让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应该说他真的很累了,李让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决定去睡觉。   他要保持好的精神,才好上阵杀敌。   本来他的感情就不会开花结果,不过是一时得了些甜头,才开始做起美梦罢了…… 第046章 想要改变   力不从心,李让很希望自己能早早睡过去。   可是他管不住脑子,也管不住心,他忍不住一遍的一遍去想,他们在里面能做什么‘正经’的事。   可是不管怎么想,最后的结果,都只会教李让伤心一次。   老何贴心的给他送来了可以辅助入眠的药茶,他咕嘟咕嘟喝了几大杯,脑袋晕晕乎乎之间,他忽然想起了皇帝说的话。   他此次未带面具,他便去找到天字阁唯二会戴面具的天一。   天一正在教育今日又偷偷聊皇帝八卦的天四,看见李让睡眼惺忪的跳到他们所在的树枝上,踢了踢天四的屁股,示意他换根枝头反省去。   免得两个大块头把这节树枝给压折了。   “有事?”   李让点点头,然后动手向着他脸上的面具扒拉。   见人伸手向自己而来,天一的本能使他在脑子发出指令前就先动了,他飞快侧肘挡开李让的手。   李让见他不给,就要硬抢,他越挡他越抢。   然后两人成功把树枝给压断了,李让赶忙伸手搂着天一跳到了另一棵树上,然后他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了树干上。   天一也明白他此举为何了。   作为皇帝暗里的眼睛,再加上还有个老爱找他八卦的天四在,他想不知道都难。   他解下面具丢到了李让怀中:“给你了,赶紧走。”   李让扭头看向天一,天一比他后来好几年,但是也跟了皇帝很长的时间了。他离开天字阁之后,一把手的位置就教到了天一手上。   虽然没有正式行过礼,但是他们的关系倒是有些接近师徒。   不过死卫的训练磨掉他们很多个性,越是早期进入的,个性就越是古板。天四这一位置换了很多人,后面也改了训练方法,后头的人就明显和前头的人不一样了。   天一是个很有武术天赋的人,李让一直很欣赏他。   事实上他比自己更时候天一这个位置,他更加顾全大局。   “有你在。”   李让看着他的脸,心头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天一没有一点的错,有他在的确可以安心,当初他一直以为天字阁还未完全,他还不能离开,可事实上他走了之后,天字阁一如既往的担起了所有需要他们的所有时候。   “是。”   “你还会待多久?”   除了最早一批的死士,皇帝信不过,寻了药,签了契。   现在基本都死了干净,还剩李让一人。   毒已解,契已满……   “我未曾想过这个问题,你同我,终究是比不得的。”天一不傻,大抵所有人都不知道,唯有他知晓,皇帝和李让之间那不正常的氛围是为何。   “也是。”   他们看的不一样,在乎的不一样,不能对比。   “你若待得这般苦痛,为何不离开?”反倒是天一不明白他了。   “我怕错过,也怕选了我更不能承担的路……”李让没有猜测他是不是知道了,又知道多少。是天一的话,大概没关系,他已经开始犯困了,可是他胸腔仍旧泛着苦涩。   “你可曾反过来设想过。”   天一忽然说。   李让将这句话,在脑中来来回回,想了又想。   直到他入睡。   他做了一个梦。   他曾经做的梦,都是以皇帝不会喜欢他为前提而做的。   而今夜,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皇帝心悦于他。   天微微亮,李让便从梦里惊醒,他怔怔坐在树上好久好久,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角,梦中眼泪太过真实,让他甚至无法确认是真是假。   有多恐怖?   当如今他所受的伤害,全都建立在他不曾喜欢过自己上,他总是在心中的角落期待着会有改变的一天。   而他突然就明白,感情于皇帝来说本就不值几个钱,当他所有的伤害都发生在他喜欢自己的前提下。   那才是最可怕的。   他不会选择自己的,不管爱或者不爱,在选择时,对比时,他都不会胜。   皇帝无情是他好久之前就知晓的事。   可是当局者迷。   他从未真正像透过。   他靠在枝头仰天大笑,一直被皇帝叫错蠢狗并非没有原因的,而不管昨夜那帐中发生什么没有,都不会成为一段佳话,只会留下一个悲剧。   他笑自己清醒太晚,笑皇帝的喜欢不管给了谁,都注定是个悲剧。   他哭不出来,也讨厌连做个梦都会想哭的自己,太讨厌反而好笑起来。   好笑的紧。   李让从未这般笑过,笑到肚子都开始抽筋,笑到头晕目眩,甚至开始干呕。   好在,所有的丑剧都只有他一人知晓。   他等恶心过去了,疼痛过去,笑意过去了,便将手心已经捂热的面具戴上了。   他洗漱之后便自请加入了侦察兵之中,他是队伍中除了江笙雪以外,唯一一个没有被安排位置的人。   因为他也不愿意去别处,只想在皇帝跟前。   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令人发怵。   不堪回首。   侦查队伍是最早离开的,行动量大,且十分危险。   这样对她来说,倒是正好。   大伙儿自然是欢迎的,虽然还是会笑他奇怪,这会子不追着主子摇尾巴了。   他们分做两了三人或者两人一组的小队陆陆续续离开了。   他们的目的是先行确认,一路他们遇到过不少次的危险,但是都比不得最初的时候。   第一次充盈的排兵也没能伤到他们一兵一卒,若真是有杀心,后头只会更加难搞才对。   但是并没有。   显然,他们的目的不在此。   知道有敌人,却不知道敌人到底在想什么,这种情况之下,他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情报。   只有得到更多的‘已知’,才能保证接下来迈出一步不会错,至少不会不可挽回。   带着面具过于醒目,李让离了营地之后,就把面具别在了腰间,他扮做普通剑客大摇大摆的牵着马儿在官道上走。   顺着官道一路走,先到的应该是东岳‘前阳城’。   骑马的话是快。   但是李让想要搞清楚这边的状况,还有个更快的方法。   于是他们这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傻头傻脑的江湖人自然会被劫匪给盯上,自打他离开营地,他就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虽然藏得极好,但是却毫不影藏气息。   骑马甩不掉,慢行对方也配合着减速……实在古怪得很。 第047章 简直离谱   李让无法忽视,所以决定去会会这个家伙。   李让踩着轻功直直飞向暗中藏匿着的家伙,那家伙似乎被他吓到,居然掉头就跑。   就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忽然从路边草丛飞快的窜了出去。   李让比他更快,几瞬之间就将那黑不溜秋的……的……生物给拦住了。   那人被他抓住之后就不蹦跶了,黑漆漆的脸上,一对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这个高度……这个模样……好似是个小孩儿。   哇……好臭。   李让拧着眉头,见他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张牙舞爪的抓着他的头发往他身上爬,然后这黑溜溜又臭烘烘的家伙就夹着他的腰,抱着他的脖子,可怜巴巴的对着他叫唤:“阿爹~”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孩子能野成这样,还有什么孩子会叫他爹,还老爱往他身上扑。   虽然他是第一次‘看到’他,但他已经确定就是李朝阳这个臭小子了。   第一次秦彦看见这小子,没想到就这么有味道,后来他不得不旷工带他去找地儿洗了个澡,他身上那身儿衣服实在是不能穿了,李让只从从自己身上和同行的兄弟身上刮了两件衣服给他往身上裹了裹。   给他洗澡,他还不安分,一直闹腾。   李让见着他心情杂乱,忍不住就照着他的屁股蛋拍了拍,打得他嗷嗷叫唤。   “你怎么敢的?”李让一边给他裹衣服,一边凶巴巴的问。   李朝阳这还是第一次听李让说话,他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然后又伸手捏了捏李让的嘴唇:“呀!!啊呀!你也,也这样!!”   李让叹了口气:“这边这么乱,你被人抓住卖掉你就知道厉害了。”   李让说的太复杂,朝阳听不太懂。   但是他知道李让不喜欢他跟着,但是李让到底还是没有不管他,所以他还是很高兴。   可是想了想又忍不住伤心:“你生气……是不是……”   李让看他委屈的模样,揉了揉他洗干净的脸蛋儿。这娃娃长得可是真好看,眼睛又大又黑,现在还未张开,可是五官轮廓也是不难看出的精致。   难怪那夫妇都这么稀罕他。   “你出来有跟大婶儿和大叔说过吗?”   朝阳点点头。   因为李让那天前脚走,他后脚就偷摸跟着去了。   是当着他们的面儿跑的。   这可怎么办,他的计划是要先被劫匪制服才能进行的,带个孩子怎么回事儿。   这山高水远的,他可真是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跟上部队的。   要知道他们可是一路骑马来的。   之前一颗心都在皇帝身上,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不对,就算他没有注意到,天一他们也该……   这么想来,小孩儿的是他们也是知情的……   为什么没有和他说呢?   李让有些头痛,可是他如今是越来越喜欢这小破孩儿,要他真丢下他,他真的做不到。   最后只能扛着小孩儿一起上路了,算了,多个小孩儿,也不会有影响,若真有危险,就找个林子让他躲一躲。   常人想捉他也不会太容易。   决定好之后,李让就抱着对马儿兴奋了许久的朝阳上了马,一上去朝阳的高兴得左摸摸右摸摸,又拉着李让的胳膊,想和他一起骑。   有些不合适,但是李让耐不住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最后还是陪着他跑了一段,才又继续牵着马儿在路上走。   这孩子着实讨人喜欢,不过一段路,同行的小张就已经接纳他了,还教他骑马。   还拿出自己的干馒头给他吃。   朝阳接过馒头,转头就分了一大半给李让。   李让只因为他这么理所当然的一个小举动就感觉心里很暖。   他对着他递过来的满头咬了一大口,又摸摸他的脑瓜表示感谢。   孩子靠在李让睡了过去,李让索性找个了空地生个火堆,打算不走了就在这里‘放松警惕’,给旁人下手的机会。   皇帝的部队那么多人,这附近劫匪估计也收到了信儿,可能会收敛一些。   这样正好。   此时还敢出来作妖的,那定是背后不简单的。   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就好了。   *   而另一头,某个失了眠的皇帝,又又又在生气。既生气某人昨晚没有及时过去认错,也生气他都醒了,某人还没来伺候。   还说什么要给他束发,这辈子都别想了。   皇帝心情不爽的揉着太阳穴,然后招天一出来问了一下夜里的情况。   又瞅了瞅某个裹着被子,被皇帝丢在地上不知是睡了一晚还是晕了一夜的漂亮女人。   皇帝好心将她拉回了床上,然后起身洗漱,看了一眼天色,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到吃了早饭,听了汇报,分配了任务。   皇帝依旧没有见到李让。   他会去哪儿呢?   皇帝压着心头不满,四周找了一圈,不是,不是,都不是。   怎么可能,皇帝甚至用上内力,又寻了一圈……却依旧无果。   这次都有人看出来他在找什么。   “爷,您找啥?需要叫人吗?”   “??”皇帝回头,一脸疑惑:“我没有找什么。”   那人便离开了。   直到队伍出发,皇帝也没有找到李让,皇帝甚至想着他或许是去如厕……拖迟了半刻才出发。   皇帝有些心神不宁,虽然他的理智分析之后,并不决定李让这么大个人会迷路或走丢,就算临时有事,他要跟上也很简单。   可是皇帝还是莫名其妙的心乱。   左等右等,等到江笙雪都别别扭扭的出现,她好似问了些什么,但是向曜诀心不在焉并未听到,也就干脆没有回答。   可是李让还是没有回来。   实在有些奇怪,他莫不是……遇险了。   皇帝又将天一招了出来,又问了一遍:“确定昨夜无事发生?”   “外人的话没有。”天一大抵也知道皇帝想问什么了,他换了个说法。   “继续说。”   “昨夜李总卫来抢了我面具。”   皇帝这才发觉,天一今日没有戴面具。   原来是被李让拿走了,这只傻狗。   “还有呢?”   确定皇帝是想知道他的事了,天一看着地面,然后平淡道:“今早李总卫自请加入了侦查队伍。”   “可能吗?”   不可能,连队首同队末的距离他都不愿意,更别提是直接和他分开了。   简直离谱。 第048章 一字不差   皇帝没给李让安排过任务,本质上他一直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的,皇帝也就没正经管过。   这人擅自跑了,他还没理由说他。   他为什么会跑呢?皇帝仔细的思索了一番,他的出了一个肯定正确的答案。   李让他,吃醋了。   嫉妒作为人性之中丑恶又无法抹去的一面,李让自然也会有。   虽然昨夜没有闯入确认,但是他定是醋坛子都翻了一地,如今便是连计谋都用上了。   欲擒故纵。   这个招数他见识得太多,对他基本是无用的。   旁人也就算了,李让要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计用在他身上,可不是打屁股就能了事儿的了。   皇帝想通了,便老神在在的继续行进,等着某人自己回来挨罚。   于是乎……   一天过去了。   侦察队汇报了些许情况,李让小队申请深入匪营探听消息。   皇帝看着汇报,哼了哼鼻子,这家伙莫不是想着立了功他便不会罚他了?   将汇报烧毁之后,士兵浩浩荡荡驻守在了城外,而皇帝同江笙雪一起入了前阳城。   *   李让这头有孩子加入了之后,气氛都紧张不起来。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粘人。   也不知怎么的,就爱粘着李让。   李让让他改口喊叔叔,他不听,后面听别人喊他李哥,他就学模学样的喊他让让哥。   李让听得喊得浑身不自在。   “他多大你多大,小屁孩子。”李让戳戳他的脑门。   朝阳不服气的哼了哼:“让让!!”   大婶儿平日里喊他虎子,有时候高兴了也喊他阳阳,说是喜欢才这么叫他。   又不要喊爹,也不让喊哥,那就喊他让让好了。   他觉得很是上口,忍不住多喊了几遍。   “不许喊。”   “让让~”   “……”   李让放弃了,扛着孩子,第二日又继续在官道儿上慢悠悠的走,他有些好奇朝阳的身世,总觉得这孩子和一般的小孩儿不大一样。   多问几句就发现,这孩子似乎记性不大好,又或者说他的记忆里基本都只有李让。   是之前李让救他时伤得太重导致记忆丧失吗?   问不出来,也就不问了。   他们这晃了两日,终于有伙劫匪跳了出来。   李让先前已经嘱咐过,李让和小张同他们艰难的打了一通,朝阳寻了机会逃掉了。   而李让和小张在一番‘拼尽全力’的斗争之后不敌,被制服了。   他们本想抢完东西直接把人砍了埋掉。   小张这时开始大喊大叫:“别,各位兄弟别杀我,你们若是要钱,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只要你们放了我!!”   然后李让配合的挣扎起来去踹小张。   “你想干什么!!”李让刚一动,又被人按在了地上。   果不其然,勾起了那帮劫匪的好奇心。为首的秃头刀疤男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子,然后凑到了小张跟前示意边上的人可以稍微松松手。   小张直起了身板儿,剧烈的打斗后,他现在一脸都是汗,倒是不用多做修饰看起来已经足够狼狈。   “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   “我也得听听有没有价值。”   “我和他这次是来东岳寻宝的,不,准确来说,是十多年前那次兵乱,他爷爷逃亡前在某处埋了不少的财宝,只要能找到……”   他伸手指了指李让:“他他他才知道在哪儿。”   “我什么都不知道,杀了我吧。”李让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李让本就生了副老实相,倒是蛮容易让人相信的。   这样倒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有马,却还要慢悠悠的晃了,看来是在找宝藏埋的地儿了。   他们放掉了小张,把李让打包回了山寨,打算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兄弟们。   这年头,连当劫匪都有人抢生意。   这东岳这片地儿现在是越来越乱,如果不是为了让弟兄们有口饭吃,他们早就离开这个既是他们的家,也成了他们的牢的山头。   如果真的能发笔财,兄弟们就可以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李让被带回了营地,小张则回去报信了。   本来以为就和队长简单汇报一下就行了,谁知道他刚刚跟队长汇报完,就坐下来喝了口水的功夫,就被一道黑影挟持,抓到了他们主子向曜诀跟前儿。   因为提前嘱咐过这次外出要换称呼,小张跪在地上,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行礼。   “属下叩见……见主上。”   皇帝嗯了声。   小张跪在下头瑟瑟发抖,这……他是新来没多久的,可没胆子跟前辈一样嘻嘻哈哈的。   话说嗯是什么意思,是让他跪着还是让他起来啊。   小张动了动肩膀,然后继续趴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   “说吧。”皇帝动了动他尊贵的嘴巴皮儿。   小张一头雾水,说吧?   说什么就说吧?   皇帝会关心的,他又知道的,那定是有关工作的事儿了。   小张稳了稳心神然后回答:“如今已经成功潜入了,一切都好,主子只需等消息了。”   嗯,这样皇帝听了该是高兴的吧。   “还有呢?”某人又问。   还有呢?   小张又被问蒙了,还能有啥,重要的不就是他们的人已经成功潜入了吗?   至于后面的事儿,他也不知道了啊?   皇帝对于这个很没眼力见的家伙很是来气,他捏了捏拳头,都想给人拖出去打个五十大板泄愤。   “把昨日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儿,一字不差的全说出来。”   小张差点儿没有忍住啊出声,他急忙忍住:“是。”   于是他告诉了皇帝昨天出发之后,他们先是一起分析了任务,根据到前阳的距离决定了一个计划。   计划是李哥提出的。   后面李哥的孩子出现了,是个漂亮又粘人的小可爱,于是他们的计划又改了改。   他们编了一个完整的说辞,小小的练习了一下,第二日成功的欺骗了劫匪。   他被抓进去的前两天什么都不会说,皇帝之前不是想找一个突破口,可以利用这里作为突破口。   到时候他们把李让的消息散出去,众劫匪在官兵已经入了东岳的情况下,在得到这么一个消息,肯定会选择铤而走险。   这种情况下,他们后续的所有计划,也就可以更好的完成。   小张说完盯着皇帝的鞋底,感觉气氛好似更加阴沉了……怎么会呢,这个计划难道不是很棒吗? 第049章 他也是人   他向曜诀从泥潭步步爬出来,靠的可不是运气。   李让的计策并非不能用。   但是这条傻狗,若无自己掂量着,凭他的性格,有多少命都可以借着为自己分忧而搭进去。   不过是区区山匪,莫说还是如今正是他大宇安定,他手中赤翼军风头正盛之时。   “不过小小山匪,一路剿灭便是,前方带路,征兵攻山。”   可笑。   他虽好奇朝中党派幕后人有何目的,但是他并不迫切,事情凡是扯上了自己,他总是想的过分严重。   哼!   小张在前方慌里慌张的带路,可他也只知道他们和歹徒相遇的位置,也不知道具体的山头。   他将皇帝引到了他们遇到劫匪的官道上,告诉了皇帝那伙劫匪出现的位置。   皇帝取出图纸对比,又寻到劫匪先前藏身的地方探查之后。   随后他在地图之上指出了一个山头:“这儿。”   他淡淡的说,似是肯定。   小张很想问问皇帝怎么知道,要是找错了山头,那岂不是很尴尬。   可是他也不敢说什么,他们队长平时没少嘱咐他,少说话多做事,侦察队要把眼睛给练好,需要的可不只是‘看’。   这附近形势可以分析,这四周的山头几乎都是有主的,而这其中有三个山头的匪徒是比较有名的,听闻几个头领在整顿周边,想要合伙自立为王,再一举攻下东岳。   按着图纸将几处已经知晓的点出,在根据此地所在位置,小张所描述的匪徒实力数量和态度来分析。   这伙人一定非三大山头之人,再接着排除掉路程过远的山头,在观察地图选定出每个山头最合适的埋伏范围。   当匪徒过多,他们所能选的位置自然就会减少。   他们既不能去抢别人的饭碗,也不能选自家门前作案,将事情想明白了,理清楚了,一条一条排除之后。   所剩下的,便是唯一的答案。   皇帝领兵直接杀上了山,他骑马到了半途,直接踩着轻功势如破竹冲入敌营。   哨兵还未发出声音就被皇帝和天字阁死士击杀。   士兵攻门之后,皇帝早已经提剑杀入了敌营。   天四好心的给挡在外面的兄弟们开门,开了山赛大门,之间遍地尸体,皇帝正堵在某个虎皮帐子前,刀架在某人脖子人问着什么。   那人也是脾气倔得很,不但不说,还硬着皇帝的剑要跟他拼命。   皇帝一脚将人踹飞,示意天五看住人,扫视了一圈,找到了一栋土木楼。   外面其实并不吵,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人数不算太多的山寨,还未发出过多的声音就陷入了死寂。   皇帝一脚踹开那房门之时,里头的人正还在磨刀呢。   李让被五花大绑窝在角落,看着似乎正准备刑具,人都还没有帮上架子呢。   看着他们居然还敢备火盆,想着这都是意图用在李让身上的,他一脚将火盆踹翻,把李让扛到了外头,让天一去清理剩下的人,把李让给扛进了某山寨大佬的虎皮帐子里。   李让这晕头晕脑的被看出来,丢在了不知是真是假的皮毛大床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李让这计划才开始加载了,皇帝直接把人进度条都给打爆了。   “李让。”   “……属下在。”李让虽然不懂,但是皇帝喊他,他还是下意识回应了。   “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李让抿嘴,说实话,他不太知道。   是小张没有把计划说清楚吗?即便是没有,皇帝不管他就是了,为什么要来这里。   总不会是为了他。   李让侧眸:“属下知错。”   “一声不吭便入了侦察队,请示都不做了?你的主子是谁,你还记得吗?”   “……”是,的确是他的不对:“是,您罚我吧。”   “哼,罚你,当然要罚你。自作主张,欲擒故纵,你这脑子既然不聪明,就不要整天想着闹点名堂。”   皇帝掐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确定他除了并未受伤,这才抽剑将他身上的给割开。   明明皇帝总是在说这些话,听了这么多年,李让却还是习惯不了。   李让他垂着眸子,没有接话。   任由皇帝出气般的发火,好半天,他才出声问:“昨夜……江姑娘……”   李让说着,又闭上了嘴。   “你想问什么?”果然,他不可能在乎。   “属下逾矩了。”   皇帝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口中都备好的嘲讽话语,竟生生被堵了回去。   他才发现今日李让一直低着头,这眼睛未好时,哭哭啼啼的说着多想见他。   这会子好了,倒是盯着地上了。   他又上手了,拽着李让的头发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李让的眼中满是沉痛和隐忍,皇帝看得心中一刺,那些恶毒的话憋在喉间泛起了酸,酸的他双颊都疼了起来。   “朕决定带她回宫。”   李让目光颤了颤,然后缓缓的聚焦望向了皇帝,皇帝面色淡漠如止水,他什么也瞧不出来。   “您是在警告我吗?”   “……”   “属下知道了。”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扯了腰间打斗时碎了一截的面具盖在了脸上。   “她身份有些特殊,朕……”皇帝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忍心。   他好似很难过,皇帝本想好好让他吃吃亏。   可他现在,有些不忍心了。   “您做的……都是对的,日后属下再不会善做主张,全凭陛下吩咐。”他其实已经明白了。   他想要的,不是那个感情满溢无法自持的李让。   只是听话且普通的李总卫。   他能做到。   “……”李让的话没有一点的刺儿可以挑,却无比的刺耳。   李让情绪似乎不太对,皇帝拧着眉头,想着他这是在和他发脾气吗?   就因为那个女人?这么生气?   “你倒是和朕摆起脸来了?”   李让:“……属下不敢。”   “那你为何擅离职守?”   “皇上,放过属下吧……”这句话他一出口,他的堆积太慢的情绪突然便崩溃了:“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总不是专门来问我的罪的吧?是,我就是嫉妒得不行,我没办法等着清晨你和她一同出现……我知道我不该,我知道我有罪,我也好希望我可以不喜欢你……您给我画的圈太小了,我一个人呆在里面我感觉我真的要疯了……我也是个人……”   他又怎么变成真正的狗呢? 第050章 朕都知道   “所以呢?”   皇帝指甲力度不减反增,他望着李让的眸子,缓缓问道:“后悔了?受不住了?”   这样的问题,他好似也问过好多次,李让知道,皇帝是在提醒他……要开始的人是他……如今再来说苦说难,显得多么的滑稽可笑。   他越是这般,李让便越是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人,真的没有心。   怎么会有人,可以从头到尾冷静到这种地步。   他独自一人情绪起伏跌宕,折磨得他几乎都快不记得他本该是什么模样,可他好似……从来不曾变过。   一如三年前他知晓自己心意时的冷静,无谓。   “李让,你可仔细看明白过?”分不清残忍还是温柔,皇帝用大拇指拉开他的嘴角:“从一开始制定规则的时候,朕便问过你,是你亲口答应后,朕才许的你如今的位置,是或不是?”   皇帝的话清晰的打开了李让的记忆。   是如此……没错……可是……   李让将可是咽了回去,是了,结果是这样没错,过程对皇帝来说,大抵根本就不重要。   “是。”   “朕这些年可有亏待过你?你仔细想清楚,若非你奢求那些本就不可能的东西,朕又有什么没有应承你?是你变了,还是朕变了?”   ……   李让咬着唇,他此刻多像个小丑,他捧着自己唯一的,最珍贵的心意,他以为把这颗已经填满了爱与痛,孤单与委屈的心放在皇帝眼前,他就是同情,也该会心疼一瞬。   真难看啊……他无法反驳,皇帝做的,向来在他眼中都是最正确的。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的鸿沟如今才清楚的显现。   皇帝不爱他,他所有的讨好,陪伴,此时就成了他一厢情愿的铁证。   如今的他在皇帝眼里,该是多么的丑陋。   李让眼睛阵阵的发酸,他没有闭眼,他要将皇帝的模样看清楚,要将他的不满,他的怨愤全部看清楚……所有人都很清醒,只是他一个人,要装傻。   “你把朕当做什么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说你受不住了?”   李让越听越是不明白了。   “自然是大宇的皇帝,是天下人的主子……”他是真的懂了,他认罪,他认错。   该罚的,他都认了。   他也不想在他心里变得那样狰狞,他不会再做那些事了,真的不会了。   “李让……”   太奇怪了,实在太奇怪了。   本来他说的就是对的,错都在李让身上,是这样没错,他认错的态度也算不得差,可就是不对劲。   皇帝心头一团乱麻,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并不是他想听的话……   “属下在。”   “你到底在闹什么?”   “……”李让看了皇帝一眼,他有些疲倦,他看着皇帝这过于俊逸的脸,不知何时开始,心头的沉重盖过了欢喜:“属下自知犯了大错,属下决心痛改前非,若皇上不愿看见属下,属下愿自请入赤翼军……以表忠心。”   李让的话,皇帝听懂了,又没有完全参透。   这真的是李让能说出来的话的,皇帝左看右看,眼前的人的确是李让本人……可他今日……   他……   “你离了朕,能安分得了几日?”   “……李让会努力忍耐。”   想不明白,他此时突然的决定让皇帝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在像自己示威吗?   他以为他离开,他就会担心他?心疼他?   好笑。   “你也不必这般自虐,既然你也知错,朕便饶了你这次。”皇帝话到嘴边,变了又变,出口之后他自己都觉得听着有些奇怪。   “……”李让在心头沉沉叹了口气:“皇上不知来此有何要事?若有吩咐,李让即刻去完成……”   能有什么要事,不就是来救这个自以为是,把自己五花大绑送去给人揍的蠢狗。   “……今日便先攻破前阳周边零散的匪窝……”   “是,那属下下去准备。”李让说完便行礼打算离开。   他从没一刻,有这样迫切的想要从这个男人身侧逃开,可如今面对他,他好累,呼吸都快不能了。   可是某人刚刚转身就被皇帝扯住了。   “你去准备什么?”   “……”李让有些发懵,他也还没有想好,只是想先离开这里,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又被皇帝盯得心慌……他索性直言:“外面的人该是在等你,您同我独处太久,怕是不好,属下想……”   “你想?你怕被人误会?”这不是他该担心的事?   “怕……怕您被误会。”   “朕都没有说什么,你怕什么?”   “属下……有些不舒服,可否先下去休息……”李让都感觉有些站不稳了。   皇帝听他这么说,居然拧了拧眉头,然后把他拉到了床头:“你就在这儿休息,哪儿也不许去。”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帐子。   出去了没有多一会儿就又回来了,回来看到已经找了个角落躲起来的李让,就去把人抓了出来。   “你过来坐好。”他递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油纸包在他怀里。   李让拿着那东西,觉得有些烫手。   他连连摇头:“属下不饿。”   “给你你就吃。”   李让将那热乎的纸包抓在手心,他不懂:“皇上,属下知道您面冷,心里其实对兄弟们都是好的……可是属下真的受不起了,您以后便别再管李让了。”   不过是两个饼而已,他至于吗?   皇帝今日真是把仅有的耐心,全部拿了出来,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忍住不生气,李让他居然还不领情。   “你差不多可以了,正常一点吧,朕没有耐心了。”   “???”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别再折腾了,朕应了你便是。”皇帝忽然没头没尾的讲了这么句。   李让是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属下……?”   李让正想问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皇帝有些愤愤不平的抿着嘴鼓着脸往他眼把跟前凑……   李让下意识的往后仰,皇帝伸手扣住他的脑袋,然后闭上眼睛,用极其古怪的表情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哈?   李让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边上某个亲完之后就站起身,居高临下,一脸得意看着他的男人。   ……??? 第051章 两情相悦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这个人更难懂的了。   李让脸上还带着面具,碎得那一角刚好在脸上,李让不由得顺着那残缺除摸了摸。   脸上有些冰,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不是他的错觉。   他那好似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的表情……也让李让十分费解。   “你亲我……?”不是错觉,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啊?   要真说的话,他早就想着李让会爆发的一日,虽然此时心中的想法已经有了变化,但是说来说去,之前或是现在他都是想留下他的。   “朕又何时说过不想再见你了?”   “啊?”   “你不聪明朕本就知晓,总想着你跟在朕身侧久了,都是会明白的,你却爱自作主张,讨尽苦头吃。”皇帝抿了抿嘴,将他松垮垮遮在脸上的破面具丢到了一边:“朕……我虽不提,但你十岁起便一直跟着朕,什么样的坎坷都迈过去了,少了危险你总会开始盼点别的。此前我也同你说过许多,想你明白,若你要跟着朕,定少不得要受这些委屈。”   “后宫之中牵扯甚多,她们身后不知多少双手等着揪我把柄。若是我不管不顾,肆意放纵,那便是用众同伴多年的奋斗来儿戏。我亲口为众人许下的天下……这圈中不仅关着你,也锁着我。你该是明白的。”   李让傻愣愣的点了点头,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他突然和自己说这些,好似在同自己解释,又好似在安抚自己一般……   这根本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对你的好记不住,脑子笨又爱钻牛角尖。今后,得学聪明点。”   皇帝看着他这傻傻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叹气。   算了。   他若要说自己心中毫无察觉自然是假的,每每扯上李让,他总是会多偏心一分,这么多年来,练任务都是他挑挑选选给他排好的。   他太了解他,可纵然这般,遇到韩玉他依旧不管不顾。   若是皇帝不看着他,阎王爷看了他都该眼熟了。   他得承认,他是想留下他的。   “我不懂……”   “不懂什么?”   “是我想的那样吗……还是我又想太多……怎么你说的好像……”李让说到一半,忍不住抱着皇帝的脑袋晃来晃去,他瘪着嘴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你是怎么了……你别吓我,为什么你说的好像你想我留在你身边一样?”   “……”   啧,蠢到家了。   他说的已经够明显了吧……真是……   皇帝咬着牙,被李让那又期待又怀疑的眼睛盯着,那话就更说不出口了,他一把将他头推开,拧着眉头老大的不高兴,憋了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嗯。”   “怎么可能呢……”李让喃喃着,即便皇帝‘嗯’,他还是没有办法相信……除非是……李让想到了什么,他急忙开口:“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别人的,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怎么会背叛你呢?即便是你真的把我赶走,我也绝不会这么做,我向天发誓……”   “发……发誓?”皇帝当时脸都绿了,他废了老大劲,跟他在这儿扯这么大半天,他都当耳旁风了:“……”   皇帝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他今天憋得气太多了。   这家伙还有救吗?莫不是给他扎针给他脑子都戳笨了?   “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皇帝忍不住揪着他耳朵,恶狠狠的说:“我没有不想看见你,没有讨厌你,没有怀疑你。你的命是我给你,你人也朕养大,你的眼睛现在都是朕的,你的心给了朕,朕现在也决定一并收下。如此,你里里外外都没了自由,懂了吗?朕给你画了圈,你便不许抱怨,不许委屈,只得在这里守着,等着!你若觉得你还有哪里不属于我,朕现在就给你剁了!”   李让被他凶巴巴的模样吓到,耳朵还被揪得很痛……他本来是有一点点感动的,听着听着就开始害怕了……这什么人啊……   吓得李让连咽了几口口水,然后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然后一边打嗝一边猛咳。   着实是有些吓到了。   皇帝一边给他拍背,还一边说着:“想清楚了便告诉朕,朕这回亲自动手,皆是寻着脚程快的,想去哪儿便给你送去哪儿!”   李让还打着嗝儿,就忍不住回头去找皇帝确认:“嗝——你,你你——嗝……”   这人到底是想砍他,还是想留他啊!!   “我?”   可是皇帝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破天荒了,他说他没有讨厌他,想他走,他还说他是相信自己……不怀疑就是相信了啊……   虽然很凶,可他到底还是在留自己啊,他还给自己拿了饼……话说他还来救了自己……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李让已经忍不住开始往好的方面想了,心里已经开始给他找理由。   “那我们……是两……两情相悦了吗……”李让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儿,一个大男人说这些也不害臊。   皇帝被他问的心慌,这怎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谁的……可真要现在说不是呢,好似他会哭……皇帝便扭头拒绝回答:“哼。”   李让赶紧摇头:“天会塌下来,你都不会喜欢我的……”   ……心里知道就行了,还要自己说出来,这家伙真是憨头憨脑,没救了。   他又不喜欢自己,又要自己待在他身边,他实在好难琢磨。   李让看到了被丢在角落的面具,他现在看到面具就忍不住想戴到脸上……这都是皇帝给他下的诅咒。   他刚捡起面具,这面具还没有挂脸就被皇帝又抢走。   “那个……”皇帝一手抽走他的面具,一手在李让身后比划来比划去,都好像不太对……他可不能太主动……这时候该是李让主动才对吧。   “嗯?”李让见他欲言又止的,今天他完全不知道皇帝想做什么说什么。   “我们……”   李让点点头,然后呢?   皇帝看了一眼李让这一脸无欲无求,呆蠢傻笨的模样……本就不好开口的话就更开不了口。   还有些生起气来。   “你就不能聪明一点!”皇帝又开始凶,还用面具敲他的脑瓜。   李让缩了缩脑袋,不是,怎么又生气了。 第052章 君无戏言   “我……”李让有些无辜,什么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完了:“属下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李让说完还偷偷去瞅他表情,说实话,皇帝今日这般举动,着实是吓到他了……该说是受宠若惊,还是什么呢……总之他现下心头还是很乱。   “之后呢?你想做的是什么?”皇帝问。   “我吗?”   这么再三提醒,他居然还是不懂,皇帝都想看看他脑袋里面究竟是装了什么,成天东跑西窜的在他面前各种表现,总是想从他这里讨点什么的。   好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抓不住。   “我想……你让江姑娘离开。”既然皇帝都这么问了,那他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是可以的吧?   为什么要把江姑娘带回去呢?   皇帝不管是不是在怀疑她,带她回去都不是李让想见到的场景。   “江姑娘?”这种两人时间,顶好的机会,他居然还有心思记挂着江笙雪。   “昨夜……你们是不是……”李让又想起了这茬儿。   “是也不是。”皇帝可不像他那么笨,他翘翘嘴皮子他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昨夜的确让她进去了,但是又不完全像他想的那样。   这事还算重要,他解释了,却又不必要太过细致的解释,显得自己很想他知道一样。   他这模棱两可的说法,李让可没办法往好了想。   他想问他们昨夜是不是在一起。   他说是也不是,李让想不通。   李让又忍不住摸了摸刚刚被皇帝亲了的地方,这是梦吗……   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好似听见有人喊刺客,李让看了一眼四周。不好,皇帝刚刚遣退了死士,李让一手拔出佩剑,一手去拉皇帝:“皇上,我去看看,你在此小心。”   皇帝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嗯……他先前一贯用的都是吹雪,不过那柄钝剑如今还在他手里,改日再赏他好了。   皇帝并不慌张,看李让紧张兮兮准备出去查看,有些好笑。   李让刚刚探出身子,就见天一正准备进来,李让赶紧给他让出位置。   天一并不是一人来的,他一手压着一个黑衣刺客,夹肢窝还夹着一个小家伙。   李让一看就看出那孩子是朝阳。   那本来就不断挣扎的孩子,一闻到李让的气息,立刻看了过来,真的是李让,他连忙大声对着李让呼唤:“让让!!”   李让上前从天一的胳膊下将朝阳解救下来,还没有闹明白呢,那孩子就抱着他的脖颈哇哇大哭起来。   李让忍不住看了一眼天一:“你打他了?”   天一:“……”   “怎么了朝阳?”   “他们抓你……坏人……我救你呜呜我输了……对不起……”   虽然说话有点奇怪,但还是表述得很清楚了。之前只嘱咐了他遇见人就跑,担心孩子听不懂,只让他后面出事儿就先去附近的林子待着。   他估计是看着自己被抓走,一路找了过来。   这会儿把他们当成抓自己的土匪了。   “我没事的。”李让摸摸他的脑袋,被人这么担心爱护着,又有谁能不受感动呢?   那小孩儿听他说没事,哭声才渐止,他眨着含着泪光的桃花眼东瞅瞅西瞅瞅,还没发表感想呢,一边的此刻嗯嗯的说着什么。   李让被声音吸引看了过去,这刚刚都被朝阳吸引了注意力,都没有注意到……   这这……这哪儿是什么此刻,这不就是江笙雪吗?   江笙雪也一脸担心的看着他,因为嘴被天一捂着,说的话都没听清。   天一适时的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江笙雪扯开面纱,神色复杂的看了两一眼,然后又拧着眉头望向了向曜诀。   “我不会要求你负责的,我也一点都不想进那个大笼子里做娘娘,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信过我,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为了李大哥来的。他忠心耿耿多年陪伴,你半点不念他的好,又何必将他留在身侧轻贱……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要你答应放我们安然离开!”江笙雪说完,心头松了口气,可是又不免有些悲哀。   她今日去像皇帝求证之时,他也默认了,想来昨夜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今日想了好多,她的确是对他有动心,有好感。他不管是身份,样貌,还是他的才智,大抵和他相处之后,难有人不心生佩服。   她也并不是什么出尘脱俗的女子,自然会被艳丽的外貌,谈吐所蛊惑。   可她没有失智,亲眼见到他如何对待李让之后,她便确定,那个人没有骗他。   这个皇帝,的确一直在折磨李让。   她要带李让走,不管用什么方法。   江笙雪的一通发言把在场的人都听傻了。   专门赶过来听八卦的天四,在暗处听得不过瘾,还偷偷伸出了脑袋,天一立刻察觉,一个眼刀丢过去,吓得天四又躲回了暗处。   李让没想到昨晚的事居然会从别人口中听到。   而江笙雪这般坦荡,李让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她果真是为自己而来……她是来还恩的。她对皇帝有意,那眼神他看得出,可她在明明可以借此随皇帝回宫……可她依旧选择了要报恩。   而皇帝则是觉得这样说话有些过于……   多漂亮的一通话。   滴水不漏。   李让若是听了,大抵立刻就会信了。皇帝抽空看了一下李让的表情,嗯,果不其然。   可皇帝没有,这通话其实并不是说给李让听的,她目光坚定又神情的望着自己,却说出要放弃的话。   如果他在年轻一些,或者少经历一些事,这样的女人或许真能打动他。   但是身边有过一个连着命,一次两次,可以无数次都奉献给他的人之后。   对比之下,这女人这隐隐的自我表现,便显得不够看了。   她不是个坏女人,也并不是善于心计的女人,可世上又哪会有真的单纯,又毫无半点欲望的人呢?   她的话就九成都是真的,但是她要的结果,并不是她说的那一个。   “好,朕答应你。”皇帝用‘朕’,以表示立场,正所谓君无戏言。   听到他爽快的答应,江笙雪有些疑惑……李让同等疑惑,他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他看到了却仍旧不明白,他居然同意了他和江笙雪一起离开,可就在前一刻,他还说哪儿都不许自己去……   皇帝未关注这边,朝阳倒是立刻察觉到了他好似很难受的模样,他摸了摸他的脸,想着他是不是被坏人抓走时伤到了,他有些心疼的问:“哪里痛?” 第053章 撕他的嘴   这女人这模样显然只是中了背后人的计谋,她对‘那人’来说,并不重要。   换而言之,她这里也不会有多重要的信息。   甚至有可能,对方都已经想到了这一步,而提前告诉过她什么,让她认为‘有价值’的消息。此时,她才会这般有底气的,要将次作为筹码来同他谈判。   这个消息,他自然得要听到才行。   至于她说的交换条件,皇帝听了便忍不住发笑,若不是先前觉得她或许和‘某人’有较深的联系,又和他的小狗十分亲密,他才不愿意再往后宫添置个大麻烦进去。   此时将她的目的摸透了,她对他来说,再无作用。   要走要留,他毫不关心。   再说回他的小狗。   刚刚他才给他上了一课,好好同他将账算了清楚,他本就身不由主,从上到下所属皆是他……   即便是他允了,她想带他走,李让也不可能跟她走。   这样稳赚不亏的买卖,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皇帝不动声色,不知这傻狗又会想到哪儿去,速战速决吧。   “都退下吧,朕同江姑娘单独谈谈。”   天一和天四立刻就闪到了帐子外,一人一个角守着。寻了个技能保护皇帝安全,又不会听到声音的位置。   李让虽然有问题,可也知道如今不是时候,说白了皇帝纵使一时兴起,对他说了两句软话,想来就那么两句里面,他还开口闭口都要剁了他。   比起对宫中娘娘们那温柔体贴又亲昵的样子,真是云泥之别。   可谁让自己就是不争气。   他对他好一分,他就想还他十分。   他对他九分坏,有一分是好的,他便也想原谅他来。   李让这辈子就喜欢过一个人,眼睛和心都长在他身上一般,对旁事并不那么关心。   这也让他逐渐的失了分寸和本心,他看不到旁人,也无从对比。   不知哪里是对,又哪里是错。   不知究竟是自己太过敏感和贪心,还是……   “让让……”朝阳牵着李让离开了帐子,里面那个男人,凶巴巴的,他一点也不喜欢。   “嗯?”   “哪里痛?”   李让摇摇头,可随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脑袋,指了指喉咙,又指了指心口……   都痛,都痛。   “等我大了!我保护你!”   “如今天下太平了,你该多读点书,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   “你教!”   “不行的,我太笨了,哪能教人……”   朝阳听完咯咯笑起来:“你很笨吗?”   “嗯,我都不识几个字的。”   “那我,教你!”   朝阳捏捏他的脸,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朝阳只要是在他身侧,就总是爱笑,爱撒娇。可爱极了。   好似什么都不怕,这跋山涉水的也敢一个人来找他,到底是什么让他胆子这么大?   “饿不饿?”   “嗯!!”他用力点点头,然后他突然从胳膊底下抽出一个纸包,这正是方才皇帝给他,但他没有吃的……   怎么到他手上去了。   “我闻到!给你!”   李让打开那纸包,里面是两张肉饼,他取出一张,剩下的给了朝阳:“来,你也吃。”   朝阳一手拉着他,一手拿着饼大口大口吃。   李让怕他噎着,找了口井给他水喝,两人都灰头土脸的,一边喝水又一边给对方洗脸。   这小家伙,只要和他待在一块儿,李让便没什么心思去想别的。   就一桶水他都能很开心的玩上好半天。   缺点就是,打湿了,没衣服穿。   他的衣服本来就是两块布裹的,现在又脏又湿,李让给他扒了。   这小子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洗澡跟个青蛙似的,也不知羞,光着屁股到处钻。后面进城之后,学了不少东西,现在也知道害羞了。   赶紧用两只手捂着裆,见李让笑他,就拿脑袋去拱他的脸,嘴里还模仿生气的什么动物交叫唤着:“嗷!!”   李让也没想到这小屁孩儿这么大劲儿,给他直接顶翻在地,怕什么都没穿的孩子,磕在背后碎石地上,他立马伸手护着孩子倒进他怀里。   “你一会儿该感冒了。”   小孩儿窝在他怀里时,听到他说话时胸腔震动,酥酥麻麻的,好奇怪。   他撑着李让的胸口抬起脑袋看向他:“我喜欢你讲话!”   “讲话有什么好喜欢的?”   “以后一直和我吧!”   “好啊,你赶紧起来了,一会儿过来打水的都看到你的屁股。”李让一边说着一边挠他痒痒。   其实李朝阳原本不是很怕痒的,可李让的手指戳来戳去,他就是笑的气都岔了,在他身上翻来覆去的躲着,笑声不断。   某人在边上已经看了好一会儿,奈何两人玩儿的太开心,他都凑近了几回,换了个醒目的位置,居然还没发现他。   这会儿还把衣服脱了滚到了地上去!   有碍观瞻。   皇帝不可不出声,他干咳了两声。   可惜未能压过孩子的笑容。   “还给我滚起来!”皇帝直接走到了他们身侧,对着两人恶狠狠的道。   打闹的两人同时被吓到。   小屁孩儿赶紧拉着李让的手把自己的屁股遮起来,十分不乐意被人看他光着身子,生气的说:“走!!走!!”   李让赶紧将朝阳抱在怀里,他之前就脱了两件给他,刚刚洗胳膊又脱了一件……看朝阳貌似很介意,他也没有多犹豫,就把仅剩的一件衣服脱下来,给孩子穿了。   反正一拳老爷们儿,露个胳膊膀子的也没啥。   李让见皇帝表情不太对,他突然想起……之前他是答应皇帝将孩子送走的……   皇帝如果还记得他的话……可能会生气。   “你当我们是出来游玩的?”皇帝问。   李让连忙摇头,本来想放下孩子,那孩子跟个受了惊的猴子似的踩着他的胳膊爬到了他手背上,抱着他的脑袋指着皇帝鼻子骂:“坏人!!”   皇帝本就十分不悦,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知心里藏着什么龌龊的心思,小小年纪装模作样的,还光着身子和男人滚在一起!不知羞耻!   李让心头一震,赶紧将他那大不敬的指头按了下来。   “皇上恕罪!”他知道这一定会惹怒皇帝,他急忙求饶。   “恕罪?哼,天一,把这小东西拖下去,把那指头砍了,嘴也给朕撕了!!”   天一抿了抿嘴,但还是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等等!天一等等!皇上您饶了他吧,他他……饶了他吧……”李让一手护着孩子,一边后退……   “朕本一再给了机会的,你非要把这小东西弄到朕跟前儿来,你是觉得朕下不去手?”   李让急忙摇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如今是要剁了他的指头,他也舍不得让这小孩儿遭这罪:“孩子无知,管教不严是李让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第054章 哄人那套   皇帝还没同他计较他擅自接了禁言令一事,他现在就开始说话来气他。   “把他放下来!”   见皇帝如此严肃,李让连连摇头,皇帝生气了要了他的指头都是小事,说不定一怒之下还会要了他的命:“我!”   李让反手拔下佩刀,背着孩子跪坐到了地上,他把五指摆在地上,抬头去看皇帝:“我替他,我替他受这罚,皇上求您饶他这一次!”   皇上本就是为了泄愤,李让此举并不能让他气消,反而是火上浇油。   这孩子当真对他有此般重要?以至于他都不介意成为残疾之身!!这从来都是独属于他的待遇,今日他居然分享给了第二人。   他明明才跟他说的清楚明白,他又故意当着自己的面来闹事。   这小屁孩儿再怎么装嫩,这骨骼面相少说也是十岁上下的少年郎了,眨眼过便是可娶亲的年纪。说什么救命恩人,莫不就是看人好看就把人给带了回来?   虽然早早就感觉到了他似乎对姿容似乎十分在意,还总是一脸十分欢欣崇拜的望着他的脸……没想到对着旁人,也是如此!   该死该死!   “朕要你的指头来做什么!朕今日非要宰了他不可!”   见天一有些为难,皇帝气急,打算自己出手。   他就硬扒,那小孩儿敏捷异常,皇帝不但没有抓到他,反而还被他在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皇帝痛呼一声,狠狠把手臂上那个小屁孩儿摔飞出去。   孩子光着屁股摔在碎石地上,李让一惊,急急忙忙过去扶起小孩儿检查:“朝阳,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皇帝伸着被咬出了血的胳膊,目瞪口呆的看着居然背对着他跑去关心小屁孩儿的李让,皇帝那胳膊就那么举着……他也受伤了欸!被他咬出血了!   那一看就皮糙肉厚的小屁孩儿能和他尊贵的龙体相比?   那小孩儿屁股和腰上被擦伤一大块儿,又羞又痛,窝在李让怀里大哭起来。   “呜呜呜,好痛!”   一边喊着,一边拉着李让的手按到伤处,要李让给他呼呼。   李让十分心疼:“朝阳乖,朝阳不哭,一会儿我给你上药,你乖乖的我给你好吃的好不好?”   李让本来是不太会哄人的,但是跟爱撒娇又粘人的朝阳待一待呢,这个技能不知什么时候就学会了些。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还可以软了声音。   可皇帝注意到了。   他可做不出来那哭唧唧求摸摸的事儿,他就支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固执的举着,好等他回头来一眼就能看到已经有一圈血印子的地方。   没想到某个小屁孩儿还从李让的肩头露出脸来,对着皇帝做鬼脸:“坏人!臭坏蛋!朝阳不喜欢,不要这里!让让我怕……”   朝阳用他糯糯软软的脸蛋儿在李让脖子脸侧蹭来蹭去,李让虽然心疼,可又害怕他再说皇帝的坏话,更加激怒皇帝。   他摸着孩子的头,偷偷的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就看见皇帝咬着牙,紧紧抿着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捏着拳头举着右手……   李让并没有注意到他在想什么,只是被皇帝瞪他的表情吓到,急忙抽回了视线。   皇帝气疯了。   他没看到!!他转过头来,居然可以看不到他受伤了!!   皇帝心头涌出滔天的委屈,委屈变作愤怒,他要把这该死的,骂他还敢挑衅他,还霸占他养的宠物不放的小屁孩千刀万剐!!   他放下了胳膊,准备拔刀。   李让这时才想起皇帝衣服上多出的一圈痕迹,因为双眼如今辩色能力弱,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才觉着不对,他急忙回头……   “皇上,您受伤了?”   李让突然回头一问,看着他,满脸的担心。   皇帝按在剑柄上的手松了松,不自然的动了动胳膊,好让他更清楚的看到自己胳膊确实受伤了。   隔着衣服都能咬出血,那得多大劲儿?   李让抬手拍了小孩儿一屁股:“你怎么能咬人?”   皇帝可不满足于短短一句问候,拧着眉头等他的下文,李让将小孩儿塞进了天一怀里:“帮我把他带回去,我我同皇上说两句……”   天一看了一眼皇帝,皇帝根本不在意,眼巴巴的盯着李让。   想着他定是要独处来讨好求饶。   皇帝没有表示,可天一估摸着皇帝巴不得他们赶紧走,所以点点头把跟要上刑场似的小屁孩儿给强行抱走了。   李让过来瞅了瞅,清晰的一圈血迹,述说着主人受了多大的伤。   “他他……我……你疼吗?”李让又想给孩子解释,让他不要怪罪孩子,可也心疼皇帝平白无故给人咬一口。   那小孩儿的牙口有多好,可是可以和豺狼虎豹撕咬的……   皇帝撩起他的袖子,把胳膊伸到了李让眼皮子底下,想让他看个清楚。   李让连忙用两手恭敬的接住他伸过来的手,果然是有些惨烈。   “如此恶劣,该杀!”   “不不不!皇上……”   “朕都被他伤到了!”要是以前,有人伤他,李让都会去拼命!   现在居然还敢求情!   李让实在是没辙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让皇帝消气,又想让他转移注意力,不自觉的居然拿出了哄小孩儿的那一套。   “我给你上药,一会儿就不痛了,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去给你做好不好?你别生气了,你平日最大度的,我知道你只是有些生气不是真的想伤害他,你就消消气吧,好吗?”李让这样软着声音说话,皇帝还是头一会儿听到。   他一时心跳有些古怪,他还真听着听着就消气了。   李让又拉着他到一旁,细心的给他处理伤口,上药时一直问他痛不痛,他已经刀都卡骨头里也没喊过痛的人,听着他这么柔柔的问,就忍不住嗯了声,还不自觉的哼哼了两句。   李让就埋头在胳膊上吹了吹,李让可不会包扎,也不知道他这伤口该不该包扎,总是就扯了布条把皇帝的胳膊厚厚实实的裹了不知道多少层,好似藏了个小西瓜似的。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就伸着胳膊仍有他捣鼓。   完了之后李让松了口气,然后笑笑说:“好了。”   皇帝嗯了一声,心情刚好点,就见他视线往门外飘去,皇帝立刻开口:“饿了!”   “啊?”李让愣了愣,又即可反应过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这些天你一直吃的太干了,我给你煮面吧。”   皇帝哼了声表示同意了。 第055章 赏赐而已   不过这些土匪的伙房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李让虽然找出了面条,可也不能做一碗素面给皇帝。   李让东拼西凑找了些食材,好歹是给他做了一碗鸡蛋面。   面条刚刚出锅,皇帝已经不请自来,他先是字卖相点评了几句,当然是不会夸他的了,李让也不介意,嘿嘿干笑了两声:“您尝尝?”   皇帝嗯了声,端起那碗花花绿绿的面,先是喝了口汤。   很烫,汤汁满满都是鸡蛋的味道,很浓也很香。   一口入了肚,干涩的喉咙连同胃一并变得热乎乎的。这边虽然没有什么吃的,但是又不少的肉,李让蒸了一小碟腊肉,此时将腊肉取出,端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又吃了一口面条,看着李让那期待的模样,忍不住又点评了两句。   “咸了,面不劲道还粘牙,有些面条还夹生……你是不是对朕不满,借机报复?”   李让摇摇头,他怎么敢呢?   皇帝虽然抱怨良多,却还是一口肉一口面和着一口汤,吃的干干净净,连着汤汁儿都没有余下一口。   李让见他嘴边有油光,没有找到什么干净的东西,用他做完饭之后就洗干净了的手指帮他抹掉了那光点的一抹痕迹。   “吃饱了吗?”李让问。   皇帝点点头,可随后他又道:“朕要沐浴。”   李让眨了眨眼睛,还是乖乖点头:“那你先去歇着,我去烧水。”   皇帝哼了哼,不置可否。   李让就去刷锅洗碗,然后又去打水,烧水。   烧完又送到帐中,浴桶倒是有,不过不知是何人用过的,皇帝大抵会不属于,李让只好将浴桶扛到井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给他刷了好几遍,又用水透了几遍,实在洗不干净的地方都用刀给磨平了。   直到一眼看上去干干净净,他才满意了。   然后给皇帝兑水,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热腾腾的洗澡水给烧好。   李让已经出了几身的汗,估计还得再洗个澡。   皇帝呢,就跟个大爷似的,一直在边上看着,别说搭把手了,在一旁看着还心里偷偷得意。   李让服侍他,那向来都是尽心尽力从来不怕麻烦的。   这若不是爱他至极,又是什么呢?   那个小小的破孩子,又算的了什么?   皇帝又让李让伺候更衣,让李让给他搓背,给他洗头。   这里不比宫里方便,这光是跑去打水都李让就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有多少趟。皇帝见他额头细密的汗珠,十分‘良心’的问了句:“累了?”   李让本是有些疲倦的,可他的关心让他有感觉疲倦轻了些,他摇摇头:“还好。”   皇帝又说:“那个孩子。”   李让一听,神色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皇上……”   “看你在你的面子上,朕这次饶他一命,不过这便算你同朕讨的恩情,以后自是要还的。”   李让立刻点头:“好!”   皇帝洗完澡,又让李让给他擦干。   李让眼睛才好没多久,说实话,有些刺激过头。   再加上今天皇帝……啊……李让突然想起江笙雪……   “皇上,江姑娘何时离开?”   “不知。”   “属下以后便不能侍奉您左右了……”李让想着,心里忍不住的悲戚。   可他也知道,事关重大由不得他愿意不愿意,若能得到对他有利的消息,总也是值得的。   “你说什么?”   “江姑娘她……”   皇帝捏了捏他丑兮兮的脸:“她的说法是,你不愿意待在朕身侧所以要让朕同意,难不成,你真不愿?”   李让有些迷惑,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皇帝的话。   啊,是这样吗?   “行了,朕也累了,过来伺候朕睡觉。”   睡觉还要怎么伺候啊?   李让不解,可还是走到了床前。   床上的物品已经换掉了,普勒些干草,垫了些衣物。皇帝科不愿意用一些脏兮兮的土匪用过的床。   他拉着李让上了床,睡在李让腿上要他给自己按摩。   李让便乖乖给他按摩。   看着随着他的按摩,皇帝的五官也变来变去,实在有些好笑。   “舒服吗?”   “并不。”   “弄痛你了?”   “也不至于。”   李让心里痒痒的,今天的皇帝实在好奇怪,连带着他都变得有些奇怪了。   皇帝说的话总是自相矛盾,他总不知道哪里是真哪里又是假,可他说的正经又严肃,好似都是真的一般。   闭上眼睛之后,锋芒都敛入眼中,皇帝的面貌便不再那么的具有攻击性,而此时气氛也有些柔和。   李让满脑子都想着皇帝在自己脸上亲的那一下。   时间过去越久,那就越像是他过于混乱的脑子所臆想出来的。   李让也……   他也想亲他一口。   就一下,他闭着眼睛,或许会以为他是在按摩,这或许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李让忍不住弯腰,可弯到半截,李让的肩头就有些抽筋了,他疼得眉头直抽抽。   他盘着腿,想弯腰亲自己腿上的皇帝,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大个头来说,真的很难。   李让常年练武,身子绝对不僵硬,不过这个动作大概要把自己的胸给对折才做得到。   李让又痛又懊恼。   多好的机会。   “你想做什么?”皇帝突然幽幽的问了句。   李让揉了揉北部拉痛的位置,连连摇头:“我没……没做什么?”   “你想亲我?”皇帝才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他可是故意闭上眼睛等着某个心思暴露无遗的鱼儿上钩的。   李让又被抓了个现行,他红着脸,这回不敢再说谎了。   皇帝微微侧身,将他按到在床上:“谁给你的胆子?”   李让有些委屈,他亲自己就可以,自己还没亲到呢,他就生气了……莫不是……那真的他的幻想?   “罢了,你今日伺候得不错,朕便赏你这个机会。”皇帝有些别扭的说着,把脸送到了李让眼前。   这峰回路转,李让可经不起这样的逗弄,当下心脏都快蹦出来了,他手忙脚乱的伸出手接住皇帝,嘟了嘟嘴,又想起死卫还在。   他顿时整个人都快冒出烟儿来,他声音又小又焉儿:“皇上……可是……可是死卫……”   “无事,不过赏赐罢了,他们总会见到。”   至少天字阁的众人,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第056章 今夜很苦   天一眉头颤了颤,不用内力,这个距离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是他和天四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总不至于当场眼瞎。   天一本就知道一些,所以到这一步也不会太惊讶,但是对于天字阁其他一直尊敬着李让,还八卦着李让和皇帝关系的人来说。   这个就太刺激了一点。   显然李让刚刚弯腰扯到肌肉的一幕已经让天四十分困惑,他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天一几个闪身来到了天一跟前,挡住了天四的视线。   天四推了推天一:“???”   他实在很好奇,这俩到底要干嘛?   皇帝今天是在故意折腾李让吧?一直让他忙里忙外,累得汗流浃背的,这会子这气氛看上去又好似很温馨。   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这看得好好的呢,天一忽然跳出来把他当着。   天四歪了歪脑袋,准备继续看,天一一把遮住了天四的眼睛。   天四一把扯开他的手,一脸疑惑:“怎么了嘛?”   皇帝刚刚那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毕竟是他在场的时候,天字阁又是归他管理!   偏偏今日碰上的是这阁最爱和兄弟们聊八卦的天四,他自己还没搞清楚,估计天字阁都能传一圈。   有什么能让他转移注意力呢?   天一思索了一下,回头瞧瞧看了一眼,皇帝脸都凑人眼把跟前儿了!天一又一次遮住天四的眼睛,天四再一次扒开他的手:“干嘛?”   在他继续叭叭之前,天一心头叹了口气,看着天四这虽然很不理解他想干嘛,但是也不敢跟他大声逼逼的模样,天一勾了勾嘴角,俯身在天四嘴角用力咬了一口。   天四不知是被他吓到还是怎么的,一动不动的木在哪里。   天一轻轻添了一下他的嘴角的伤,疼痛感让天四浑身一颤,天四傻在原地,张着嘴:“你……你,我……我我我……”   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定睛一看,出血了。   好痛啊。   天一咬他?   为什么突然咬他?话说他这不是碰到嘴了吗?他第一次亲亲想留给未来老婆的耶!   趁某人陷入混乱,天一又回头看了一眼。   真是磨磨唧唧的,烦死了!   李让跟他又吧啦吧啦好几句,这才鼓起勇气嘟起嘴,在他脸上啾了一口。看李让满脸通红的模样,天一便觉着好笑,他们天字阁这些家伙……虽然没有吃过猪肉,天天跟皇帝身边,也该见过不少类似的场面,这一个个的还跟纯情小c男似的。   那皇帝自然也是看见了李让的模样的,不就亲了一下吗?看他激动的!   皇帝干咳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他现在心跳也有点快,有点撑得慌。   他不想躺着了,于是他起身,又掐了掐的李让的脸。   “脸怎么这么红?”某人明知故问,虽然语气淡定,嘴角却偷偷翘了两分。   “有吗?”李让摸了摸,他浑身都烫,连五指都在发热,摸了也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温度。   皇帝伸出自己的手背挨了挨他的脸,感觉到皇帝手背的凉意,李让连忙后撤:“我……我出去冷静一下!!”   “有什么是需要冷静的?”   “皇上……你别离我太近……我有点……”李让的确有些承受不住了,虽然他偶尔也会在心里,想象里,梦里,对皇帝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   可喜欢了这么久这么久的人,现在就在眼前随意动动都能挨到的位置……转变太大,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讨厌?”皇帝眯了眯眼睛,语气不善。   李让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我我……喜欢的……”   皇帝又立马开心了,又往前凑了凑,李让实在仰到了自己也撑不住了的位置,便啪的倒在了床上。   皇帝立马压到某人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让:“好啊你,未经朕的许可,就敢往朕床上睡,你在勾引朕?”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李让真是有口难辩,他本来事没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他便不敢回嘴。   皇帝便将他的罪名给坐实了。   “今日你服侍得确实不错,你既如此想要,朕便赏你继续服侍朕!”皇帝一脸得意,一副朕大发慈悲赏你,你可要好好干的表情。   李让不知道这个服侍是到哪个位置,毕竟他以前偶尔也会有‘服侍’皇帝的机会……   可是,那些都不能拿出来于今日同说。   李让想拒绝,又害怕自己会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皇帝根本不给他好好思考的机会,见他犹豫就不高兴,张牙舞爪的质问他。   一被皇帝凶,某人就立刻点头答应:“好好,我愿意的,我当然愿意的。”   皇帝强忍着心头的瘙痒,不想自己显得过于痴迷他,他可不是那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的男人。   这只是念在他这么久以来的陪伴,再加上他又如此恳切的想要……作为主子的,给点甜头也是必要的……   皇帝也不同这男人之间的门道,至于李让,虽然有心却没有机会和时间去了解这方面,毕竟他所有的时间都浪费……不,花费在了皇帝身上。   于是两人的第一次自然是以失败告终的。   过程之艰辛,结局之惨烈……   他们苦,天一也苦,为了给她打掩护,以至于他们声音越来越大,天一不得不把天四给拎了出去。   天四也苦。   一向尽忠职守的天一,今日公然在‘工作’时间对他上嘴不说,一口咬完不说,还咬了好几口。   本想抗议几句,连着舌头都被咬了一口。   这下完了,这连舌头都被咬了,这到底算不算被非礼了啊?   他是不是要对天一负责啊?   天呐,他才不要!!天一别看他个头小小的,人老凶的,又十分严苛!兄弟们还偷偷想过,谁要是当他老婆,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下好了,这霉难不成要被他倒了。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天四就如同一只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他半夜偷偷摸摸跑去找天五,天五就在他后面进来的,两人关系不错,这一次有一起出任务。   这一路上的八卦,天四都是找天五讲的。   天五并不想牺牲睡眠时间听八卦,可某人完全不讲道理,硬是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天五咬着牙,忍着想要暴打他的欲望,听他哭唧唧的诉苦。 第057章 屁股真疼   “你看我受伤了!”天四指了指自己惨不忍睹的嘴,还有脸上的两处牙印。   “哦哦……”天五很困,勉强看了一眼,似乎只是小伤,没太在意。   “天一他咬我!!我就说我要是离职,一定是因为天一的压迫,我好惨呜!”天四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天一对他是最严格的。   他实在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哦”天五根本就不信,天一成天忙得很,有功夫提点他两句已经很不错了,平时都不太和他们打交道的。   “你又哦!!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   “今天你值班……你翘掉没问题吗?”天五幽幽的看了天四一眼。   天四一愣,随后一把抓住了天五:“我们换个班吧!我真的不能和他一块儿!!”   天五点了点头,实在困得不行,眼皮已经睁不开了。   天四又摇了他好几回,他也不醒……   看来自己受的委屈,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了,天一原来是背地里偷偷欺负同僚的那种人!!真是太过分了!   他才不怕他呢,他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天四在心里给自己偷偷鼓劲,然后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他先是以内力探测了一下……感觉到了天一的位置之后,他又犹豫了。   他也打不过天一,待会儿把他激怒了,天一公报私仇罚他挨鞭子可就亏大了!   天四心里一直抱怨着这个欺负善良同僚的天一,一边默默的选了个远离天一的位置,打算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却听到帐中有古怪的声音,好似是李让的声音……这声音十分古怪,好似在忍受什么苦痛一般……他这一刻好奇心又跳出来作祟。   还未入内,就感觉到一道气息逼近,天四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他赶紧掉头就想跑。   却被天一拎到了近处的一颗树上,天一把他按在树干上,瞧了瞧他脸上的伤,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嘴唇上被他咬出来的伤口,问:“不疼?”   天四气的直瞪眼,一脸你被我咬一下你就知道疼不疼的表情。   没想到天一居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喏,让你还回来。”   天四立刻就傻了。   “你你你……你是不是喜欢我?”这老想和他亲来亲去,那不就喜欢了吗?   不是吧……原来是喜欢吗?   这么想来的确奇怪,他唯独老爱挑自己的毛病,明明自己是个大忙人,任务也时常遇不到一起,他却老是受他独一份的‘特殊照顾’。   他一直以为他是讨厌自己……   可有这样喜欢人的吗?   天四一想到这个一向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十分受大家信赖的天一居然喜欢自己,虽然有些恐怖,但是有人喜欢自己,总归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   天一却摇了摇头:“我怎会喜欢男子?”   “那你干嘛亲我!”天四委屈。   天一哼了哼:“看你太吵,我若出手你可就不是受点皮外伤了。”   啊……原来是这样吗?就算觉得他吵……不对啊,他刚刚明明很注意死卫蹲守时要保持安静的规矩,没想多说,哪里吵了?   一个小矮子,为什么这么嚣张啊!哼,等他什么时候找到他的八卦后,一定也要狠狠的欺负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怎么,看你表情,似是不服气?”   “你还咬我舌头,你看,我现在说话都痛!”   天一见他还把舌头伸出来跟肇事者告状,觉得好笑,又道:“那我帮你吹吹?还是帮你舔舔?”   天四一见他靠近,身体就不自觉的给出极大的反应,他赶忙后退,却忘了自己在树上,咻的掉了下去。   天四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舌头,脑子却不由自由的开始想象他刚刚说的画面。   一边想一边唾弃!!臭流氓!!一边说不喜欢男人,一边又干这种事!他不会还亲过别人吧?   天五那么淡定,不会是早就遭遇过他的魔爪?   太过分了!天四心头满腔怒火正熊熊燃烧!!   *   天一在外面拖着,而里面的情况并不太好。   两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又是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自然是不能成事的。   更何况,皇帝还一直捣乱。   一会儿要他伺候,一会儿又要他摆姿势给他看,又要他自己给自己准备。等了没一会儿就没有耐心,对着他又摸又咬,用语言和表情同时表达他对李让准备速度方面的不满。   李让的屁股遭到某大爷好不体贴的袭击,负了重伤,两人折腾到半夜眼看事情失败,皇帝气的捶床。   李让捂着伤处给伺候皇帝舒服了,皇帝还一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模样,对他一通数落。   李让倒是没太在意,他还以为皇帝这辈子都对他生不出这方面的念想,虽是没成,但皇帝此时不满,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很期待呢?   这样一想,连带他此刻不满的模样,都好似有几分可爱了。   皇帝不解气,又捏了捏他的屁股:“有这么金贵?”   李让摇摇头:“属下还是先出去吧,我在这儿你也不好睡。”   天色的确不早了……这也没察觉到过去这么久,皇帝有些不舍,可今夜的确是仗着天一在才任由自己的想法,放纵了一回。   明天换人了,真瞧见李让和他睡在一起,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行,你下去吧。”皇帝松了口。   但是却没有松手。   李让还被他抱着,他掐了掐李让的腰:“走吧。”   李让忍不住笑了笑,他有时候也感觉到了,皇帝他好多事不能明说,可现在感受的这份心意,该是他的真心吧。   他不似女人较弱,一只手便可以环抱,他们相拥,需要以双手互扣。这种姿势十分亲昵,他被喜欢的那股独属于皇帝的气息包裹住……不过一天,之前的一切便都过去了。   事实上他的确爱惨了皇帝,皇帝现在把试着回应他,他恨不得给他双倍的宠爱,好让他慢慢的去发掘,去确认。   他会等他的,等他愿意亲口承认那一天,等他不再有那么多牵绊的那一天。   皇帝不撒手,抱着李让睡着了,李让也浅浅的眯了一会儿,可还是知道这个位置不能久留,再不舍,他还是在天亮之前起身离开了。   嘶……不过起身走了两步,一贯忍耐惯了的李让都忍不住眉头拧作一团,屁股是真特么疼。 第058章 不做也罢   没想到的是,皇帝他心是真的大。   第二天他安排了要挨个扫荡这些土匪老窝,结果昨夜还拉着李让一顿折腾,李让这后面撕裂得厉害,早上洗漱时却看见众人都在整装集合,准备等向曜诀下令,便进攻下一个目标点。   而作为皇帝的近卫,自然是要领头的,想到一会儿还得骑马,李让的眉头又皱了皱。   可他还是坚持练了剑,也不知到底是此处的确痛感更明显,又或者是因为这疼痛感是皇帝给他的,而导致他过度的在意。   李让没有办法忽视掉身后的痛楚。   他隐忍着,绷着神经,今日晨练结果他十分不满意,可皇帝已经起身,他也没有时间再来一次。   皇帝眼见着他出血,又怎会不知他不舒服,便也多问了句:“若是不适,你不去也可。”   李让摇头:“无碍的。”   见他坚持,皇帝也不再多言,一声令下,全军进发。   这些土匪被传的神乎其神,不过是因为他们拼命,面对着平常人家,自然就显得厉害了。但是遇到他们赤翼军这在无数次的厮杀中存活下来,每日进行严格训练的兵,他们便不够看了。   人数上他们本是占着劣势,长途跋涉而来再加上多数土匪的窝点都在山头上,易守难攻。   种种条件皆是不利于他们的。   皇帝倒是不怕,他以营中功夫最好的三人作为领队,先众人一步攻上,随后两队从不同方向上山。   他的死卫排除暗哨,剩下的便只是躲避陷阱。   前头领队三人势如破竹,一路杀至匪窝大门口,所有目光皆背着三人吸引,暗哨临死前虽然也发出了信号,知道有人攻山,却也不知有多少人。   李让到了半路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以暗器一路清扫所见的敌人,这次目标并不难打,他们的火力其实没有预想的强劲。给后面的兄弟发了信号之后,李让便提着剑踏着轻功打算直接越过去。   箭术感觉很生疏,练过,但也就那样。   看着十来只羽箭飞过来,却又大半都挨不着他的边儿,李让轻易的闯入了匪窝。   里面秘密的土匪聚在一起,似乎就在等着他们破门。   一见李让落地,乌泱泱一片人举着武器向他袭来,李让冷着眉眼,先是一脚踹开了离他最近的大汉,横剑挡开几人的攻势,这种打法最容易伤到自己人,他们也放不开。   本就只有蛮力的他们,放不开便是便宜了李让。   李让只受了点小伤,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的人就倒在了他的剑下,随后他的同伴到来,局势便一面倒了。   这时他们的土匪头子现了身,提着大砍刀大叫着朝杀了他最多兄弟的李让而来。   李让提剑接住,被他这一道劈得手臂都在发麻。   李让的力量也十分强劲,以剑挡这种重武器本就吃亏,他不但接住了,还将他挑了开。   等皇帝到的时候,李让已经将那土匪给制服了。   等兄弟们确认敌人已经全数击败俘虏,一直紧绷的李让,才暗自松了口气。   因为自身的不适,他十分担心今日会出差错。   好在,结束了。   李让这口气刚松,被震麻木的五指竟然有些合不拢,剑从他手中脱落,他低头……才发现自己此时模样十分狼狈。   即便是不能辨色,他也知晓自己定是沾了一身的血,他抬手抹了抹脸,找到了一直在边上观战的皇帝。   见他一身干净,定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李让便是安心了。   再接着,他们的时间就完全变得紧密,要将这众多土匪一网打尽,必须在他们联合起来之前。   尽量减伤伤亡。   有些土匪早早挂上投降的旗帜,免了一场厮杀。   不过短短七八日,图中只剩下了最难啃的三块骨头,也是最大的几个据点。   这东岳的官兵听闻消息也派来一些人马,可皇帝十分嫌弃,除了让他们打打杂,并不想把他们编入他们的计划。   白天皇帝便领兵作战,而到了夜里,他就化身成了个烦人精。   一到天一值班,他又把李让喊过去折腾,这旧伤未愈又添心伤,皇帝这心里急呀,可他看着李让这么痛,他也下不去手了。   男人和男人果真是十分麻烦。   皇帝这辈子也没这么憋屈过,兴致勃勃的当头,硬生生要他憋回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卡在一个地方。   皇帝也不想李让穿肠破肚,可是心头又十分不爽……   “如此闹心,不做也罢!”皇帝气的盖上被子决定睡觉。   李让疼得脸色发白,浑身直冒冷汗……他为了不让皇帝嫌他脏,即便是痛,扒开伤口也要洗的干干净净才敢过来。   痛却越加的累积。   李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皇帝此番不领情的模样,让李让心头阵阵发凉。   李让爬起身,他伸手拉了拉皇帝,皇帝正在气头上,猛地将他的手拍开,还回头瞪了他一眼。   李让心头一痛,咬着牙,将那从四肢百骸涌上来的疼咽回了肚子里,确定自己气匀了,他才缓缓开口:“李让先下去了。”   皇帝没有吱声。   李让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回身上,他盯着给他留了个背影的皇帝,每个动作都让他好痛。   可是他再也不会哭了,所以皇帝便觉着,他再也不会痛了。   他不想在恩爱之时一直喊疼的,可伤在那里摆着,他装作看不见也不行的。   直到他穿好衣服,皇帝也没像前两次那般别扭的留他。   李让不敢想,这恩宠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找到睡在他行李边上的朝阳,挨着他睡了一觉。晚间皇帝不再找他,李让作为领队,白天也没有空闲,晚上有是有却不敢再去。   他想着自己或许将他的任务更出色的完成,皇帝也总会开心一点。   所以他又习惯性的在每次作战时冲在第一个……   他们势如破竹,连续得了十来场的胜利,最后一场的布局皇帝也提前一天同大家安排了。   连续的胜利让士兵们气势高涨,李让依旧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没有想到的时,敌人这一次居然用上了大量的火药。   火药属于严禁品,这群土匪怎会有门道。   李让冲在最前方,第一个领教到火药厉害的便是他,万幸的是李让五感灵敏,避开致命伤险险的躲了过去。   他急忙给身后队伍发出危险的信号,如果是大部队走到这里遇到炸弹,那就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了。 第059章 是什么人   不知他们手头有多少的火药,他们被困山中,若是逼急来个玉石俱焚……   李让心头一时间没有主意,只想让还在后面的人立刻撤退。信号已经发出,但是他如今已经达到了极深的位置,距离敌方的营地不过几十来步步的距离。   他们将火药置于这么近的位置,大概也没有想让他们离开。   李让这边响了第一炮,接连又有好几处传来爆炸声,不知他们情况如何……火药需要人为点燃,太远时机对不上……所以附近肯定有人。   只是敌人先一步设下了陷阱,令他们如今陷入了被动。   事情似乎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爆炸声未曾停止过,李让已经找到三名躲在暗处的土匪,令李让十分不解的是,他们一被擒获就立刻自杀了。   这种行为一般不会出现在普通势力的人身上,除非一些较为特殊的秘密组织。   像是他们天字阁的众人,之所有被称为死士,便有这一层的原因。   看来,想害皇帝的人,早早便在此处等着了。   这么大量的炸药,他们的探子竟然毫无所获,这是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他们可以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完成这次的布置,可见他为了这一次能够成功,花费了多少心思和心力。   立刻离开是最稳妥的。   打头阵的三人陷在十分危险的位置,李让知道此时往后退不一定安全,所以他选择了深入。   因为更加警惕四周,李让找出好几个藏着火药的点。被他抓住的人全部都服药自尽了,火药不知如何毁坏,便直接几刀戳个稀巴烂。   可即便是这样小心,李让也不是每次都能敢在他们动手前发觉。   可他依旧没有办法进入营地,靠近之后四周密密麻麻,找不到人李让并不敢贸然接近。李让小心在周围观察,双眼不能辨色使得他没有办法仅靠双目找到引线位置。   李让找准时机能破一处便是一处,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他也没有见到一同出发的另外两人。他们若是看到信号撤退了也好……李让心中想着,决定靠自己一人潜入里面。   花费了成倍的时间,他终于破开一个安全的进入口。   里面并没有守着几个人,一眼望去屈指可数……人都去哪儿了?这怎么可能呢?   李让细细观察,刚刚一路过来他多少也知道他们的隐藏套路了,所以现在放眼看出,他能数出许多看上去应该是埋藏了火药的地方。   另外,他们营地中央却有个十分古怪洞,洞的四周以泥石堆砌出了一个中空带许多孔洞的围壁,那看上去是新搭建的,和四周格格不入。那洞有寻常井口两倍大,不知有多少深。   边上还背着几只火把。   他们这是想要炸山吗?   李让找不到能够安全入内的落脚地,左看右看决定先撤退……这些人大抵是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李让按着自己来时已经确认的路返回,他们的部队有些伤亡,好在并不严重。   看他回来,兄弟们都围了上去。   李让还未来得及表示自己的还好,老何便板着脸提着药箱跑到了他跟前。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老何说的咬牙切齿。   李让摇了摇头,被老何拉到了一角,李让还未坐下,兄弟们便一人一手给他用手边的东西铺了个能躺下的地儿。   老何拉起他的胳膊时,李让才跟着关注他的手。   好痛。   李让虽然知道他在爆炸中受了伤,可是他也并没有抬不动手……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天一直忍着疼痛,身体对于痛感不知是习惯还是麻木了。   方才情况严峻,他没有花心思看过自身情况,此时一看,他倒是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担心了。   手臂大片大片的被灼伤的痕迹,皮开肉绽……   而此时,李让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留疤会有多丑。老何和他说了很多话,可是李让都没有听进去。   他问老何:“主子可还好?”   “他无事,我们本就在最后,还在半道便看到信号了。”   李让点点头,又问:“他可有问我?”   老何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接话。   看他沉默,李让便是知道,皇帝未曾问过他的行踪。   李让也跟着沉默了……李让觉得他是一只快要燃尽的火柴,他所有的温暖,都尽力的奉献给了皇帝。   他也并不是真的无欲无求,只是不敢。   不敢只是因为,他处于弱势,他更需要那个人,更爱那个人,所以也更害怕被讨厌,害怕分开。   他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能从细微的细节去感受到他的冷热。   他会细心的理解他的好意,也无法忽视他的冷淡。   他的一切行为,在他这里都会被放大。   负面的心绪好似无穷无尽,看似绵软无害的丝线,将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层层剥开,又紧紧捆绑。   让他无时无刻都感觉到恐惧和痛苦。   放弃说来真的好简单,这个念头其实总是会在脑海想起,总是会去设想,是不是看不到了,听不到了,彻底的离开了,他就不会再病,再痛。   可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他太过于害怕,这唯一一次的选择,他会后悔。   疲倦掺杂的自我的厌恶,令他喘不过气。   他不是个好的侍卫,他为皇帝做的一切,事实上真的有在设想得到什么,他的夸赞,他的认可,他的爱意。   他想要的的确很多,他不甘心于当下。   可他也无法成为一个好的陪伴,他是男人,连让他感到满足都无比困难,记忆中除了痛还是痛。他也没有办法理所当然的接受和别的女人一起爱他。   更别说他如今越发的残破。   ……   皇帝召开了紧急会议,李让将自己所看到的全部转述给了皇帝,皇帝听了之后决定先撤兵。   对于他的安危或伤势,他连对旁人都有的最普通的问候都没有给。   委屈。   好委屈。   他的努力,并没有得到他该得到的。   是他不争气,所以才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吗?李让也不知道了,皇帝到底将他当做什么呢?   从房中离开,一个小人儿立刻便迎了上来,李让治疗时他就一声也没吭的守在一旁。李让去做汇报,他便在门外等着。   等到李让出来,他也知道李让的伤,不似往日一般扑来,而是小心翼翼的靠近,想要扶他一把。   他眼眶湿润,似乎是一直在忍着不哭。   李让看不得他这样心疼的表情,这样会让他越发的贪婪和贪心,他开始拿全心意关心他,依赖他的小孩儿去同皇帝做比较。   明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明明是。   李让睡在小孩儿腿边,因为有半边身子灼伤,他只能侧躺着。   小孩儿抱着李让的脑袋,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让让……这里……不喜欢……”他真的好讨厌和这些人在一起,男人一直在受伤。   他每天都不开心。   男人明显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的最多,最开心。   他想和他一起走。   小孩儿又想到什么,他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裹。   “漂亮姐姐说,给你。”   那包裹里面装了些许的看上去挺值钱的饰品,还有一些银子,一封信……   天太黑,此刻看信是不可能了。   但是李让大概也能猜到信中会说什么,大抵是觉得她为他争取到了可以离开的机会……他应该好好把握。   李让看着那包裹,摇了摇头:“我累了,朝阳。”   “你是不是怕?那个?”朝阳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想说是不是因为害怕那个很凶的人找麻烦。   李让又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朝阳,对不起。”   “为什么?”   “……”李让没有回答,又道:“我累了,睡觉吧。”   朝阳小心翼翼的躺下,挨着李让动都不敢多动,老爱去看他的脸,害怕他会痛,却又不说。   李让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不要对他这么好。   怎么可以对他这样的好,李让感觉他的手已经捧不住他给自己的好意,那样的好意,他拿什么都偿还不了。   李让当时虽是救下了他,可他也同样救了自己一命……   他们之间却逐渐有了更多的牵绊。   他习惯众人点到即止的好意和关心,这样完全的给予,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又该用什么去还。   “朝阳……”   “让让?”   心里好多的话,却又不能对这样一个孩子来倾述,可至少他此时此刻陪伴在李让的身侧。   或许正是因为他出现了,才把李让从崩溃的边缘拯救了。   他靠着小小的朝阳,朝阳虽然小,却足够的温暖……   *   而在同一时刻,一双眼睛从暗处盯上了抱作一团入睡的大小二人。   暗处的人左看右看,最后从怀中取了一枚十分精致的玉哨,还未来得及吹响,便被今晚守夜的天四察觉。   这男人刻意隐藏气息,反而显得十分可疑,天四寻来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在躲在暗处,便立刻抽剑飞身上去。   两人瞬间便颤抖到了一起。   那人手持一柄不知什么材质制成扇子,竟能挡住天四手中的利剑。   甚至还隐隐压过天四一头,好在天一及时赶到,及时把劣势拉了回来,那人竟然以一敌二却丝毫不乱……武功路数也十分奇特,不好辨认……这到底是什么人? 第060章 小屁孩子   这人轻功不俗,内力十分浑厚。   好在天一武术造诣匪浅,再加上同天四配合多年,早有默契,一来一往难分伯仲。   眼看惊醒了更多的人,若是再添两人,只怕有些麻烦。   那人不再恋战,扇子一收,人影便飘开好一段距离,他又侧头看了看某处,随后飞身遁入了黑夜之中。   皇帝同领军老齐商讨对策,他们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将火药带到了此处,还能在他的监管之下将那些土匪转移。   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营中有卧底。   二,便是他们有一个秘密且完全的情报组织。   不管是哪个结果,都不是好事。   今日吃了个大亏,皇帝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可就在半夜,再震天的爆炸声中,那座山头便被炸毁。   商讨到一般的会议便终止了。   有哪里不对。   皇帝召来李让,又仔细询问了他今日所见的情况……   他们如果真的打算炸山来毁他赤翼军,这个想法事实上是不成立的。他们赤翼军是一只民兵组成的队伍,一贯是狡猾出了名的,想凭借这个将他们一网打尽,显然是不可能。   但是有大量的炸药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不惜以性命来蹲守在哪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他们就是要将他们先逼走。甚至还做出了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样。   此种情况下,他们怎可继续攻山。   既然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他们逼退这座已经转移了大部分人的空山头。   那么就说明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严重到他不惜暴露火药的私运,还有他苦心安插入他身边的卧底,或者是那秘密的组织。   能比这些都重要的东西。   一定就在那山中,如今被彻底炸毁。   这一场仗,最终算是他们胜利了,毕竟所有土匪死的死,降的降,已经不能再成气候威胁这东岳的普通百姓了。   可皇帝却隐隐有预感,他这一次,只怕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虽然当时的情况也是无奈,可他仍旧有些懊恼。   苦思背后之人的目的,皇帝夜不能寐。   尚未睡上多少日子的好觉,那打小就有的警惕心又再一次觉醒了,他有不好的预感。   可如今他却无法主动出击。   一如当年。   知道有多少人想害他,却又不知何时会出现,又会以什么方式来要他的命。   如此,便只能时时刻刻警惕着,不管是是醒着睡着,都始终揣着一颗心眼。   皇帝浅浅的入眠,刚刚入梦不久,便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意识清醒之后那个本就不怎么样的梦他也并不想继续往下做。   万籁俱寂时分醒来,五感好似都被强行浸入了另一个空间,黑暗,沉寂而又冰冷。   向曜诀坐在黑暗之中,有些恍惚。   他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身侧,并没有太暖的被窝……他知道这里没人,他的身侧并不是谁都可以睡的。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直接将如今朝中制衡的局面打破。   所有人都在等,等他立后。   后宫总是要有个女主人的。   男人,又怎么能行?   相处久了,便能从一个人的气息去辨出一个人。   他知道今日是谁守夜,当然也就知晓,李让并不在附近。   他对李让摆了脸色,可李让倒也不似以往那般了。   他不再哭哭啼啼想他讨饶了。   好似许久不曾见他哭过了。   敌人暗中已经在谋划着什么,此时可不是去想那小小总卫的时刻……   仗既然打赢了,那么他们也该回去了。   左相同太后都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人,两人各怀鬼胎,却并不会统一战线。   至少,他和太后还有着同宗这一点羁绊。   她也不会希望天下易主,向王氏没落。   还有时间,总是还是有时间的。   他们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到这东岳,将这拦山占道的土匪剿灭之后便可以回去了。   但不管敌人如何,此次他来此的目的也不可忘。   郡守多次前来邀请,希望皇帝能够前往接受东岳子民的感恩。   皇帝怎可浪费这次打好的机会,他本身的目的便是如此,而此次的剿匪十分迅猛,而他也早就安排了各种途径去传播此行的战果。   势必借此机会,尽可能的去改变一下自身的形象。   郡丞同城中百姓,还一同为皇帝准备了一场‘百家宴’。   皇帝便收拾得体体面面的在万人瞩目之中,宽慰了几句城中百姓,也接受并赞许了众人的好意。   在一片和乐之中,众人的情绪却十分不稳。   这久经匪乱的几座城,即便是打着百家宴的名头,可皇帝也很明白,若不是领头的几人出资,这般盛宴,有岂是这些百姓能够凑得出来的。   可他不能戳破当下的和谐。   皇帝一人独坐于高台之上,记不清模样,一个又一个的来参拜他。即便是自己做的事,是让百姓感激了,但是他们也不至于到要感恩戴德,一个一个前来叩谢的程度。   这自然也是他们的郡丞要求的。   至于原因,太过简单便不再多说。   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的太久,感激差不多到时候了,便中止了这条跪拜长龙。   他再一次的安抚众人。   战役只是一时的,一切从此刻便会好起来。   之后载歌载舞,好酒好肉,百姓们此时此刻的笑容,才事发自真心的。   而虽然大出血,但是如果能逃脱他们治理东岳,却一路让东岳陷入这般进退无路的场面,使得百姓受苦受难的罪的话,都是值得的。   他们虽然也希望皇帝离开,可他们也不傻,他们越是逃避,皇帝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把他们给查办了。   这场宴会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好的。   等百姓离开之后,自然就是大小官员的时间了。他并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   皇帝知晓,可他的身份使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坐在此处……   他的眼角捉到了一抹身影,繁杂的思绪和一直憋着一口闷气的心,都暂时停止了一切活动。   他愣了愣神,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他以余光瞥向了宴会一侧。   李让自然也在享受宴会,除了天一以外的所有人都放假了,此时都在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反正人多,死卫要混入其中,十分简单。   只是余光瞥了一眼,皇帝手中的酒杯,便在皇帝指尖缓缓裂开来,直到那酒杯再也无法位置形状,啪的散碎在皇帝手心,皇帝才醒过神。   回神看到眼前一种官员的表情,皇帝一时只觉得更加烦躁。   他原本带着的那点单薄笑意无存,还捏碎了手中杯,方才与他攀谈的小小官员可是吓了个半死。   被皇帝的眼睛一瞧,啪的跪在了地上,虽然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惹怒了皇帝,可还是急忙认错。   “臣有罪,臣该死,皇上息怒!”   而让皇帝生气的,自然是李让了。   自打这个小孩儿出现之后,哪里都有他,除了在他跟前的时候。   他到哪儿都粘着李让,都多大个孩子了,吃个饭还要别人抱着?那小破孩儿跟被人抽了骨头似的坐在李让的怀里,笑的有多开心,隔着老远的距离,好似都听到他的笑声。   李让竟然也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   见那小孩儿扯着李让的袖子,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指指那个,李让便一样一样给他夹到碗里,甚至还喂到他嘴里。   他一边开心的吃着,一边还拉着李让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李让听完之后,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也凑近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副景象,不知为何就让他感到极度的不舒服……   他不知道那个小屁孩儿是凭什么能够在李让心中占有一席地位。   李让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手去换他的手……   往日……受他冷落后的李让,都是可怜巴巴等着他回头的……这次未见愁容不说,还成天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皇帝的怒意不减,可周围人还是不想放过这个能同皇帝共饮的机会。   手。   一只,两只,好多好多的手,伸到他的眼前。   曾几何时,他也被这些手包围。   他们捏着有毒的蜜糖,他们露出锋利的指甲,他们偷偷的逼近他的眼前,扼住他的喉咙。   皇帝摊开他的手掌,他的手心被刺伤了。   他的表情震慑住了众人,他们只关心他有没有生气,松了口气之后,便忘了。   此时看到,众人才一副担心的模样凑上前来,找大夫的找大夫,瞎着急的瞎着急。   那做戏的模样,实在好笑。   他们的笑,他们的忧皆是假的,唯有对他的惧意是真的。   他忍不住转头又看向了宴会的一角。   那两人却不知去了何处,那位置已经坐上了其他人。   他没有想着去分析,下意识的的凭着双眼去寻人,此时,一双厚实又布满各种伤口和老茧的手伸到了他的跟前。   皇帝看着那双手,心头好似被重锤狠狠一击,他抬眼看去,李让就在他眼前。   在李让握住他之前,皇帝先一步伸手,狠狠的擒住了他的双手,用力之大,双手青筋暴露,指节都微微泛白。   李让尚未说什么,李朝阳便看不下去了,他担心李让也忘了李让的‘嘱咐’,怒瞪着双眼气势汹汹地跑到皇帝跟前,对着皇帝又抓又挠,下一刻竟还要上嘴去咬! 第061章 不要了吗   朝阳眼中可没有什么尊卑,他讨厌这个人,更讨厌他欺负让让。   他方才咬上皇帝,皇帝便狠狠反手掐住了他的脖颈,手下使劲,心中疯狂涌上来的情绪,使他当下只想将这烦人的东西,折断在手心。   又是那双手。   那双手急急的按到他手上,那双手好似不是按住了他的手腕上,而是攥紧了他的心。   李让焦急的看着他:“皇上!”   他伸手去掰开了他的手指,皇帝也没反抗,顺着他的力道松了五指,已经被他掐的面色青紫的朝阳,就像一摊软泥一般摔在他座前。   他冷冷的看着那个即便是这种时候,也依旧凶狠的盯着他的小孩儿,随后他们的视线被蹲下身的李让隔断。   李让将孩子抱进了怀里……   “朝阳,朝阳……”李让焦急的喊着朝阳的名字。   朝阳虚弱的睁开眼睛,原本凶狠的视线,在接触到了李让之后,瞬间噙满了泪水,填满了委屈。   看的李让一阵阵的心疼。   “一而再,再而三。”皇帝含着隐隐怒意的自身后响起,缓慢的,一字一字击打在李让身上:“此子,该诛该杀!”   “求皇上……”   “你给朕闭嘴!你再多说一句,朕连你一起斩了!”   李让求饶的话被皇帝堵了回去,听到此言,身侧的官员立刻找人前来想要将孩子同李让一起绑了。   得罪了皇帝的人,他们并不客气,几个护卫上前来,想要扯开李让和朝阳。   李让将朝阳护在怀中不肯松手。   他抿了抿嘴,看向皇帝:“……”   求饶的话,他不想听了,那他还能怎么办?他不想惹皇帝生气,可他又怎么能看朝阳他受罪?   李让看着皇帝,眼中满是祈求,希望他能饶了朝阳一命。   可他如今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皆是火上浇油。   他是个绝对,绝对不会与任何人做分享的人,他从什么都没有,一步一步到如今,所有一切都是他以鲜血浇灌而得到的果实。   世上没有任何人配同他分享。   李让擅自的把本该属于他的注意力同温暖,分享给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要他饶了他。   怎么可能。   皇帝眼中含怒,看着他的眼神,心头越发的纷杂……   如果不是此刻此刻,这里的人太多,他不可以试了天子威严……他或许就会直接对李让吼出来。   可此时不能发火,他将那团火憋在心头,他暗自攥紧了拳头,冷冷的别开了视线。   李让再一次拂开了他们的拉扯,他们的动作逐渐粗暴,甚至开始拉扯李让和朝阳的头发和衣服。   皇帝坐在他伸手就能触到的地方,虽然他拒绝了,可李让心底还是认为,他此时生气是会有理由的,他认识的八爷,并不是对无辜的人也如此狠辣的人。   事实上,他的确好多次好多次的饶恕过他。   他一手护住孩子,一手伸向皇帝,他轻轻的拽着皇帝的衣角:“罚我吧,皇上,饶了他……”   他不顾违抗圣令也要替朝阳求饶,皇帝几乎要将牙给咬碎。   又一次,又一次的违抗命令。   可不再是为了他,他以往的所有任性,皆是为了他……皇帝狠狠一脚踹开李让:“一并拿下!!”   喀。   他听到了心头那座城池某处传来的破裂声,不知是谁的指甲刮伤了朝阳的脸颊,朝阳对着李让摇了摇头,坚定的说:“我不怕!我不怕!!”   李让脑海中好多好多的画面一闪而过,后脑勺被谁狠狠敲打了一下,李让死死咬着牙,五指按在了腰上的剑柄上。   李让过于用力,以至于浑身都在发抖。   不可以。   不可以。   对着皇帝拔剑,意味着什么!?   心头有个声音在绝望的呐喊,一边一边的告诉他,不可以。   李让浑身都在发抖,双眼泛酸发红,没有眼泪,可他依旧感觉到了痛……他五指颤抖得过于厉害,以至于无法好好的抓住剑柄,他摇了摇头,不行,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或许……他想要站起身,又被身后的人拽的身子不稳,跪摔在了一侧……一只手没能保护好孩子。   朝阳从他怀中被扯开。   朝阳一边咳着,一边狠狠抓挠拉扯他的人。   边上的人居然狠狠踹了朝阳的脑袋一脚,朝阳翻滚出去,又被其他人按住……   李让转头看向皇帝,牙齿颤抖着磕碰得厉害……   那人无动于衷的站在那处,风姿卓越,贵不可攀。   明明是离得很近很近,可是又好远好远。   李让眼底有些湿意,双眼看得太痛,痛到本没有泪的眼睛,竟浮出了隐隐的血光。   他抬手抓出了某人几乎要踩在朝阳头上的脚,他五指收紧,恨不得连着鞋子将他的脚一同捏碎。   那人发出惨叫,其他护卫皆是拿着棍棒对着李让敲打。   李让噌的抽出腰间长剑,手腕一横,接着巧力将他们弹开,同时狠狠一脚踹飞了身侧一人。   他一手捞起孩子,将孩子背到了身后……提着剑,又一次,隔着层层包围看向皇帝。   “我从不想的,别逼我。”   他声音颤抖着,满是哀求,他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这宴会对他来说多么重要,他是多高兴他终于踏出了这一步,多希望世人能从这里开始,对他有新的认识……   今日是多么好的日子,为什么……为什么……心如刀割,握着的不像是剑柄,像是剑刃。挥的每一剑,都好像扎在他的身上。   是不是,他这颗心不该有,若是能死心,能不对不该奢求的东西期盼该多好。   可为什么,他连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一点点温暖,都不允许呢?   他真的,好孤独,好寂寞。   可是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隔着包围他的层层护卫,他看到了皇帝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心疼得不行……别逼他,不要在继续了,不要逼他在本不该出现选择的地方做出残忍的选择。   “对不起,可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皇帝出声阻止了众人,他拨开层层包围,走到了李让跟前。   他也气到发抖。   他指着李让手中的剑:“你对朕……拔剑?”   李让摇头眼底的湿意,在他问出这句话时,终于落了下来,淡红色的泪从眼角滚落,他在重重包围之下,无声的像他的皇帝表明真心。   爱你,我爱你。   我是多么爱你,你知道的,我爱你……爱你……所以,就这一次,别继续了……   他可以输给他无数次,无数次……在这里,只在这里,让他一次吧。   他哭了。   皇帝心脏一阵抽痛,他当然知道他不会是想要背叛他,或者伤害他才拔剑的。   可是。   可是啊。   在这么多人面前,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他该明白会有什么下场,他该明白的……他失去了可以站在他身边的资格,甚至要为此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他是明白了,所以此时才会是这样的表情。   可是。   可是啊。   李让,他居然不惜站到他的对立面,也要救这个孩子呢?   想到这里,皇帝忍不住笑了,他嘴角高扬,双眼含着摄人的光。   他指了指李让怀中的朝阳:“朕今日,非杀他不可。”   李让看着皇帝眼中的狠厉,好痛,好痛,眼睛真的好痛……他承受不住的闭了双眼。   皇帝却不允许。   “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朕。朕,非杀他不可。你又当如何?你当如何?”   他能如何?他又能如何?他不回答也是不行的。   “说话,不说话……朕立刻就杀了他。”皇帝语调并不高昂,却含着一股子的狠劲。   李让知道,这不是他想听的,可他此时又能给出什么答案呢?如果他顺着他说了,他真的就放过孩子了吗?   他不会,他不会信的。   他或许还会让他亲自动手,用以证明。   李让对于自己能够想的这么明白而更加的悲哀。   终于,他们的纠缠,不得不结束了。   “我不会让你杀他的。”   “好!好好好!”皇帝点着头,甚至还大笑起来。   皇帝随意从身边的人手头取过一柄剑,在手中轻轻晃了晃,然后举剑指向了李让。   “打赢,朕便放了他。”   李让摇了摇头……不,不要这样做,不要这样说。   他怎么可能对他下得去手,他的武功,都是为他而学而练的,他不可能真的与他交手。   更何况,还要用朝阳的性命来做赌注。   他知道李让怕什么,他明明是知道的,他为什么就不怕呢……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您不想要我了吗?您不是,舍不得我的吗?”   他轻声问眼前的皇帝。   虽然声音不大,可周围那么多的人,总是有人看到了,听到了。   周围的议论声传入了皇帝耳中,皇帝的眉头皱了皱,随后又无所谓的笑了笑:“朕手侧人才何其之多,你又算的了什么?”   “那您先前那般,到底是为何?”   “李让!!”他是想要毁了他吗?   “……您真的,不想要我了吗?”李让又问,这一次,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皇帝却知道他说了什么,李让眼底的血红,刺得他十分疼痛……他不是最爱自己了吗?他难道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看,这些大嘴巴开始叽叽喳喳个没完了!   皇帝冷着眉目,语气更是冷酷和不屑到了极点:“朕,何曾要过?” 第062章 给朕回来   李让这一次,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原因了,他紧绷着神经,等到的回答……并不是他要的。   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怒意,责怪,为难和不甘……太多太多的情绪,掺杂在一起。   李让也不是事事都能猜得到的。   他唯一知道的是……好似他没有选择了,不管他想不想,他都没有选择了。   皇帝举着剑指着他……只是指着他,便如同刺穿了他一般。   他往后退了两步,他无法做出选择,他好想逃离这里……那就逃吧……之后的事,之后再想吧。   李让想带他离开,可皇帝不给机会,提剑袭来,瞬息间便到了眼前。   李让下意识抬剑挡住,他尚未来得及思考,皇帝便一剑接一剑的向他而来,不给他意思喘息的机会。   他只能一让再让,一退再退。   “李让!!你还不住手!”皇帝的声音恶狠狠的传入他的耳中,李让又堪堪接住皇帝的攻势。   他没有还手,只是抵挡,还要如何住手……   皇帝也是气急,李让不会真的和他动手他明白,可是当下这种情况,他若不弃剑伏诛,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见他迟迟没动作,他心头也开始着急,一剑没控制好偏了半寸,刺向了他背上的朝阳。   本就无心与皇帝交手的李让,被皇帝说了住手之后,剑都快握不稳,这一剑……李让看在眼里,只来得抬起左手去挡。   他死死抓住了皇帝的剑刃……   “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他不该这样对一个孩子的……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   “他该死!!”皇帝看着他的手。   那双所有伤口都是为他而出现的宽大手掌,那双无数次在绝境之中紧紧抓着他,保护着他的手。   属于他的。   属于他的,不是吗?   说一辈子在他身侧,一辈子只爱他,是他不是吗?   他怎么反倒来问他,为什么?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都是会变的……   可是李让他不该,也不能骗他,即便是演他也得给他演下去,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分走属于他的东西。   “那您便先杀了我吧。”那长剑至李让手中滑落,他已经握不住了……他的心,不允许他生出哪怕一丁点伤到皇帝的念头。   此时此刻他心绪不稳,浑身发颤,他害怕……   害怕自己真会失手伤到皇帝。   他对不起朝阳,朝阳多无辜……朝阳是夜里的一抹光亮,一抹温暖,总能将他从孤寂之中救出来。   他对自己那样的好,那么的纯粹。   唯独不能那他和皇帝相比,皇帝他……刻在骨血里的爱意,他已经等于自己的性命。   再继续下去,他或许坚持不住……真的会投降,因为他那自私的爱,而害死朝阳。   倒不如,把命还给皇帝,给朝阳求条生路。   他也不必在此间游摆。   皇帝瞪着他……李让的所有言语,都加深了他想要杀掉朝阳的决心。   什么时候,李让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这么重要的人?   两人目光相撞,却无法相通,自是各自多了一份决心。   皇帝缓缓抽剑,从他手心将剑刃拔出……   “你在威胁朕?”他只是声音,便能将人冰冻三尺。   “……李让不敢。”李让苦笑了一声。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不是吗?”他居然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他,为了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东西。   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   李让这次没有说不是,他的确是赌,赌皇帝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赌那连自己都没有底气的可能性。   他看着皇帝,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声音让他多看看……之后,或许没有机会了。   他移不开眼,便是看着他。   朝阳在他背后小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朝阳说:“让让……你走吧……都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知道让让很强,他一个人的话,一定可以离开……让让哭了,他好难过,都是那个男人,只要跟他在一起,让让就会难过……   朝阳怎么也忍不住,最后埋在他肩头,低声哭泣。   李让摇头,对不起的是他,是他懦弱……他根本做不到为了任何人,于皇帝敌对。   只是他现在这么受伤的看着自己,李让的一颗心,便好似被生生碾碎一般疼痛。   他怎么舍得让他的皇帝难过呢?   皇帝咬着牙:“你还不给朕跪下!!”   李让身形一晃,几乎直接倒地。   忽然,一道漆黑的身影从角落靠近,猛地贴到李让身侧,一把将小孩儿连同李让那个给搂住,动作还未完,他已经靠近李让耳旁轻声道:“轻功,西侧。”   紧接着一个发力,带着李让同小孩儿轻功上了天,他一人带两个不简单,好在李让的身体自发动了起来,只要他稍加引导便可。   “李让!!!”   皇帝冲着已经飞入夜空中的人大喊,他几乎气炸:“你给朕回来!!你敢走!朕定要诛你九族!!”   李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身边的人带着他越飞越远,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下,遁入了夜色之中。   “……”皇帝咬着牙,刚刚的一吼,显然是气到忘了身份和场合。   李让他本就无亲无故,又何来九族可灭……   皇帝忍下怒火,让他的死卫去追,随后又冷静了下来。   李让总是会自己回来的,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今日他犯的错,到时候他自会连本带利的全部罚回去。   他怎么敢……皇帝喝了好多好多的水……又或者是救,他想让自己冷静,换来的只有头疼。   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敢截他的人……   李让敢在自己面前,在自己还在生气的时候,跟别人走了,如果他不立刻回来找他认错……这条狗,他便不要了。   *   那人似乎早有准备,穿入了某个院落之中,开门找到了一个暗道,带着李让和朝阳躲到了暗道里。   暗道之中被关的老鼠,被吓得到处乱窜却无法离开……李让捂着朝阳的耳朵,将他抱在怀中……他尚未弄清楚这个人是谁,又为什么会来救他们。   身后有人在追,身旁人提醒他注意气息……李让这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他是故意的,借这些乱串的老鼠来隐藏他们的气息……他们果然是躲掉了死卫的追踪。   那人自己跳出去确认,之后才打开暗道门,让他们出来。   李让出来之后便保持着警惕,抱着朝阳和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你是何人?”   那人拿出火折子,点上灯之后,又举着他的扇子在脸边扇了扇:“好歹在下也救你一命,不必如此防备。”   这人……   “姑娘?”   李让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摇扇子的……姑娘?   这怎么看都像个姑娘,头发又黑又直,脸又白又嫩……   双目柔中带媚,风情万种。   这怎么看,都是个女孩子,偏生他声音又是正经的男儿音。   李让有些迷糊起来。   “不仅是长得呆,快把你怀里那小子放下吧。”他不爱在面貌之上多说什么,自小如此,喜欢的不喜欢的见多了,此时便也不介意了。   “……”李让并不是个笨蛋,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人只怕不是冲自己来的,是冲着朝阳来的。   他看了一眼窗口,心里一边想着退路,一边问:“你找他有事?”   那漂亮的人儿勾起嘴角,笑的十分撩人。   “小爷这千辛万苦的救人,你说能是为了什么?倒不如该我问你,为何偷偷带走我家小弟?”   说完,那双勾人的眼睛,便含着笑意看向李让。   李让傻在原地,低头看了看乖巧可爱在他怀里做鸵鸟的小可爱。   又看了看坐在桌边,笑的活像只狐狸的大美人儿……   李让的审美一直是被向曜诀给影响着的,因为向曜诀那凡是都高人一等的气势,连带的容貌也好似高人一等……普通好看的人,他根本都不惊讶了。   真的好看的人,他是知道好看,可他又没办法分出到底哪里不同。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哪里相似……   大婶儿说着孩子长了一双桃花眼,跟那家伙不像的吧……   怎么会是他的小弟?   又有哪家的哥哥,会将自己的小弟丢在那般危险的荒山树林之中,孩子瘦得跟长期收了虐待一般……而且还身带奇毒……   李让突然皱起了眉头,他都快忘记朝阳身带奇毒的事儿了,今日皇帝还被咬了……   更奇怪的是,之前他也咬过皇帝……可老何检查时,皇帝除了心情方面意外的不适,身体貌似没有什么问题。   可明明在林中,他毒死过不少的动物……   李让有些担心起皇帝……   可目前不是时候。   “便是你将孩子丢在林中,受尽折磨!怎好意思提起,还叫他阿弟?”李让语气并不好,即便是他真的是朝阳的哥哥,这种丧尽天良的哥哥,不要也罢。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种时候才回头来找朝阳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决定带朝阳离开,绝对不会把朝阳交给他! 第063章 不曾封城   听李让这语气,不难听出他对自己意见有多大。   那美人挑眉,以手中折扇往唇边抵了抵,似想掩饰自己过于明显的笑意:“你拐走小爷的兄弟,小爷尚未同你计较,你反倒是问起小爷的不是了?”   李让拍了拍朝阳,小声问:“这人真是你兄长?”   朝阳一脸迷茫的抬起头,看了看李让,随后又看向了那边坐着的持扇美人儿。   美人见他看过来,正了正身子,大大方方的让他瞧。   朝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嗯,不认识。   朝阳摇了摇头:“不知道。”   果然是个骗人,既然已经逃离了他们的追踪,李让想把孩子带走。走……   走是该走,可是李让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去。他几乎所有的记忆,都追随着皇帝……离了皇帝,他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眼下他唯独挂念着的只是朝阳。   他该给朝阳找一个好的去处,一个没有危险,可以让他健健康康,开开心心长大的地方。   朝阳不能跟着他……跟着他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害死他。   李让尚未转身,那美人又忽然道:“他不记事了,对吗?”   他显然是在提醒李让,即便是他说了不知道,不认识,也有其他的原因。   可就算是不记事,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兄弟。   “他体质十分特殊,带毒,性烈,身手敏捷异样。”那美人一条一条缓缓说,每顿一下,便以折扇轻轻敲击一下掌心:“今年十四岁,发育迟缓,小腿上有一处被狐狸留下的伤口,大腿内侧有两粒红痣……”   好吧,大腿内侧有没有红痣……李让都不知道。   虽然和他一起洗过不少次的澡,可谁又会在玩水的时候去关注别人大腿内侧长没长痣呢?   就是朝阳自己都没有关注过。   李让看了看朝阳,朝阳一脸无辜眨了眨眼睛,他也不知道。   他连自己十四岁的事儿,也是才知道的。   李让也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居然有十四岁,这再过两年都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了,可绝对算不上小孩儿了。   这是受了什么折磨,这孩子才这么瘦小呢?   李让一边想着,一边去脱他的裤子。   朝阳扭了扭屁股躲开李让的大手,用脑袋顶了顶李让,他才不要在外人面前脱裤子。   于是李让转过身,用他高大的身躯给他挡住,然后又动手去脱他的裤子。   小孩儿这会儿没有再躲,还伸直了他细白细白的腿,配合李让的动作,见小孩张腿对着他,李让抓着他的腿,仔细看了看。   ……   是有两颗痣,但是他此时不能辨色,也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红痣。   朝阳也伸着脖子去看,他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有两颗痣。   朝阳拧着眉头,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个哥哥,他记忆里只有让让一个人,就算是哥哥,也该李让是他的哥哥。   李让看到朝阳的神色,大概知道那人说的是对的了,的确是两颗红痣。   李让给朝阳穿好裤子……他如今更迷茫了,他的哥哥来找他了,他们之间的牵绊,瞬间好似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不,或许该说,他总是要送走孩子的,他有亲人的话,总比交给外人更加放心才对不是吗?   李让又摇了摇头,不是的……他们如果真的对朝阳好的话,朝阳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初遇之时,他险些就死在巨蛇口下。   谁家的兄长,是这样当的呢?   朝阳悄悄抬头,握住了李让的手指,他用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李让,好似在求李让不要再丢下他了。   李让心头一哽,他急忙将孩子抱进了怀里:“不是的,不是的朝阳。”   “朝阳做错吗?”   他如果做错什么,他都可以改。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兄长,一点也不重要,他真的不想再被李让丢下了。   李让看到他这模样,记忆又被拉扯……刚刚,就在刚刚,他的陛下也不要他了。很痛,很痛……   他懂,他并不想让朝阳也这样的难过。   李让不否认,他从朝阳身上看到了太多自己的影子,他对他所有的好,或许都不那么的纯粹。   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心疼孩子,还是心疼自己。   说来说去,每日每日忍受着疼痛,哪里还能分得清呢?   唯独不一样的是,朝阳还小,他对自己的感情,尚是纯净的。一切都还有回头的机会。   他刻意的不去深思现状,这突然的被牵扯,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离开了皇帝的现实。   他浑身发冷,抱着同样害怕的朝阳,两个人相互取暖。   “朝阳,我不会让你欺负你的……即便是你兄长也不行。”   “让让,我们走……好不好?”他靠着李让宽阔的胸膛,听着李让结实坚定的心跳,不安的心才渐渐被安抚。   李让点头,现在,即便是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立刻去为他搭梯子。   李让带着孩子离开……他轻功极好,想要离开这座城池,事实上并不难。   他面貌普通,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而朝阳本就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他们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怀疑和阻拦,轻易的离开了这座城。   才刚刚出城,李让就忍不住回头……   那些士兵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无泪,看着担心的朝阳,他皱着眉头却还是扯开了嘴角,干哑的笑了起来。   他当然明白,皇帝是个多么效率的人,若是他有心,这里会以十倍的兵力封锁。   即便是他们强行离开,他也会立刻知晓。   他知晓他什么时候离开,从哪里离开,就会有无数种的方式找出他的下落。   他就是有这样的聪明,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没有锁城……想想也是,不过一个小小的总卫,他又有什么值得皇帝大动干戈的呢?李让干哑的笑着,牵着孩子远离了身后灯火通明,依旧享受着庆宴的城池。   他走的不快,总是回头去看。   一步,两步,心头默默的数着,没有意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数,可他数啊数,数到身前身后都陷入漆黑,也未等到他心中想见到的人。   哭不出来,哭不出来。   李让从来不知道,哭不出来会让人这样的难受,他的所有难过好似被死死封住,连那小小的宣泄口也不准他拥有。   他该如何是好呢……离开皇帝,原来是这样简单的事……   李让心里十分难受,他后悔了,他后悔了……他好想回去,皇帝不会来找他的……他该知道的……   “让让,你别哭……呜呜呜……”朝阳看着李让难受的模样,心跟他一样的痛。   李让好似走路都很痛,李让似乎有什么地方受了伤,一直藏着不让他知道。   他好像帮帮他,给他吹吹,给他揉揉……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不要痛呜哇,不要呜生病……让让呜呜……快好起来……好起来……哇啊……”朝阳哭得十分大声,哭得太过哽咽得十分厉害。   好似李让流不出来的眼泪,全部都从他这里被哭出来了一样。   他用他小小的身子,抱住李让,如果可以,他想把能给他一切都给他。   只要让让好起来,只要让让不离开他。   他希望让让开心,他喜欢让让开心……   李让疼得说不出话,他其实不傻,他不蠢,不是喜欢被人轻贱,更不是真的习惯疼痛。   他知道皇帝不论爱他与否,他们的关系也永远都是畸形的。   他也知道,离开他是自己一定会经历的事。   可有所预料,这一刻来临,李让还是无力承受。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真的,好讨厌。   如果他能和朝阳一样,忘掉一切,那大概才是最好的结局……   李让一口气喘不上来,生生给自己憋得晕了过去。   朝阳着急得扛着他就想往回跑,想把他拖回去,找人救让让。   尾随了他们一路的某位美人及时跳出来组织了朝阳自投罗网的举动,美人暗中观察这么久,对于他们的关系心里多少有点底。   也不知那样的男人,究竟是看上了他什么样的地方。   美人摇摇头。   先给李让喂下了一枚静神丹,然后一手扛着一个离开了。   他帮他们把追踪的人带开了,可是他们继续这么墨迹,可就真的要被发现了。   走了这么大半天,结果还晕在这儿了。   美人儿摇摇头。   肩膀被朝阳咬了一口,他反手用扇子敲了敲朝阳的脑袋:“臭小子,你可知因为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   朝阳气鼓鼓的盯着那美人儿,谁知道啊!   “真是一点影响也没有了?”那美人儿见他这格外生分的举动,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来病情更严重了。   算了,回去再说吧。   美人儿摇摇头,对于自己这会儿还当上苦力的事儿也有些惆怅,可这小家伙这么在意他的模样,真把这大个头丢下……   这李让这个头,一般谁能扛着他飞。   美人儿也努力,他轻功再好,也有些挺不住了,罢了罢了,这距离该是安全了。   美人儿抹了抹额头的汗,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没有出过这么大一身汗了。   哼。 第064章 到极限了   一觉醒来,李让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大抵是因为静神丹的原因,他脑海心简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就坐在床头发呆。   看着床尾精致又特别的雕刻花纹,一盯便是许久。   他不好奇,不好奇自己在何处,也不好奇为什么在这儿……   期间有人来给他送过饭,见他不应声儿,也就把饭菜放到了桌上,再晚些过来,见李让还一动不动坐在床上,又凑近些问了句。   “这位爷,不吃点?”   李让听到了,饭?他脑海中勾勒不出什么喝口的饭菜,只能想到无盐无味生泡水中的米粒子,他摇摇头,并没有什么欲望。   那人便收走了饭菜,回头又看了看李让,他终于换了个姿势,他又躺到了床上。   连他醒来就必定会练的剑,也被他忘了个干净……明明才睡醒,却感觉十分疲倦。   便又继续沉沉的睡了下去。   李让没有吃也没有喝,就这么醒醒睡睡过了三天,一直哭天喊地,撒泼打滚要来看李让的朝阳,终于被带了过来。   朝阳冲进屋子,看到床上鼓起的那一大团,立刻兴高采烈的飞扑而去。   “让让!!好想你!想你想你!!”他用脸去蹭李让的脸,又把自己贴入李让的怀中,去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   是让让。   他高兴的看向李让,可肉眼可见的,那个男人瘦了极大的一圈。   他正看着自己,毫无焦距的双眼之中,终于有了一抹光亮,他抬手摸了摸朝阳的脸蛋儿,嘴角不自觉的轻轻勾了勾:“朝阳。”   他声音沙哑无力,好似生了一场大病。   朝阳一听,小脸皱做一团:“让让?”   李让:“嗯?”   “……”让让好像病了……他要去给让让找大夫……   那个骗子,明明说过只要他听话,他们就会对让让很好很好。可是让让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让让,等我!”他决定要去找大夫。   朝阳一走,眼前又是一片空白,疲倦再次将他包裹,他闭上了眼睛。   继续睡吧。   *   距离李让离开已经是第九日。   九日的时间,他们如今已经在准备回程的路上。   天字阁一直在调查李让的去向,但是每次有点线索,不是误导,便找不到后续。   显然,是某人故意的。   这个人必然是带走李让那个该死的蠢东西干的,李让又怎么会舍得离开他……   离开这些天,他大概十分煎熬。   他该明白,有些事越拖,便越难解决。   皇帝等了一天又一天,李让都没有回来……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就算真要救那个孩子,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他给孩子安顿一切……他也该回来了。   那一定就是出了事。   那个黑衣人是谁,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凭当日身形来判断,不会是女子……李让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去认识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如果他当日的行动并非是帮助李让而做的……李让是否有危险……   皇帝又让天字阁重新搜寻了一遍,确定没有在任何的地方发现过标记。他们天字阁有属于他们的特殊标记法,可以用以在危急时刻来提醒同伴自己的去向。   没有找到……   那就是两种可能,一是李让未曾有过多少清醒的时候,找不到时机留下标记。   再就是李让本人没有要给他留标记的想法。   他该拿这只蠢狗如何是好呢?   如今正是打了胜仗之时,他可不该成日阴沉着脸,可就因为李让给他闹这一出,让他这些天心情郁结,众将士高高兴兴之时,他还时不时忍不住发脾气。   都是这只蠢狗的错!   每日每日的不顺心逐渐堆积,皇帝都毫不犹豫的记到了还未回来的李让头上,想着等找到他,一定要好好的罚他。   一日又一日,等到皇帝回到了宫中,依旧没能得到有关于李让去向的消息。   而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再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皇帝心间好似梗了一根刺,那刺不长也不尖,细细小小却卡在他敏感的心头。   使他无法忽略,时时刻刻都被那又麻又痛的刺感纷扰着。   他看到高高的城门之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李让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皇帝又开始失眠,夜里他总是做着同一个噩梦。   十岁那年,先太子禁足之时暴毙,未查出他人下手的痕迹,三王爷被立太子之后,曾和三太子联手除掉太子的人都遭到了追杀。   年幼的八王爷,第一次想同人联手,为表诚意他也亮出了一些底牌。   而他这一次大错特错,低估了这位哥哥的野心和狠心,他辛辛苦苦几年才偷偷培养的一批属下,几乎全部死在了这一场的暗杀之中,其中还有一人临阵倒戈,以信号弹将他们逃跑路线暴露。   最后只剩下同样年幼,习武只有短短几年的李让还跟在他身侧。   天越来越黑,还下起了暴雨,这是福也是祸。   二人年幼,在暴雨夜中,又如何能比得过旁人。   好在雨夜能够极大的妨碍五官的灵敏度,这也是老天给他们唯一的逃生机会。   可是追兵太多,继续下去……必死无疑。   他剑挥到麻木……他向来认为自己聪慧过人,和三王爷合作他也是慎之又慎,可是……他错了,他输了。   冷漠的圣上,早逝的母妃,各怀鬼胎的兄弟……他受了太多的折磨,他原本想着,至少……三王爷和他出自一个肚皮,这么多年来,也唯有他从未对自己下过手。   至少在他那里,该是有……这皇室之中不该有的兄弟之情,或许在这里,还是存着些许。   那时候的向曜诀,想要的也不过只是一方独属于他的安稳之所。可是他赌输了,不管有无这一层的关系……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   其他人就成了有他把柄,而必须灭口的存在。   即便他们同根同源,即便他们是至亲的兄弟。   李让拉着已经冻到麻木的向曜诀,一直往前奔去。   “八爷,不要怕,李让一定会护你安全。”   好笑,武功更甚于他的,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他又拿什么来护他安全呢?   李让将他带到了一个大水坑前,他脱下他身上的湿衣服和他交换……他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在他耳边坚定的重复:“八爷,你一定要活下去!”   随后又用他湿透的袖子,擦掉他眼角的……也不知是污渍还是水渍。   动作很轻很轻,那也高不过他几许的人儿,却带给他了最难忘却的温暖。   李让让他藏身在这个水坑之中,他们的马匹训练有素,这种大水坑都不会踏入,而就在脚下,反倒是容易被忽略。   而只要李让能给予他们一定的吸引,八爷一定会没事。   他穿着八爷的外袍,往一旁拼命逃去……   笃笃笃……   他藏在水坑之中,那震动更加清晰的传递给他,心脏被紧紧的揪住,他憋着那口气,一缕发丝都不敢冒出去。   不管是被马蹄踏死,又或者是被找到……他的死该会是多么的不堪。   是他太天真吗……是吗?   他明明有得过斧王母妃的疼爱,这硕大的宫廷,怎会冷漠至此……   彻骨的冷意将他包裹,他耳旁响起那少爷的声音:“一定要活下去!”   ……   这是属于皇帝的记忆,对皇帝来说,这样的厮杀并非第一次可不知为何,那一夜的一切,连在水坑之地的窒息感,冷意,都能清晰的记起。   可一到梦中。   他本该在他身侧的李让就变了,他起着黑马追着在身后,用那熟悉的声音,一边一边的催着他:“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再接着,他慌不择路,就摔入一个水洞之中,他踩不到地,拼命挣扎。   他向李让伸出手,他好生气好生气,唯独是你,不该背叛我的……他很想大声质问他,很想问他为什么。   可他只能看到李让冷漠的神情,他没有救他,他还抓着巨石对着他狠狠砸来,他同巨石一起往下沉……窒息……   从噩梦之中惊醒,便再也不能入眠。   醒来之后,那冷意同窒息感,也要好久好久才能散去……他低声唤着:“李让……”   无人回应。   又是这样冰冷,窒息,漆黑的夜。   又是李让不在他身侧的一天。   皇帝十分的委屈,他躺回床头,心头阵阵发酸,伸手按了按心口,默默的等着呼吸平稳。   等着天明。   而新的一天到来,迎接众人的,便是一位不好伺候的黑脸大爷。   大爷开始闹脾气,他再讲道理,也不再挺解释。   他要一个结果,他要李让的去向,他不想再听到没有消息这种回答。   天字阁除了天一意外的所有人,都在皇帝跟前受了一通气。   所有人都将求救的目光投给了天一。   知道真相的天一,自然不会傻到去触皇帝的眉头,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调查着。   目前皇帝未曾把这件事交给他过,他也以防万一在查着。   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但是他有些犹豫……   事实上,他觉得李让再回来,大抵不会是什么好事。   皇帝看不出来,可他看得出来,李让已经快要坏掉了。 第065章 忘掉一切   没有回去的理由,没有皇帝的允许,李让哪怕是有千个万个的念想,他也不敢回去。   短短时日,茶饭不思的李让越发的消瘦。   再加上朝阳配合治疗去了,要隔上好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李让一次……等第四次见到李让的时候,李让好像那烂在了泥的叶子……   他那么努力的配合治疗,只是想要对李让负起责任,是因为他,李让才不得不离开的。他知道……所以他想着自己有了所谓的兄长也没有关系,哪怕那个兄长事实上是想利用他做什么也没关系,至少现在他答应过要给他们解决温饱。   可是让让他好像并不是因为饿肚子而不开心。   不管他换了多少的好的吃,让让也只是看着他,笑的那么难过。   让让好像快要死去了。   他咬死过好多的动物,有时候它们的亲人会找上门来报仇……林中的生活十分危险,他没有什么记忆,可是身体习惯了,就说明他在林中的生活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个男人跟他说了很多很多,他都没有听进去。   说再多好听的话又怎么样,在他哭泣祈求的时候,只有让让来救他了。   只有让让他回应了他。   看不到也没关系,不能说话也没关系,他们的羁绊应该比这些更深,更深才对。   让让究竟是生了什么病,他们说他的血是毒也是药,伤人伤己,也能救人救己。   这个,可以救他吗?   “让让,你等我,等我好不好?不要丢下朝阳……等我好不好?”他好害怕,好害怕他这一出门,李让就会一个人死在这里。   他抱着李让,好想把自己的生命分一半给他。   李让看到朝阳这般难受,他连忙抬了抬嘴角:“我当然会等你,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可是这个回答依旧不能让朝阳安心,他立刻找到了自称他兄长的——‘慕玡’。   “我同意!”之前慕玡对他提过一件事。   他没有同意。   可现在,他决定他要做了。   只要他们答应,会把让让治好。   慕玡看着那孩子坚定的神情,嘴角含笑轻轻点头。他能答应,对他来说自然是好的。   这孩子不记事这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一回,他真的不一样了。   他有了他喜欢的名字,甚至有了崭新的性格,同他记忆中任何一个他都不同,他心心念念的居然都是那个平凡又愚蠢的男人。   慕玡很漂亮,他的漂亮使他从很早就体验过男女之事,情爱这东西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美化了的欲念。   一个老爷们儿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慕玡倒是很看不上眼的。   可看在自家弟弟的面子上,他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人他也没有去管过,只是前两天偶尔听到仆人说,那人看上去好像不行了……慕玡本是不信的,情爱之事说来不过都是自私的欲念罢了,人这种自私至极的生物,最终最看重的还是自己。   这人走到这种地步,又愚蠢又好笑,慕玡本是对这种人绝无兴趣才是的,慕玡不知怎的有些好奇起来。   如今他弟弟甚至为了他,都愿意进行下一步的试验了。   不过弟弟这样单方面的付出,他这个做哥哥的,难免心里有些不爽快,至少,他要让他知道慕祺都为他做了些什么。   就当天夜里,慕玡提了两壶好酒坐随处寻停的某屋房顶,一边品着酒,一边等着月上梢头。   今晚月色明朗,清风怡人,几口好酒下肚,美人儿兴致大法,差路过的仆人取来自己常用的长箫,对月吹了一曲‘碎月’。   曲子吹到半截,他便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美人儿箫声未断,踩着房檐,靠近了些许。   之间月下一抹修长的身影正在舞剑,不过剑舞得有些古怪,说好呢,他脚步虚浮,歪歪扭扭,一步错步步错……可你要说他不好呢,他剑醉心不醉,每每剑至绝路,他又峰回路转强硬拉扯回来。   美人儿认出,那正是终日躺在床上,消瘦到连仆人都战战兢兢的来通知过他‘快不行了’的某位痴情男子。   这都站不稳了,怎的还有兴致出来舞剑。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喝了酒呢。   这奇奇怪怪的剑,说不上多好看,却莫名对上了美人此时的心情,他停下手中箫,站在屋顶,背着弯月看着李让大笑。   “李大侠这剑术倒是奇特,慕某走南闯北多年也未曾见过,哈哈哈。”   李让哪里听得出他那阴阳怪气说的什么,他刚刚听到箫声,心头凶猛的涌出一股悲戚,他知道吹箫的不会是他相见的人,可他还是忍不住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的剑,提着冲了出来。   可他居然连轻功的力气都没有,悲从中来,他狠狠的举剑乱劈……   奈何,箫声动人心。   李让恍惚想起一些画面,忍不住便合着箫声,挥起了剑。   心有余,力不足。   他这歪歪斜斜,剑不成势……实在滑稽可笑。   等他箫声一停,他双腿发颤摔坐在地,他听到了某人的声音,可大脑一阵嗡鸣,他没能听清楚。   只听到了他结尾时酣畅淋漓的笑声。   或许是被感染了,这么多久以来头一会儿流汗的李让,瘫在地上之后也傻笑起来。   他起不来,索性就睡了下去,他看着天空残月……他的视线只能看到那月亮的一角,那个男人站的位置挡去了好大一部分。   无奈的,仔仔细细的将那人的身影看在了眼底。   见慕玡飞向向他而来,黑夜之中突然显现的光亮刺得他难受,可他舍不得闭眼,他盯着那残月……忍不住轻声道:“真漂亮。”   慕玡落在他身侧,用脚踹了踹他的胳膊:“这就不行了?”   李让没有回答。   “要喝酒吗?”   听到这话,李让才看向了慕玡,慕玡很好看,即便是日日夜夜看够了皇帝的李让,也能不假思索的说出一句,他很好看。   可,皇帝他,终归是不一样的。   再好看的人在他眼里,是花,是水,是月,是风……终究是不一样的。   “喝。”李让点点头。   酒啊,他向来自律,即便是在大获全胜的庆功宴之上,他也不会贪杯,他不曾喝醉过。   既是要时时刻刻清醒着,保护好皇帝。   更是要时时刻刻清醒着,以防自己失态。   没有人提起过,他也忘了,还有这样好的东西。   美人回头将他的两壶酒提了过来,其中一壶递给了李让。   李让强撑着身子坐起身,美人儿好心扶了他一把,见李让就这么斜斜的接着他的力坐好了……这时候抽手似乎晚了,美人儿索性就让李让靠着,撩了撩衣摆坐到了李让身侧。   李让扒开壶盖,咕咚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直直往脑袋上冲,口耳鼻眼都感觉到了一阵辛辣刺激。   这样空腹喝烈酒,不就等于想不开?   美人儿见李让一点收敛自己的意图都没有,只能好人做到底,差人给他们找来一些下酒菜,又多拿了一些好酒上来。   李让这回没再拒绝,他一边吃一边喝一边傻笑。   还不忘回头感谢这个提醒了他‘酒’这样东西的‘好人’。   “你是个好人。”   李让看了慕玡一眼,又瘪着嘴说:“你真好看……你……能不能把脸遮起来……”   他现在看不得这样好看的人。   他回一遍又一遍的想起皇帝,又想起皇帝多次嫌弃自己的话。   在这样漂亮的人跟前,大多数人都会自卑吧。   即便皇帝说了不许他离开的话,李让心头也多不出半分安全感……即便是离了这么远,可他依旧想着他,记着他。   他一定是喝的还不够多。   李让又继续灌自己酒,直到喝的晕晕乎乎,他的脑袋里还是有皇帝身影,李让用剑柄狠狠的敲击自己的脑袋:“忘掉忘掉……忘掉啊!”   “哭不出来了吗?”说实话,看他这么难受却又一滴泪流不出来的模样,有些搞笑。   好像是一个用了全身力气在演戏的人,却怎么也掉不出一滴泪来。   之前他也一直认为李让就是无病呻吟,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情’字,演了一场想要感动自己,感动别人的戏罢了。   可也不知道是从听到什么开始,他不再怀疑他别有目的了,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不聪明,不,是很愚蠢。   “喝……你喝……”李让指了指美人儿,最后却还是自己拿起来喝了。   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多到有一刻他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什么东西了……   可是难过的感觉却还留在心间,他拽着身侧人的衣袖:“您当真……当真……”   当真不要我了吗?   说不准我走的是你啊,可你多分一份心思都不愿意,我究竟算什么呢?   “你真的想忘掉一切吗?”美人儿没有在意李让的冒犯,还轻轻将他散乱的发丝刮到了而后去。   李让没有听得太清楚,却又听到了关键的……   忘掉……   他是真的,想要忘掉。   凭他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真的舍弃那个人,他知道……可他也真的厌恶透了这样的自己,可以的话,他宁可忘掉全部,有关于他的全部……哪怕只能做个痴儿,也好过如今……生不如死。 第066章 真心对他   李让平生第一次这样放纵,这样放肆的喝酒,喝得太多他有些尿急,可他腰酸腿软一点也不想动。   他扯了扯身边的人,他也不知道他是谁,可他意识里模糊记得这是个好人,所以对他还算信任。   李让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胀……如……如……”   慕玡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被逼自己个头还高的男子这么扒拉,他其实对他已经十分客气,没有丢下他也没有扒拉他,听他牛头不对马嘴的抱怨了这么酒,兴致来了,还非要拿着他刚刚喝了一半的酒往他嘴里塞,他不喝最后就全部洒在他身上,张嘴就被他酒杯磕牙上。   总之,也是听挑战他耐心底线的。   “如?”   见他还不懂,李让想了想,伸手去解裤子。   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干脆就在这里尿吧……他要胀死了!李让动作做到一半,慕玡终于知道他是想做什么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然后扛着李让去茅厕了。   李让还非扒拉着不让他走,一手勾着慕玡的脖子,一手去解裤头。   “好……好兄弟!!”李让一边嘘嘘,一边用勾着他脖子的手拍了拍他,解放得正清爽时还敢乱动,这顿时水柱也抖了抖……   慕玡一个轻功跳到外面,嘴边笑容有些保持不住的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不干净了……   好在自己动作够快,没有被他溅到。   李让尿完还是记得穿好裤子,然后神清气爽的转身,歪歪扭扭扑向了外头的慕玡,慕玡躲一下他就再扑一下,直到把慕玡抓到为止。   “喝!!你也喝啊!!”   某个路过的下人,看着自家副庄主和某个男人站在茅厕外,大声喊着喝喝喝,表情古怪的提着裤子溜走了。   慕玡赶紧捂着李让的嘴巴他带回了小院儿。   李让肚子空了,又继续抓着酒壶开整。   刚刚喝了两口,他就又回身拽住了慕玡的领子:“我……我不好看……但是……我……绝对好看她……心……我心……你知道……”   “好看会……骗子……骗子……”   李让又喝了一大口,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朝阳啦,美人儿啦,江姑娘啦……他们全部都很好看……都好看……   为什么他生来,就这么平凡,这么普通。   连性子,都不能洒脱一些。   像他这种人,光是活着都好累好累。   “他骗你了?”   身后的声音太温柔,好似想要了解他的委屈,想要安抚他破碎的心,李让忍不住想要去依靠,他点头,看向身后的人。   他努力的眨眼,想着该记住这个好人的脸,看来看去都是一片模糊……   他委屈的嗯了一声,然后一直絮絮叨叨的他,抿住嘴不再叽叽喳喳,怕自己会哭出来。   “他说你不好看?”   李让脸皱做一团,他摸了摸自己腰间,没有,没有他的面具……啊,现在他也不需要了……他已经不会再见到皇帝了。   李让伤心的,又嗯了一声。   “你想和他在一起?可他是身份高贵,又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   李让心如刀绞。   他紧紧按着心口,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然后他逃避一样的抓着酒壶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   他明明是为了忘记,可怎么说来说去……还是这些事儿呢?看出李让的拒绝,慕玡也不继续问了。   这番可怜的模样,倒是教他看着有些不忍了。   “我会……忘掉,全部都……”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慕玡说。   李让回头看向他,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太开心,还是根本就不相信,他就是觉得十分好笑。   李让扯住他的手,一边笑一边说:“那……你帮我……”   慕玡目光转了转,说实话他今日来,本不是这个目的的,但是如果李让真的这么难受,那或许这是个对双方都不错的提议。   “还是等你酒醒之后再做决定好了。”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慕玡已经在心里考虑起了后续的事情了。   原本他就觉得慕祺的身子多半是无法继续坚持了,但是他慕玡算不得多心善,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也没有物色到底子够承受的人。   李让原本的体格不错,还有内力护体,最关键的是他本人一定会愿意。   那忘事的负面影响正是他想要的,他还能救朝阳一命,这么一想,他根本就不会拒绝。   不过就等他清醒之后再详细同他解释一下就行。   解决了心里一直记挂的一件事,慕玡心情也好了几分,也认真陪他喝了起来。   慕玡酒量极好,即便是喝的不少,可意识一直是清醒的。   而身体素质不错的李让,喝了两轮之后,彻底迷糊了,人畜不分了。   中途甚至还硬要抱着慕玡亲,被受到惊吓的慕玡一巴掌打晕过去。   慕玡有些头疼的把这醉鬼给扛回了房间。   这是无梦的一觉,李让睡了近两天,有女侍一直在旁等着他清醒。   在李让醒来之后就立马去通知了副庄主,然后一堆笑的温柔的小姐姐将他拉起身,然后将他拾掇了一番。   因为都是女孩子,李让根本不敢用力推搡她们,结果连衣服都给她们扒掉。李让十分惊悚的护着自己的关键部位,她们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的给他推到了水里,对他一顿搓洗。   先是强硬的把他按在水中泡,完了拿着各种工具在他身上洗刷,给他洗干净之后给他穿衣,给他梳头,给他打扮得精神体面的送到了副庄主跟前。   李让这么一收拾之后,看着倒是精神体面许多。   慕玡很满意。   他用扇子点了点一旁桌子,示意他坐下吃饭。   李让其实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东西,可他也是第一次喝酒,只记得一些画面,说了什么是根本就记不得了。   李让有些忐忑,但是他也的确有些饿了。   看慕玡再三示意他吃饭,他也就坐了下去,拿着筷子有些不明不白的开始往嘴巴里塞东西。   “身子可好些了?”慕玡见他一边塞一边咀嚼,这模样实在呆笨得有些可爱,看来他也不会主动开口说话了,他便随便找了个话说。   李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这话问一个老爷们儿,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李让偷偷看了慕玡一眼,慕玡立马收了折扇,还扬了扬下巴往椅子上一靠,大大方方给他看。   李让赶忙撤回视线……   这个人好奇怪。   “之前同你说的事,你可考虑好了?”虽然估计他也记不得,但是这个话题总是要开个头的。   “啊?”之前说了啥?李让绞尽脑汁……可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他啥也想不起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慕玡,跟皇帝呆久了,向这种人别人问自己什么,自己答不上来的时候,他就会有种犯了错的感觉。   他放下筷子,艰难的把口中的饭给吞了下去,然后看着自己碗,又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脑袋就是想破了也不会有什么……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我不记得了。”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慕玡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语气太重了,他便压了压嗓音,使自己的语气更温柔一些。   “是有关朝阳的事,等你吃好,咱们再细聊如何?”意识到李让蛮容易受到惊吓,他便决定等他吃好饭再谈。   李让哦了一声,有拿起了筷子,想着有人等他,他就忍不住想要吃快些,这夹菜时余光瞥见慕玡单手撑着下巴,唇边一直挂着他那迷人的笑容,李让一口气没喘匀从口鼻喷出,嘴里刚刚含进去的还等着菜一起下肚的饭就这么喷了一桌。   慕玡脸色倒是一点没变,挥挥手让人给他上新的。   李让赶紧摆摆手:“我吃饱了,你有事你直说吧。”   关于朝阳的……什么事呢?   慕玡也不勉强,对着等他吩咐的仆人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李让去了书房。   近了书房之后,慕玡先是从某个架子上抽了一卷书下来。   他刚把书放到李让面前,李让又赶忙抱歉的摆摆手:“我我……我不太认字儿……”   李让说完,感觉特别丢人。   这人知道皇帝身份,他在皇帝身旁做事,居然识字都不会,实在有些丢人。   慕玡手顿了顿,挠了挠头,说了句:“抱歉。”   李让有些惊讶的看向慕玡,他又什么好抱歉的……不管是他还是朝阳……是不是都太善良了呢?真不愧是兄弟。   “那便不看这些了,我来讲吧。我就直说了,小祺……朝阳他体内积毒不解,他怕是时日无多了。”   慕玡上来就丢了个重磅消息在李让头上。   李让直接傻了。   “什么?!”   慕玡看他表情,心头更加肯定,他既然都愿意为了慕祺离开心爱之人,慕祺对他来说,应该也是重要的。   “慕祺体内之毒,事关我们慕家的根本……”   ……   慕玡向李让解释了一切,包括孩子为何十四岁却向十岁小孩,为何将他一个人留在山林之中…… 第067章 初次换血   这是他们慕家的一个遗传病,又或者该叫做诅咒。   他们家每一代,都会有至少一个人是这种体质,从小开始,不管是吃什么东西,都会累积在体内,形成毒素。   而变成毒之后,有的自身无法承受,就会反复的受各种毒的折磨,这种体质最好少服食任何类别的药物,可是却又偏偏长期都在服药。   恶性循环之后的结果,体内的毒素越渐的累积,有些身体好的,或许能坚持久一些,而相反的……很多都熬不过孩童时期。   而到了现在,慕祺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忘事了,从开始一点点,到现在的全部。   偶尔忘事之时,他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发狂,伤到身边人。   这次,他大概是在察觉到了自己要犯病时,便自己悄悄离开,入了山林之中。   他们慕家世世代代都在寻找能够治好这个病的方法。   很可惜的是,他们没能找到根治的方法,但是他们却找到了一个可以应急的方法。以内功有办法将毒素顺着血液流动逼向一个流向。   虽然没有办法从血液分离,但是如果能寻到另一个人,连通,转移,即可解燃煤之急。   而慕祺的体制问题,之后体内还会继续积累新的毒素,可是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慕祺来说,这一次则不再会这么致命了。   慕玡十分平淡的将事情讲述给了李让听,李让听完……更加心疼起了朝阳。   原来他那小小的个子,打小就承受着这么多这么慢的痛苦。   可他还是那么爱笑,那么活泼。   他大概也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经历什么,可他这些日子面对他总是笑着,一次也没有对他抱怨他,甚至都是他在抚慰李让。   李让心里发酸……   能帮朝阳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苦痛,他都愿意承受,只是……   虽然说了一万遍,想要忘掉他,可现在真的摆在他眼前了,李让还是有些不舍。   记忆,是独属于他的宝藏。   他日积月累的一切好的坏的,不能言说的,全部都记在了心头。   那本该是珍贵万分的东西,却逐渐令他难以负担,以至于他已经无法当一个合格的总卫。   慕玡拍了拍李让的肩:“无碍,还有些时日,你可以想想再决定。”   李让摇摇头:“不用了。”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怎么能让这样乖的孩子,继续受这样的苦呢?   “我当然愿意,只是……多久……会忘掉呢……”   “考虑到你身体的承受能力,所以这换血一事,得分几次进行……你随时可以喊停,也不一定会全部忘记。”   慕玡忍不住安慰了他两句。   听到慕玡的话,李让笑了笑:“可以……我……”   “你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说,力所能及之事,一定满足你。”慕玡接过他的犹豫,这事十分危险,相当于要将朝阳这十数年来受的折腾,集中在短时间内嫁接给他。   能承若的任何事,他都不会吝啬。   这个实验他们其实已经做了很久,可承受者……全部无力承受,最后无力回天……死了。   他们能补偿一些,但补偿不了一条命。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李让这样有内力,常年习武的强健体质,只希望李让能给他们慕家带来一丝希望。   “我想回去。”   李让喃喃说。   慕玡愣了愣,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他口中的‘回去’。   指的是大宇皇帝的身侧。   这倒也不算难,只是,他既然知道将要经历什么,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你还想回去?”这未免也太蠢了点。   李让又摇了摇头:“算是……做个道别吧,在忘掉之前。”   “那之后呢?”   李让想了想:“你可以代我写一封信吗?”   慕玡点头,这都是小事。   李让给将来可能会忘掉一切的自己写了一封信,他把信寄放在了慕玡这里,等之后他真的忘掉一切之时,只要给他这封信,他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李让对慕玡道谢,慕玡却对他道歉。   说实话,这个决定让李让心里轻松了好多好多。   既然都会忘记,那么他还有一些,一直想做的事,也都一并做了吧。   “可以让朝阳回来了吗?”   慕玡点头,当然。   “不要告诉他,他可能会生气。”李让嘱咐道。   慕玡眼底光亮微动,他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说实话,李让如他的模样一般的憨厚。   是个没有什么大心眼的人……以往所有愿意以身试险的人,无非都是为了他们慕家开出的天价报酬。   而李让是头一个……不为别的而决定要帮忙的人。   这分量,却完全不同了。   慕玡都有些动摇了,毕竟愿意为钱财搏命的人,总是有的……   可慕祺这样喜欢信任的‘李让’,只有这一个。   如果李让也没有撑住,慕祺……可不仅仅是生气这么简单了。   但是这样适合的人,又能去哪里再找一个,慕祺等不起了。   说到底,还是弟弟的性命更加紧要,虽然心头对李让有愧,可……他如今只想做个好兄长。   *   朝阳不用再每天每天的去试药了,慕玡放了他。   朝阳虽然疑惑,却也没有想太多。   他看到李让精神多了,他十分开心,看来慕玡还是没有骗他的,遵守了约定。   朝阳拉着李让出去晒太阳,兴致勃勃的给他讲这些日子学的东西。   这些日子,朝阳说话都流畅了好多。   李让也很替他高兴。   朝阳缠着他要习武,李让就带着他去后山砍了一根冲天笔直的大树,拖回来要给他做一把正规的剑。   李让之前也送过他礼物,不过玩具就是玩具,上不得台面。   李让给他量了身高,比着最适合他的长度给他做了一柄木剑,给他缠了剑柄,套出了一个剑鞘,他高高兴兴的把剑往身上一背,这小娃娃倒也瞬间有几分威风了。   他抽出剑在李让跟前生龙活虎的比划,还一边给自己配音,嘿嘿哈哈的舞完,就屁颠屁颠扑到李让怀里,要他抱。   李让一把抱起朝阳,朝阳眨巴着他的大眼睛问:“我有天赋吗?”   李让肯定的点点头:“你好好习武,一定比我强。”   朝阳一听,立刻拉着他,立马就要学。   这习武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都要从基本功练起。   李让认真的跟他说了,要习武就不可以半途而废。朝阳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一点不会偷懒。   李让就带他开始扎马步,挑水。   到了早晨,再不断的重复一个动作,联系剑术基本。   很枯燥乏味。   李让很担心自己这么笨,教孩子教的不够好,让他失去了兴趣,除了陪着他练,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好在朝阳是个特别固执的孩子,说出口了,就不愿意说自己做不到,更别说还有李让陪着他了。   虽然晚上李让给他搓澡时,他也会哭着说好累,但是第二天还是会早起继续练。   两人每天每天形影不离的在一起,慕玡这个亲哥哥倒是跟个路人甲一样了。   这些日子,孩子看不到的时候,李让一直在服药。   这是为了能让他们二人的血能够相互兼容而特制的药,吃了一段时间之后,总算可以开始第一回 的换血了。   如果告诉了朝阳,他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他们让李让乔装打扮之后,借试验之名把朝阳带了过去。   朝阳不需要出力,只需要保持清醒,李让自身内力浑厚,也能帮慕玡他们省点力气。   挑了两个点作为出血口,他们开始了第一次的换血。   李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朝阳的血,似火似冰,两人以血换血……第一次的换血,慕玡很谨慎,只定了很小的量。   但是那血液入体之后,那毒素就离开扩散开,即便提前吃了药,身侧医师给他施针稳住那毒,李让还是感觉自己一条胳膊都没有知觉了。   给他们处理了伤口之后,慕玡和庄主一左一右坐在李让身侧以内力助他催动他手臂的血液流动,使他手臂暖和起来。   “压制住,李让!”   慕玡出声提醒一直在出冷汗的李让。   他们合力将毒血混入他的体内,一遍一遍的催动毒血游遍全身,他需要自身适应,才有可能接受更多的毒血。   李让身体的不适全部被他忍住了,不管是发冷还是发热,呕吐还是眩晕,他都强忍着,一口药含在口中,用内力一遍一遍的催动血液流动。   强迫自身去适应。   好消息是李让并非第一次受毒,他之前中的十断体内尚有部分余毒……这两种毒似乎在互相压制。   三天之后,那些不适都褪了干净。   可行。   李让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慕玡,慕玡松了口气,然后回了他一个好消息。   “行程小爷已经安排妥帖,大侠何日想动身,动口便是。”他摇着扇子,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李让挠挠头:“嘿嘿,倒是让你费心了。”   “稍后可有安排?”   “啊?”   “你跟小爷回庄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好山好水不悄悄便离开,不是可惜?”   李让听明白,立刻点头:“好,你今天也会带酒吗?”   慕玡挑挑眉:“你还敢喝?”   李让又挠了挠头,他也不记得自己出了什么洋相,可是却莫名记住了那轻松的心情:“一点应该没事吧。”   “好说好说,我去准备准备,晚些见。”   说完,慕玡便摇着他的扇子,风一样的飘走了。 第068章 绝不轻饶   晚间,李让拾掇之后,在侍女的带领之下去了后山。   慕家的庄子建在某山,地势特殊,偶尔遇到天气特殊的情况,就会看到平日见不到的光景。   李让巧巧的碰上了,为了庆祝朝阳归家,也为了感谢李让,他们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家宴。   庄主夫人,还有慕玡的弟妹大伙儿说说笑笑上了山。   李让和向曜诀都不曾有过感情这般好的家人,这是种即便只是看着,都令人忍不住想要勾起嘴角的画面。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人。   慕玡为了给他介绍这个地方的特殊,走在了李让身侧,而他的另一侧,被朝阳占着。   朝阳牵着李让的手晃晃悠悠的,也侧耳听着慕玡说话。   “若是降温,这山头便会起大雾,你看……”慕玡往前指了指,李让和朝阳一同朝着那边看去。   一阵阵的雾随着风略过,天边星辰忽明忽暗,前方以白纱幔在几颗树端交织出了一方小天地。长短不一的纱幔在风中飞舞……那之下摆着一桌的好酒好菜……   并没有掌灯,却还可以视物……那是因为,更前方一大片正泛着点点光亮的多花,为夜晚点了万千的‘小灯’。   又或许是因为李让此时双目已不再能辨色,可这独属于夜晚的景,稍许颜色就勾勒出来的美,让他颇为震撼。   “那是独属于我们山庄的花,名唤——月见。是一代一代慕家人亲手培育出来的。”   那本是为了减轻的特殊体质而培育的花,纯白无垢,花开之时更是极美。   这是寻遍天下,也见不到第二回 的。   那些摇曳的花枝,那漫漫无边的光粒,全都是他们疼爱朝阳的证明。李让比起羡慕,稍微安心了些。   至少,朝阳还有家可以回,还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他总不会是一个人。   李让坐在一侧喝酒,朝阳总爱拉着他讲悄悄话,笑他的妹妹原来跳舞这么难看,又悄悄问他,会不会喜欢大哥多过他。   因为朝阳在,他并没有很尴尬,甚至还感觉自己融入了其中。   他们家的人都很爱笑,除了慕玡总是笑得别有居心以外,李让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他很喜欢这里,喜欢这个飘着大雾的后山,喜欢他们和睦的一家人。   酒过三巡,大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庄主夫人开始数落那个成天粘着李让的小崽子。   “之前你偷偷离家出走,给你哥哥弟妹都急哭了呢,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这次回来,却是娘都不认了。”她说着委屈,趴在庄主肩头委屈抹泪。   庄主附和的点头:“夫人说的是。”   朝阳虽然也隐约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好,可他一时也没有办法接受,小声说着:“我没有……”却还是躲到了李让身后。   真的是……一丁点也记不得啊。   疼爱他的父母兄妹,他忘得一干二净……一丝也想不起来。   后面大大小小东倒西歪睡在了地上,还是李让和慕玡给他们扛回去的。   等把人都安置妥了,两人又在小房顶上喝起了第四轮。   不过这一回,各人心中都有各人所想,两人只是偶尔碰个碗,心照不宣的吹风喝酒。   这样也很好。   李让忍不住感叹:“酒很好,慕家……很好。”   慕玡笑了笑,他抽出折扇往他腰间佩剑上点了一点,他对李让的功夫有些兴趣,之前他病病殃殃没有机会,此时清风明月,又是心情绝佳之际。   不如,比划比划。   这个嘛,比个高下总是男人在一块儿爱干的事儿,李让自然也有些兴趣,他立刻起身迎战。   喝了酒,他们比起打斗更像是在交流。   一人出招,一人解招。   来来回回十数回合,打着打着还理论起来。   “你这小扇刷的不错,可对剑还是吃亏,你这开合之间若是被我戳到此,不就散了?”   “哼,那能散小爷的扇,功夫定是不一般,小爷也未曾说过小爷只会用扇不是?”   两人打着打着突然秀起了会的武器,跑到武器库扒拉了一大堆的兵器出来,大晚上叮叮当当的打来打去,惹得看守武器库的大爷都不得不起身盯着他发愁。   “爷,这个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镇庄的御赐神弓,可不能拿出来射月亮。   李让哦了一声,又指了指一旁立着的,看着就很贵的长刀。   “我长刀也行。”   大爷连忙摇头:“这个也,这个也使不得……”这可是庄主特地为盟主定制的宝刀,这要刮花了可怎么得了。   慕玡上前来,抬胳膊压在李让的肩头,越过李让的肩头看向张大爷。   “有什么不能用的?”   大爷满头大汗,他大半夜都睡着,他们副庄主把他拎起来他就不说什么了,两人醉醺醺的在他这里搞破坏,明天他们以清醒了不认账他可怎么办啊!   那外头的演武场上全是他俩秀完就丢的武器。   见大爷再三拒绝,慕玡就拉着李让离开了:“走,我的房间还有一柄好剑,小爷今天让你开开眼。”   慕玡酒量不错,微醺的程度,也不至于真的去找大爷的麻烦,既然这里的东西不能碰,那给他瞅瞅自己的收藏。   李让最擅长的就是剑,所以对于‘好剑’之类的十分有兴趣,兴致勃勃的跑到慕玡的房间。   那是一柄十分有重量的长剑,三指宽,剑身笔直,以两种材质打的剑,完美的合成的一柄,剑刃一圈锋利见光,到中心约莫有半指厚度。   这个厚度和到手的重量不成正比,一定是用的材料特殊。   李让抽剑挽了两朵剑花,破风声尖锐干练。   好剑,好剑。   确实是一柄难得的好剑。   李让连说了三声好。   慕玡见他双眼泛光,似乎很喜欢,勾了勾嘴角将剑盒推到他跟前:“是你的了。”   李让这还没有欣赏完,就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发愣。   “这般好的剑,怎可随便赠人。”   “小爷的剑,送有缘人。”他摇着扇子,微微晃动脑袋,若有其事的说着。   李让也懒得推脱,他喜欢这剑。   “这剑很合我心意,重量长度,都很适合我,那便谢过慕弟了。”   慕玡挑挑眉,合扇敲了敲他的脑袋:“别趁机占小爷便宜。”   李让看这见,想起了吹雪,那柄不管了用了多少年都有违和感,却被他视若珍宝的那柄剑。   李让勾勾嘴角说:“走吧。”   走吧,在这时时刻刻都想着皇帝的心,忘掉一切之前,再小小的满足它一次吧。   就这最后一次。   *   李让是真没有想到,他这人还在半道上就能给人劫了,然后快马加鞭的被人运到了皇帝跟前。   他这昏迷了一路,一醒来,他居然就睡在干元宫的偏殿里。   实在是太眼熟,所以他是立马就认了出来。   他只记得是天字阁的一行人找到了他,因为都是熟人,李让没有太防备……就这么被打晕了。   朝阳和慕玡估计要担心他了。   李让起来只感觉浑身难受,大抵是因为昏迷状态在马背和人背上颠簸太久,他这浑身就跟散架了似的。   肚子很饿……   但是很神奇的是,这宫殿内熟悉的燃香,让他心里十分平静。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见到皇帝了。   只是这个念头冒出来,心又开始欢欣雀跃,呐喊着有多想念他。   他微微用力翻身,坐了起来……听到浑身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李让还没被自己这身子骨吓到,就听到床边有人发出已经惊叫。   然后一个宫女就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居然还顺便把门给锁了。   李让有些不解,他歇了一会儿,他缓慢起身,到桌边喝了口水。   他正打算理一下思绪,就察觉到有人正在飞快的接近。   那气息……   那……好似……皇帝?   李让转身看向门口,不过几个呼吸,那被锁上的门就被人一脚给踹断了,门口站着的皇帝,身着龙袍,手中还捏着一本……半本奏折。   他……   李让只一眼,就心疼起了皇帝。   怎么好像憔悴了不少,是事情太多了吗?这段时间是不是又被人为难了……   皇帝好似很生气,他只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便大步走了进来。   李让看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心里想着,果然是在生气的。   他还是给皇帝行了礼,皇帝反手抓起桌边的茶壶就狠狠扬起,本想砸他脑门,可又稍稍偏了下心,砸到了他脚边。   “李让!!!”皇帝咬牙切齿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李让看向皇帝,从头到脚……   离得近了,更清晰的看到他的容颜,真的憔悴了好多。   皇帝有太多的怒气,怒他一走几月,怒他此时看上去如此的平静,怒他居然还痛其他男人有说有笑一路游行……   皇帝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到了床边……   他看着竟是比自己还无所谓。   真是荒诞可笑。   怒火烧光他的理智,他已经压抑了好久的怒意,此时此刻他只想找出能够折磨他,羞辱他的方式,好来让自己出这口气。   可他一时想不到别的,他只能看到眼前。   他撕碎了李让的衣服,从怀里掏出了一罐花膏,这不是为他准备的,只是刚好在身上罢了……只是这样罢了。   皇帝真的想撕碎他,就像他的衣服一样,他发泄一般狠狠的在李让身上咬了一口接一口,恨不得将他的血肉撕下,将他的骨头嚼碎,恨不得,恨不得……   可他还是挖出了大半的花膏……他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 第069章 被看光啦   李让的任意一点挣扎都会刺激得皇帝更生气,皇帝气到双手发抖,他都在用力的忍着,害怕自己会一不小心把他捏碎在手心。   李让也察觉到了……疼?有一点吧,但其实感觉还好……这个发展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以为皇帝会狠狠的罚他,剥夺他所有靠近他的资格。   皇帝动作很粗暴,可离得太近太近,近到李让能够嗅到他的气息,皇帝的味道。   其实慕庄很好,慕家人都很好很好,可那是别人的家,李让喜欢那里,可最安心的……总归还是皇帝的身边。肩头全是皇帝啃咬留下的血印子……不可以不可以,他的血或许有毒……李让翻过身,擦去他嘴角的血液……   看着这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他是想来道别的,可他的行动又动摇了李让。   等到皇帝又打他的屁股,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衣服都碎了。   李让缩了缩,记忆里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些恐惧和害怕。   可是皇帝目光灼灼,好似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想到不久之后,所有的记忆都会忘却,他突然又生出了勇气。   他没有再退,他努力去配合皇帝的动作,他伸开双臂拥抱他,接纳他。   *   从早晨一直到夜里,皇帝好似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他不允许李让拒绝他,不管是身还是心,不管是不是勉强他。   都要他完全对他服从。   也是李让本就底子好,换了哪个女人,估计今日就要在这儿咽气了。   等到了天黑,被嘱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偏殿都没有人敢接近,还是一片漆黑。   皇帝除了喊他的名字,再没有多说过别的话,李让中途晕过去了两回,第三回 醒过来时,皇帝已经睡在了他身侧。   漆黑无光的偏殿,李让这双眼睛就似瞎了一般,什么都看不见。   他伸手摸到了被子都没有盖就睡着的皇帝……他不能就这么睡……   李让想要给皇帝清理一下身子……他撑着墙坐直身子都做不到,尾椎骨疼得不行,双腿更是找不回知觉,落地根本使不上劲,稍稍用力就抖个不停。   可皇帝怎么睡在这样的地方。   李让坐在床边歇了好一会儿,没有衣服可以穿,身旁能找到的,只有皇帝脱下的衣物。   这时候,这附近该是没有人……李让摸着皇帝的衣服,抬手将那衣服拿起,凑到了跟前。   有年冬天,皇帝在陪焱妃赏花之时,遇到了一位在雪中跳舞的漂亮姑娘,那舞十分好看灵动,皇帝给她赐了名,还贴心的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结下批到了那女子身上。   那宽大的披风,赶走了冬日的冰冷,将她小小的身躯包裹,那是李让好多次夜里都会回想起的画面。   李让将皇帝的衣衫披在了身上,好似,被他抱在怀中一般,李让摸着黑随便穿了两件,就起身点了灯,看清了偏殿这四处狼藉又糜烂的痕迹,李让勾起嘴角,却又叹了口气。   他出去给皇帝打了盆热水,替他擦拭了身子,又打扫了一下床铺,抱来干净的枕头被褥。   身子很累,可是精神却十分的好,李让也给自己洗了洗,借着灯光,他看见了自己身上可怖的痕迹。   都是皇帝撕咬出来的,有些可怕。   可是,他却不怪皇帝,这些都是他甘愿的。   是,都怪不了皇帝。   就当是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和他亲昵的机会。   李让睡到了皇帝身侧,他腰很痛,没有办法侧躺,可他很想抱住皇帝。他看了无数次无数次皇帝抱着别人耳语嬉笑的场景,他做一次,不算过分吧。   李让抱住了皇帝,疼痛,却又很开心。   可最后还是因为腰太痛,他没能坚持到最后,他松开手,不再执着抱着他,他轻松了很多。   可是李让却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酸。   李让往里靠了靠,至少可以挨着他。   他闭上了眼睛,听着皇帝的呼吸,没有关系,他这次是以李让的身份回来的,而不是李总卫。   他做的,一点也不过分。   他这样想着,皇帝却忽然翻身抱住了他,皇帝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摸,迷迷糊糊的看了李让一眼,随后又继续睡了。   *   天刚亮,李让就被皇帝一脚踹下了床。   李让有些迷惑,他起身,看到已经清醒坐在床上,表情一如昨天冷漠的皇帝。   李让站起身,拍了拍身侧的灰,他对着皇帝笑了笑。   “该去早朝了。”   皇帝拧着眉头,见他这么平静,心头堵得不得了,气鼓鼓的问:“谁准你与朕同睡的?”   “你啊。”他理所应当的回答。   “你说什么?”这口气和这回答,实在奇怪。   “是您拉我上去的啊,不止这床,这案子,桌子,窗台,都是您拉我去的啊。”李让说着,又想起他昨日那如狼似虎的模样。   李让笑笑,是啊,他时间不多了……他决定不再憋着自己了,他就将一切都当做是,他爱自己就好。   李让抓住他指向自己的手指:“您要罚我吗?”   “你……”虽然他说的也是真的,这里那里都是皇帝自己威逼利诱之下把人带去的,还把人压着一顿踉踉跄跄。别说是李让腿软腰酸了,就是皇帝都因为重复一个动作太多次而又感觉腰背有些发硬。   可这种事可不是李让的性子会直直说出口的。   李让拉着他的手,亲了亲,又抬头望着皇帝,眼中溢满的笑意那么深,那么沉。   他用他最最温柔的声音,想皇帝献上他最最真诚的爱意。   “我爱你。”   他不再在意是否会被人看见或是听见,皇帝注定不会和他有结果,他接受这个宿命,所以他会放弃,在这之前,在他能够放下之前。   就让他完成他的一些小心愿吧。   “你这是打算蒙混过关?”他莫不是以为他这么撒撒娇,他就会饶了他。   李让摇摇头,他只是想告诉他,今天,他还是爱着他。   “我去找人来伺候您。”他松开皇帝手,起身打算出去找人,这人还没走开,就被皇帝扯了回来。   因为从下至上的力道,李让踉跄两步撞到了床边,摔坐到了床前。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狠狠掐着李让的脸,想从他表情看出端倪来。这家伙,实在有些奇怪。   他胆子可是真大,自己还没有和他算账,他就耍聪明来讨他开心。   李让本是乖乖仰着脸给他看的,可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又想起昨天……李让脸上一阵发烫……皇帝会吻他吗?   他大概不会,如果自己邀请他呢?   李让这么想着,他紧紧捏着拳头,缓缓闭上眼睛,还嘟了嘟嘴往皇帝眼前凑。   是很奇怪,但是……有些可爱。   皇帝内心的挣扎尚未扑腾出水花儿,皇帝就已经俯身咬住了李让肉肉的嘴唇,他不重不轻的咬了他一口。   李让心头一跳,他再往前松了松,随后张开嘴,反咬了那人一口。   轻轻的。   虽然很轻,还是勾得皇帝心里各种秧秧苗苗疯狂往外窜,他松开了手,按着李让的头啃咬着他的唇瓣,李让哼唧着想和他深吻,他就偏不。   等到李让这附和的姿势有些坐不稳了,他才将人拉到床上,不过片刻,被他踢下去的男人又被他拉回了床上。   皇帝压着李让,说是亲有些不对,大概算是咬,连着李让的舌头都被咬出了伤口,疼得李让碰到他舌,他便会微微发颤。   等皇帝松开李让,李让的又红又肿,皇帝看了一眼他那模样,心里稍稍感觉好了点。   看他站着腿都在发颤,这个样子还敢出去。   “谁给你的胆子,偷穿朕的衣服?”皇帝看见他身上的衣服,这不是自己的吗?   “我的衣服,坏了。”李让对他歪了歪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来真是给他了点甜头,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你不过被朕睡了一次,你便这般嚣张了?”皇帝看着李让,就忍不住想要动手动脚,衣服穿到一般又去掐李让的脸。   他的话说的李让一愣,李让的笑意一顿,然后生气的背过身,捂住了耳朵。   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让。   这是在跟他使性子?   出去跟野男人厮混了一段时间,现在是越来越不知分寸礼数了!   “你这是在给朕脸色看?”   李让听到他的话,转过身来看着他:“所以,你要杀了我?”   “什么?”   “你舍不得。”李让肯定的说。   他不听,他只要他以为就好了,他的肯定,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皇帝真是气笑了,他抓着李让狠狠抽他屁股。   “把衣服给朕脱了。”   李让咬咬牙,直接把衣服脱了下来,看他还要发屁股,李让选择不听。反正这痕迹是他留下的,他没有什么可羞耻的,既然他都不介意,自己又介意什么呢?   李让打算就这么光着屁股跑出去,他麻溜的跑下床,眼角瞥到自己的黑剑,他顺手捞起,拿着剑就往门口去。   门口的人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靠近,立刻出声道:“皇上,该洗漱准备早朝了。”   是孙总管,他知道皇帝睡的偏殿,就在偏殿门口等了。   见李让直径走到门口就要拉门,皇帝一瞬间连之后的画面都想到了,他咻的跟耗子似的窜了出去,啪的将被李让拉开的那条细小的门缝狠狠拍了回去。 第070章 一出好戏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李让决定要按自己心中所想去理解,他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光屁股在外头去丢人。   皇帝给他个台阶,他也不再傻傻的硬头皮不下去了。   他即刻转身面向皇帝,他笑着说:“现在我也是您的人了,总不能给别人看了去。”   皇帝知道,李让是在说他舍不得……   他吗?舍不得李让?舍不得什么?   想到他刚刚居然打算光着身子出去……他明明唯一可取的,也就是这副身子了……他但凡再用力一点,他此时就可以被外头跪着的人看光他的身子。   皇帝心头一股无名火涌上来,他狠狠抬拳砸在了门板上,若不是皇帝的干元宫处处都制作精良,只怕这一拳门板都要给他打歪。   李让也不敢再逗皇帝,他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是太过头被他当下拉出去砍了可就好笑了。   李让收敛了他面上的笑意,低头扯了边上花瓶里的花枝来挡住自己光溜溜的重要部位,闷声闷气的说:“我错了。”   听他认错,皇帝才哼了哼。   “今日呆在这儿,哪儿也不准去。”不穿衣服都敢往外窜,他是不是真要给他做个笼子他才能安分。   皇帝一瞬间,脑子里都考虑起了用什么材质的笼子才能把他关实在。   “……”李让没有答话,他本是想着皇帝离开之后,他就立刻出去找朝阳和慕玡的。   而且……他还有别的东西要拿。   见他不吱声,皇帝立刻拉着他的下巴,使他看向自己:“你在朕面前,还敢想别的?你是缺不得男人?对朕口口声声都是爱,这手段究竟对多少人用过?”   他越发感觉自己被戏耍。   他以为他掌握了他的一切,可从江笙雪,到那个小破孩儿,现在又多了个来历不明的成年男性……   他究竟瞒着自己多少事,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李让摇头,坚定道:“只有你。”   皇帝哼了声,可心底却还是为他这短短的三个字而有些……咳咳,就只有一丢丢的高兴。   “别以为这些花言巧语对朕会有用。”皇帝可还有好多的账想和他算,别以为他这么撒撒娇他就会给他减刑。   “您再不去,大臣们该等乏了。”李让不接他的话茬,又提醒了他一回。   这仿佛在赶他的举动,让皇帝很不舒服。   “你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朕走了,好方便你偷偷跑掉,去找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自尊?”   李让眨了眨眼睛,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这是在吃醋呢?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李让不能对他撒谎,所以他不能否定……   正想着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李让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然后皇帝的肚子好似也被李让唤醒,跟着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真要说,昨天他们只喝了水,吃了些……咳咳,不提也罢。   总之差不多等于没有吃过饭,也该饿了。   李让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肚子,又看了看皇帝。   看看他身上的痕迹,再看看连饭都不给吃的皇帝,真残忍。   皇帝皱了皱眉头,还敢跟他讨饭吃。   “天五天七,看好他,不准出这个门一步。”他也的确该去办正事了,他可不是会为了区区李让荒废朝政的昏君。   “送点吃的过去,别饿死了。”皇帝一边换衣服,一边嘱咐孙总管。   孙总管都不知道那里面有人,但是看看皇帝昨日早早退了朝,放了几位大臣的鸽子之后,还不准他跟着。   本来是不知道他跑去哪里的,但是回到主殿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听到了偏殿那……那实在不能给人听的声音。   他连忙去差人去通知今日过来打扫的的宫女不要来干元宫,又去吩咐了饭菜准备热水,想着晚些时候皇上肯定要吩咐。   这一等……可是让孙总管惊掉了下巴。   要说这后宫侍寝的事儿,他也跟过无数回了……孙总管是跟过两任皇帝的人,跟一个人久了,总是能看出了不少的东西。   好比他的皇帝是个从不沉溺温柔乡的男人,不管他和妃嫔刚刚说了什么样的贴心甜蜜的话,都跟在台上唱戏似的,一下了台,那副嫌弃的模样,好多次都是不加掩饰的。   正因为皇帝无情,这后宫可以说是被他玩弄在了手掌之间,什么人想留想丢,他根本不借用自己的手。   没有任何妃嫔在干元宫的床上睡过,就是风头正盛的几位娘娘,都是连床边都没坐过。   而且侍寝的时间也基本都在一个时间段内,皇帝也少有和人在事后温存……所以他当下所听到的……从早晨到了午后,夜幕降临都还未停息。   他听不太真切,隐隐听着某人的哭声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孙总管不敢多听,也不敢细想,只想守好自己的本分。   他不打算过度揣测皇帝的内心,刚刚在门外他可听清了,那里面,是个男人。   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也不是稚嫩年轻的少年音,而是浑然沉沉的成年男人的声音。   大致是昨日用的太过,声音有些奇怪,可不难分辨出性别。   这就更不是他可以去管的事了。   他要知道的是,这个人在皇帝心中,一定很重要。   虽然皇帝的口气听着不太好,但是这事后他担心过哪位娘娘惹着冻着还是饿着饱着呢?   他可一点也不能怠慢,亲自去厨房和厨子商量了一番之后,做了好些的菜色。   不说个天南海北菜系齐活儿,可至少能保证他不管是什么口味,都能寻出道合心意的菜来。   他也不敢冒进,在门口敲门,准备等他吩咐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进去。   他的小心是有用的,来取菜的,孙总管虽然没见过,却能从服饰料子和腰间佩剑认出,这是天字阁的死卫。   皇上居然还留了死卫在此保护,这里面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刚刚想抬眼,又马上把自己的好奇心也压了下去,将菜一道一道递给死卫之后,就带上了门。   “主子若是有吩咐,门口有宫女候着,奴才告退。”他留下宫女之后,就该去伺候他皇帝了。   皇帝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忙完昨日堆积的公务之后,皇帝便立刻回了干元宫,可是走到一半他又掉了头说要去看看焱妃。   孙总管可没有瞎猜,立刻就吩咐众人掉了头。   皇帝招了銮驾,抬着焱妃大摇大摆的回了的干元宫。   焱妃何曾有幸坐过皇帝的銮驾,皇帝今日没有通知就过来看她已经让他受宠若惊,而极少主动约人的皇帝,今日还邀她去干元宫坐坐。   焱妃惊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干元宫好似宫中禁忌,除了少数情况,众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去这里找皇帝的行动。   皇帝不喜欢嫔妃将后宫的纷杂带到这一处。   他从来没有带过后宫任何的人来过这个地方。   这个殊荣,为何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她慌慌张张的去打扮了一番,激动地都有些喘不匀气了。   皇帝十分温柔的对她伸手,将她扶到了銮驾之上,还夸她今日十分好看。   焱妃依偎在皇帝身侧,从没有哪一刻,她有这般的高兴。   比起所有人都能得到,都得到过的东西,自然是这种从没有人得到的特殊和独宠,让人更有底气。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皇帝,拉着皇帝的手按到了自己蹦蹦直跳的心口,哽咽着回应:“皇上若是喜欢,怡儿日日都这么穿给皇上看。”   皇帝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下的绵软提醒着他……截然不同的触感。   这么想来,他好像真是第一次见他那般撒娇。   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两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来到了干元宫,孙总管大致摸出了一点点什么,不敢断定,但是当下大声通报一定不会有错。   虽然干元宫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可他还是掐着嗓子大声的通知皇帝和焱妃驾到的消息。   皇帝扯着人围了主殿偏殿转了一圈,有说有笑的,好似……生怕里头的人不知道。   孙总管不知道皇帝这举动究竟是为什么,照道理说,宠人可没有这么宠的,可皇帝若不是在意里头的人,这行为就更不必要。   若是以他的脑子来思索,这怎么想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或许皇帝有别的目的吧。   皇帝带人绕了两圈儿之后,又差人摆了棋盘……书房不用,后院儿不用,偏要在这偏殿前头,光秃秃的墙角摆棋盘。   和焱妃此时正高兴得没有边儿,也没有察觉到事情不对,高高兴兴点头同意了下棋,见皇帝没有拒绝她的亲近,反而隐隐有鼓励他继续的举动,她就一直黏在皇帝身侧,就跟没有骨头的似的一直挂在皇帝身上。   一会儿说想吃葡萄,一会儿又说要和皇帝坐在同一边儿下棋,最后索性就坐在了皇帝怀里。   一手喂他吃葡萄,输了便撒娇说:“皇上~再让人家一子可好?”   但凡她开了口的,皇帝全部点了头……   周围的人全部都很奇怪,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而偏殿里的李让,今天没有找到离开的机会,虽然扯了一块儿床单裹在了身上,可他此刻依旧不是可以见人的状态……没有辜负皇帝的一片苦心,李让在里头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从头到尾全部看在眼里。 第071章 二次换血   这种时候该怎么理解呢?是为了掩饰昨日之事,才故意把焱妃带来这里的吧。   目光所及,皇帝的温柔和宠溺,不曾对过任何人。   那是他最憧憬,却也从没有资格得到的东西。   其实他知道的,皇帝是在提醒他,不过只是有了一夜的关系,那算不得什么。   比起后宫到死都得不到他一夜恩宠的女人,有一次,他便该满足了。   别去奢求不该奢求的东西,谨记自己的身份。   只是,这次回来的,并不是皇帝身侧那只听话中心的李总卫了。   李让揉了揉发酸的双眼,他想去问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想将那女人从他怀中拉出,想将那杂乱的棋盘掀翻……想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他拥***。   那些他皆不可能做的事,那个女人做到了。   可怕的是,就连李让,都觉得那二人依偎甜蜜的模样,那么的和谐,那么的令人动容。换做是他,四周的人会是什么表情?皇帝又是否还能这般温柔呢?   他又有什么可比的呢?   李让勾了勾嘴角,看着皇帝牵着焱妃那素白的小手,执起一枚白棋落在一处。   然后靠近她的耳旁说了句什么。   那焱妃看了棋盘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输了,她转身娇嗔的往他胸膛砸了轻轻几拳,随后又靠进他怀中,嘟着嘴说着什么。   皇帝笑着点头,将棋子收回,还多让了她两步,她在皇帝脸颊亲了一口,随后又拉着皇帝重新下棋。   因为今天的李让,是还爱着他的李让,所以今天的李让,还是这样的痛。   没关系没关系。   至少,他的决定是对的,属于李让的那份感情,对皇帝来说并不是多珍贵的东西,而对于李让说来,那东西过于珍贵,他已经无力承受了。   一旦李让忘了,这感情就能平静的沉入湖底,化作虚无。   李让抓起黑剑,决定要出宫去找朝阳和慕玡,他刚刚跳出窗外,就被天五和天七拦住。   李让看了手中的剑,说:“他现在不会找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不会让你们难办的。”   天五和天七说实话,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不是他们的班,可看着光着身子一声痕迹的李让,他们多少心里有猜到些东西。   如果要说李让一直对皇帝抱有这种想法,他们并不奇怪,毕竟他一直很明显。   可皇帝的行为,他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归类。   还让李让看到这一出……是想要逼他走?可又叫他们看好他……   皇帝的行为如此矛盾。   两人未能下定决心去拦住李让,李让也知道,天字阁的大家,终究还是不舍得对他下死手的。接着这点,他轻易的脱离了他们的包围圈……飞离了这硕大的皇宫。   李让一家一家客栈酒楼去找,果然,慕玡在入住的地方给他留了记号。   慕玡本想带慕祺出去游玩儿,可是慕祺(朝阳)放心不下李让,别说出去玩儿,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   李让找上门来的时候,朝阳正坐在房间的窗户前,望着窗外发呆。   “朝阳……”李让小声唤他。   朝阳回头,看到李让的脸之后,笑容和泪水一同溢满了双眼。   “让让……你还好吗?”他紧紧抱住李让,分开短短数日,真的让他十分的担心。   李让点点头:“我很好……”   可是说着很好的李让,却身上披着一块被单,露出的四肢都能看见清晰得有人惊人的压印……活像是被丢入了蛇窟。   细细一打量,朝阳双眼噙满的泪水,就啪嗒掉了出来。   “为什么要去找他呢?”朝阳不明白,他实在不明白。   李让看出朝阳的生气,他有些回答不出来,什么样的解释听起来会更像样,可又哪来那么多的理由……不过就是……   “我很想他。”   “我讨厌他。”   “我也是……”李让小声的附和,他亲了亲朝阳的脸,朝阳也在他脸上亲来亲去。   两人亲昵到了一半,一双手从李让身后探出,推开了朝阳的脸,然后将一件宽大的披风盖在了李让的肩头。   慕玡掐了掐李让的脸:“不要一时伤心就拿别人的弟弟来寻开心。”   李让转头,看向慕玡。   慕玡脸上一贯的笑意,难分他的真实情绪,可他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好似自己真是因为在别处受了气,看到朝阳这么可爱这么关心他,就忍不住想亲近想撒娇。   这行为,却是不太好。   李让咬了咬嘴唇,然后吸了吸鼻子,乖乖的认错:“对不起……”   这李让,怎么就能让人这么想欺负他呢?   慕玡手指有些许发颤,喉间也莫名有些麻痒,他挑着眉头故作严肃:“该不该原谅你呢?”   “你不要欺负让让!”朝阳立马就站了出来,拍掉了他……姑且算是大哥的男人的手。   慕玡折扇一收,敲了敲他的脑门,又捏住他的鼻子:“你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儿了?”   朝阳动作一顿,正想说是他先欺负人的。   慕玡又继续道:“让让可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男人了,哦,你还不是男人,只是个小豆丁呢。”   朝阳立马拍了拍胸脯:“朝阳是个男子汉!!”   “那你就先把今日的功课做完,我要和让让商量点事儿。”慕玡说着,拉着李让到隔壁去了。   朝阳虽然很气,但是……他现在还太小了,等他再长大一些,他要把他们全部打败!!让谁都不能欺负让让!   慕玡把李让带回了房间,先是找了衣服给他穿,看他这一身,他自然也猜到他遭遇了什么。   “伤到了吗?”   “啊?”李让一时没反应过来。   慕玡伸出他的食指,抠了抠他脖子上的血痂。   哦这个啊……李让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能给我找一身衣服吗?”   “怎么,光着屁股敢在天上飞,在我阿弟跟前跑,却在我这儿害羞了?”   李让木愣愣的看着他,怎么还能这么解释……   他刚刚不是没意识到嘛……他莫不是还在为自己的行为生气。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也想他了……我才亲他的。”李让试着解释了一下。   虽然他承认,他说的或许是一小部分的原因,但是不全是那样。   他也真的很想他们,也担心他们。   看到朝阳哭了,还这么关心他,他就像疼疼他。   慕玡点了点头,然后折扇一转,指向了自己:“那我呢?”   “啊?”   “看来让让是未将我慕玡当做朋友了,小爷我这费力不讨好的陪你走着一遭,你就半点不记我的好?”他又开始古古怪怪的说话。   李让可最不会接他这样的话了。   他急急摇头:“当然不是,慕兄自然是好极了,我也把你当朋友的。”   “好极了,那你可想我了?”见他这别别扭扭解释的模样,慕玡就忍不住想要逗他。   “当然想……嗝……”李让抬头,和慕玡那亮晶晶的眸子不期然的撞上,他一个倒吸气,结果打了个嗝。   慕玡用扇子遮住自己的笑意,盯着脸上发红的李让:“那你是不是也得亲亲我?”   李让惊掉了下巴,这……这能一样吗?   “这……不太好吧?”   “哦?有何不妥?”他一副真诚求解的模样。   李让想了想,然后说:“你……我,都是男人这……有些奇怪……”   “我阿弟不也是男子?”   “我们……我们是朋友啊……朋友怎么能……”李让说着自己越发局促了。   “你这意思,你是没把我阿弟当做朋友,而是当做——”他拉长了话尾,又以折扇点在了他的锁骨处的咬痕之上,再以扇角自他锁骨往他下巴滑拉,使李让扬起脑袋来,接着道:“这个?”   李让的脸瞬间爆红。   看到慕玡眼底那揶揄的笑意,他后知后觉,这人是故意在戏耍自己。   李让气的拔剑就追着他砍。   慕玡一边以扇抵御一边求饶:“好好好,让让莫气,我这扇子可禁不起你砍。”   “诶诶诶,别砍别砍,它会断的。”   他一边打一边故意用扇子往剑刃去接,李让果真怕把他的扇子砍坏,最后反倒是被慕玡逼着到处转,他收了剑气鼓鼓的坐到一旁:“无赖!”   “生气了?”慕玡笑问。   李让不答。   “你看看这是什么?”他咚的将一壶不知从哪拿出来的酒,放在了桌上,然后周周正正的给李让鞠了一礼:“给李兄赔不是了。”   李让看了一眼,想来这是他本就准备给自己的,李让立刻就不气了。   “这是什么?”他正要伸出去拿,慕玡赶紧把他的手按下。   “不可不可,换血之前,这酒喝不得。”   李让连忙点头,也是,他可是专门来换血的。   “何时换?”   “本是你来就可以的,但如今看你这模样,还是等你伤好吧。”慕玡拿了一套衣服放在李让跟前。   李让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无碍的,我身强力壮,这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朝阳这身子拖不得……我也希望能早些……”   慕玡听他这么说,大概也知道,他在宫中大抵是发生了些什么。   可那个地方,外人本就去不得,他这飞蛾扑火,谁也拦不了他。   “好,那我来准备,你且休息一会儿。” 第072章 忘了什么   不同于上一次,之前的李让,虽然权衡之后选择了朝阳,可他仍旧对这段极有可能会失去的记忆,感到不舍。   他回来之后,反倒对自己的选择更坚定了。   这一次没有易容,他直接带的面具,慕玡请了几位内力深厚的江湖侠士一同完成此次换血。   慕玡一直在等李让给他信号,毕竟能够承受住,还是要他本人才最能感受。   但是李让却迟迟没有示意,慕玡途中询问了两回,李让都点头表示他可以继续。   已经是上次的量的四倍,慕玡觉得这是极限了,他不再等李让给信号,而直接结束了这一次的换血。   包扎完伤口之后,朝阳就被慕玡送回了房间,他找了大夫照顾朝阳,再回头去看李让。李让刚刚处理完伤口,有过第一次的经历,他心里已经知道,接下来只要熬过毒发,再使身体适应……就好了。   所以他能做的,便是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李让呆呆的躺在床上,他听到开门声,却不太想回头。他有些不适,好似有人在往他的脑袋里灌气,他脑袋胀得有些疼。   慕玡给他擦了擦汗,坐在他身旁问他感觉怎么样。   真要说的话,实在不怎么样,可他心情却不差。   所以李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可以。   “那你好好休息吧,你的事情可处理完了?”若是他的事已经解决了,他们最好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慕玡对这里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是配李让走一遭。   李让摇了摇头,今日出来太急……他的身契,他还没来得及取出。   他也还未和他说清楚。   脑海中浮现出了好多的记忆,他不知为何此刻这样的怀念,他想起好多的东西。   想起他第一次杀人发颤的双手和无助的眼睛。   想起他夸他的每一句话。   曾几何时,在他心意尚不自知时,皇帝对他也是极其信任的。   只是感情变了,皇帝对他也跟着变了。   他变得喜怒无常,对他诸多猜疑……可皇帝到底也没有说错,皇帝待他不薄,即便是他犯过大大小小的各种错,不止一次违抗圣令一意孤行,可他终究还是平安无事。   皇帝对他的确是足够好了。   只是李让想要的,终究不是他对忠心护主的狗狗的一点疼爱,他的确是贪心了,暗地里期待着自己高攀不起的爱情。   又怎么能真的去怪他呢?   李让睡了一觉,他梦到皇帝四处找寻他,他告诉皇帝自己就在这里,可皇帝看不到他,他好似很难过,又好似很生气……   李让惊醒过来时,慕玡正在一旁给他擦脸,冰冷的帕子贴到脸上,他察觉到了自己体温之高。   又是发烧吗?   可他还有意识,是不是代表身体已经某种程度的接纳了朝阳的的毒血呢?   “……”李让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慕玡俯身凑近他的唇边:“想喝水吗?”   “我……想他……”李让用尽了力气,告诉他……   慕玡听到了,他眸光闪了闪,坐起身来静静的看着李让,随后他缓缓摇头:“你如果活蹦乱跳,你要去,小爷不拦你。可如今,你受不得折腾,小爷怎能让你去?”   李让呼出的气都烫得灼人,他知道,可是……   他不知道为何这样的心慌,他要去见他,他必须要去见他。   他用眸子想他表达自己的迫切,他要去……要去才行。   慕玡看了看窗外,该不该告诉他呢……他换血时皇帝便封了城,正在四处搜寻他。   他找的细密,李让这一觉睡到现在不知晓,但他其实已经换了好几处。   如果他真的想去,或许留下李让离开,对他的人来说是最安全的。   毕竟皇帝找的,只是李让。   可看到此时的李让,慕玡心里莫名有些的有些火气。   可终究理智还是压住了那怒意,既然他想见的话……慕玡让他的人收拾完之后,干净利落的退出了小居。   李让昏昏沉沉之间瞥见了一张熟悉而带着怒意的脸……随后他又开始昏睡。   他做了好多的梦,一场接一场。   他隐约知道自己做梦,可他却无法醒过来,他很难过。   他听到有人在哭,哭得声音并不大,满是隐忍,好似受了什么委屈。   “成天只知道哭,烦死了。”   男人站在他身前,满脸的嫌恶。   他急忙擦掉了眼泪,可却无法擦掉男人眼底的不耐,他捂着胸膛,疼得他说不出话。   别哭了,别哭了,丑八怪。   那一觉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睡得并不好,他做的每个梦都令他感到心痛。   可他醒不过来,他知道那个男人,他对自己很重要,可他却看不见他的模样,明明应该记得最清楚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怎么也看不清。   这一场梦李让忘掉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李让依稀记得梦中他的头一直都很疼,醒来之后,倒是好多了。   窗外阳光正盛,他看着那阳光,虽然此刻有些迷茫,却不影响那一缕暖阳给他带来一丝好心情。   他起身,周身酸软得不得了。   可也没有到动不了的地步,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阻挡了日光的窗子,那阳光直直打在了李让脸上,这样好的天气,应该练剑才是。   剑。   对的,他该练剑。   他四处找他的剑。   他的剑呢……他应该是有一柄剑的,很丑的一柄剑。   他在床底找到了一柄漆黑的剑,一点也不丑,凌云正气,即便是外行也不难看出这是把多么好的剑。   对的,这是他的友人送给他的剑。   这可是柄难得的好剑,他高高兴兴的拿着剑准备去到窗外那处阳光正好的地方练练剑。   他尚未练几招,便有两个女人赶来跪在了他跟前,她们说话太快,李让没能听得太清楚。   看她们着急的模样,李让让他们先起来了。   这服饰,他记得,这是宫女服。   哦对的,这是宫中,他又看了看四周。   宫女将他带回去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衣服,随后给他张罗了好多的好吃的。   李让总觉得自己好似不该吃的这么好,可她们的盛情难却。   李让对她们表示了感谢,他也的确饿了。   饭吃到一半,收到某人醒来这消息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事赶了回来,看到正在高高兴兴吃饭的李让,皇帝呆了好一会儿。   李让五感卓绝,他没有一会儿就察觉到了有人再看他,他抬头看过去,熟悉的人……   啊,对了,这是皇帝来着。   该要行礼吧,他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忽然走近,张手将他保护,他好似用了十层的力,李让很疼。   他轻轻推了推皇帝:“皇上?”   “你是在报复吗?你在戏耍朕吗?”他盯着李让的眼睛,一副想咬他的模样。   李让有些头疼起来,他摇了摇头……他记得皇帝,也记得自己似乎,很喜欢他……但是皇帝很讨厌自己。   可是他有些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喜欢他,他又为什么讨厌自己。   李让努力的想了想,他好像忘了好多的东西,他越是想要想起那些事,那片空白似连在他的伤口之上,一旦他触到边缘,就剧烈的疼痛起来。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离开这个男人。   所以……李让下意识的将男人伸到他脸庞的手给打掉了。   皇帝的手落在空中,手背有些发麻,他怔怔的看着李让那古怪的表情。   “李让,你什么意思?”   李让想了想,然后他解释道:“我好像忘了一些东西,属下会自行解决,不知陛下找李让有何要事?”   李让还是记得很多东西的……   记忆中他好似十分喜欢皇帝,为什么说好像,因为这段感情……他知道结果却忘了过程,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   有点难以和自己相接起来。   他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忘了多少东西……他是为了什么忘……   啊,他想起来了。   朝阳还有他的友人,李让扯扯嘴角,他隐约记得,自己是为了那个可爱的小孩儿做了换血,这好像是那次换血造成的。   但记忆里的自己,好似是默许了这个结果,看来那个孩子对自己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李让有些冷淡过头的态度和说话方式让皇帝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莫不是脑袋烧坏了?   “你可知就因为你,耽误了朕多少的事?”   李让微微俯身:“李让谢过陛下……”   朝阳会在哪里呢?哦,对了,他好像还要找个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来着……   李让努力的想要想起来,要找的东西没有想起来,但是他想起了和朝阳相遇的时候。   原来是生死之交。   李让唇瓣微微勾起,想起了许多有关朝阳的事,所有的记忆里,朝阳都是那么的可爱……他想起这个孩子,心中溢满了温柔。   那么明显的走神……   都被皇帝看在了眼底。   他居然在他说话的时候走了神……显然,他的笑意并不是为了他……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什么,这样的开心? 第073章 绝对不行   果然,李让他是变了。   而以李让的本事,他若是不愿意,又有谁真的能伤他呢?他的受的伤,比起是谁伤的,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会伤至此种地步。   “看着朕。”他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意,他对李让总是这般轻易的就会动气,近段时间更是天天都在发怒。   李让的思绪被打断,他回头,看到了满脸怒容的皇帝。   他的潜意识还记得,这种时候,他应该道歉。   好像以往他总是看着他的表情,分析着他的情绪……李让心里有很重的违和感。   他无法轻易的把这股违和感给抹去……他的记忆,如今像是斑驳的树影,记忆千疮百孔,难以连接成段。   这其中,自然是以记忆占据最多的部分,忘得最多。   可他却又想起了不少本来模糊的,有关于朝阳的记忆。或许,是自己也不愿想起来吧,毕竟在已有的回忆里,皇帝和他之间的事,多数都是不愉快的。   李让看向皇帝,那张脸,那么的熟悉。   看着他动怒,心里就会下意识的开始思索,该怎么让他消气。   “你在想什么?”好在,李让依旧是听话的,见他的乖巧,皇帝稍稍压了压心头的不满。既然他不打算主动交代,那就自己问罢。   “嗯?”李让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想什么感兴趣呢?   正常的去想的话,皇帝并不怎么喜欢他,他会问这个问题,多半就是现在皇帝希望作为下属的他,能做到一些他此刻希望他做到的事。   显然,皇帝若是对他还有什么要求的,那就只能是工作方面的事了。   工作的事……   是什么呢?   李让很想自己能够想起什么关键的信息……   剿匪……不……韩玉……左相……是什么呢?   李让抿唇努力的去想,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自己有什么事还没有做。   可他却想不起来‘那件事’是什么。   “属下无能。”李让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妥协,他对着皇帝弯了腰,对于自己此时不能贴心的想到皇帝需要他想什么做什么,不能为皇帝分忧而赔罪。   果然,皇帝当下的怒意更盛,他狠狠揪起了李让的头发,拉着李让靠近自己,他似乎想从他眼底看出什么。   他问他想什么,他回他一句属下无能。   这要他怎么想。   所以,他是在回避他的问题。   他所想的人,想的事,是不能告诉他的?   “好,好好好好。”皇帝连说几个好字,他愤怒的起身,看着李让眼中三分担忧,更多的却是疑惑。   “皇上息怒,您罚我吧。”犯错就要受罚,死卫都是如此……   死卫?   李让的头又有些疼痛起来,他音乐记得有人喊他李总卫……嗯……想不起来为什么……   总之,自己让皇帝动怒了,总是少不得要挨罚,自己主动请罚,大抵能让消消气。   “罚你?朕还能罚你?你这动不动的要死要活的,朕可动不得你了!”   李让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说,自己忘掉的记忆之中一定做了什么惹皇帝生气的事……虽然不记得全部,可记忆想起皇帝说过他违抗圣令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或许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吧。   但李让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他,所以大抵不会是什么害他或者不可挽回的事,可最后的结果似乎不是很理想。   “还请皇上重罚。”   “不必了,既然朕身边留不住你,那你便离开吧。”皇帝心头十分的生气,可更多的,是委屈。   皇帝是在童年时期便吃遍了所有委屈,然后一点一点自强起来的人。   本这天下,不会再有人可以让他委屈的了,偏偏出现了一个李让,不管是打是骂,不是站的是高是低。   他都忠心无悔的陪在他的身侧,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他会陪着他,会忠于他,会爱他,护他……永永远远。   可皇帝最不信的,便是承诺。   凡是对他有过承诺的人,皆欺他,骗他,背叛他。   只有主仆之情的李让,才是他最信任的人……可当李让他的感情变了,他的眼神变了……   他在皇帝心中也变了。   一旦一个人的立场变了,他想给你更好的,对他更好,他便是期盼着你回应他的更多,更好。   他给你他所拥有的全部,便期望你也能同他分享你的全部。   这说是爱,更像是交换。   这种交换,是不公平的,以爱的名义作为交换,是世上最不可能公平的。   他此刻拥有得更多,所以更多的人希望打着爱的名义从他这里交换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权或者钱。   她们的感情之中不一定没有爱,但不会只有爱。   他是如此的坚信着,而显然,大部分的人都禁不起考验。   爱情两个字,在皇帝眼中如同笑话。   可偏偏,有个人他不一样。   李让好像是不一样的,可是,偏偏李让他是个男子。   如今大宇经历了如此大的几次重创,再出不得什么大乱……他作为大宇的皇帝,也是向王室最后的血脉,他要肩负的起的……   是这片土地之上的所有子民……是腥风血雨同他闯荡至今的兄弟,是惨死后宫的母妃的心愿……更是他多年的隐忍与艰苦。   他早在决心要弑兄夺位之时起,他便不再是独一人,他不可能回头,他只能往前走。   而李让,他的确是不同的……他大致也知道,自己即便是不能回应他,自己也是可以允许他的感情,允许他的陪伴的。   只有他。   不能变,不可以变,哪怕一点点。   让他走,这话李让说过很多很多次。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某种奇怪的仪式,是皇帝非常喜欢用于捉弄他的小小恶作剧。   皇帝看着李让,他总该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生气了。   这句话听入了李让的耳朵里,胸腔突兀的开始抽痛……李让的思绪尚未清明,那疼痛却越发的清晰。   李让咬着牙,克制住了自己差点儿要按上胸腔的五指……   他此时是万不能动的,不能再惹皇帝生气,他忍下那股疼痛,可皇帝说的话,却牵出了其他的回忆。   皇帝总是那么的严肃,总是在生气……   他总是说他难看,说他丑……对的,他的面具去哪儿了呢?   皇帝还总是……   打他,骂他,烦他……他……   能想起来的片段,都是令人难堪的记忆……皇帝对他说了什么,他努力去听……   那不屑的笑容,嘲讽的眼神,冷漠的声音。   他说。   “恬不知耻。”   这段记忆浮上脑海,李让浑身如同过电一般的抖了抖,他急急退后几步,远离了几步面前的人。   这么想来,人前皇帝还笑称他一句李总卫,可人后,他便只是一只,不知羞耻的狗。   想起这个,李让的表情顿时难堪至极。   他越发想不明白,为何此时心中还能留存爱意,他厌恶自己到了这般的地步……一举一动皆不能顺他心意,留在这里,对他或者是自己来说,都只是折磨。   皇帝说让他离开,或许离开应该是最好的。   可他听见了有人在哭。   他不知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好似听到了自己在哭……   他听到自己哭得那样的伤心,他哀求着:“再等一等……再一次……一次……最后的最后……真的……是最后……”   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他听不清……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声音。   可那股悲伤狠狠敲打着他的心脏。   看着男人那好似期待着什么的面庞,李让低头,随后他又抬头看向皇帝。   很奇怪。   这不会是他想听的答案。   这也不是此时此刻该说出的话,从记忆来看,这么做,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他心好痛。   他都不能详细的说出来由,可他无法坐视不理。   他张口告诉他,那颗心,那从未变过的心意。   李让拧着眉头,缓声道:“我……我……我爱你?……是,我爱你。”   皇帝的表情木了木,可他却笑了。   不是嘲笑,也不是开心的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笑容,只是他笑了。   他表情看起来并不太好,他眉头皱着,怒容未退,可皇帝他却笑了。   都笑出声来,让人想怀疑他都做不到。   他笑了,李让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似因为他开心,那虚幻的自己也轻松了好多。   该怎么解释着奇怪的现象呢?李让十分迷惑,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你当然爱朕,你也只会爱朕。”   收到表白之后,皇帝居然还回应了他,只是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可怖。   他眼底布着阴云,嘴边却仍有笑意,他步步逼近李让……   他想给李让一点奖励,给他一个拥抱总是可以的,他抱住了李让……李让没有动作,任由他抱。   李让仍旧没有想明白这奇怪的皇帝和自己,究竟是哪边出了问题,可他又听到自己说出了一句自己压根儿就没想提起的东西。   “焱妃她……漂亮极了。”   焱妃?自己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呢?他记忆中有这个人,但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嘶……头……好痛。 第074章 会消失的   李让此时突然提起焱妃。   不知是他自己很奇怪,更疑惑的是向曜诀。   李让他并不怎么愿意提起后宫里那些女人才对……很漂亮?他是觉得焱妃很漂亮?   那天他就那么跑了,他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他并没有多么深沉的目的,只是想要让李让知道,得到他恩宠的人都该是什么模样。   这样难得的机会给他看看瞧瞧,他居然敢溜走。   居然还是为了去见别的男人。   想起来,他就生气。   可是,皇帝虽然很生气,但他很累了,他先缓缓吧。   他之后,一定会好好的罚他,一定会。   他略微不爽的捏了捏他不会说话的两瓣嘴,知道他现在提起,多半是当时看了吃醋了。   李让没躲。   他总觉得,皇帝对他的举动过于亲昵了。他们不该是能近到甚至又肢体接触的两人啊。   他不懂,可他依旧是不排斥的,不,应该说他是高兴的。   只是他就在眼前这件事,就让他心里好似久逢甘露一般的舒畅与爽朗。   李让也懒得再去思索了,他大概只要把忘掉的事情想起来,就可以了吧。   李让微微侧眸,盯着皇帝的手指,思绪却再一次的离开了当下。   他总觉得,自己是李让,却又不是李让。   他总有种不真实感和违和感,好似体内的还有一个正牌的李让,这身体所有的感受,都是‘他’的。   自己倒像个旁观者。   他有些无法参与进去。   不管是那伤痛,还是如今的喜悦,都似隔了一层透明的墙壁。   他去问问慕玡的话,他可能会知道吧。   李让的记忆中,慕玡是个很好的人,大概是他记忆之中唯一可以依靠,并且和皇帝无关的友人了。   正想着该要去什么地方找慕玡的李让,在发呆之际就被皇帝拉到了床边,等他突然被痛感惊得回过神时。   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脱了个干净,皇帝正一条系带在他身后将他双手捆绑,李让急急回头……对于这样的状态,他有些慌了。   这心慌绝对是属于他自己的。   “皇上?”   皇帝又咬了他的脖子一口:“又在想什么?又是朕也不能知道的事?”   “啊?我……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我想要想起来。”李让刻在骨子里的忠诚,并不会对皇帝说谎。   可皇帝对他这句话,没有办法轻易相信、   什么叫忘了些事?   他莫不是想用这个来吓他,真亏他想的出来。   “那你想你的,朕自己来。”将他的手绑结实之后,他就被皇帝半拖半抱的拉到了皇帝那金闪闪的大床上。   他又生气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   李让艰难的转头,看到了皇帝那憋气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我错了。”他姑且还是积极认了错。   皇帝哼了一声:“趴好,朕要罚你。”   李让看了一下自己此时这衣不蔽体的模样……他和皇帝怎么就这副模样坐到床上来了呢?   按理说……   李让的思绪被皇帝的一推给打断,李让在皇帝的制裁之下,还是趴到了床上。   皇帝下床拿了一样东西回来。   李让一看……咦?这不是他的黑剑吗?   那柄剑非同一般,在张扬高傲的男人手中,倒是相得益彰,十分般配。   皇帝却忽然拿着黑剑啪的狠狠抽到他的臀部,说道:“趴好!”   这一抽,倒是教他想起零星的几个画面,总之被打……不是第一次了。   这……这个……一个大老爷们被抽屁股……这也……   话说……天字阁总是有不会缺人守在皇帝身侧……也就是说,此时大概有人正在看着这边。李让想到这里,忍不住绷紧了身子,也绷紧了屁股。   皇帝将黑剑剑鞘脱出,丢在了李让眼侧。   “这柄剑倒是不错。”他将冰冷的剑身在他后背轻轻点了点。   李让没有回话,皇帝便用那剑身往他后腰左左右右抽了好几下。   李让忍着疼,这下明白他是要听自己对剑的评价了。   “是,这柄剑李让也说不出用的什么宝贝炼制而成,剑身笔直如松,分毫不偏,分了两段,工艺截然不同,却巧妙的结合。剑刃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称得上是柄神兵。”   李让一点也不吝啬的将黑剑夸了一番。   像他这般没有什么文化的人,能这样夸这把剑,也算是在很认真的评价了。   “哦?所以你已经不想要你之前的剑了?”皇帝捏着那柄黑剑,又往李让屁股抽。   泄愤一般的连抽好几下,也不知李让是疼的还是羞的,还隐隐在发颤。   ‘之前的剑?’   李让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他倒是还记得一点。   “我好像有过一柄剑,可李让记不得去哪儿了。”李让如实回答。   “不记得?”好一句不记得。   这样就能将他变心之事带过去吗?想的可真美。   “只记得是一柄……有些奇怪的剑……嘶……就是就是……”李让说了句奇怪,又被皇帝一顿揍。   那剑该不是和皇帝有什么关系吧?   皇帝很生气,那柄剑他已经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此时有了新的剑,这剑笔直如松,削铁如泥。吹雪便是奇怪的剑了?   李让不说话,皇帝也不满意,用剑尖拍了拍他的后腰:“继续说。”   “李让不记得了。”   他决定不说了。   “说!!”可皇帝非要逼他说。   李让在心中叹了口气,思索了小小会儿,便又继续道:“李让当真记不得多少了,只记得李让以前也有过一柄剑。那剑或许不好看,但李让记得是很喜欢的剑,不知遗落何处。不过如今这柄剑我也很喜欢,重量长度模样,称心也称手。”   哐叮,那黑剑被皇帝远远丢开。   他说了什么?   这话自他口中说出,那么的平淡又自然,好似只是顺其自然就到了这一步。   可听在皇帝耳中,那意思就变了。   “你不是永远只爱朕的吗?”他愤怒的拉起李让,好似被他选择放弃的不是吹雪,而是他。   这话,他想听到自己说什么呢?   李让不解。   可心头的另一个人,给了回答。   “可您并不爱我啊。”那句话从李让口中说出,尽然透着两分冰冷。   李让想着,对的,违和感来自于此处。   所有的好坏,到头来,都只是因为他并不爱自己,所以才显得那么违和。   所有的记忆都在提示他,他们的关系并不乐观,此时此刻这关系发生了什么产生了异变……   “朕需要你,这还不够吗?”李让这么直白的向他索求答案,他一时都被那通透的眼神给刺到了。   他需要他,这还不够吗?   李让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比起自己,他等着心头的另一个人来回答。   心头沉沉的跳动着。   身心分离的疼痛,让李让十分不适。   他没有得到答案,只有疼痛回应他,这不是自己要的。   “皇上若需要李让,李让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那,与爱无关呐。   “你想要朕也爱你,你觉得可能吗?”皇帝心头有些发慌。   李让的模样,好奇怪。   他说话的表情,方式,都透着一股古怪。   这不是他熟知的李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说他忘了一些事,他到底忘了些什么……   忘了吹雪,不就代表也忘了他冶炼吹雪。   他这说法……他这么说……就好像是想要和他……   不,李让他做不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即便是他忘掉了自己,他也会爱着自己……   可李让会忘掉他的这个想法,仅仅是从脑海中闪过,皇帝的心头就犹如钝器碾磨一般的揪痛。   “您不可能爱我。”李让看着皇帝的眼,他冷静的回答道。   他不是赌气,也不是演戏,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事实上,在皇帝说出口之前,李让就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回答过自己这个问题。   他需要李总卫,需要忠心的狗,需要死卫,他需要的是他附带的身份,却不是他李让。   这话从李让口中说出,皇帝一时哑口无言,他心脏阵阵抽搐,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样和他说话究竟是在想什么,破罐子破摔?   “我可以纵容你私下的放纵,可是李让,朕是大宇天子……朕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难不成,真的想要毁了朕?”皇帝双眸之中的沉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李让察觉到了,他又听到了‘那人’在哭。   他哭的那样的小声又那样的委屈。   ‘我怎么会害你呢?’   ‘如果我的存在……让你这么不安……那么我会消失的。’   他听到‘那人’伤心至极的声音。   那没有说出口的话,只有李让听到了。   接着,他又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粉碎,湮灭,伴随着逐渐变弱的哭声……   忽然,李让唔的一声,口鼻之中溢出鲜血来……   李让伸手按住心口,他的心还在跳,可是李让知道,这里有个小东西,消失了。   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即便是他最在意的人,也否定了他。   所以,他不会再回来了。   李让,终于只是李让了。   他想起了自己忘掉的东西,他动手挣开了绑住他的带子,他没有再去关注皇帝的表情,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开始捡衣服穿。   他现在该去拿他忘掉的身契了。 第075章 尽量满足   那小小的缎带,绑不住想离开的人。   真正绑住他的东西已经淡去,李让要成为他理想中的自己。   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皇帝其实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不过是他看腻了如此的自己,他决定放弃了。   没有那么的刻骨铭心,没有什么的深仇大恨。   李让穿好衣服,捡起了剑鞘,又捡回了他的黑剑,他仔细查看剑身,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他嘴角微微勾起,将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再回头。   床上的皇帝表情不太好,李让却没有多少再去细看了的念头了,他垂眸抱拳道:“李让告辞。”   忘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他此刻想多说几句别离的话,都感觉难以续接完整。   索性,就不说了。   对皇帝行了这一礼,他剑穿腰侧,转身离去。   他本就个高腿长,往日每每离开,短短的路他总是拖了又拖。   当下想要离开,才察觉到,这短短几步路,尽短到不过两个呼吸便到了门口。   李让突然的举动,离去的背影……刺痛了皇帝的双眸。   “站住!!”   但是他动作那么自然,又那么迅速,皇帝尚未从惊疑之中醒来,人已经开门出去了。   李让停在了门外,他又对皇帝拱了拱手,再一次,随后他安静的带上门离开了。   皇帝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追了过去。   李让走的不疾不徐,皇帝要追到他不难,他一把拽住了李让的胳膊,将他拉得转过身来。   他沉沉的看着李让,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敢给朕甩脸色了?李让你还想翻了天不成?”一句话不顺心,他现在都敢给他甩脸色了,他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他过头了。   李让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皇上……李让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李让轻轻道,他语气平淡,这话不像是替自己说的,倒是是为了旁人说的。   “你什么意思?”   “……”李让指了指他们死卫的居所,然后在前方带路。   他走着走着,忽而想起某个极其特别的夜晚,大雾,群星,发光的花朵。   慕家小妹轻快哼着的那首曲子。   他忍不住也轻声哼了起来……   等他到了自己的居所之后,他找到了自己的宝匣子,还有两个大大的木箱。   那里面放的都是这些年皇帝赏他的各种东西。   所有的钱他都封得好好的,除了特殊情况,他都没有动过。   他还想得起自己偶尔翻看清点时,会因为浮现的记忆而多么幸福,可如今再翻开,断断续续的记忆,只让他难受和疲倦。   这间房,他成李总卫之后,也还是给他留着,他也没有客气。   这会儿他回来,还带了皇帝过来,大概会有人过来偷看,但是也没关系了。   反正,都是最后了。   李让打开宝匣子,这里面的东西和下面木箱的可就不一样了,这些都是皇帝亲手赠与他的。   这块石头,是皇帝决心要夺位之后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因为好多记忆都有过,他想忘记都难。   这比起石头,更重的是皇帝承诺。   终有一日,他成为天下之主之时,这一枚小石块,这便是天下之主可以许他的一个承诺。   还有皇帝换下的最后一颗牙。   还有……   李让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让回忆继续,有好多他也记不得了,他从底下取出一张泛黄陈旧的契纸。   他将那纸契约展开,放在了皇帝眼前。   “身外之物,李让也不想要了,这些,全部充入国库吧。皇上,李让想去外面看看,就此别过吧。”   他在向曜诀的身侧待了太久,他不后悔。   以后没有,以后也不会。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皇帝双眼似有火喷出,他都怀疑李让是不是这一次生病伤了脑子。   “……”没有搭理生气的皇帝,他仔细看了看四周,好似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带走的东西。   他只带了了两身行头,拉开某个柜子的时候,一块破碎的面具突然刺了李让一下。   李让伸手摸了摸,庆幸的是,他想不起来了。   李让又笑了,他合上柜子,收衣服时,身后的人憋不住了,他走到李让身侧,按住了李让的手:“李让你不要逼我。”   “……”李让拨开了皇帝手,又继续收拾他的东西。   “你跟朕闹什么脾气?这些不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你明明知道朕不可能和你有更深的接触……朕……你能做什么,你能替朕传宗接代吗?你能母仪天下,堵天下之口吗?非是要痴心妄想,白讨这些苦头吃,现在你还来同朕闹脾气?”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和他沟通。   李让太奇怪了,他从没有过……也从来都不敢这么对他。   说了无数次让他滚,他都不敢挪一寸的人……   他不可能是真的要走,他或许是因为焱妃不安了,他只是想要自己表现得更在乎他一些。   一定是这样。   “我知道,天下为重,您做的向来都是对的,李让没有闹脾气。”李让摇摇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身侧的皇帝,他勾了勾嘴角:“您会成为大宇的明君,繁荣皇室,是您必须要做的事,您是对的。”   他目光和语气都十分温和,还含着安抚的意味。   对的……   他居然认为他和其他女人生孩子……是对的。   这怎么可能是他会说出口的话呢?   不可能。   “你不要太过头,你小小的骄纵,朕都忍了。你知道朕为了你,费了多少的心力吗?你知道吗?”   从他很久以前开始。   他曾在混乱之中,一剑刮到了他的身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是小惩警示。   他几次三番违抗圣令,私自参与别人的行程,他也都一次次的包庇。   在他们最大的敌人被他们成功离间之后,从不喝酒的李让多喝了两倍,便醉的东倒西歪。   他总爱偷偷跑到他房里守着他。   那天他喝多了,他抱着他的腿对他说了一整夜他的爱意。   他说了好多好多。   好在他今日是在他的身边,若是报错了他人,他这番心意,都足够砍他两百回了。   他换了他的身份……   事实上,这离自己更近一步的位置,不是恩赐,又是什么。   可这小狗总是不懂。   他一边想要将他紧紧攥住,一边又不挺去试探他真心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他们不是一直这样过来了吗?   现在怎么就变了?   他对他,还不够好吗?他该是最理解自己的不是吗?   “……李让,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该死的无话可说。   “你想怎样?”   “就此……”   “闭嘴!!朕绝不放你离开!”   “契约已满……”   “!!!”皇帝猛地起身抓着那泛黄的身契,当着李让的面儿撕了个稀巴烂:“你!哪儿也不准去!”   “……”   “你说话!!”   “李让无话可说。”   “说你爱我,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我!!这是你对朕的承诺,不管是死是活,朕都不允许你背叛朕!!!你说,你说!”皇帝捧起他的脸,他的小狗忠心耿耿,即便是天塌地陷,也绝不会背弃他。   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离开他。   这样才对的,不是吗?   一句爱你,李让说出太多次太多次,可是……   李让张口,那个词好被针封在了喉间,努力出声只会带来尖锐的刺痛感。   此时他即便是将那血淋淋的话从口中撕扯而出,不过也是勉强的结果……   没有爱意的告白,李让做不到,也不会是他想要的。   他放弃了。   “李让,说不出口。”他如实回答。   李让不会对他说谎。   李让知道,皇帝也知道。   正是因为,李让从来不对他说慌,只要他说出口的就一定是真的,他说不出口……   他说他……说不出口。   皇帝掐着李让的脖子,往他唇上亲吻。   他吻的狠而深,他又啃又咬,用力太大,李让摔到床边,他也不松继续往前顶。   唇齿相磕,两人口中全是血腥味……   李让没有拒绝他。   可是,他没有害羞的颤抖,也没有悄悄的回应。   他轻轻皱着眉,不推阻也不回应……   向来被李让放在心尖儿的男人,一被冷落,巨大的落差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不察觉。   他双眸发红,气鼓鼓的非要勾起他的回复。   最后只是磕磕绊绊,白多了一嘴的伤……   皇帝这般热情的亲吻他这样久,可他一丝回应也不给,从未受过这般委屈的皇帝哪里忍受的住,他起身看着李让直瞪眼。   而皇帝一起身,李让便擦了擦嘴角,转头呸的吐出一口血水。   向曜诀心头的火焰几乎要炸开来,他伸手掐住了李让的脖子:“你若要背弃朕,朕便杀了你!!”   他又要去找那个男人是不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自己……   他是移情别恋了?   李让吗?不可能……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还有比自己,更让他喜欢的男人存在呢?   绝对不可能……   李让被掐也不挣扎,因为他不挣扎,皇帝根本把握不好分寸。   看到他脸色紫青翻了白眼……他才急忙松开手……   他宁愿死,也不求饶……也不认错……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你说,朕不喜欢你这样,你说……朕尽量满足你,好不好?你告诉我啊!!” 第076章 不许再闹   其实皇帝此时的模样,李让不是很理解。   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可仔细想想的,皇帝说的也不是假的。他的确给过李让不少的恩典与纵容……或许李让对他来说,或许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但是……   不对等的感情,还有无数可以对比的例子,不管曾经的李让有多爱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委屈和忍耐之下,他也还是选择了放弃。   如今的李让,剩下的只有一点点破碎的记忆。他的一举一动,无法再轻易的牵动他了。   李让摇了摇头,抓住了自己尚未捆绑好的行囊:“此地,李让已不想再多待一刻。”   李让无情的话,狠狠的划破了皇帝的自尊,他都已经给他台阶了,他都已经答应可以尽量满足他想要的。   他还一再的拂他面子。   “见好就收吧,李让,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胡闹!”这些日子,就因为他这点事儿,他浪费了多少时间,又徒增了多少工作。   光是几日前的封城之事,都还未给众人合力的交代。   李让向来都是个一根筋的人,他此刻不想再呆在这里,更何况,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他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不是吗?   李让他理解皇帝身处高位自有难处,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强迫自己接受委屈。   李让想了想,然后又说:“不管李让身处何方,都绝不会做任何诋毁你,构陷你的事。”   “别说了,跟我回干元宫。”他已经懒得听他继续废话了,他伸手要将人拉起来。   李让却避开了他手,往后站了一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屑,问:“如果我非走不可,您就要杀了我吗?”   他这是……宁愿死都不肯留下来?   短短的时间内,人,怎么可以说变就变了?皇帝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看着李让,抿着嘴,定定的点了头。   “你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这张破纸,代表不了什么。你又能去哪儿?”   “……”李让不再说话,他坐到了床边,看着满地碎纸,心中无念无想。   皇帝他不懂,李让和他不同,他是天生感情淡薄的人,可李让不是。他感情浓烈,情深之时激昂,疯狂,热烈,恨不得能把自己有的一切都给他。   要叫一个感情浓烈的人,似无心之人十年如一日,本就不可能。   他成为了皇帝口中那个大方的李让,此时的他,不想知道以后他会不会真心待谁,不想知道他的行为为何如此古怪,不想再无时无刻的看着他,守着他。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看李让不再执着要走而是坐了下来,皇帝紧绷的心绪才稍稍缓和,他急忙上前紧紧拽住李让的胳膊:“你这般惹我生气作何?那焱妃……只是个幌子,朕一天一夜未曾离宫,总要有别的什么分了这风头,你何必吃这醋?”   好吧,虽然他也是有心故意醋他。   可李让这反应未免太过激了一点。   李让摇摇头:“李让记不得了。”   “……”皇帝掰过李让的脑袋,与他四目相对,他捏了捏他的脸:“朕今日听闻你醒来,就回来看你了,朕对你还不好?”   李让没有说话,看着皇帝的双眸。   确实是好看极了……可却有些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熟悉到了极致,反而莫名的陌生起来。   皇帝的问题,总还是要回的,李让轻轻点了点头。   皇帝又离他近了一分:“下次再敢提这种话,朕决不轻饶。”   李让垂眸,提了是为了道别,不提,他也已经决心要离开。   他不明白,只是在这皇宫之中,只是面对他。   就会让他感到窒息和头疼。   李让没有回答,在皇帝眼里,他却是默认了。他捧起李让的脸,轻轻吻了吻他受伤的唇瓣:“你听话,让朕好好疼你。”   李让有些不愿。   事实上,他的身体还残留着对于这件事的抵抗,有些疼,是刻在了身体里的。   可皇帝没有察觉,他今天的话特别的多,四句嘱咐,六句警告。   很奇怪的是,李让没有办法对这个男人下手,哪怕只是下重力推开他,都做不到。   李让索性也不反抗了,他很累……虽然他想不通自己为何喜欢他,可身体也还是在害怕的同时,又欢迎着男人。   有些东西,不是李让可以克制的。   他也无所谓了。   见他不动,皇帝便不高兴,他拉着李让坐起身,环抱着他的腰从他身后探过脑袋:“吻我。”   李让不怎么想动,也不怎么想搭理这个已经摸来啃去半天的人。   时间这么久了,是不是该有什么尽忠职守的属下出现了,该把他带走了吧……怎么能纵容他和自己在这里荒废时间呢?   李让不懂,皇帝就掐着他的脸硬是转了过来,然后气的直磨牙。   “你非要惹朕发火是不是!!”他声音拉高几度,另一只手还带着一点惩罚的意味掐了一把李让结实的肚皮肉。   李让心中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条八爪鱼缠在了身上,他不是不想动,是真的很重……所以放弃了。   皇帝都把自己送了上来,脸还被他硬掐着,他只要嘟嘟嘴就能亲他。   可他怎么就……那么不想呢……   见他还没动静,皇帝又掐了掐他的肉肉提醒他。   算了,在这么下去估计自己真要被勒死,这个姿势他真挺难受的……李让不得不退让。   李让敷衍的嘟了嘟嘴,亲了皇帝一口。   皇帝当然感觉到了他的敷衍,所以并没有松开他,恶狠狠的道:“不认真,重来。”   李让:“……”   在皇帝的威逼利诱之下,李让又嘟了嘟嘴,刚亲上皇帝,那掐着他脸的手就松开了,顺势往后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把他马上要往后撤的脑袋按了回来,先用舌头点了点他的唇上的伤口。   李让各方面都感觉不适,他力气不比皇帝小多少,皇帝要按着他,他也莫名有些较劲,用力往后仰。   皇帝这还没有深入,眼前的人就挤开了他的禁锢,结果用力过猛,自投罗网的倒到了床上去,因为用力过大,皇帝没有撒手就被拉扯着一起倒了下去。   咚!   李让的后脑勺狠狠磕到了只有薄薄一层垫子的硬床板上,首当其冲的就是还护着他的后脑勺的某大爷的手。   皇帝也压到了李让身上去,两人本就提醒相仿,这回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李让这倒是更跑不掉了。   皇帝将自己被砸的通红的蹄子从李让后脑勺抽了出来,然后拿到李让眼前显摆……不,卖惨。   “看你干的好事。”   李让看了一眼……嗯……他双目不能辨色,这说实话看不太出来……不过想想也知道,他脑袋现在都嗡嗡的,他的手估计是挺疼。   但……   李让只是听令看着,再没别的表示。   “嗯?”这家伙怎么还无动于衷,一起他可是被割道小口子,他都会心疼着急的。   皇帝掐了掐他的脸:“怎么,还在憋着气儿呢?看朕疼你,就觉得朕治不了你了?”   李让摇摇头,他可是一点也没这么想过。   “哼。”皇帝起身脱了外袍,又把脑袋上有些碍事冠子给拆了,随后奸笑着逼向了面无表情的李让:“既然你等不及了,朕也不比慢慢来了。”   李让又有些想要继续,可皇帝扣住了他的双手,将他压在床板上啃来啃去。   伤口很疼,李让倒吸一口凉气,皇帝就趁机闯入,半点不讲理。   李让躲一下,他就勾着他的舌咬上一口,疼得李让背脊骨直发颤,这么一边一边的惩罚,李让也是够硬气,偏就不听话。   白白给皇帝咬出更多的口子。   唇肿的都没法见人了。   皇帝得意了舔了舔唇角的不明物,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挑眉:“还敢躲朕吗?”   李让抿着嘴,没回话。   “你又不说话,你是不是气死我!!”皇帝又咬了他的耳朵一口……   李让抖了抖,又想躲,皇帝狠狠掐了掐他的屁股。   这人不是咬人就是掐人……   李让想着,他后宫的嫔妃们,也是不容易。   不过……他记忆中蹲守皇帝羞羞的夜晚,似乎也没有听过什么过于激烈的场面吧……   这些嫔妃们,可是真能忍……   “嘶……”李让正出神的,暴怒的皇帝火冒三丈,撕拉又把他衣服撕了个粉碎,随后狠狠一口要在他的***   【打码名场面】   李让又经历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夜晚。   某人在他身侧熟睡,做死卫多年,睡眠时间已经能够靠意识把握,他先一步醒来,只是决定要离开。   他只是稍微动了动,就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皇帝手脚并用,把他半抱半压在身下,他如果用力挣扎,或许会把人弄醒。   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干嘛,李让并不想陪他玩儿了……   李让轻轻哼了一声,又不是就他一个人有脾气。   李让又动了动,皇帝就醒了,他胳膊使劲抱住李让,瓮声瓮气的问:“去哪儿?”   李让:“……”   他也撒不了谎,索性不说。   皇帝很困,见他乖乖躺回了,看了他几眼,轻声说:“乖点……”   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第077章 再跑试试   李让没有再动,他知道皇帝大致也很疲倦。   他能任性一天,两天。   却也不能真的为所欲为,他没有时间一直耗在自己身上。等到男人急急忙忙赶回宫换服饰,然后便赶去上早朝。   他临走前,再三嘱托今日置办的死卫将他看好,又再五再六的告诉李让,哪儿也不能去。   李让没有回答,他直接叫人将他双手双脚牢牢捆绑。   等皇帝匆忙离去,李让缓缓松了口气,然后用了一段时间,将捆绑的手挣脱开,又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子。   昨天的事他现在回想起来,居然有些模糊和久远,一点也不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李让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他说实话,被皇帝折腾的挺惨的,又画了不少力气解开绳子。   现在真想硬闯离开,大致是不可能的。   他若离开,皇帝会杀了他?   他不会的。   这一点,他其实也没有办法证实,只是他心头如此坚定。不管他和男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至少他不会要他死。   他很饿。   孙总管根据之前给他送过一次菜的经验,在吃的较多的菜里挑出一些衍生了同系的菜做好了给他送了过来。   慢慢一桌精致的菜点,有些过于奢侈了。   虽然此时他的存在还不为人所知,但是继续待下去,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毕竟他当日差点与皇帝打起来,随后最后他弃剑认输,但也犯了大忌。   他想回来的,大致很难。   皇帝还没有想好如何安置他,他便一直惹出新的麻烦,皇帝只来得将他藏起来。   即便是孙总管,都不知道这房中之人,究竟是谁。   李让也不想坏了皇帝的名声,一路跟过来,他知道……这对皇帝来说,是很重要的时刻。   他可能真的成为了他的负担,造成了他的一些麻烦,这非他所愿。   李让洗漱后,吃了个饱饱。   不能出去,他便在房间简单的练了练剑,这剑不可荒废,一日不练手感都会差上几分。   皇帝这一去,便忙到了下午。   他哪儿都没有去,直接回了干元宫,他推门而入,一眼过去没有看到李让,便出声唤了几声。   “李让!!!李让!!”   李让正在某个角落坐着,默默的擦拭着他的剑,看到朝服都未脱,匆匆赶来的皇帝。   李让回应道:“我在这。”   皇帝两步走到他的跟前,微微扬着下巴问道:“为何不出来迎驾?”   “……”李让不回话。   好哇,又不说话!算了,也是他说的哪儿都都让他去,不过:“绳子呢?”   “……解了。”   “谁给你解的!”   “李让解的。”   皇帝蹲到他跟前,一边解掉腰上坠着玩意丢到一旁,一边凑他跟前瞅着他的表情:“朕让你解了吗?”   “……”   “是不是该罚?还不累替朕更衣,要朕请你?”   李让叹了口气,随后上手替他解扣解绳儿,给他将繁重的朝服一件件脱了下来。找了舒服一些的服侍给他换上,又被皇帝拖着给他重新梳了遍头。   “上回还吵着非要给朕冠发,心里偷着乐呢吧?”   李让好似隐隐有这个记忆,他想要细想,脑袋又好似针扎一样刺痛起来,李让缓了口气,然后摇头:“李让不记得了。”   皇帝一听,拧着眉头转过来:“又不记得了?”   李让点点头。   “你莫不是想把朕给忘干净?”   李让听得一愣,然后垂眸,他也不确定自己当时是不是这样想的,可至少他肯定是接受了最坏的结果的。   接受和想要是不同的。   他回答不上来……可是他至少知道:“若李让全忘了,皇上大致也会轻松些。”   他才不要。   十年风雨,他们的记忆该是多珍贵,李让怎么会舍得。   皇帝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将李让拉到他腿间,背部贴紧他的胸膛,他抱住李让的腰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李让,朕不是不知道你委屈,但即便是委屈,你也会一直陪着朕的对吗?朕日后,不再故意醋你就是,别再同我使性子了,你这般模样,朕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帝那极为难得放软的语调,那声音就在他耳侧,缠绵而带着难寻的温柔。   李让心头一刺,他摇了摇头,他伸出双手,一点一点的拉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双手。   “皇上,委屈都是李让要受的,李让不会怪旁人。李让以往总是不明白,李让此般忠心日月可鉴,您为何一口咬定,终有一日我会违背你……李让太蠢太笨,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才想明白。”   那是因为,他的情感变了,欲望大了。   他再也不甘心作一个死卫,做一只小狗。   他一无所有之时,想要他的注目,再接着想听他的声音,想与他相拥,肌肤相亲。   想要他身侧再无他人,独独只他一人。   嫉妒会使人逐渐的丑陋。   在他被逼无奈要在皇帝和朝阳的性命之间做选择的那一天,他突然就明白了,这世间又哪儿来的双全美事呢?   只不过,分量不同罢了。   他偏偏记得,每当面临选择之时,皇帝放弃的总是他。   不是他不重要,只是没有那么的重要。   他都明白。   “你不会背弃朕的,永远都不会,朕相信你了。”皇帝固执的非要抱住他,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他都放下面子来哄他了。   他怎么还要生气。   他这辈子可没真心哄过谁,李让难道真的想离开他?李让离开他是活不下去的,分别以小会儿他都难以忍受……李让怎么舍得,再也见不到他?   不可能。   他又一次在心头狠狠的否定这个想法。   “皇上,您知道的,我已经没有立场留在您的身边了,我不想给你带去任何不好的传闻……此时离开,是最好的。”李让说这话十分冷静。   李让不是个喜欢误会的人,大部分能够自己亲自解释清楚的事,他都会告诉皇帝。   以往的他总是容易被皇上扰乱心绪,能这样冷静又平和和他交谈,大概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他所剩的记忆之中,他们的交谈都不算愉快,可至少当下……   “这些不需要你来考虑,你难道真想走?”   “……是。”   !!!   皇帝呼吸一滞,他张口在李让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恶狠狠的问:“就因为当日带走你的那个野男人?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新欢?迫不及待翻出身契,说什么不想朕难做……李让,你敢动半分心思,朕便诛他九族,天南地北,朕绝不放过。”   李让被咬得生疼,他拧着眉头,连连摇头:“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那个男人是谁,带你离开不说,还同他结伴出行……”   “结伴出行?”李让拧着眉头想了想,想起了些东西。   他赶紧摇头解释:“那不过是我要回宫见你,他送我过来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回宫来见我?”皇帝一听,火气消了几分:“来见朕作何?朕还以为你这被野男人迷了眼,家都不知在哪儿了。”   家?   这硕大的皇城,会是很多人的家,但他李让大抵是与此无缘的。   他也从未置办过房屋,他的所有的钱财,都一并送还给了皇帝,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这里不会是他的归属。   他总有要离开的一天。   “记不太清楚,来……看看你,只记得……每日都很……”   都很想他。   想到光是回忆都让他感到难过,那段时日……在他脑海都太过漆黑无光。   “很?”皇帝追问。   李让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可不想说这些,他和皇帝之间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多生出些暧昧来。   “……”他不会说谎,又一次用沉默敷衍皇帝。   皇帝就要生气,对他又掐又咬,还伸手去扯他昨夜用过头的地儿,疼得李让龇牙咧嘴,连连摇头。   “快说!!是不是想朕了?”   “……你!你不要过分……”李让也有些生气,可他也不曾更皇帝生过什么气,发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   皇帝挑眉,继续作威作福:“朕过分?问话不答,支支吾吾,该罚。”   他这么越是逼迫,李让一时也是倔劲儿上来,就咬着牙关偏不回答。   两人惹出一身汗来,可谁也不肯先示弱,皇帝那心比天高,都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就非要他先认错才好。   就又把人扛到了床上,李让屁股刚坐到床上,就感觉不妙,就和炸了毛的猫咪一样弹起来,一把推了皇帝一个大跟头,然后跳窗跑了。   皇帝虽然知道他的死卫个个伸手了得,可谁在他这儿不得收敛着,敢这么使劲儿推他个大跟头的,李让这是破天荒,头一个。   皇帝气的直跺脚,他倒是不是打不过,就是一时不备……皇帝气急败坏起身,就看到了他的死卫已经压着被制服的李让回来了。   遣退众人之后,皇帝再次上手。   李让其实已经有些后怕了,他来不及示软,皇帝就把他整个抱起,丢到了床上。   完了就开始抽他屁股。   “还敢跑!让你跑!!”   一边说,一边啪啪的打。   李让左躲右躲,越躲皇帝下手越重,李让又一次挣脱皇帝的牵制想要跑下床,一只脚刚落地就听到某皇帝阴恻恻的威胁、   “再跑,朕就喊他们下来了。如果你想被人看着,朕也不介意。”   李让:“……” 第078章 死或自由   李让也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这么……wu,chi。   李让记忆中,这不是第一回 ,但是不管是记忆中的自己,还是此时的自己,都无法苟同皇帝这个行为。   这往大了说,都只有犯了大错才会挨板子打屁股,往小了说,那都是民间父母用于教训子女的一个手段。   可皇帝用到他身上……这实在古怪。   倒也不是真的疼到无法忍受,但同为男子,这般举动……若不是为了亲昵,就只是单单的羞辱。   他又怎会是为了与他亲昵……   这么想来,这个举动就让他更难以接受,他摇了摇头,可他更加无法接受真的被其他人盯着……再挨打。   毕竟那些人,是出了皇帝意外,和他最熟悉的人。   李让虽然摇头,却也不敢再走。   以往的他……一直想着理由,想着借口,想着用什么的方式才可以继续留在皇帝身侧。他从未想过会有自己想离开,而无法脱身的一天。   这实在……不对劲。   见李让不动了,皇帝又得意起来,他抓着李让背后的衣服将他扯了回去,把人拉回床上,见他拧着眉头一脸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哪儿来这么大的脾气……   “你又生气?你哪儿来这么多的气?”皇帝感觉李让有些……矫情了。   李让微微侧头看向皇帝,见他满脸都写着【朕都来陪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果然,皇帝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皇帝,或许他现在这些异常的举动,都只是对于初次想离开皇宫的李让的不解……   李让垂眸,看来他的确是个愚蠢的男人,即便是现在,也已经不够聪明……皇帝的异常,依旧会让他生出多余的猜想。   “李让不敢。”   皇帝又伸手抱住李让,还伸手替他揉了揉刚刚挨打的地方。   “长记性就好,那朕便饶你一回,你好好待着便是。”皇帝这搓着揉着,又兽性大发起来。   【打码名场面……】   李让这浑身咬伤惨不忍睹,皇帝事后还兴致勃勃找了药膏给他擦,一边给他擦一边还要让李让记着他对他多好多好啥的。   这些哔哔李让是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实在累得不行,睡觉前如果还有什么想法,就是不想再继续这般荒yin的生活了。   他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身侧无人。   李让缓缓身后,摸了摸身侧的位置,那处冰冰凉凉……人大抵走了有些时候了。   李让忽的站起身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去确认,明明他现在对皇帝并没有那样浓烈的爱意。   可他居然还是没有办法视他于无物。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想证明什么,想看到什么样的结局,可他……一定要看到。   他穿好衣服,靴子,开门走向书房。   这是他最常呆的地方,大多数时候只要去这里找他,总是没有错的。   书房内一片漆黑,甚至都没有掌灯,显然里面不会有人。   他又踩着轻功上了后院,黑夜之中,眼睛其实可见度会大大低于普通人,可他也能确定,他要找的人,不在此处。   他立于房顶之上,这干元宫视野极好,放眼望去,黑夜之中的点点光亮,倒是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李让知道何处能知晓皇帝去处,他拿上了他的黑剑,一时间他有些犹豫,虽然身后依旧有人,但他若决心要跑,或许可以搏一搏。   但他想走,却又不曾想同皇帝撕破脸来。   想来想去,自己此时身体情况也并不多好,罢了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更想去确认皇帝身处何处……想要知道皇帝今夜翻了谁的牌子其实并不难,对方忙不开时,李让也替过几回跑腿。   非皇帝死卫,偷偷摸摸入后宫,这是要掉脑袋的。   李让知道。   可李让还是去了。   有些时候,其实心里是有猜测的,可像李让这样的性子,就是非要看个明白,看个清楚,才会甘心。   看到守在外面的孙总管,李让便知道,找对了地方。   正是此处。   今夜值守的人,也识趣的守在了外面,所以李让出现,就与天六打了个照面。   大概是没有想到他回来,天六有些发愣。   最近李让和皇帝这点儿事可是天字阁所有人都知道了,大伙儿其实并没有太过于惊讶李让对皇帝的态度,反倒是对于皇帝居然真的接受了李让十分吃惊。   这会子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李让。   天六正尴尬的想着该怎么处的时候,忽然听到这屋内淑妃笑声,天六拧着眉头……   即便是他不懂男女之事,总也知道此时李让心情好不哪儿去。   而今日负责看守李让的天二也跳了出来,毕竟他是看着李让回头去拿剑的,这拿了剑之后犹豫了一番就找了线索然后寻了过来。   他不会是要干什么傻事吧?   “李哥,你冷静。”天六也怕他会难过,看了一眼天二,可这两人的事儿,外人也插不上什么嘴。   说谁都不好说的。   “……”李让沉沉吸了口气,然后看着他们笑了笑:“我只是看看。”   说着,李让想要掀两片瓦来,刚刚上手,又一次被两人揽住。   李让也知道,自己不该妨碍他们的工作,他点点头,放弃了。   还要看到什么才满意了。   这个结果与他所想分毫不差……   其实,是不是真心和她们在一起的又怎么样,皇帝对他亦没有真心,可她们好过自己的是……   她们有了一个依靠,有了一个家。   虽算不得温馨,可李让仍旧决定,是他这辈子也不可奢望的。   “我想离开这里。”李让看着天边残月,不过说出这短短几个字,竟是疼得他好似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他想离开这里……皇帝对他多一分的忍让和缠绵,都让他更加的难受。   这无疑是重蹈覆辙。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却反反复复的煎熬,挣扎。   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再一次变回之前的自己……   这是不对的。   皇帝大致也是明白的。   李让已经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了。   “如果你可以赢过我。”天二回道。   他既然接了任务,就必定要完成,即便对手是李让,他也不能手软。   李让无奈摇头,房中的欢声笑语犹如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戳入他的双耳。他难以去做对比,自己居然也像个女人一样服侍过皇帝,他曾觉得自己是高贵的,至少他的感情比谁都来的真,来的浓。   可又有谁比谁高贵呢?   不过都只是皇帝的完了,心甘情愿被踏入泥泞的娇花同野草,又有何不同呢?   性命是极其重要的,当初他们是如何一步一步活下来的,为了活着,他们是多么的努力。   李让知道的,他该珍惜这条命。   不该去激怒皇帝的。   可他真的好累,他无法再多呆一刻钟,无法在日日夜夜与这个男人缠绵……   光是想到他白日与自己那般亲昵的相拥,缠绵……他那般热切的在他耳畔唤着自己的名字……   再听着当下……   李让理解,皇帝的宿命与责任,可是他理解,却依旧感到恶心。   他恶心这个明知道一切,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的自己……   可悲可叹,又恶心至极。   他抽出黑剑,一刀劈开了那房顶,一剑下去,李让傻傻的笑了起来,然后高举手中的剑,一剑在一剑,用尽内力,恨不得将这华丽的宫殿都给砍个稀碎。   天二与天六没有料到他忽然的发难,当即一人去护驾,一人制止李让。   他受够了。   受够了乖巧,受够了听话,受够了懂事……   就当这条狗,年老智残再无用处,丢了弃了吧。   李让用尽全力将天六踹开,在一片惊叫着“抓刺客”的喊叫声之中,一路追着明月而去。   他他这轻功,仰天长啸。   他本也不是什么女儿家,再如此的忍耐的装乖,那都成不了现实。   倒不如,就此一搏。   他若死在当下,皇帝的污点就此消失,再无把柄。   他若自由,便远走高飞,此生再不相见。   为自由而博,死得其所。   李让身手虽好,可如今宫内的守卫不同以往,当枪匹马想逃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追兵甩掉一批,却涌上来两批。   他舍不得杀的人,下一刻又全部变成了他自由路上的阻碍。   残月已经挂在天边,只是除却明月清风,还有细密的箭雨。   咔。   李让浑身酸痛,日夜的‘操劳’使他身体各部分不同程度的酸肿胀痛,李让完全是拼着一股劲。   前方不行,他便往左而去。   左边众军列阵步步紧逼,教李让插翅难飞。   李让几次突破不成,还得放着暗箭,咔……   一只羽箭破开黑夜,刺入他的后背,李让无暇顾及,转到机会想往右而去,而这方的人,拉开长网,拿着长枪,正等着被逼入绝境的猎物落网。   竟是,没有生路可循。   回头,便是来势汹汹的天字阁高手。   李让苦笑一声,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并不是不惜命。   并不是。   他不再左右试探突进,也不肯往后退去投降,他硬顶着箭雨向前……李让紧咬牙关,此时他内心平静异常,他本就是比起攻来说,守反而更拿手。   咻——噗。   又是一箭。   他看着残月,心头一片清明,死或自由,他心意已决…… 第079章 别来求我   李让知道,他大该又会生气。   可他此时却并不想回头去看,不想知道他为何会追过来,不想知道他此时的模样……   他斩下一批又一批迎面而来的箭支,艰难的一步又一步向前。   噗……   又是一箭,这次扎在了李让的腿上,李让无暇顾及,此时的他拼着一口气,察觉不到受伤或疼痛,他满心只有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皇帝。   要多少次的失望累积,才能到达此时的心境,竟是那般想要离他而去。   越发清醒,越发理智,就越发的看不起为了感情而迷失方向,丢弃尊严的自己。   他爱一个人,爱到此般地步,李让想自己总不亏欠他什么才对。   可为何那人,那般生气,声嘶力竭的在后方喊。   “李让!!你疯了吗!!!”   李让听到那人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不过一时分神,噗嗤噗嗤,李让一连中了好几箭。   他膝盖一软,跪到在了地上,他的意志支撑着站立不能的李让举剑挡住攻势。   “都给朕住手!!!”皇帝一声令下,那些阻碍李让寸步难行的箭雨,不一会儿便消退了。   李让以剑撑住自己的身子,他缓缓起身,这次,他没有回头。   他拖着沉重的双脚,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溢出身体,滴向脚下。这硕大的皇宫,是所有兄弟的梦和寄托。   也是皇帝的一切。   太过重要,对皇帝的爱,好似都顺着涌出的鲜血一起融入了其中……   “再往前一步,朕一定亲手杀了你。”看着李让的背影,皇帝心头涌出来的情绪,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   只知道。   他不能走。   他不能。   可……还要怎么留下他,他能做的都做了不是吗?   他要宠爱,要亲密……他都给他了……   他为了李让,已经许久没有踏足了召过寝……事实上他也并不想,可他是天下之主,这皇宫之主。   他总要顾忌旁的东西……想要他安稳待在宫内,他总得费些心思。   他连一丁点的恩宠都不愿分给她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从前怎么不知道,他竟是这般极端,不过是……是召寝而已,他便要这般来闹。   伤了淑妃不说,竟还想逃跑。   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他一忍再忍,就因为他跟了自己多年,念着旧情一再的给他机会,包容他,纵容他。   原本他是一心为了他,从来不会给他多添麻烦的人,现在他变得这样的不可理喻,野心勃勃。   可恶!   见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想离开,他心头冒出一根黑丝,那黑丝越扯越多,密密麻麻的丝线纠缠做一大团,将他胸膛塞得鼓鼓囊囊。   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即便他说出这样的话,李让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哪怕一眼。   他那宁死也要离开自己的身影,刺得皇帝目眦欲裂,他咬牙从身边人手头结果弓箭,狠狠拉开弓,一箭蹭着李让脸边擦过,没入土地之中。   李让抬头摸了摸脸颊,只是带起的剑风都将他的脸刮开了一道口。   在皇帝下令之后,如果还有人能够动手,那必定是皇帝他自己。   李让已经知道了,可知道了,他却还是想回头,亲眼在确认一遍。   再转头,李让眼底一片清明,只远远看见皇帝的身影,虽然隔得远,但是身侧的人拿着火把将他身影映得无比清晰。   他看到那人举着弓,直直对着他。   可那距离能看到那对准他的弓,却看不到皇帝眼底的一片湿意。   李让放下剑,给他的皇帝行了叩首礼,他轻声祝愿他的皇帝,顺遂平安。   他拔掉了脚上碍事的箭头,把剑收回剑鞘之后,转身往城门而去。   噗。   皇帝手中又是一箭射出,这一次,他瞄准了李让的双腿。   若是这双腿要带李让离开,他便断了这双腿,要是这双手要反抗自己,他便断了这双手。   他便……   可这箭出手之时,皇帝的手还是颤了。   向下偏了一寸,射入了李让脚后跟,穿骨而入……李让疼到整只腿都在发颤,他不敢置信的回头。   看向那个缓缓放下手的男人,他的心,又开始痛了。   他以为,至少皇帝是舍不得杀他的。   哈哈哈哈……   在他眼里……自己如今是否只是一条不听话……而需要处理掉的狗呢?   李让笑急了,又吐出一口血来,李让捂着心口,再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有些使不上劲了……他的脚筋,断裂了。   皇帝的箭术,果真……天下卓绝。   他又哪里需要一个李让的保护,哪里会需要。   可笑。   用剑鞘撑地,脱着没有知觉的腿,固执的往前,他要离开。   他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皇帝。   即便是以前的他真的犯了错,真的做的太蠢,他要受到的惩罚,是不是也该够了。   他赔了一双眼睛,赔了二十年的光阴,他甚至把身外之物都还给了他。   他受到的惩罚,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呢……   他唯独是对这么一个人,生出了些欲望……他错了,他认输了不行吗……   他只想离开,换个生活……   还要他赔上腿,赔上命才好吗?   李让太委屈太委屈,他却是哭也哭不出来,他低声呜咽着,眼泪怎么也流不出。   他的皇帝,真的要杀他,哈哈哈哈。   若是跑不掉,继续这样的生活,或许不如死了好。   这辈子李让太卑微,太低贱,一文不值的他,只有朝阳一家让他感受到了短暂的,类似家的温度。   他突然的,好想朝阳。   他往前走了几步,腿一软,又跪到了地上。   此时有人赶来想将他押回皇帝跟前,李让起不来,他叹了口气,又一次抽出了剑。   他将剑比在了脖子上……   李让此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选择自尽,他比谁都明白,活着是一件多么珍贵而艰难的事情。   可他却走到了这一步,他除了悲哀已经想不出别的了。   他转头看向皇帝,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看见他好像是往这儿来了,可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不要!!!李让!!!拦住他,拦住他!!”   皇帝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宫殿。   李让这一剑尚未割开,就被铺上来的侍卫抓住,这剑锋利过于,李让稍微用力,这些人的指头大概都会直接被斩断。   李让没敢用力,即便是这样,两个侍卫的手和李让的脖颈依旧划开了不浅的口子。   李让侍卫见识到这剑的离开,很快就松了手,李让还未来得及再次行动,响亮的一巴掌就打到了李让的脸上。   随即他手中的剑被皇帝丢到了一旁。   接着皇帝忍不住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好气,他恨不得就这样掐死他。   这个人,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影响自己,他越来越不乖……造成的麻烦越来越大……   他已经不该再留着他了。   他已经不该……   “一次两次就够了,朕已经不想再看到你这样的把戏,李让,朕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他一字一字的说给李让,每个字都含着满满的警告。   李让偏过头,捂住了耳朵,不想看他的模样,不想听他说话……救命……   “救我救我……”   李让崩溃了,他失忆,衰弱,分裂……他用了所有能够保护自己的方法来保护自己……可他依旧输的这样凄惨。   他还是这样的痛。   谁来救救他……救救他……   “……”李让抱头不停含着救命,皇帝目瞪口呆看着李让,他抓着他的头发使他仰头看向自己,好看清他的表情。   他满脸的绝望,他好似在哭,却又不见眼泪。   拙劣的演技。   “朕就知道,一旦朕稍微对你好点,给你些承诺或甜头,你就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了。好啊,你既然宁愿死也要离开,那就走吧。什么情爱,朕从来都不需要,你上赶着要到朕跟前来表演,此时又来演什么委屈情深呢?”   李让即便是捂住了耳朵,也阻止不了那些话进入他的耳朵……好痛好痛好痛……救命,救命……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真的好痛,他挨不住了……他把疼痛深深埋起来,藏起来……可终究不会消失……   为什么会爱这个人呢……为什么……   “你好好看清楚你如今这不堪入目的可怕嘴脸,朕念着旧情对你再三的纵容,得到的是什么?你总是捧着你着廉价的心意来朕面前晃,这后宫又有谁对朕不是真心呢?警告过你无数次,不要逾矩,妄想,贪心!!朕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廉价的爱,你还真以为这东西能换来好日子?换来幸福?你别天真了好吗?更何况你还是男人……李让,你能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现实和幻想的区别?”   “朕也累了,不想再陪你玩儿了,要滚就滚吧,你走了,便再也别想回来,届时别来求我。”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浩浩荡荡的部队也都跟着皇帝离开了,只剩已经崩溃的李让缩一角哭泣,他哭得很伤心,没有眼泪……可他确是这辈子最伤心的时刻。   他浑身的好痛,可依旧比不过皇帝的话,他太痛了,他大概会这样死去……   一个身影从暗处赶来,他简单替李让处理了伤口之后,叹了口气,把李让带出了宫。 第080章 给朕出来   天一将李让带出了宫,他大概是唯一知晓慕氏两兄弟的人了,皇帝的心思他向来不想猜,可他终究不能看着李让真的死在这里。   他出手了,但是他也不能花费太多的时间,天字阁一号,擅离职守本是绝对不该的。   只好将人带给了慕氏两兄弟。   天一只留了几张银票,只字片语未留便回宫去了。   李让伤势极重,口中不时的呼救,可是将兄弟两人都吓得不轻,朝阳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守着李让干着急。   慕玡闯入城内药堂,梦天梦地的把大夫从床上扛了回来,怕一个不够。连跑了几家,吓得几个大夫屁滚尿流,不停求饶。   把人带回客栈之后,几位大夫战战兢兢给李让看了病。   但大多都是摇头更多,李让自大换血之后,脉象就一直不稳,此时更是元气大伤。   各处外伤虽然能简单的处理,好几处箭伤都刺在了十分刁钻的位置,尤其是脚上这一箭,碎了骨断了筋。   这怎么拔出来都不好说,至于这条腿还留不留得住,都没有人敢保证。   这大晚上的被强行带来这里,这人受的伤可不想普通打斗,很可能会惹上麻烦。   再说他这一身毛病,处处都麻烦至极,几位大夫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的退却的意头。   一个二个推来推去,朝阳急的双眼发红:“你们如果救不好让让,我就杀了你们!!”   “哪儿不行?在下愿意效劳,帮你们摘了如何?”   这小屁孩儿的话他们虽然没有太介意,可是慕玡的功夫他们刚刚也见识了一下,此时真是不行也得行,只能硬着头皮给李让治伤了。   伤口都处理完之后,慕玡立刻带着朝阳和李让离开了这里。   他这样伤势重重的回来,显然……在那边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虽然他心头有气,可此时离开这里,无疑是最好的。   李让高烧不断,慕玡不得不带他先绕去了另一座城,重金找了数位名医看护医治。   这一耽误就是小半月,各种外敷内服的药配合着,李让的伤势恢复得还算可以,就是每每到了这腿,众人都是摇头。   这腿能恢复得最好的程度,就是走路了。   因为脚骨受损,没有办法完全愈合到原来的程度,这只腿便再也不可受重力,像是奔跑跳跃,都有可能会骨裂。   而脚筋……虽然找到了专门的大夫医治,但是因为送来的时候有些晚了,这脚即便是恢复了,也会跛脚。   请在多的大夫,基本都是这样说,这对习武之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李让至今未醒,朝阳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腿的情况之后会受不了。日日守在李让身边,想等他醒来。   李让断断续续的高烧持续了一个多月,吃了好多的药,做了好多的梦,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梦呓,脑海内空白一片……   纠缠他的一切黑暗退却,包裹他的是一片绵软的纯白,温暖而又轻盈。   太过舒适,他沉浸于其中,不愿醒来。   朝阳和慕玡接替着给他擦洗身子,白天慕玡背着李让出去晒太阳,吹风,晚上朝阳睡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   就这么迎来的冬季。   李让很害怕冷,若是让他冷到,他又会开始做噩梦,所以他们不再冬季换地方,而是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买最好的被子,最好的炭火,让他暖呼呼的睡。   等到天气好时,本就很大一只的李让就被模样用暖呼呼的衣服裹起来,披上毛茸茸的斗篷,揣着暖炉躺在躺椅里晒太阳。   慕玡就坐在风口给他挡风,朝阳则趴在他怀里,用他暖呼呼的手给他暖他唯一露在外面的脸蛋儿。   冬天要换洗可没有那么简单了,再加上李让个头高大,慕玡不得不多请了个短工来帮忙干苦力,日常就被李让搬运工。   因为李让怕冷,所以他只能必须泡在热水里洗……而一个人帮另一个昏迷的人洗澡,一不留神……   咕噜咕噜……李让就掉进了澡盆里……   *   今年的一场雪,一旦开始下了了,便纷纷扬扬下了好一段时日。   每到年底,宫内都会热闹起来,朝拜,祭典,宴席……各种各样的事堆在一起。   去年正是登基不久,朝中一片混乱,所以并没有办。   所以今年才是正经的,他登基之后的过的第一个新年。   他之前东岳灭匪之事算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在民间的评价极好,如今三派制衡,暂时算是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后宫更是一片祥和,到了年关,各宫更是一片和乐。   好极了好极了。   没错的,不过是区区一个李让,他离开了,半点都无法影响到他。事实上,他本来就没有多需要他的。   看,一切都如他所想。   你看呐,你看。   李让……你快看呐。   皇帝找遍了他寝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所有角落……李让没有在。   他总该是躲在哪里的,只是因为他之前说的话太狠了些,他大抵是不敢出现了。   他若看到自己过得这么轻松,不知会有多气。   皇帝已经处理了手头的事,夜已深了却无事可做,他上床躺了一会儿,可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那一定是李让。   “李让!你给朕出来!”他冷不丁的对着冰冷的空气吼了一声。   然后一道黑影跪到了他身侧,他们在外头守着,没有听清皇帝喊得谁,但是听到了皇帝在喊谁。   为了避免错过皇帝的命令,他们之中一人就现了身。   躺在床榻之上的皇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笑意还未荡开,就看清了那身形……并不如李让高大。   不是他。   皇帝心头一哽,他抿了抿唇说了声无事,然后又躺了回去,他用胳膊压在双眼之上……躺了没一会儿,他又起身到处翻找。   一定是躲在哪里。   一定是……   他四处翻找,所有他们死卫爱藏身之处,他一处一处寻过去……   除了他的两名死卫意外,都空空如也。   他们想问皇帝在找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皇帝这样,已经有段时间了。   天一只叫他们当做没看见,不要去听去问。   皇帝又……又躺回了床上,他拉过被子决定睡觉,既然他要躲,就看到他能躲到几时。   皇帝其实失眠了好一段时间,该说李让只要不在,他就总是失眠。   困极了,好不容易睡了会儿,他半梦半醒之时,摸到了个硬邦邦的什么……他勾了勾嘴角。   ‘现在知道回来了?今年还约好和大家一同去埋酒的不是?’   他将那‘人’抱住,还咬了一小口。   ‘朕先前……过了……气话而已,你回来就好……’   他的手心摸到了一个奇怪的角,他手指颤了颤,手指还未来得及退开,他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怀中的不过是裹在被子里的一方枕头。   皇帝抓起那枕头狠狠砸了出去……   他揉了揉额头……他已经等他这样久了,他竟然还不回来同他认错。   他看自己这般夜夜失眠,难道不心疼了?   他是不是伤还没好,所以才不来看他……这宫里有的是大夫,他若早点回来,早就医好了。   他会不会又去找那个男人去了……   他最爱的终究只有自己,他怎么会移情别恋呢?他只要再等等便好。   再等等。   他有些疲倦,睡回床上,看着床内空荡荡的一侧,不禁想起了那个傻大个睡在此处时……皇帝忽然起身,将他丢出去的枕头捡了回来,他将枕头放在里侧。   他的床,他的枕头,从来没有给别人睡过的。   李让他到底知不知道……   他到底还要躲多久……   他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了吧,他如果还不会来,他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   ……   皇帝等啊等,等啊等……   还有两日便是春节,可李让还没回来。   他居然还不回来。   他第一次安稳下来过年的时候,李让给他做了一碗奇奇怪怪的面,之后的每次过年,李让都好似为了给他祈祷平安一般,会给他煮一碗面。   每年都有的。   今年也该有的。   还有他每年都会给自己包的红包,写的‘信’。   今年没有,他会生气的。   皇帝总是忍不住到处去翻,他总是感觉李让就在哪个角落偷偷看他,但是他就是找不到。   孙总管每次见他这样,都会问上一句。   “皇上您想要找什么?”   皇帝根本不理会孙总管,继续到处翻找,可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偶尔还会因为突然找人而撞到一些比较奇怪或者不堪的场面。   最后都会被狠狠的罚。   几次下来,这皇宫内的宫女太监都老实了不少。   马上就要过年了……皇帝已经没有家人了,对他来说最亲近的人,只有陪他一路风雨的兄弟们。   还有从最早的时候一直陪伴他的李让。   看到各处张灯结彩,看着春节越来越近,他内心越发的焦急。   看着一个个花枝招展,在他到处找人的时候过来和他强行偶遇的妃子,他就来气。   看他一群群和和美美的模样,皇帝就更加来气。   好几次连由头都没有给,便对人黑了脸……   “明日过节,朕要吃你煮的面……你出来,朕便原谅你了……”他对着空气这般说,语气十分的委屈, 第081章 说来听听   李让清醒了,之前洗澡时呛了水,不过却因祸得福,人醒了。   不过,李让不记事了。   因为刚醒来便呛了水,傻了一整天,慕玡和朝阳围着他问东问西,李让只是盯着两人看然后不说话。   慕玡找大夫给李让看病,李让却不愿意配合,除了慕玡和朝阳不是很愿意再看到其他人。   接连赶走了三位大夫之后,慕玡也就不请人了,亲自给他把了脉。   “让让,把手放上来。”因为朝阳每天每天让让,让让的叫个不停,连带着慕玡也被影响了,不知何时改了称呼,也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李让知道他在叫自己,他把手放到小垫子上,盯着他给自己把脉的手看了一会儿,又盯着他的脸看。   慕玡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李让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看。   脉象和前两天无异,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积了暗伤,只有慢慢调理了。人醒来比什么都好。   慕玡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热水给李让擦脸,李让抬起头看他,也方便了他擦。   擦到一般,慕玡才想起他已经醒来,可以自己做了。   他本想开口,低头看见他一眨不眨仰头看着自己的模样,有些好笑,他勾了勾嘴角:“现在是学会享受了?要人伺候了?”   说是这样说,却还是细细给他把脸擦干净了,然后是耳朵,脖颈,之后又抓着他的双手给他擦手。   细细的一指一指擦过去。   李让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双手,他握了握五指,心里有些痒痒的。   随后又看向慕玡,直到他端着水盆出门。   慕玡一走,朝阳就钻了进来。   他这些日子长高不少,模样也张开了些,倒是和慕玡有些像了。   朝阳飞快的抱过来,一把将坐在床头的李让抱进了怀里,水汪汪的桃花眼里含着大大的泪珠,一眨眼就啪嗒掉在李让身上。   朝阳为了给李让安静的看病环境就被慕玡赶了出去,这会儿看慕玡离开,他才进来的。   他抱了一会儿,又松开李让去瞅他的脸,一会儿捏捏他的耳朵,一会儿扯扯他的脸蛋。   然后苦着脸瘪着嘴哭:“让让……你醒了……”   李让其实一点也记不起这个人是谁,可是,他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对这两人是喜欢的,尤其是这个少年。   他抬头用他的手指擦了擦他的眼泪,又对着他点了点头。   朝阳又抱住李让:“太好了,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出去了,太危险了。”   李让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可他也能感觉这个孩子对自己的真心,他点点头答应了朝阳。   “还有哪里痛吗?饿不饿?有想吃的东西吗?你怎么还没穿衣服呀,你会生病的!我们给你买了好多衣服,你想穿什么颜色的?你盖好,我给你拿衣服!”他一句接一句的又说又问,然后一个人高兴的跑去衣柜翻衣服去了。   李让坐在床头盯着朝阳看,光是看着他们,他就觉得心里很平和。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好多衣服过来,一件一件帮着李让穿上,李让虽然可以自己动手,但是之前穿衣服都是慕玡在帮忙,因为他不太能搬动李让,现在好了,李让稍稍配合他就能给李让穿上了。   把李让裹成一颗大粽子之后,他又让李让穿了崭新的棉鞋,然后给李让梳头发,一整套的服务到了尾。   梳好头之后,他看着镜子十分满意,看了李让一会儿,又从背后抱住了李让的脖子:“让让,我好想你。”   李让心头有些触动,他回头用脸挨了挨朝阳,又抬头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很奇怪的是,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却一点也没有着急或者焦虑,他反而心里隐隐的很喜欢这样轻松。   “让让,你怎么不说话啊?”朝阳也蹭了蹭李让的脸,随后又有些担心的问。   李让摇摇头,轻声说:“谢谢你。”   他只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什么谢呀!啊,对了。   “让让,外面下雪了,你要出去看吗?”他抓了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盖到了李让头上。   这一身穿的齐齐整整的,不出去都对不起他忙活着大半天。   所以朝阳就拉着他去了后院,前院扫过雪,后院却没有动过,所以干干净净又厚厚的白雪堆得有小腿高。   朝阳一头往雪中扎进,然后很快就钻出一个洞来,然后他指着这个洞说:“我们可以在这里烤鱼吃!”   烤鱼……虽想不起准确的模样,大概也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这雪遇到火会融化的吧?   李让还在思索怎么在此处烤鱼,朝阳突然将他狠狠一拉,他便跟朝阳一起摔进了雪地里。   好软……好冷啊……   他爬起身,帽子,脸上,衣服上都是雪渣子,好像还有一些钻入了领口。   李让冷的打了个寒颤,然后转头看向吐了吐舌头的朝阳。   “冷吗?”他问。   当然冷了,李让点点头,不过……心情不差就是了。   然后朝阳就把朝阳牌暖炉送到了李让怀里:“我可暖和了,我来给你暖暖。”   然后朝阳就压到了李让的肚皮上,李让又一次倒在雪地里,李让这下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李让抓了一把雪往他脸上抹,朝阳感觉拍拍屁股抛开,还不忘俯身捧一把雪回击,两人就莫名其妙的打起了雪仗。   李让认真起来,朝阳哪里是对手,很快就投降求饶了。   “认输认输,让让打痛我啦~”   朝阳一喊,李让赶紧停了下来:“打到哪儿了?”   他随便指了指脑袋一角。   李让帮他拂开头上的雪,仔细拨开发丝看了看,好像没有受伤:“别玩儿了,我们回去吧,会打湿的。”   朝阳又指了指他的腿说:“我腿也好痛哦。”   李让啊了一声,然后说:“我背你回去?”   “好哇!”   李让也没多想,立刻就蹲到了他跟前,朝阳往他身上一趴,高高兴兴的扒拉在李让的背后。   隔着这么厚的衣服感觉不到,但是他知道的,李让的背很宽很稳,他开开心心的趴在那里,确认他的让让真的回来了,他还是这么好。   不过他很快就被一把扯了下去。   李让背上一轻,回头就看到朝阳摔到了地上。   慕玡等了朝阳一眼,然后又踹了他屁股一脚:“他的脚受不得重力,你这就忘了?”   朝阳的确是忘了,一高兴,他就忘了。   李让表现得太正常了,再加上他一直是带路的,没有注意看李让走路的姿势,根本就忘了他腿伤的事儿。   这会儿想起来……他急忙看向李让:“让让,你的脚……”   李让摇摇头:“我没事。”   慕玡走到李让跟前,和他大眼瞪小眼:“真的没事?”   李让现在的确是感觉脚有些疼,可他们刚刚的确玩儿的很高兴,他也的确是没有感觉到。   不怪孩子。   “不许对我撒谎。”慕玡抽出扇子往他脑门敲了敲。   李让嘿嘿一笑:“真的没什么事,一点点酸而已。”   慕玡摇摇头,一把将李让扛起,带回了屋里。   朝阳委屈巴巴的去给火炉添炭火。   慕玡找来干衣服给李让换,这朝阳要帮忙时李让还没干净,这慕玡给他脱衣服脱得太过顺手,他一时感觉十分尴尬。   他低着头,一会儿东看看一会儿西看看,见他不仅要换外面,连里衣都要换,他感觉拉住了慕玡的双手:“我我我……我来吧……”   哦,他可以自己换的,又忘了。   慕玡干咳了两声,然后点点头:“好,又需要再喊我。”   他这么说着,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决定在这里看着。   他这期间早已经把李让里里外外看遍了,连他的尿尿粑粑都给他擦过,所以他其实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的……   但是李让本人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不过他那么一副理所应当的,怡然自得的模样,他都不禁怀疑,是不是害羞的自己更奇怪。   话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他们两个应该是兄弟,那他也是吗?   他们叫自己让让……   好似很亲昵的样子。   应该是很亲近的人,他看到他们心都是暖的,所以……   应该十分亲近……   可要怎么亲近,他们才会到可以看……看身子的地步……不对不对,都是男子大抵这不算什么吧……   李让这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昨天是洗澡时清醒的,他们说他已经昏迷有近三个月……而昨夜给他洗澡的就是……   李让抬头看了一眼慕玡,慕玡歪了歪头凑了过来:“怎么了吗?”   “你给我洗澡……?”   “怎么,现在想着感谢小爷了?”   也是三月不洗澡,估计都要长草了吧……   说到洗澡,不由的想到隐私……想到隐私就会想到人有三急……他这三月总不能不拉不尿啊……   李让又惊恐的看向慕玡:“我我我……”   “你什么?”   他们这样都没有抛弃自己,李让感动得双目发红,一半是感动一半是害羞。   “你是我兄弟吗?”   “哈?当然不是。”   “我是你主人吗?”   “咚。”扇子又敲了他脑袋一下。   “那我们能是什么?难道……”他脑子里一时冒出一个奇怪的关系,不不不,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呢?   见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逗他,故意暧昧的应了声:“这回该是想对了,你说出来,我听听对不对。”   李让一时脸爆红。 第082章 召二十个   他既然这副表情,那是不是说明……   这么想来,自己脑海中这么自然的就冒出这个想法,大致自己本就是个断袖吧……   那这个人……   李让已经把他看得足够仔细,这人生的极其好看,他穿着一身素色锦袍,容貌风情艳丽,活像是雪地里钻出来专门蛊惑人心的妖精。   李让都不用照镜子,他都隐约知道,自己貌似不是个很帅气的人。   这个人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呢?   但如果不是真心相爱,这大冬天的,他还不离不弃的照顾他,连这么冷的天都不怕麻烦给他清理身子……   这……   见他笑的这样‘温柔’,李让觉得,大概是没错了。   好像哪里不对……他怎么这么淡定呢……   “你怎么不问我呢?”他们这样的关系,自己醒来问这么句,他应该会追问几句才对的吧。   慕玡见他这么轻易就上了当,心头感觉十分有趣,便又继续扯谎:“我多少看出来了,毕竟我们这‘关系’,我自是对你了若指掌了。”   他了若指掌的,不过是他们慕氏这遗传之症带来的负面的影响罢了。   大抵这世上,只有他们慕家人,才会面对失忆之人能够淡定自若了。   李让哪儿知道啊,只能傻傻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想,李让又开始觉得很对不起他,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很多很多的事情吧,毕竟两个男人要走在一起,一定是经历了好多好多。   虽然他看上去不在意,自己忘了一切,他肯定会十分难过。   李让忍不住想要安慰他:“我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我还是很喜欢你们的,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们很亲很亲。我会努力想起来了。”   慕玡差点笑出声,虽然一直知道这个人呆,但是他真是每次都能超出他的预料。这次他可什么都没说过,是他自己要这么想的,到时候他就是发现了也不能怪自己头上。   慕玡不禁想起之前一心一意对着某个憨憨的李让,那他的目标若是换成了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   “是吗?那你先努力把我名字想起来吧。”他伸手捏了捏李让那张呆呆的脸。   大概是李让天生就有这种魅力,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欺负他。   李让庄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的脸,十分担忧的问:“你没有难过吧?”   噗……   那倒没有,他这不是一直笑的挺开心吗?   但是……咳咳,慕玡正了正神色,忧伤的看向他:“你非要问出口吗?”   李让一瘪嘴,皱着眉头凑过去给他拍了拍肩背,一副安慰他的模样。   “记不起来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他说。   慕玡感觉他貌似了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他点点头:“我记着了。”   两人在这儿开开心心的嬉笑,而因为没有注意到李让伤处而十分自责的朝阳还在门外反省,知道听到屋内的笑声,他才偷偷摸摸的伸出半个脑袋往屋内偷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两人正搂搂抱抱的有说有笑,好似就刚刚他不在的短短时间就发生了什么,朝阳有不好的预感,他急忙上前,一把推开了挨着李让的慕玡,鼓着脸瞪着他。   “这是作甚?”慕玡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儿的,可他看自家弟弟这小模样急来气。   好好的弟弟,这回怎么也捂不热了,成天胳膊腿的往外拐,要说谁能治治他,肯定就是李让了。这是个多好的机会,不是吗?   他看着自家气鼓鼓的,可爱爱的小弟,眨了眨漂亮又无辜的眼睛。   “说话就说话,你别扒拉他!”朝阳见慕玡这个奇奇怪怪的模样,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笑面虎,一天到晚都喜欢笑嘻嘻,这会儿子突然这么正经,一定是在打算什么鬼算盘。   李让没有太在意两兄弟之间的交流,他的视线看着朝阳沾着雪花已经湿了一片的后辈,眉头又皱起,他伸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又去摸了摸朝阳的手,冷得像块冰一样。   “快去换衣服。”他起身去给他找衣服,这翻来翻去,翻出来的全是成人的。   朝阳当然不会拒绝李让的关心,他一边拉着李让去隔壁,一边回头用眼神警告慕玡。   慕玡哼哼一笑,决定出去买点好吃的回来,今夜好好庆祝一下。   朝阳也很快就发现李让不记事儿了,发现之后朝阳又红了眼睛,对不起说了无数遍。   李让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逗他笑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亲亲抱抱他才嗯了声然后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   “让让对不起,我都忘记你会脚痛,我再长高些,以后我来背你好不好?”朝阳现在只想自己早些长高长大,才能好好保护这个人。   李让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别说拒绝了,语气都怕凶了点,连声应好。   朝阳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非要李让给他穿衣服。   虽然孩子都有他胸口高了,可李让也不觉得这么亲近有什么不妥,给他换下湿衣服之后,李让又找来暖壶给他烤手脚。直到孩子身子热乎气来,脸都红扑扑的,他才放下心。   慕玡大雪天出去买东西,李让和朝阳两个人就裹在暖呼呼的被窝里说悄悄说,朝阳给李让写了自己的名字,他叫朝阳,李朝阳。   “怎么跟我一个姓?”   “我喜欢跟你一样。”   李让便是明白了,他揉揉他的脑袋,说:“你喜欢,就叫这个。”   然后他又告诉李让慕玡的名字,他们是兄弟,又告诉李让自己每天晚上都会给他讲故事,他睡了多久,他就讲了多久。   明摆着是要邀功,李让却只觉得孩子可爱得紧。   “朝阳真棒,多亏有你在。”李让虽然不怎么会夸人,但是他说的至少是真心的。   朝阳也很高兴。   最后想起自己兄长,害怕李让会喜欢上兄长,他决定偷偷告诉李让兄长的坏话。   “他对我特别严格,我出一点点小错,他都会罚我,你看,这都是他打的。”他亮出自己背后被抽出来的肉粉色痕迹。   李让有些心疼,可他还是摸了摸朝阳的头说:“我会跟他好好说的。”   呃……跟他好好说……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呢?   算了,反正他也是在关心自己。   “我之前想晚上和你睡,给你讲故事,他还趁机讹我,是不是好过分?”   想他为了晚上跟李让讲故事,真是一件辛酸史,被逼承担了多少的重活累活,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活儿都是为了李让,他早就不干了。   李让愣愣的点点头,可他随后又想,他们那样的关系……莫不是自己失忆之前,他们都是一起住……所以朝阳要同自己睡,他才故意刁难?   他们都到了那样的地步了吗?   “那个……他可能有一点原因吧。”看朝阳这模样,大概是不知道他和哥哥的关系了。   还是不要告诉他吧。   “他能有什么原因,他就是故意要折腾我!”朝阳痛心疾首,慕玡那个笑面虎他能不知道吗?心里鬼着呢,整天一堆坏主意。   李让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会说他的。”   “嗯嗯,骂他。”   李让想,还是找慕玡好好谈谈,虽然他肯定也是想教好阿弟,可是朝阳这么大了,还这么打,朝阳也会伤着面子的。   至于睡觉的事……这……   李让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这他现在不好提吧,之后再找机会。   两人说了老半天,等到某人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回来,一身风雪对比着热热乎乎睡在被窝里的两人,显得那么心酸又可怜。   李让就立马下床去帮忙了。   朝阳也要凑上来帮忙,就三个人说说闹闹的弄了一顿热饭。   这眼看到了年底,慕玡提议还是回慕庄去过年,年底若是不会去,那明天回去会被念死的。   朝阳没有表态,看向李让。   李让有些惊讶,不是吧,他可以去他们家过年吗?不对不对,朝阳都不知道的话,他家人也应该不知道,可能会以为是好友吧。   李让只好点头同意和他们去慕庄过年。   李让这醒了后,三人的旅程就不似之前那么沉重了,最高兴的自然是朝阳,而找到了趣事的慕玡心情也挺好,看着两人高兴就跟着傻乐的李让心情自然就是好上加好。   一路三人……嗯……还算其乐融融的吧。   紧赶慢赶的,好歹是在年关前赶回了慕庄,庄主夫人免不了要出来对着一大一小两个儿子一顿教育。   庄主听闻李让失忆了,还以为都是因为给自己孩子换血导致的,看着李让这个又是感激又是抱歉的。   想来想去说什么都不够好,最后一切感激尽在不言中:“小兄弟,走走走,咱们今晚好好喝两杯。”   而远在皇宫的某位皇帝正御膳房里发脾气。   等御厨胆战心惊给他准备好了做面的材料之后,有全部被他赶了出去,这东西都准备好了,人也赶出去了……   人该来了。   皇帝挠了挠后脑勺:“别再跟朕置气了,快出来。”   …………………………   一片已经熟悉到令人都有些恐惧的冷寂,将皇帝笼罩,等到烟花燃起,钟声响起,皇帝也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要跟他僵持着!!   皇帝一怒之下将御膳房内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对着空气放狠话:“你要僵着是吧,好,你莫不是以为朕真就稀罕上你了?”   他这就去召寝,召他二十个!! 第083章 真的走了   怒火攻心之下,皇帝根本没有考虑合适与否,在孙总管惊诧的表情之下,强硬要求孙总管去把后宫那些新人全部带上来。   这些日子皇帝的情绪高高低低,起伏剧烈,孙总管本就是服侍过两代皇帝的老奴了,可依旧因为皇帝这脾气给闹得好些日子都绷着神经,心惊胆战的。   今日这事……说实话,他该是要劝着皇帝的。   皇帝此时正在博声誉,天下多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这边,这会儿他若传出个荒yin或者好色的名头出去,以后可又要多出不少的麻烦事儿来。   可孙总管他,不敢,不敢劝。   这原本皇帝就不热衷后宫,这后宫受过恩宠的人,无非就是后宫如今有封号的几位,可谁也摸不到皇帝的真心,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銮驾世间的主人公焱妃,那天之后却也再也没有见过皇帝。   反倒是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在‘犯错受罚’。   孙总管自然明白,这是皇帝在刻意牵制,他可是看得明白儿白儿的。   皇帝就不是会沉溺儿女情长的人。   孙总管想来想去,能与皇帝这段时间的异常关联上的,只有两处。   一定是因为之前那个皇帝寝殿内一直没有露面的‘神秘女子’,再就是那闹得宫内上下皆知的刺客事件。   那此刻胆大包天,居然趁着皇帝在淑妃宫中之时刺杀,伤了淑妃,激怒了皇帝。   不过听闻那晚还有其他的内幕,他非武官哪里追的上他们轻功,几下就跟丢了,后面打听,只知道当晚的事皇帝严令禁止提起。根本没人敢提。   想来想去,这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最古怪的莫过于这两件事儿了。   可再往深了去追究,就容易出事儿了。   孙总管只得匆匆忙忙去通知,给了小主儿们梳妆打扮的时间,然后孙总管让她们都带上自己看家的本事随他一起面见圣上。   姑娘们这哪儿知道是发生什么,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换上最漂亮的首饰,拿着自己擅长的乐器,一个二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个比个的紧张。   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大殿。   皇帝一个人已经喝上了,看到那些花枝招展,显然精心装扮过的女人一个一个鱼贯而入,皇帝狠狠拍桌子道了句:“来得好!!”   然后小主儿们便轻盈的跪拜坐在高位的帝王,皇帝见她们个个都带着家伙事儿,挥挥手示意他们立马开始奏乐开始舞。   虽然她们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在还有个主持的孙总管在,虽然皇帝嗯嗯哼哼只知道指手画脚,但是孙总管还是尽职尽责的分析皇帝想法再妥善安排。   各位小主儿们挨个上了场,弹琴的,唱曲儿的,合奏的,吹笛的,舞蹈的,别看这些小主儿们花一般的年纪,却个个本事不凡。   就算见过大世面的孙总管,也暗自点点头,这些孩子显然是下了苦功夫的。   除了少数几个,基本上都很不错。   想着这些该能哄得皇帝开心才对,这中途转头去看皇帝,只见他眉头越皱越深。   不满意?哪儿不满意?看了看那前面扭着芊芊素腰,长袖舞得出奇漂亮的小主儿,这张小脸儿也是俏得很,是有什么不满意呢?   皇帝看着看着突然狠狠手中酒樽砸到了那小主儿脚边,铜制的酒樽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酒都溅到了小主儿的身上。   吓得小主儿花容失色,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嘴边的笑意僵了一瞬就变成了哭脸。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了。   皇帝指着她,十分莫名其妙的吼道:“搔首弄姿,轻浮无耻,你是来勾引朕的吗!”   孙总管愣在当场,那个小主儿更是吓得脸都绿了。   这是不是有点不讲理了,大半夜的要他去招新人来,不就是想从新人里选个侍寝的意思吗?   即便是她们的表演有些这方面的意思,对着皇帝又不是对外人,怎么就轻浮无耻了……别说她跳的舞明明听好看,挺正常的。   可皇帝看着她那扭来扭去的腰,就是不顺眼,就,就……来气。   小主儿哭泣着被带了下去,习舞这么久不就为了在皇帝眼前舞一回,这机会到了眼前,却被说得这样不堪,她跳井的心都有了……哦,她都差点儿忘了她是个卧底了,咳咳,嘤嘤嘤。   这一出可把其他排在后面的姑娘吓到了,尤其是同样跳舞的,这会儿都害怕得不行了。   好在下一位不是……她居然是打鼓的。   仆人们给她的家伙事儿抬上来,孙总管都是一惊,这么大大小小近十面的鼓围在一起,那小主儿一手一个手锤就咚咚咚敲了起来、   她还一边轻跳一边敲鼓,她胸前的成长十分傲人,配合着这样需要使力的动作,孙总管的眼睛根本放不到鼓上,不自觉的就被那白白的……咳咳,不明的摇晃物体给吸引了。果不其然又是一个果盘砸了下来,皇帝指着那个一脸无辜的女人,一通‘礼貌’的教育。   吵死人不说,还刺眼得紧,看到这坨肥肉摇来晃去就烦,还不如让让那弹滑紧实的……啧。   烦死人了,烦死人了。   敲鼓从未失败过的小主儿,一脸呆滞的被拖了下去……   她不敢相信,她的秘密武器居然失败了……这个皇帝怕不是个木头,不解风情的臭男人,偏偏长的那么帅,害她都忍不住激昂的表演了起来……好气哦。   “声音这么尖,刺得朕脑仁疼,以后别再朕面前说话了。”皇帝听到某人柔柔细细软软的声音,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说,脑仁也阵阵发疼。   于是把某个曲儿才唱没两句的小主儿也给拖了下去。   再接着是个谈琵琶的。   那姑娘带着面纱,双眸含水,款款情深。   她临时换了一首曲子,谁都能看出来此时的皇帝并没有作乐的心情,她便试了一首《情思》。这首曲子低低切切,萋萋楚楚,幽婉感人。   皇帝听着,听着,心头不由得冒出了李让根本就不想管他的想法,当即心头涌出了莫大的委屈。   他看向哪个勾出了他不好想象的女人,把桌上仅剩的烛台也给砸了出去。   “弹得朕心烦,把琴给朕拿出去烧了,人也送出宫去,朕不想再看到她。”   皇帝莫名其妙发了一晚上的脾气,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小主儿,全部都梨花带雨的被带离了大殿,最后硕大的殿内又只剩皇帝。   皇帝其实没有喝醉,可也有些醉意了,做皇帝的人,怎么能真的放任自己喝醉了。   他也知道,她们其中虽然肯定又好多心怀不轨的人,却又有些是无辜之人。   用无辜之人出气是不理智的。   他不该做这么百害无一利的事的,他果真不是什么好色的人,也不是什么情深的人……   她光是看到她们的神色,可以讨好的身姿,就浑身不适。   有人曾经全心全意对过他,所以他怎么能分辨不出来,这其中的真假呢。   皇帝摸到了李让的房间,他翻出李让给他的箱子,看看,这些年他赏给的李让的东西,普通人过几辈子都绰绰有余。   他到底有什么天大的委屈,让他要以这种方式离开自己呢?   一个名分就那么重要吗?他只真心待他一人,还不够吗?   想到这里,皇帝忽然心口发酸……   真心吗?   什么真心呢?对李让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他被喜欢过,却还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   舍不得他,还不够吗?   “天一。”皇帝从手中的小箱子摸出来一枚小石头……   他连自己给的承诺,都不要了……为什么啊。   “……”天一闪身出现在了皇帝眼前。   皇帝问:“他到底藏在哪儿了。”   他当然知道天一帮了李让,天一如果不去,他岂不是要被抓起来。因为是天一带走的,所以他还是放心,至少他该是有地方可以养伤的,这么久了,都已经这么这么久了,他该回来了啊。   天一抿嘴,然后道:“他已经离开此地了。”   皇帝五指一松,那圆润的小石从他指尖脱落,啪的掉落在地,皇帝拧着眉头看向天一:“你说什么?”   “他早已离开。”天一又说了一次。   皇帝狠狠一脚踹翻了跪在跟前的天一,他紧紧捏着拳头,质问道:“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皇上亲口说要他离开,所以属下以为您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天一重新跪好,沉声道。   “你……”   是他说的,的确是他说的,是他让李让走的。   可他没有想过,李让真的会走啊,他怎么可能真的离开自己呢?   “你把他送去哪儿了?”   “会照顾他的,只有一处了,所以属下就送了过去。”   那个男人,他居然把李让送给了那个该死的男人,他一定要把那个男人拉出来千刀万剐。   李让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在受伤之期受了那个该死的男人的照顾,势必会心软,说不定还会主动报恩……   该死,该死!!!   “把人给朕找回来,天一,给你十日,把人给朕带回来!!”他气鼓鼓的捡起那小石头,紧紧攥在手心,他的心脏就好似此时被他紧攥手心的石头一般,生生的疼。   他居然真的走了,他居然真的敢离开他,他居然真的丢下自己了……   虽然十日是肯定不可能,但是男人此时的模样有点癫狂,天一只能先应下。 第084章 给我剥虾   李让真的走了。   难怪到处都找不到。   他就这么伤心吗?也是,他当时怒上心头,的确是说的有一点点的过分,李让肯定伤心极了。   跑了能解决什么?不是更伤心吗?   他莫不是真的想要和其他男子在一起……   皇帝当天夜里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李让哭得伤心欲绝,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走到李让身边摸了摸李让的头,又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后辈。   李让一直哭一直哭,他想过去看看他的哭花的丑脸,可怎么也动不了。   只能被动的看着那两个人。   “别难过了,有事你说,我会帮你的。”   李让抬起头,看向那个黑影。   “他说我丑……我……是不是真的很难看……”问完他又哭了起来。   那个黑影擦掉了他的眼泪,轻笑着说:“当然不是了,你很好看。”   皇帝气的只想抓什么东西打爆那个一直动手动脚的漆黑人影,他这边还没气完,那两个人就突然消失了。   接着李让又从边上冒了出来。   依旧是哭得那么凄惨的模样,依旧是一道漆黑的身影陪在他身侧。   “怎么又再伤心呢?需要我帮忙吗?”   李让摸了摸眼泪,忽然抬头,可怜巴巴的看向黑影:“他说我*技一点也不好……我根本不能让他舒服……”   “傻瓜,你只是还不熟练,我教你。”黑影说着伸手往李让的屁屁摸过去。   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   停下,住手!不许碰他,更不许碰他的屁股!!该死的野男人!!来人,来人!!天一!!!   皇帝怒吼着要把人拖出去砍了,可他没有发出声音,天一也没有出现,只看到李让轻轻拧着眉头,没有犹豫好一会儿,就同意了这场教学。   皇帝几乎当场吐血。   李让!你敢!!   那两人又一次化作虚无,皇帝怒吼着,想要他们出来……他们莫不是要找个无人之处去……不可以,李让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再接着,哭泣的李让有从他的身后的出现,他一遍一遍的喃喃着:“我要走,我要走……”   那黑影点了点头,将李让扶起:“那我带你走吧。”   李让突然抬头看向皇帝,满目的泪珠,让皇帝瞬间就心疼了……   你哭什么?朕也可以,朕也可以帮你的,你过来,你到朕身边来。   李让摇了摇头:“李让愿圣上平安顺遂,此生与让,再不相见。”   他说完,便牵起了一旁那黑影的手,黑影扶着李让一步一步离开,任凭皇帝在后面如此嘶吼咆哮,他都不再回头,一路将皇帝送他的物件,一个一个全部抛洒丢弃。   皇帝摇摇头,他怎么可以跟别人离开,他的李让,怎么会跟别人走。   他不准,不准。   什么再不相见,他说的都是什么屁话,说的一辈子呢?给他的承诺,给他的情感,怎么可以收回去。   他分明都说过,他接受他的感情了,可他居然还敢背叛自己。   他怎么敢这样对自己呢?他怎么舍得呢?   “好痛……”皇帝捂着自己的心口:“李让,朕好痛啊……我受伤了,李让……你别走……”   走到好远好远的李让忽然回头看向他,皇帝指了指自己揪痛的胸口,满脸委屈:“你快给朕看看,朕好痛啊……”   李让看着了他好久好久,脸上竟是没有一点表情。   好久之后,他才疑惑的问了句:“你,是谁?”   皇帝从梦中惊醒,梦境很快就模糊掉,只知道做了一个有关于李让,却并不让人开心的梦。   他的心仍旧在抽痛,皇帝抹掉额头的汗……   知道李让不在,可他还是想试试,他轻声唤了一句:“李让。”   空气冷的刺骨,皇帝再也睡不着,他必须得知道李让的下落,他必须得知道才行。   “天一!!天一!!!”   一道黑影出现,恭敬的跪在皇帝跟前:“天一未归。”   皇帝捏紧拳头,心头越发涌现的,莫名的慌乱几乎要把他吞噬,他脑海中有个冷酷的声音不断的在提醒他。   “他失去他了,他不会回来了。”   不……不……   皇帝摇头:“多派几人配合天一,召回天字阁所有人,把李让给我找回来,立刻把他给我找回来!!”   天四拧了拧眉头,问:“任务?”   “终止,把人全部找回来。”   天四为难的皱起眉头:“皇上,请三思。”   他们天字阁的任务一直都是皇帝一步一步安排的,好多人手头的任务有多重要,皇帝应该比他们更清楚。   事关国家,怎么能因为李让而放弃呢?   虽然这段时间外人都在猜测圣意,可天字阁的众人都知道,皇帝的古怪都只是因为某个人不在这里了。   皇帝一贯高傲的姿态,竟是没有叫任何人看出来,李让居然对皇帝有举足轻重的地步。   “闭嘴!!”三思三思……   他不是皇帝吗?他不是天子吗?   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为什么……他连自己当下想做什么,都不能决定。他为了活着,牺牲了太多的东西……本该在他登上高位之后,一切都回来的,可他为何,还会失去重要的人呢?   重要……他的确是重要的,所以他要把人找回来。   “皇上,若是他本人不愿,纵使绑回来又能如何?”天二也突然出现,跪在了皇帝跟前,今日是他们两人值守。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那他为何要走?”   他为何要走,是因为他当晚宠幸了淑妃吗……他气到当场劈了屋子……他看到了吗?   皇帝抿了抿唇,他也不想的……他明知道,自己从来不爱她们……那些人只是庙堂安稳必须的棋子。   他明明都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要走了呢?   “你们也觉得我做错了?”皇帝目光沉沉,这登基不到两年,他都已经疲倦了。   李让若不陪着他……   “你如此思念他,不如寄一纸书信,李让若是愿意,自会回来。”   “我思念他?”这就是思念一个人吗?   不如诗文曲调之中的甜酸,思念竟然是这么苦闷的一件事。这世人淡漠自私,他也是个凉薄无情的人。   如今想来,以往李让每次离开时,他的辗转难眠,原来都是因为思念。   “皇上,您若是真心的,他一定会很高兴。”天二恨不得点醒皇帝这个无情了二十多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动真情的男人。   “他从最初便一直陪着我,我一直都是信任他的,这不是真心?”   “您知道的吧。”他那么聪明,该想得明白。   看天二那表情,皇帝指了指愣愣的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问:“我也……朕,朕难道……这便是爱吗?”   天二肯定的点点头。   皇帝却感到万分痛苦,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好多好多的东西。   他找了无数种的理由,无数种借口,他却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谁。   这便是爱?这怎么会是爱?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爱人,他知道根据利益去对待一个人,这便是李让想要的东西吗?这么不堪又苦痛的感情,就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吗?   如果是这样,给他也可以。   写信……不,他要亲自去接他。   对,他去接他,他定会高兴得满脸通红,他定会毫不留情的抛弃旁人,回到他的身边。   好,他亲自去。   “来人,给人备马!”   天二和天四面面相觑,然后天四问了句:“皇上,您这是去哪儿?”   “不必写信,朕亲自去。”   天二嘴角抽了抽,看着忽然真起身,一脸决心的皇帝,轻轻说:“还未寻到他的下落。”   皇帝愣了愣,然后拧起眉头,十分生气。   “那寄什么信?”   天二没有抬头,接着皇帝的话解释道:“之前李让遗落了一柄黑剑在宫中,这柄剑于江湖记载的‘名剑无风’如出一辙。既然是名剑,为何回到李让手上,或许能查到什么。”   “立刻去查。”   “是。”   是吗……有突破口便好。   这样便好。   *   说回慕庄,自打某人误会了自己和慕玡的关系之后,在慕庄待着成天都提心吊胆的。   毕竟庄主夫人,不,应该说庄内上下对他都十分好。   李让十分害怕若是关系暴露,会破坏了这个家,这么和乐融融的气氛,所以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可谁叫他遇上了最爱搞事儿的慕玡,就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逗他。   每次都弄得李让尴尬又紧张。   然而耳聪目明的庄主和庄主夫人,早就目睹过儿子偷摸去摸人家李让的脸蛋,腰臀的场面。   夫妻二人都选择了当做没看到。   一看他们儿子那满脸的邪笑,估摸又是在玩儿什么。   儿子是个好儿子,虽然偶尔有点变态,但总归是自己生的,只要不伤天害理,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家里人装瞎,当然是便宜了搞怪的慕玡。   大伙儿吃饭时,他便故意给李让夹菜,还偷偷捏着李让一根手指,靠近他耳边撒娇:“剥虾给我吃,好不好~”   李让惊恐的看向慕玡,想到什么,又立马看向在座的其他人,大家各吃各的,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他才松了口气,收回目光的同时,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第085章 好委屈哦   李让的性子使然吧,别人对他撒撒娇,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加上他一直对自己忘记了慕玡,慕玡却还尽心尽力的照顾他这件事十分的愧疚和感动,他自不会拒绝慕玡。   不过是剥虾,不是什么难事儿。   就看李让用他大大的手,捏着都没有他小指粗的虾,小心翼翼的剥去虾壳,然后放到了手边干净的碟子里。   他偷偷摸摸,不想太明显。   慕玡可不在意,他用筷子夹到自己碗里,甜甜的说:“让让真好。”   李让用胳膊肘撞了撞某人,想让他收敛一点。   慕玡吃完,用筷子轻轻点了点碟子,催促他别分心。   朝阳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也把自己的碗推了过去:“让让,我也要吃。”   李让还没说啥呢,慕玡先开了口。   “你吃不得。”   “我没关系。”   “你吃不得,这水里游的东西,你现在要少碰,吃了一会儿不舒服,可别怪兄长不提醒你。”   “少吃就好,我自己知道。”他拽了拽李让的胳膊,一脸你不给我剥虾就是不爱我了的可怜模样。   李让擦了擦手,给他盛了一碗汤:“朝阳,今天不吃好不好?你会不舒服的。”   前两天就因为没有忌口,生了一场病。   “可我想吃……”朝阳看着慕玡,心里十分的不平衡。   “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李让耐心相劝。   朝阳鼓着腮帮子,不高兴了写了满脸,此时他忽然拉过李让偷偷说了几句什么。   李让听完便答应了。   “好啊,都依你。”   慕玡又插了进来:“哦?好什么?”   李让对着慕玡摇了摇头。   显然是朝阳不让说。   轮到朝阳得意了,他偷偷对着慕玡吐舌头,然后高高兴兴的干了一碗汤。   李让每天都夹在两人之间,每天哄完大的哄小的,两人什么都能较上劲儿。   但李让一点也不嫌烦,只觉得两人都十分可爱。   他们对李让好,李让自然也能感觉到,他不过到山庄内小住一段时日,短短时日,他的客房内堆满了各种慕玡和朝阳送他的东西。   李让感觉这些东西以后要带走可是很不容易,便叫两人不要再给他送东西了。   那毫无意义的送东西大比拼就此不分胜负的结束了,然后也就消停了一天,他们又开始送好吃的。   因为他们,李让清醒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的十分充实,都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   直到他们慕庄办了一场群英会,作为慕家人,两人都有事要忙,李让的身侧空了人。慕玡不怎么提起慕庄的事,而朝阳自己也不知道多少,李让也是这次才知道。   慕庄原来是江湖中十分有权威的中立派,广杰天下英豪。   而平时因为一直待在慕玡身侧,旁人一口一个副庄主,大少爷的叫着他都没有什么真实感,但是他不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工作,还组织了群英会……   他没帮上什么忙,应该说他想帮忙他们也都不让他做,慕玡大抵是嘱咐过众人他脚伤之事。   被再三拒绝之后,李让只能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待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聚会,他对江湖之事没有什么概念……嗯……李让仔细想了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   他周身各处有着不少的伤口,可见他曾经的生活一定是水生活热的,他这身体有很多的毛病,像是双目不能辨色,像是畏寒,还有腿伤……   他之前大概也是混江湖的,他问过慕玡,可慕玡告诉他,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不在重要了。   比起以前是做什么的,他可以开始思考以后要做什么。   看慕玡的那个说法,他之前的生活大概十分糟糕,他心里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对于以往被忘记是感到轻松和自由的。   大概他连亲人都没有了。   他以后能做什么呢?   李让这段时间也试着做了很多的东西,他几乎不识字,翻开一本书,大多不会读,会读几句也根本读不懂何意。   他会做一点饭,但肯定不足用以为业。   他好像会一点功夫,如果要说他看得懂什么,那只看到慕庄的打手练功之时,每招每式他看在眼里,明白在心底。   这更加印证了他对自己混江湖的猜测,不过他伤了腿,说是不能受大力,跑跳都有风险,显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若他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糟汉子,这下真是陷入了文不会武不能的困境了。   虽然慕玡和朝阳待他都十分的好,可他也是个四肢健全的男人,总不可一直在庄内吃白食。   做不了重活,也做不了打手,李让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或许他该去学一门手艺。   李让之前便有留意,既然现在得了闲,他便干脆去落实了一下心里的想法。   李让叫人给他带了口信给慕玡,告诉他自己要出门一趟。   之后,李让就一个人出门了。   很可惜的是,他在慕玡身侧待了这么久,还是想不起是如何和他相遇再到相爱的。   他心里一直觉得有点对不起慕玡。   这里草木都无法唤起他的记忆,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熟悉。   罢了罢了,都不必再去想了。   李让进城之后,慢慢的在城中转,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看,看到有酒馆在找人,李让就去问了问,可惜他们要嘴巴甜,手脚快的。   都是李让没有底气的。   看李让穿得这么体面还来问工作,好多掌柜都以为他是工头,跟他详细提了自己的要求。   大部分招工的,都是要能吃苦手脚快的。   李让只好放弃,他把目光放到了一些需要手艺的铺子上,木匠就挺好。   不过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就发现好多人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听到李让问自己还能不能学,李让还被众人嘲笑了。   这要做好木匠,不光需要技术,还需要很多很多的经验,他这时候才学,想靠这个吃饭,难得很。   谁知道要搭上多少年,他现在学这个,可就别想讨老婆了。   学徒是没有工钱的。   李让听完也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他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不过结果都差的不多。   大部分的手艺人都是从小学起……要花费上数年,十数年光阴累积沉淀的。   学徒大多都是抱吃住,但是不给工钱,便是有,也不过都是公家心好,给了几文的零花钱。   李让做这些,大抵会让慕玡生气。   李让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走着走着走到了菜市。这菜市要赶早,这会儿过来,这边剩的这些菜都是人选剩下的了。   李让严重忽而看到一个老翁。   他身后还放着一竹制鱼竿儿,身前的篓子是活蹦乱跳的鱼儿。   李然忽然眼睛一亮,他走到了老翁跟前,问:“这位先生,这么多的鱼儿都是您钓的?”   那老翁笑眯眯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自然。”   “这是几日的成果?”   “哪需几日,半日便可。”他有些小得意,毕竟他钓鱼可是出了名的厉害,时不时都会有人来跟他‘取经’:“想要来条什么鱼。”   “先生,可以教教我吗?”李让真诚的求学。   老翁正了正神色,然后摇摇头:“不教不教,老头儿还要卖鱼儿呢。”   “先生,就教教我吧。”   “老头儿钓鱼是为了生计,您这样貌可不愁吃穿,想修身养性,可不必要学这么多,悟出个‘静’便好了。”   老翁摇了摇头,又挥挥手,示意他赶快离开,不要在这里挡他的生意。   李让想了想,然后说:“先生,我也是为了生计,实不相瞒,我如今腿脚不便,如今都吃穿住都多亏了友人。我是真心想跟你学,我可以给钱……还是说你有其他的要求,都可以同我提。”   老翁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这小伙儿看着老老实实,目光是清明而恳切,不像是骗人。   再说,一个老头儿又有什么好骗的呢?   如果是为了生计……可这城内,已经有三家鱼贩了,再多可就不好了。   老头儿正思索着,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一个人影从街边一个屋顶飞了下来,直直扑向了自己……老头儿被那人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到,下意识的往一旁躲去。   李让也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他还未转过头,就莫名其妙的被一个人给从后面扑倒了。   李让人往前,撞倒了老翁的鱼篓,那清水倒水,鱼儿也蹦出来一半。   打湿了衣服不说,还把老翁的鱼给弄出来了,李让动了动,却发现那人居然还死死压着他,不仅压着他,还搂着他。   “放开我!”李让有些生气的说。   “李让……你好狠的心……”那人抱着他,声音沙哑又低沉,透着怎么也解不开的沉痛。   “你是谁?”他认识自己?李让心头莫名的开始狂跳,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放开我!!”   他狠狠一肘子打在了那人腹部,身后的人被打的突然,李让的力道之大,疼痛感让他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   那人松了手,他摸向自己发疼的腹部,他微微起身,他难道看错了,扑错人了……   等李让转头……就是他啊。   他居然给了自己……一肘子……   皇帝委屈的按着自己的肚子,指了指李让,又指了指自己的肚皮,好半天才颤抖着说了句:“刚刚你了打我吗?” 第086章 都过去了   李让急忙起身,向曜诀看到他,他自然也看清了向曜诀的脸。   一瞬间他心头涌上的感觉可算不上多好,不愿深究什么,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远离他,远离他。   这世上竟然会有第一眼就令人此般生厌的人,李让根本不想理他,所以收回了视线,他从地上起身,打算帮老翁把这满街蹦跶的鱼给捉回来。这刚刚蹲下去,那人又不依不饶的挤了过来。   他一把抓起李让的胳膊,此处闹市不易久留,他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和他聊。   可李让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当即把他手甩开:“你想作甚?”   李让的不耐烦和抗拒清晰明白的写在了脸上。   皇帝这辈子都没见过李让用这副表情面对自己,他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他又傻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想说再怎么,他这张脸也不可能认不出来吧?   更何况还是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他的李让,看个后脑勺也该知道是他才对的。   “此处不便,换个地儿。”一旁已经有人去帮皇帝处理老翁的事儿,帮忙抓回了鱼,还赔了点银子。   李让退开两步,给了某人一个十分困惑的表情,然后又向老翁道了别,说改日再来,说完便转身走了。   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倒是长得很好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招人讨厌。   李让只想早点离开这里,要不是他不能跑,他估计这会儿都跑起来了。   李让这一走,向曜诀心里可又不舒服了,他疾步跟了上去,强硬的拉过李让,转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把李让给堵在了墙和自己之间。   “你还在生气?你凭什么生我的气?就算你生气,你就该这么对我吗?”向曜诀嘟嘟囔囔,觉得他的行为十分过分,不管是什么立场什么情况,他对自己都不该这么随意和冷淡。   李让满头问号,这个人有病吧。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李让是半点都受不了和这个男人离得这么近,可偏偏他力气大得很,李让根本没有办法撼动他。   皇帝听到他这么说,隐隐想起困扰了他好一段时间的噩梦,他一把掐住李让的脸:“不许再说这种话,李让,跟我回去……”   就和以前一样,服个软吧。   他也不想这么僵着了,说给他听,他可能都不会信,这些日子就因为他,白白受了多少罪。   “这些小兄弟,我觉得你定是认错了,我真的不认识你。”李让多少也察觉到了这个人会武功,而且他好像还带着人。   李让有些后悔今天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偷摸跑出来了,慕玡如果能及时赶到该多好。   李让正这么想着,向曜诀突然靠近,在他嘴上咬了一口,又像是想亲亲他,又像是像恨他说的话这么气人。   痛感漫开来,李让都没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李让摸了摸嘴角,出血了……   不光是出血的问题,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被一个男人按在街边啃嘴巴皮的一天。   李让抬头就对着向曜诀的脸狠狠一拳。   向曜诀潜意识里根本不觉得李让会打他,所以他抬起手他也没躲,就跟个二愣子一样,还一脸邪笑着就被李让一拳打在了脸上。   皇帝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他……他刚刚是被李让打了吗?   “你怎么又打我?”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极其过分。   李让一拳还不解气,本来想再打一拳的,可是他看到那人带的跟班还是什么好像过来了,他又收了手。   皇帝眉头一挑:“还是舍不得吧?你就别闹了,快跟朕回去。”   李让压根儿没有听他说话,找到个空子就钻了出去,然后快步往外面走去。   他们一直想把自己往角落带,那么大致他们还是有所顾虑的,他就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去。   不过他没有走出多远,又双叒叕被那人抓到了了。   那人满脸写着:我真的生气了。   然后一把扛起李让就飞走了。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习惯轻功带来的失重感,还是别的原因,他心底虽然有烦躁和焦虑,却一点都不害怕。   他被人到了城里某个有名的大客栈,直接扛着他上了三楼,找了间空房把李让扛了进去。   皇帝把人丢在了床上,然后不等李让坐正,皇帝就拉着他的手往床头一捆,然后皇帝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你到底要怎么样,这么久不见,你见了我就跑,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李让:“???”   “到底什么让你非要走?你不可能爱上别人,所以到底为什么,有什么是比我对你来说,还重要的?”皇帝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居然舍得对自己动手了,甚至还要装作不认识他。   他这是在和他表明决心吗?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我要报官了!”他居然被人给绑了?   大概是因为醒来之后,周围的人都对他太好了,让他少了很多危机意识……他该怎么脱身……   “……”皇帝听到他这么说,眉头狠狠皱做一团,他抬手按了按他的嘴角的伤:“你说吧,你想怎样?”   “放我离开,不要跟着……唔……”他话还没说完,皇帝狠狠戳了戳他的伤口。   “李让,你吃醋,使点小性子我都能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别太过了。”他只想和他赶紧的和好如初,然后把他带回去。   “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我真的不认识你,你找错了人了!”李让都解释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那个人就是不听。   李让的再三强调,让皇帝心头也开始慌了。   他抿了抿嘴,思索了好一阵,才缓缓道:“这次,是我话说过了,我射伤了你……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生我的气吗?李让,我当时……”   他找不到借口,一时怒上心头,他满心都是凝要毁掉他,也不准他离开自己的疯狂念头。   终究不是值当拿出来当说辞的。   皇帝摸了摸他的脸,几月不见,他倒是容光焕发,好似脸都圆润了些,气色也好极了。   这些看在眼里,皇帝甚至不敢深思。   那个结果,他不要……   即便是他做的有不对,可他也并非那么的不可饶恕,他总不该这么决绝。   他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   李让已经懒得再开口,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双眼中的戒备和警惕,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聪明如皇帝,怎么能看不出来。   直到这一刻,他都没有办法在找别的借口圆过去……这个人,不是李让了。   不是他记忆中的李让。   他的眼神怎么可以那么的冷漠和戒备,他的甚至几次想也不想的对他动手……   李让,怎么会这么对他。   他正了正神色,又道:“做不到的,朕无法承诺给你,朕如今还需得那些女人的存在,可你该信我的……”   他同样的厌恶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   他这般多疑的人,天知道和这些女人相处有多难熬。   和那些女人在一起就犹如行军打仗,一步三思……他是如何忍耐下来的,他不都看在眼里。   他们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眼看一切都在寻着好的方向去,他没有办法儿戏……   李让该是最懂他的人呐。   他不该再多给他一些时日吗……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李让,你别这样对我,你不可以。”皇帝红了眼眶,他怎么可以忘记自己。   不是一两年,三五年。   整整二十年,他们是如何过来的,如何相互扶持陪伴的……在这该死的人生之中,如黑夜星河一般熠熠生辉的回忆,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他的声音那么痛,他的神情那么痛。   李让的心头莫名一揪,可那一瞬的感情无从追寻,李让只当自己有些同情他。   虽然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但是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我不认识你,不知你有冤还是有仇,都与我无关。”   李让冷酷的言辞,一次又一次的坚定的和他划清关系,就好比有人拿着破烂生锈的小刀,反复的在他心头切割。   “我是你最爱的人,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我是向曜诀,这世上的所有人你都可能忘掉,唯独我,李让,你绝不可能忘了我!!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才知道这是喜欢,你怎么能说你忘了呢?”他抓着李让被绑的双臂,激动的摇晃,好似想要借此让他清醒。   “……”李让被他的模样吓到了。   他居然哭了。   李让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眼底打转的泪,一个用力的便砸到了他的脸上。   李让拧了拧眉头,头好痛。   如果他真是自己之前认识的人……李让抿了抿嘴,然后说:“不管我之前和你认识不认识,经历了什么,那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可以请你放开我吗?”   过去了?   那个离了他便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夜夜都记挂他的人。   那个不管风雨,不管如何刁难,总是陪伴他不离不弃的人。   那个总爱在角落看着他,一天,一月,一年,十年……所有的目光都只追随自己的人。   怎么会就被一句过去了,给盖过了呢? 第087章 情敌会面   “……”他不懂得如何示软,并非没有过,但没当他被逼到不得不示弱之时,都是备受屈辱之刻。   他是那么的自尊,又那么的高傲。   李让便是这世上最捧着他的自尊和高傲的人,他要的东西,他都愿意陪完成,他看重的一切,他也视若珍宝。   本该如此的不是吗?   “你再看看我。”他固执的捧着李让的脸,让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次……”   男人的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拧着眉头的他看上去更加难以亲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漆黑如墨,那双泛着光的眸子里,含着泪,还装着自己。   李让的心又开始痛。   他不想看,他想转头,男人却强硬的逼着他面对:“你说。”   他这么难过,是因为自己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要避开他呢?他提到了伤……伤的话……李让抿了抿嘴,喃喃道:“是你做的?我的腿……”   向曜诀一愣,他抿了抿嘴,一时竟然不敢点头。   他果然是怪自己了,他……   原来自己会残疾,都是拜他所赐……莫非……   “我的眼睛……也是因为你?”   “眼睛?眼睛不是好了吗……”皇帝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再看,李让的眼中居然浮现了……恨意。   恨意?   他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向曜诀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请你离开吧,如今李让视弱又残疾,不管之前欠你什么,我想我也该还够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李让微微侧眸,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些都是这个男人造成的。   他心里想要远离他的念头就越发的强烈。   这个男人到底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本听着都以为,他是因为对自己有意,才会这副模样……   可如今看来……当初他身负重伤,日日夜夜照顾他的可不是这个人……更别提自己即便是没有记忆,都不想接近他了。   他们之前就算认识,就算真的有什么过往,一定也不会是多么和谐的关系。   李让觉得,这个人或许只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从自己身上得到,毕竟……   如果真的是他说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伤害自己?   “……”怎么就是放过了呢?回去,不该是他也期望的事吗?   他如此说的话,与他似陌路之人,光是听着都让他有些喘不上气,他根本都没有办法接下去。   “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谈,别和朕闹了好吗……我还以为你会很想我,我想着外面天寒地冻,总是没有自己的‘家’暖,没有你的地方,都不像家了。可李让,你怎么可以……”   把没有他的地方当家。   在没有他的地方,依旧快活。   怎么总是说着爱他的人,能转眼就变了呢?   他这辈子,受过冤屈,受过侮辱,被父母放弃,被亲兄弟背叛……他各种苦痛以为早已尝遍。   可依旧比不如此时。   从未有人能这样伤他的心。   他把自己的心,那么小心翼翼的藏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可却在他毫无自觉的情况下……被李让挖掘出,被他的淡漠和疏离刺伤。   他委屈极了。   可李让是不是再也不会心疼他了?   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眶落出,砸在了李让眼尾,那泪又顺着李让的眼角滑落。   “放开我。”   他的态度依旧冰冷,丝毫不为红了眼眶的男人而心软,他甚至闭上眼睛想要视而不见。   皇帝低头吻上他的额头,他又亲了亲他的眼睛:“你别对我这么心狠,李让,李让……李让……真的……我……”   他说过无数虚假的情话,那些不带感情满是算计的话,轻易的便能从他口中说出。   他更说过无数伤害李让的话,那些同样不带深意,想伤他又不想真的伤他的话,或许是他做的最愚蠢的事。   可如今,他知道的,李让是委屈了,是需要他疼的。   他……   他解开李让的双手,将人抱进怀里,紧紧的。   他这辈子最看不起的,最不愿意沾的,便是这情爱。   这愚蠢又麻烦的事,他以为自己聪明,自己清明……这世间没有人会值得……   所以他知道自己舍不得李让,却从不觉得那会是爱。他以为自己是疼他,才会生出欲念。   因为他不会失去李让,李让说了一辈子,他信了,他有恃无恐……   直到发觉到他的不对,直到他说他想离开。   他是做错了,可他怎么能这么狠,半点后路都不给他留呢?   “我很想你……”一句想念在嘴边百转千回,说出口时,语不成调……   声音抖得十分厉害。   他无法想象,一句想念都这样难以说出口,他又是抱着何等的心情说出一句‘爱’的。   可他的想念并没有触动李让,李让只觉得这个人抱得自己太紧,实在难受。   李让现在看到这张脸,已经有些下不去狠手打他了,他好歹也长了张俊俏的脸,真要给自己打坏了可怎么办?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如果他们之前好到他会这样不舍,又为什么会……李让动了动他的腿,然后又推了推跟一头猪一样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男人。   “那个……你压到我的脚了,疼。”   李让其实并没有很疼,可他莫名的想试探一下,便说了这么句……可话说出口,有感觉这话好似有点说不出的矫情,他脸上有点热……不自在的微微偏了偏头。   这可以说是这次见面,李让语气最软的时刻了。   向曜诀赶忙从李让身上滑了下去,变成了半靠在他身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腿:“好点了吗?”   李让趁机抽身,从床上坐起。   那人又跟个赖皮似的粘了上来:“别走……你真的不想我吗?你别走好不好,我会寻大夫给你看伤,一定治好你……就……”   “原谅我吧……”   这便是他认错了……他说的十分小声。   李让可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更没在意此时的道歉对这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难得。   他起身就要走。   那人偏不让他走,拉着他的衣服,又把他扯回床上:“不许走!”   “这位小兄弟,该说的我都说了,别再这样做了,我真的会去报官的。”   “我不准你忘记我,你快想起来……朕命令你,立刻把我记起来。”他又要拉着李让亲。   李让看他又撅着个嘴,忍不住就想躲,越躲那个人越生气,生气就非要亲到。   亲着亲着李让又被绑上了。   李让这浑身发酸……   他真的很头疼,他感觉自己是拿这个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一会儿嘟嘟囔囔的,一会儿又好似要哭出来。   明明是自己被他劫持了,他反倒好像是比自己还委屈。   这折腾道天都要黑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的打斗声……还听到慕玡的声音。   “让让,你在里面吗?”   李让赶忙回应:“我在这里!!慕玡!!”   正抱着李让的皇帝,心里满不是滋味:“你就这么高兴!!”   李让侧头一看,这个人居然还抱着自己,一会儿慕玡进来看到……啧……他被这个人亲了……李让推他几次推不开,最后就着皇帝的头发,硬把人的脸从自己脖颈处拉开:“快放开我!!”   “你!你这么凶干嘛?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给他看的吗?”李让这么着急的模样,让向曜诀心底醋死了。   他低头在李让脖子上狠狠啄了口,李让抱着他的脑袋一顿锤:“放开我!!”   “他进不来的……唉哟,唉哟!!你怎么还真打……啊嘶,李让!!你放肆,别打了!!”皇帝好不容易把暴打他的李让给制服,但他还是不安分,挣扎着一直往外看。   向曜诀气得要死。   “不许看!!”   李让的脑袋又给他掰正。   李让瞪了向曜诀一眼,然后从着外面喊:“慕玡,别管我了!!他们人多,你不要受伤了!!”   皇帝捂住了李让的嘴。   “你在担心他?你不担心我,你居然去担心他?到底谁和你是一边的?”   皇帝又被瞪了一眼。   “……”   怎么说的好像他是坏人一样……   他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他一声令下,让他们放人进来。   死卫退开之后,慕玡不一会儿便推门而入。   向曜诀调查此人不少,也知道他很多事,可照面儿这是头一会儿。   皇帝一边捂着李让的嘴,一边打量起这个男人。   慕玡今日正好在办群英会,不似往日一般穿的风流浪荡,今日倒是打扮的十分气派……   这一照面,连日失眠加没日没夜的赶路,再加上和李让在房中磨磨唧唧半天的皇帝,此时和他一对比,可显得狼狈多了。   皇帝摇了摇牙,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杆儿。   这慕玡在江湖中可是有名,尤其出名的是,便是他这张雌雄莫辩的脸。   难道……   李让喜欢的不是自己……只是自己的脸……   皇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样直勾勾看着慕玡,严重满是担忧的李让……皇帝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把拉过床帐挡住李让的视线。   烦死人了!!! 第088章 好变态哦   “不知阁下把我的人抓来这里,有何要事?”虽然这是向曜诀第一次见到慕玡,慕玡却不是第一次见向曜诀了。   他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过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追来。   想来也是好笑,这种时候追来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慕玡勾了勾嘴角,温柔道:“让让,他可有伤你?”   他的人?让让?还有什么叫有没有伤他?这字字句句都犹如火上浇油……   “不管你对李让做了什么,机会只有一次,你让他变回去,朕饶你不死。”他忍下一肚子的怒火,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   “呵呵,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他本人的意愿,他本人的决定,旁人没有资格去干涉吧。”他靠近床边,拉开床帐,李让看着倒是无恙,他微微松了口气。   “……”本人的意愿……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本人的意愿……   皇帝却一时找不到什么来证明他在说谎,不过一晃神的功夫,慕玡已经将李让从床上扶了下去。   向曜诀急忙伸手去拽,指尖不过刚刚碰到他,李让便犹如惊弓之鸟,狠狠一挥,拂开了他的手,再接着……那男人牵着李让往他身后去,李让也那么自然的随着他的动作,躲在了他的背后。   他一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头朝着另一头,小声在男人耳侧说着什么……   他们的动作太过自然,两人的关系那么亲近……倒显得自己像个外人。   “李让,你回来。”皇帝无力的发出命令,可语气里的高傲碎得几乎找不到,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话还有几分作用了。   那人居然连一眼都不肯看他……他那好似回到安心处,好似在同那个男人寻求保护的姿态,太过扎眼。   他不敢相信,他睁着双眼,害怕自己看错,看越是盯着看,却将他的模样,他的动作看的清楚。   “还请阁下自重,不要再来为难,我的爱人。”慕玡轻轻揽着李让的腰,以半搂着李让的姿势,扣住了他的手。   两人相处了挺长一段时日,可他们始终也没有做过什么亲昵的动作。   李让今日又是被人,又是被抱,这会儿还在人前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他脸又烧红起来。   李让感觉慕玡的语气有些古怪,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慕玡,慕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说完之后就看了过来。   看到李让眼底的疑惑,慕玡微微抬手,轻轻擦了擦他嘴角血红的伤口,微微的疼痛感唤回了李让的记忆。   对了……伤口……   慕玡是看到伤口所以生气了吗?   “慕玡……”他唤了慕玡一声。   微微目光沉沉,把不高兴写在了眼底,他嗯了一声,道:“回去再好好跟我解释。”   李让自知理亏,乖乖的点头:“好。”   那么的亲昵,那么的乖巧。   他的李让,那是他的李让。   怎么被别人抱着,被别人牵着……一时怒火攻心,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去思考应该不应该,他要杀了这个男人。   他没有摸到武器,也顾不上找武器,他捏紧了拳头便起身冲了过去。   慕玡轻轻推开李让,也未抽武器,和向曜诀赤手空拳的对打起来。   皇帝急红了眼,根本没管什么武功章法,再加上他日夜兼程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的边缘,此时和慕玡对打,显然讨不到好。   而慕玡心头也一直积着对此人的不满,先不提他几次虐待李让,便光是对他阿弟的做的事儿,也早够让他揍几顿的了。   这会儿逮到了机会,慕玡便狠狠的揍起了向曜诀。   向曜诀凭着一股狠劲疯狂的出拳,被慕玡躲得干净,几乎没有一拳落在实处,反倒是被慕玡抓到空子狠狠往他腹部给了几拳,趁人正疼之时,又一拳打到了向曜诀的脸上。   “怎么样,要找你的属下出来帮忙吗?看你好像不太行啊?”慕玡又对着向曜诀的腹部一记膝顶,看到倒地几乎起不来的身的皇帝,还不忘嘲讽。   嘲讽完了又转头去看李让,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一处擦伤:“让让,我被打了。”   李让茫然的看了看:“啊?”   “好痛哦,帮我吹吹。”慕玡偏挑着某人起不来的时候,找来某人气他。   李让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不自觉的紧了紧拳头,可他还是被慕玡拉到了跟前,看着慕玡脸上的伤口,李让伸手摸了摸:“别打了,伤到哪里怎么办……他也……我们别管他了。”   慕玡摸了摸李让的脸,他嘴边的笑容淡了几分,但声音却更温柔了:“让让,你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的,是他对吧。   因为忘记了,所以他此刻的感情,该是全都向着他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李让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当然担心他了。   “那我们走吧。”慕玡又一次搂住了李让。   向曜诀挣扎着抓住了慕玡的腿,他凭着一股劲,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看向李让……   再开口,声音抖得根本听不出说了什么……   他只是喊了声:“李让……”   他认错人了对不对,他忘记了,他只是忘记了,他把那个男人当成了他……那个该死的男人。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摸了摸嘴角的血,他那么痛,他挨了这么多下,李让看都不看他。   那个人不过一点点的擦伤,就让他那么的关心……   “把他还给我……”他紧紧拽着慕玡的胳膊,胳膊刚刚抬起来,又是一拳,嘭,狠狠的往他脑门一砸。   向曜诀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李让听到声音,回头看去,发现那人居然不动了……   李让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他急忙蹲下身,他拉扯着扶起男人,想要去探探他的鼻息,却在他后脑摸到了一把血……   指尖有些发颤,他抬头,无措的看向慕玡……   “怎么办?怎么办……”   慕玡看着李让的神色,他暗自吐了一口气,然后蹲到了李让身侧,拍了拍李让:“他只是昏迷过去了,不会有事,我们走吧。”   李让看了看狼狈不堪的男人,冷静之后的确感觉到他还有气息,他木讷的点点头……   他的那些侍从为什么不出来帮他呢?   “慕玡……”李让有些为难的看了慕玡一眼。   慕玡拧了拧眉头:“我会吃醋的哦。”   李让又啊了一声,然后低头喃喃了句:“对不起。”   慕玡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吧,这次原谅你。”   说着,他将李让怀里的男人扯起,拖到了床上,然后也不管他姿势古怪的瘫在床上醒来会有多不舒服,就带着李让走了。   李让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跟上了慕玡,他几步走到慕玡身侧:“慕玡……你别生气好不好。”   “哼。”   “慕玡,我错了好不好?”他也知道,他今天很不对。   他之前也有说过,他现在腿脚不好,不要一个人出门……可庄内那么忙,他帮不上就算了,还要添麻烦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虽然慕玡一副生气的模样,但是他也依旧走的很慢,李让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   慕玡对自己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虽然他从来不爱说,可李让都知道,慕玡对他越是好,他心头对慕玡便越是愧疚。   他总是想做点什么来偿还……不,他们的关系说偿还是不是太奇怪了……   大概是也想对他好一些吧。   “慕玡……你不想理我了吗?”李让低着头走到慕玡身侧,两人肩并肩往回走,可平日总是爱逗他的慕玡,今天的脸色却黑的好似锅底。   “是。”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李让又问。   啪。   不知他何时抽出来的扇子,不清不楚的在他脑瓜上一敲,李让侧头,看到他嘴边隐约的笑意,一时有些不解。   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呢?   “你还记得就好,日后这种奇怪的男人,有多远离多远,可知道了?”慕玡看着他的嘴角的伤口,目光有些发颤,他堪堪的撤回视线,又暗自吐了口气。   “好,我会的,你别生气了。”李让连连点头保证。   慕玡看着一路蔓延的白雪,心头有些古怪……说实话,被李让宠爱过的人,大抵都会莫名想要独占这份特殊。   他本以为他看的十分明白,不过是将这看做一场有趣而又未曾定时的玩乐,可是今日他好似有了几分不悦。   把人带回去之后,先是把人叫去洗了个澡,又给人嘴角上了膏药。   等把闹腾的朝阳打发走了之后,他心头仍旧还有些痒痒的。   还是不太够。   李让正在给慕玡按摩,还一边哄着慕玡。   “今日你一定很辛苦,还去帮我……都是我的太笨,我下次一定会亲自跟你说。”李让在此认错,态度端正又良好。   慕玡哼了哼:“若是那人忘了把话带给我,若是我找不到那人所在之处,若是那人今日状态不差,再若是他不讲武德非要以多欺少……你可知道你会遭遇什么?”   李让仔细想了想,那个人大概会……说非礼他又怪怪的……但却是就是这么一回事……在街上就对他这样那样……正常人哪里会干出这种事呢?   这么一想,那个男人……好变态哦。 第089章 选我怎样   慕玡生气是应该的,李让再一次的认错,表示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下好了,本来心里盘算的渔业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落实了。   李让当然不会简单放弃,第二天领着朝阳打算去竹林寻一根适合用来做竹竿儿的细竹。   李让不想被人抬,毕竟他这么大个头,挺累人。   但是他单独骑马他们也不放心,最后便是朝阳与他同乘。   朝阳个头矮些便坐在前方,由朝阳驾马,朝阳不让他动,只让他抱着自己坐好。   朝阳的马术学了好一段时日了,敢带李让也是有些自信的,他也没有太过得意玩儿什么花样,安全的把李让带到了目的地,就连下马他都要一手牵着马一手扶着李让。   把马拴好之后,他立刻望着李让,仰起脑袋抿着嘴笑。   李让见他那讨夸的模样,立刻上道的微笑,摸头,夸赞三连。   “你想寻什么样儿的?”朝阳带着他往竹林深处走,在观察四周竹子长势的时候,还不忘牵住李让。   “要寻韧性好的。”李让其实也不知道一杆合格的鱼竿该兼备哪些特质,可想要钓上大雨,韧性该是要的。   “好,我来给你找。”他这么说着,却找到了一处平地,铺了个绒毯,然后热乎乎的手炉塞到了李让怀里,又取来食盒,摆了几样点心在一旁的石头上:“你便在此休息吧。”   啊?   李让看了一眼怀里的手炉,又看了一眼打算一个人去找竹子的朝阳。   “朝阳,我和你一起吧。”他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儿来给自己做事,自己却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吃东西呢?   朝阳摇摇头,把他拉到给他铺的毯子边上:“你不能受累,不过是一截竹子,就交给我吧。”   李让当然知道朝阳是在关心自己,朝阳对他的关心向来是毫不掩饰又最独一份的。   朝阳大概是这天底下最正直又善良的孩子了。   李让将那暖炉放下,拉住朝阳的手:“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我会慢慢的。”   这……让让都这么说了,朝阳哪里舍得拒绝,他只好抿抿嘴点了头,随后又嘱咐道:“你可以来看,其他都交给我。”   李让点点头……   倒是让一个孩子给照顾了,李让挠了挠头,可朝阳气势十足,他哪里强硬得起来。   他随着朝阳往里面去,太粗或者太细都不行,枯竹也不行,要找到在这冰天雪地之时依旧顽强的那一根。   他们挑挑选选的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满意的竹子,朝阳轻功虽然还未大成,却也有点苗头了,他飞起一端,抓住了一截枝丫,将竹子扯得弯下腰来,他试了试这竹子的韧性,即便是末端压到了地面,那竹子依旧保持住一个漂亮的弧度,而没有折断。   满意朝阳抽刀把这竹子锯了下来,修去多余的枝丫,笔直笔直的竹子就已经初具竹竿的模样了。   这工作完成了,朝阳就带着李让回去打算吃点东西。   “让让,钓鱼的话还是要叫我一起,大冬天的又是在湖边,我哪能放心你去。”朝阳像个特别小保镖,时时刻刻都关注着李让的安全。   李让对朝阳除了慕玡一事,都是毫无隐瞒的,他向朝阳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这渔翁轻松且自由,还能当门生计,我便是想学学的,皆是还能给你们烤鱼吃。”   “不行。”李让话刚刚说完,朝阳便板着脸否定了他的想法。   “啊?”李让愣了愣,为什么不行。   “渔翁怎就轻松了,这且不说与水为伴有多危险,你又这么畏寒,若是不慎落水又该怎么办?你别看人家鱼篓看似不多大,又是水又是鱼儿怎会轻得了?你不可受重力,所以这个不行。”   朝阳并不是不讲理,他反而是十分讲理的把为什么讲给了李让听。   好吧,他说的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   李让听完已经有些沮丧,那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让让,等我独立出去,我会赚好多的钱,你不必操心生计。”朝阳拉着他的手,甜甜的笑着。   李让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我自是知道你对我好,但你还得多为自己做打算,这不管你之后是否要离开慕庄,你都是要娶妻的,你这成家立业事情可不简单。”   “我不会的。”朝阳捏着李让的手,说着脸上有些热。   “不会?”李让疑惑。   “不会娶妻,我要照顾你,才没有精力娶个媳妇回来……”他嘟囔着说,虽然语气有点含糊,可还是让李让听清楚了。   这……这说的什么话。   “怎可不娶媳妇呢?你或是年纪还太小,等再过些日子,你的缘分到了,遇到心仪的姑娘了,便会有娶妻的心思了。”   “我说不会便是不会,你信我就是。”朝阳努了努嘴,恨他是个木头。   “朝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看他这古古怪怪的模样,李让有些担心。   朝阳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他坐在李让身侧靠在他身上:“让让,你可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了,我很喜欢你啊。”这话可一点不假,他打看见这孩子第一面,就十分喜欢他。   光是看着他心里便暖洋洋,满当当的。   他有时候都觉着,自己喜欢朝阳好似都要超过慕玡……可朝阳和慕玡感情不同,又不可想比较……哎,难说难说。   朝阳听完嘴边笑容更甜,脸上的酒窝都现了出来。   他用双手侧抱住李让,靠在他怀里:“朝阳也是,最最喜欢让让了,虽然你忘记了,可朝阳都会好好记着,你只要相信,我会是全天下对你最好最好的人便是。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对你最最好。”   李让听着他说的话,就好似吃了一大罐蜜糖。甜进了心里。他可没有写什么诗句,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会对他最最好。   这样的特别……朝阳给他的,总是那么鲜明。   他能清楚的感觉的,朝阳说的是真的,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以后也一定会做到。   “朝阳……”他对自己这么好,他可怎么办。   他一无所有,那又什么可以回报他的呢?   “让让,你选我吧。”   靠在李让怀里的人,忽然闷闷的说了句。   李让摸着那孩子脑袋的手突然一顿,他拧了拧眉头,感觉这话……隐隐有些古怪。   “选你做什么?”   “选我陪你,过以后的每一天。我不会让你不开心,不会使坏欺负你,不会逼你,骗你,让你哭泣,受伤。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在学,我一定会变得强大,无所不能……只要你相信我,我就可以。”   李让的怀抱是最温暖,也最干净柔软的。   虽然慕玡说过,他不过是因为救命之恩,才会对李让生出过多的好感。   可他不觉得,他不蠢,他虽然看着小,可他也是十五岁,很快就要及冠的男子了。   他是明白的。   他要保护李让,不在让任何人教他难过。   别人做不到的,他可以。   “我知道的,我当然相信你……”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话李让一时有些不知道那古怪是从何处而来,总之少年有志是好事,他怎么可能这时候去打击他呢。   “那你便是同意了?”他惊喜的抬头,晶亮亮的桃花眼对着李让眨呀眨,里头的欢喜都快满溢出来了。   看到孩子这么高兴,李让还不太明白……傻愣愣的点点头……相信他是相信他,可他又同意啥了……   陪伴的话……他如果乐意,李让这么喜欢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倒不如他求之不得。   只怕他再大些,就不屑于与他这种脏兮兮的大叔为伍了。   “来,这个给你。”朝阳从他怀里摸出了米白色的小珠所传承的手珠。   李让看了一眼……   “这?”   “这是我亲手制的,你猜猜这是什么?”他指了指那小珠。   “珍珠?”   “不是,这是蛇牙制成的。”   “蛇牙?”   “当初你便是从这巨蟒口中救下我,不过最后差了两颗,我便选了截蛇骨……之前我本想送去寺庙开光,可他们不受这沾了血腥之物。可这于我不同,是至宝,系着我的命。”他将手串带到了李让手腕上:“日后‘它’会保护你的。”   “……”原来他们之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李让勾了勾嘴角,郑重的点头:“我会好好珍惜的。”   朝阳更高兴了几分,他扬起自己漂亮的脸蛋儿看着李让:“我今日这么乖,让让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咻——   一粒小石子准准的砸到了朝阳的脑袋上。   朝阳唉哟一声,摸着脑袋看向身后。   不等他找到行凶之人,那人已经怒气冲冲的跳了下来!   那人正是……是……   李让和朝阳一同看向那个气得满眼喷火,但被包扎得像个僵尸一样的人……这谁啊?   “珍惜个屁,给我取了!!”   他指着李让手腕上的东西,极其不爽。   “你是?”   李让不确定的看着这个人……他不会是昨天被慕玡揍得惨兮兮的那个男人吧……他伤的那么重,今日竟然还能出门…… 第090章 是你不信   向曜诀很心累。   说实话,他本来觉得他亲自来接李让,李让大概立马就会跟他回去的。   他虽然宫内也有安排,但是国怎可久无君主在座。他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为了早点见他,也为了早点回去。   可万万没有想到会多生出事端。   他从疼痛之中清醒之时,他都不敢信他被那个该死的男人给揍了,他的自尊心也不会允许当时的情况下,其他人来插手。   虽然他自知身体情况,但是败了就是败了,在李让面前被揍让他心里各种的不舒服。   被大夫嘱咐了一定要好生休息,他又听说他昏迷之后李让好像挺着急他的,他心里虽然有气,却有暗自美滋滋的等着李让来看他。   不管忘记多少,他都相信,李让不可能对他不在意。   事实也证明,他心中某处还是记着他的。   他肯定会来看自己。   他躺了一整夜,到睡着,再到天亮醒来,人都没有来。这种不给准信的等待,实在磨人的紧。谁敢给皇帝体会这种东西呢?这李让真是……   皇帝翻来覆去的难受极了,明明知道他在哪里,明明都到了这么近的地方,怎么还是不能见到面,他怎么不来看自己呢?他不是担心自己了吗?   十万个为什么疯狂涌现,皇帝翻来覆去,越想越气。   想起慕玡挑衅的模样,轻浮的态度,两个过度的亲密,桩桩件件越想越清楚,越清楚皇帝越发的心烦。   结果等了这么久,就等回来他和朝阳同乘一马,亲密出城的消息。   几乎当时呕出血的皇帝,摇摇晃晃的爬起身,他非要去看看,是什么事,比来探望受伤的他更重要。   他被天一架着躲在暗处看着两人。   可哪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们更像是出来游玩的,两人举止亲近得令他感觉处处都不对劲,一直洋溢在嘴边的笑意……他恍惚间居然发觉,又好久不曾见过了。   是从何时开始,他既不在自己跟前落泪,也再笑不出来。   李让那宠溺又满含着愉悦的双眸,脸上洋溢的笑容,让向曜诀心痛难当。   他呆呆看着他的脸,一时竟是什么都不想再深究了……如果他那样心疼那个孩子……他或许也不是绝对的容不下他。   可他很快就看到两人更加亲昵的举动,他送的手串,撒娇的模样,诉说的话语……好似将那小手串当做的定情之物一般……   而李让他……   李让他……那日那么干脆的将他所给的一切给丢弃,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   可如今,他怎可露出这样感动又欣慰的表情……   那样甜的像他承诺,会珍惜。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是哪里不对,是他喜欢这样的款式,还是他要亲手做的……   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再忍不下去,摸了一粒石子砸到了某个心怀不轨的小鬼头上,然后立马闪出出现。   他立马扒开两人,看着安静戴在他手腕的手串,心里又酸又怒,甚至都说出了他从未说过的粗鄙之话:“珍惜个屁,给我取了!!”   那人还傻愣愣的没有认出自己,更是让向曜诀伤心。   “这种破东西,有什么好?值得你珍惜?若你想要手串,不管多贵多好的,朕都能给你寻来,这个……有什么好?”他伸手想去扯掉那串手珠。   李让一手捂着手珠,急忙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动作,然后对他这样的举动十分生气:“这是他送给我的,我珍惜与否,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皇帝被他的话刺得心脏阵阵抽痛,他红着眼看向李让:“不准你再说和我无关……”   这么短短几个字,怎么可以比当初贯腹而过的伤都来的疼。   他如今伤至此,他不闻不问……   他不闻不问……   “……”这人可真不讲理,他又是打人,又想毁人重要之物,完了自己还比谁都委屈,红着眼睛跟他在说一句就能哭出来似的。   李让懒得与他再多说什么,这个人奇奇怪怪的,他还是离她远点的好。他向着朝阳伸手出去:“朝阳,我们走吧。”   朝阳回头,表情淡淡的瞥了向曜诀一眼,转头对向李让之时,又是满脸满眼人畜无害的笑意。   “嗯!”   向曜诀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闷闷说了声:“你站住。”   李让并没有理他。   向曜诀提高了声音:“你给我站住!”   可他们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向曜诀咬了咬唇,然后几步追上去,他从后面拽住李让的袖子,把他手里的竹竿扯掉,然后牵住了他空出来的手,他牵着他的手摸到了自己脸上:“你看……你摸摸看……肿了……”   他声音沙沙哑哑的。   李让被迫感觉了一下,的确是还没有消肿,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慕玡打成这样……可也是他纠缠不休才会惹怒慕玡的……   虽然是这样,可他没有让他的护卫来帮忙……不让说不定今日这般的就是慕玡了。   他总不能还想找自己赔钱吧?   李让目光微微山洞,一时有些恍惚。   以为他是心软了,他急忙扯开了自己上药包扎过的地方给李让看,他掀开衣服,把青紫血肿的腹部露了出来。   上了药之后,看着更吓人了。   李让倒吸一口气,这光是看着就感觉很疼。   他腹部的青紫蔓延开了好大一片,血肿之处更是骇人。   李让的心头微微抽痛,他瞪了向曜诀一眼:“这般伤势,为何还要跑出来?你到底想干嘛?”   向曜诀看向他的眼,他有些不确定的问:“你……你看,你还是舍不得的,你快承认吧。”   李让都要被他气笑了,他甩开他的手,准备走人。   可那人居然顺着他的力道,啪的摔到了地上,还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别说李让,朝阳都吓到了。   “喂,你……”李让刚刚蹲下身,旁边便有人冒出来说他。   “便是再不喜欢,也不该这么对个伤患啊。”   某工具人尴尬的说。   李让摇摇头,他不是……他没有想伤他……可是眼角瞥见他那可怖的伤口,还有嘴边的鲜血……   难道真是他刚刚力气太大……   “让让……”朝阳觉得有些不对。   可这人一向高傲不可一世,不像是会装病来博同情的那种人……大概?   “朝阳,你帮我把他扶到一边吧。”李让叹了口气。   朝阳点点头,几人合伙将某个虚弱不堪的男人扶到了一旁干爽平坦之处,李让蹲在他身前,他不懂医不知道他此刻如何,只能问问本人。   “你感觉如何?”   “……”皇帝的双眸登时就溢满了泪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软着声音问一句他的感受……   怎么能让他感觉这么委屈和难过,一时间心里好多的委屈相同他倾述……   可他又知道,他不会想知道的。   这个人,把他惯坏之后便不要他了,好坏好坏。   这个人,说着要爱他一辈子,却这么心狠的把他忘记。   “好痛……”他看着李让,一边想要把眼泪给憋回去,一边说着自己是多么难过。   “你们守着他,我去给他找大夫。”李让抬头看向站在一旁啥也不干的,这个人的护卫。   “你带人不便,我去罢,你留在再次看护他。”他连连摇头,可不敢坏了某大爷的好事儿。   “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吧……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想再受这些罪的话,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李让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执着。   他承认,他看着此人是有眼熟,可……也只有这样而已,再要问更多的感受,就只有想要远离他的想法了。   “我知道……你委屈了……你若喜欢手串……我也可以给你制,亲手给你制……还有其他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是我犯了糊涂,傻了迟了,让你白白受了好些委屈,可那些归根究底,没有哪一次是真的想伤你害你……我从没有哪怕一丁点……从没有……”   "你信我……"   他那么高傲的人,这世间又有几人是值得他这般的做戏,解释的呢。   他曾经都明白的,他曾是最明白的。   他恨不得将李让揉进他的心头,好看看他这颗坚硬的心脏,那么傻登登的是为了谁。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李让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满是悲哀。   这伤心不知从何而来,他微微摇头:“可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了,你认识的李让,已经不在了。不信的,是你啊。”   那颗坚硬的心,被那细细的针给戳穿,碎裂。   包裹在内的小小的心脏,那么的脆弱,血淋淋的暴露出来。   “不是的……你就是他,他只是生我的气,他藏起来了,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你说过这一辈子你都爱我,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不背叛我的,你说过的……是你答应的朕……你明明答应了不离开我身边……李让,李让……李让……”   怎么可以这样心狠?   “我真的有那么重要的话……又怎么会到这一步……我虽然不算太聪明,可我也不是傻子啊……我摸不准你究竟是何用意,但我不会上当的,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091章 是个傻子   向曜诀又被丢下了。   这一次,他是眼看着他身侧无人,重伤在身……也没有旁人拉扯……   是他,想走。   真的是他想走。   向曜诀昏迷了三天两夜,之后又颓然的在床上躺了一日……他好生气。他丢下宫中事物,这么急急忙忙赶来,他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年一过,这天还会冷多久。   选新秀的行程几次递到了他眼前,他一压再压,一推再推……可春天不远了……   这些,是不是他也都不会再在意了。   他要回去了,既然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不放手倒是失了风度,他如此轻贱自己的心意……又一再的这样对他……   皇帝让天一拟了信,送去给李让,告诉他自己要走,从此天涯陌路,再不相干。   然后又收拾了许久许久东西,他哪儿来的多少东西可以收拾,匆忙而来,带的东西还都在属下手头……可他就硬生生的收拾了两天的东西。   李让他别说来留他,连个口信也不曾带给他。   向曜诀气的几乎内伤,他又多等了一日,直到当天夜里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一气之下就要顶着大雨回去。   天一没有追上皇帝,皇帝骑着马儿一跑就跑出了城。   好好好。   不见便不见。   他要和慕家的谁在一起,都与他再无关系,不过一个区区……的……不过那么一个粗鲁的男人。   这天下比他会笑,会说话,会讨好他的人,多了去了。   骑到一半,皇帝顶着突然发疯,抽刀对着一旁无辜的大树一阵疯狂的砍劈,不过片刻周边几颗树都被给砍的四分五裂。   他依旧不解气……   他做不到,他光是想到李让会露出他的……总之上面还是下面都不行……都是他的。   他真是要疯了……   他做不到,他怎么可以把他留在此处,他怎么可以陪旁人过年。分明他们都只有彼此,年年岁岁他们都是如此过来。   可这般的日子,他却对自己这么心狠。   比着一月的风雪,还要沁人。   不过是一串手珠……不过是一条蛇蟒……冰雨之中根本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的心好似烧了起来,滚烫热辣。   他提着剑,不顾雨夜深山有多危险,更没有多想这凛冬雪深,入山是多蠢的事情,他只想找条巨蟒,抽筋扒皮,好做一串,不,做十串手串,将他双手套满才好。   他徒步闯山头,冰雨与碎雪都没能浇熄他一腔的怨愤。   他动静太大,倒也惊扰到了不少山中的野兽,他蛮不讲理的将在山中饿着肚子等冬日过去的野兽给惊醒,砍毁了窝还要了命。   他杀了好几头狼,又运气不好惹到一头熊……可没有蛇。   不管他怎么翻,怎么翻都没有。   他内力见底,身体已经快要冻成冰,他茫然的站在荒山,往前往后皆是漆黑一片……   他以为都是因为没有找到李让,所以在宫中的夜晚,才那么冷那么长,难熬至极。   原来……比着他离开……更可怕的是,他忘了自己。   他的手几乎凝在剑柄之上,他不愿后退,他心头还念着那该死的巨蟒。   他一定要找到比之更大,更好,更珍贵的……   双腿比双手的状况更差,逐渐的身体和意识已经无法连接,他感觉自己用了好大的力气,可步伐却越渐难以提起。   他不甘心。   可他再怎么挣扎,也抵不过这要命的冰冷……   是不是……他就这样死在这处……李让也不会知晓……他知晓……也不会心疼……   想到此,他仅剩的一点执念,就粉碎成了灰。   固执要继续上山的男人,一倒下,便载入雪堆之中,和这漆黑的雪山融为了一体。   *   正洗完热水澡,被朝阳按着擦头发的男人,坐在镜前无端的有些恍惚,他看着镜中那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抬起手打开柜子,他摸索了一阵……   面……面具……   没有?   不对,本来这里面就没有面具的。   他又为何要找面具呢?   李让将手收回,合上抽屉……心神不宁。   唰,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开黑压压的天幕,一瞬间这人世闪得煞白,李让心头一紧,五指跟着收紧……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后而至,好似灵魂都被震裂开来,李让猛地站起身,还撞到了身后的朝阳。   朝阳一把抱住李让:“让让?”   李让茫然的回头,看向朝阳……   朝阳满脸担心,他急忙拉着双手发凉的李让上了床,他用暖壶的被子裹住他,又把手炉塞入他的怀中,在用他软软热热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朝阳用脑袋抵着他,坚定的说:“别怕让让,不管这天子还是神仙,都别想再伤害你,有我在,你别怕。”   李让双眼发热,他都以为自己哭了出来,可事实上他一滴泪都没有流出来。   什么时候,朝阳也这么可靠了呢?   他忍不住想要去依靠他,他往他怀中挤了挤,他不想让自己无用的模样暴露。他不知自己怎会这样好感动,不过这样一句话,怎么就教他这样心痛难受。   “朝阳……朝阳……”   “我在的,我会陪着你。”朝阳的所有善意温柔都全部给了李让,他做的不多,只偏偏能把空空的李让给塞满。   如今,他有关心爱护他的人,身上有暖被,怀中有手炉……所有的冰冷都被隔绝在了屋外。   不管是风雪还是雷雨,都触及不到他。   他们两人相拥而眠。   一夜无梦。   到了后半夜,忙完的慕玡便偷摸跑来,把弟弟打晕丢回他房间之后,自己躺回了暖壶的被窝里。   平日李让很容易被吵醒,今日却是睡得很香。   李让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他本是没有这种打算的,可慕玡入今有些舍不得了。   是否该告诉他真相呢?   罢了,再迟些吧。   ……   第二日,朝阳陪李让去取鱼竿,之前他们把竹竿儿交给了渔翁,渔翁让他们今日来取。   城里的鱼贩都喜欢当天钓鱼当天卖,所以不似旁的菜贩来的那么早,都要晚一些。   李让他们出门早了些,老渔翁还未来,李让就带着朝阳去铺子里看帽子。   朝阳今日起来,发现自己又被某人打晕搬了回去,十分生气。   但是慕玡早晨起来时,便和李让‘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自己今日的醋意和委屈。   李让本不觉得多大的事儿,从慕玡口中说出来,就好似他有千般万般的冷落他,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让便主动帮忙去安抚某个生气的阿弟。   并拉着阿弟出门去玩儿。   朝阳对着李让总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便高高兴兴的和他出了门。   朝阳这些日子练武很勤快,李让也习惯早起,虽然腿脚不便了,可他也还能使两招手上的功夫,偶尔就和他一起。   每每看到他冻得红彤彤的耳朵,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担心。   怎么自己头上头上脖子上,处处包裹得暖呼呼的,倒是让孩子冷着了呢?   可这帽子是朝阳给他买的,他非要李让戴,李让便想自己赚点钱,也给他买一顶。   察觉到他的心思之后,慕玡偶尔就叫他去帮点小忙,然后给点碎银子。   李让兜兜里有一点钱了,现在又有空了,就拉着朝阳去看帽子了。   朝阳长得好看,戴什么都好看极了,李让是每一个都觉得很不错,选来选去,有三个都十分适合他。   奈何囊中羞涩,他只能忍痛选了一个最最最最好看的,给朝阳戴上。   “就这个吧。”   朝阳摸了摸头上的帽子,朝阳才不会告诉李让,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在头上戴什么……他不是没有,只是不戴而已。   可李让就这么傻傻的,放在了心上。   知道了他这些天给哥哥帮工打杂都只是为了这顶帽子,他心里便更是高兴了。   他牵住李让的手,笑的别提有多甜了。   “谢谢。”   “谢什么,你喜欢吗?”   “当然,最喜欢了。”他说着,还望着李让,当然不止是帽子,他最喜欢的还有眼前的人。   李让也跟着笑了笑,这是谁家的小少爷,怎么可以这样可爱,这样好看呢?   李让掐了掐他的脸:“饿了没?还有剩,给你买点吃的吧。”   朝阳摇摇头:“你给我买帽子,我请你喝羊肉汤。”   这哪成?   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请呢?   可只要朝阳抿着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李让就啥也不晓得了。   迷迷瞪瞪点了头,跟着朝阳去了城里极有名的汤店。   这老板只在最冷的天儿出来买羊肉汤,生意好极了。   朝阳拉着李让和旁人拼了一桌,朝阳点了好多吃的,还送了一碟牛肉给同桌的两个汉子。   两个笑眯眯的道了谢,和他们闲谈了两句。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听说十分有钱。”左侧的大汉一口汤一口饼,痛快之余,口中得了空还不忘和同桌的人掰扯两句。   “哼,这大晚上的,还是雷雨天,去雪山打猎?这哪儿是打猎,是去寻死的吧。”另一人也跟着摇头,这消息今日城内都传遍了。   李让也跟着应了句:“是迷路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哈哈哈,才不是,听说是专门骑着马儿去的呢。”   “人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冻死了呗。” 第092章 差点没了   不过是个传闻罢了,即便是真有这样的傻子,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李让和朝阳喝完热乎的汤,再去菜市寻人,他们寻到了老渔翁拿到了鱼竿。   天色还早,他们便决定找个地方试试。   昨夜下过雨,今日的天空好似被洗过一遍似的,看着干净清爽极了。白云蓝天,还有带着些许温度的太阳高挂。   他们带齐了工具去了老渔翁常去的冰湖钓鱼。   “这钓鱼呢,首先要看的便是天气,尤其是冬日,更是讲究。今日的天气,便是极好的。”老渔翁带着他们到了南边的一个巨大的湖泊便。   这边上的风景美极了,尤其是印在李让的眼底,只有黑白两色也能交织出的极美。   他虽看不到天气有多好,却也能感觉到了带着些许暖意的阳光。   “大风天不合适,大雪天也不行,滴水成冰的日子也不行。这冬日钓鱼,更讲究天时地利。”老翁一边跟他们介绍,要选什么样的天气,什么的位置钓鱼最合适。   李让找了地方,钓鱼之时却有些走神。   一条也没有钓上来。   “这个位置大致不太好。”看李让又收了空杆儿回来,朝阳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是不是很无聊?”李让看他坐在自己身边,也不吵也不闹。   他这样的年纪,怎么会这样稳重呢?   朝阳摇摇头;“当然不了,你别老当我是小孩子了,我马上就成人了。”   可就算是成人了,不也还是小孩子吗?   李让看他头上那毛茸茸的帽子,衬得他的脸越发的软嫩白皙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这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儿不是吗?   朝阳不退,还往他的方向伸了伸脑袋,抬头按着他还未收回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知道,他有一张讨喜的脸。   倒不如说,他很感谢自己生了这么一张脸,他才讨厌不了自己。   他不介意将脸的优势更大的发挥,只要他喜欢,只要能利用。   “今日成果如何?”一道男声打断了两人温馨的时刻。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了手中提着什么的慕玡,缓缓而来,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李让嘴角勾起:“你今日这么快就忙完了?”   “总让阿弟陪你多不好意思。”他靠近李让身后,从身后伸手摸了摸李让的脸,又摸了摸他的手:“今日到这儿吧,天寒地冻的,好不容易养好些的身子,别再冻着了。”   李让点点头:“嗯。”   “不如今日便在此赏雪酌酒,才不辜负这难得的好天气还有着湖边的景色。”   他牵着李让离开了湖面冰层,往一旁走去。   朝阳有些无语,正咬牙想生气,就看李让被他拉走还是不忘回头来看他,他面上一松,微微一笑,然后飞快收拾了东西跟了过去。   他们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铺了毛毯,又找来干柴在边上升起了火堆,搭了个简易的三脚架。将铜壶放上,他将点心和酒杯一一摆出。   “让让,你看。”朝阳轻轻拉了拉李让,想把他的注意力从那火焰之上的酒壶上拽回来。   李让也的确随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   他一时有些茫然。   他看着那一处……有些不解。   朝阳又说:“你看那像什么?”   像什么?李让看不出来,那一处不过一片深深浅浅的白,被明媚的太阳光一朝,印在眼底的色彩更加单一。   虽隐约有深浅之别,可轮廓模糊,好似能分开,可一眨眼又连成了一片。他无法分辨出具体的形状。   李让扯开嘴角:“像什么呢?”   “像不像一条蛇,你看这是头,这是尾。”他靠在李让身上,指着那片空白,跟他慢慢描绘出了‘那条蛇’的模样。   李让微微一笑:“好像是呢。”   “不像吗?”朝阳察觉到他情绪有一点不对。   李让摇摇头:“没有什么事,吃点东西吧。”   三人吃着糕点,喝着梅花酒,雪地之中别有一番风味。   正聊着,忽然看见之前回家去了的老渔翁急忙赶来。   “老先生匆匆忙忙,是发生了什么吗?”朝阳看到李让的眼神,便起身去扶那在雪地中急急赶路而显得有些疲倦的老渔翁。   “救人,救人!!”老翁赶忙拉住朝阳,指了指他身后来的方向:“找大夫,小伙子你腿脚快,快去城中帮忙请位大夫来叭。”   朝阳回头看了一样慕玡。   李让已经站了起来:“可是家人出事了,老先生别急,我立刻就去。”   李让说着转身就要跑,被慕玡一把拉住,然后慕玡敲了敲他的脑袋:“还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不可奔跑,你且和朝阳一同随先生回去看看情况,路上给我留下记号便可,我去找大夫。”   慕玡踏着轻功离开了,李让和朝阳扶起先生往回走。   这才听老先生说,不是家人生病,是他女儿救回去的两个男人。   李让是怎么也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再遇到这个男人。   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好几日不曾出现,更不知道短短时日不见,他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老渔翁的家在某个山脚下的村子里,说是村子,但是也只有三五户人家,他们家门口堆着好些凶兽的尸体,十分骇人。   进门之后,便看到两个男人躺在床上,李让第一眼便感觉有些熟悉,但是他是看到天一才认出向曜诀的。   情况好十分糟糕,尤其是是向曜诀,浑身是伤不说,还一直在高烧之中。   虽然渔翁的妻女一直用热水给他暖身子,但他身体依旧冷的好似冰块一样。   随后他们忙前忙后,找了木桶烧了热水,如果这样还暖和不了,他大概就没救了。   李让和朝阳一同帮忙,把人抬进了浴桶之中,他们用热水将他脖子以下的位置全部浸泡,李让看着昏迷在水中的男人,迟迟回不过神。   他看上去了无生机,面色发青……   他身体僵硬得不行……他忽然想起今日听到的那个传闻……   那个傻子……不会说的就是他吧。   *   向曜诀晕倒在雪山之后没有多久,天一率先找到了他,因为很快就找到了男人,男人并没有性命之忧,天一重金请了大夫买了药,引得不少人注意。   男人一直在发烧,伤上加伤又内力无几的男人,好不容易暖和了身子,醒来之后便念叨着李让,巨蟒,李让,巨蟒。   不顾天一的再三阻拦,硬要上山去猎蛇。   急红了眼的男人还给了天一一掌,天一不得已,陪着男人出城。刚刚出城,男人就直挺挺的倒了地。   天一扛着男人要回去,某人嘶哑的喊着:“我也……蛇……”   天一找了个暖和处,将内力渡了些给男人,向曜诀又冲上了山,连续的打闹激怒了山中的霸主。   天一同皇帝猎杀了更多的野兽,甚至最后还引出了一雌一雄两头白虎。   情况危险至极,皇帝已经杀红了眼,好似不将命放在眼底,毫无畏惧提剑便迎了过去。   那雌雄双虎默契十足,都看出来弱点在皇帝身上,攻击并不冒进,虽然被激怒可依旧冷静而狡猾。   天一武功再高,要保护某个上头的男人,也结实了吃了个大亏。   两人砍伤一头虎,天一趁机将某个想用鲜血染红这山头的男人带着逃离了山头……   天一伤的不轻,和皇帝一起昏倒了在了山脚。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也就渔翁一家因为工作起的是最早的,渔翁外出钓鱼,而妻女则把两人救回了家。   找了两人一晚上的天四,错了了他们好多次,终于找到了两人。   天一昏迷之前还不忘对天四嘱咐,皇帝心心念念的猎物。   天四去山上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蛇,还被一头老虎给袭击了,他将白虎斩杀之后,又跑出来一头重伤的白虎,他也一并给宰了。   并没有找到天一口中的巨蟒,他来来回回把山头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最后只能把有的猎物带了过去。   可回去之时,两人都已经昏迷……   天四这才意识到,猎物什么的……不是这个时候该关注的东西。   村中旁人不同岐黄之术,找大夫是重中之重,他立马离开去寻大夫去了。   只留下了对着两个重伤的大男人手足无措的渔翁妻女二人。   天四也学着天一重金求医,却不想昨夜的重金求医之事传出之后,城内就有不少骗子眼红着,天四着急之下没有及时察觉到自己骗子给盯上,大夫没找到,还耽误了好些时间。   之后,渔翁回来可吓得不轻,然后大夫没有请到,带回了李让和朝阳。   天一伤势也很重,好在天一昏迷之前也给自己点了穴止了血,伤不及性命。   向曜诀……   这个男人倒是看着好似已经没了呼吸。   李让根本不敢去探他的呼吸,他盯着他发紫的面色,不停用热水给他淋头……知道那都好似冻成冰块的男人,终于有些温度……他才沉沉松了口气。   这手上动作一停,才发觉自己十指一直在发颤。   根本无法停止,不止是十指,他浑身都在抖,他明明不冷,可他怎么会抖得这样厉害。   男人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就软乎乎的往水下滑去,李让不得不扶着他……   下着雨还要去雪山打猎……他是疯了吗?虽然他一直都不太正常……李让莫名的感到生气。 第093章 给个机会   慕玡和天四前后脚,各带了一位大夫回到了渔翁家。看到李让在,天四松了口气。   “李哥,原来你在这里,情况如何了?”他们天字阁里的人,都不大爱对外人说话。   被天四带来的大夫,满脸的惊悚。   天四跟他比划了两下,就把人扛来了,这会儿听到天四也能正常说话,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既然能说话,多解释两句是会死吗?   这莫名其妙把人抓来,他是可以报官的好吧。   “……我?”李让有些不确定,他口中的‘李哥’是不是在叫自己,但是他的目光确确实实是看着他,他拧了拧眉头:“我也不知道,快让大夫看看吧。”   天四见慕玡带回的那位大胡子大夫先去给皇帝看病去了,他看了一眼皇帝,随后便半拖着他手下中年的大夫到了天一跟前。   “给他看看。”天四因为今日被人骗了,所以不是很高兴,看到这些大夫心里就忍不住把他们和今日骗他的骗子联想到一起。   看着床头脸色惨白的天一,天四抿嘴盯着那中年大夫的后脑勺,无声的催促着。   天一武功高强,对于受伤也颇有经验,所以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大夫被抓来,根本没带来极拿药箱,他还得回去一趟。   天四便立马拎着某人回去抓药。   而向曜诀这边可就复杂多了,看一处,两处,处处摇摇头。这人身体底子是极好的,可再好的底子,也禁不起这么玩命的折腾。   向曜诀一伤未愈,又添新伤,新伤才敷上药这又不要命的去与猛兽死战。   再加上身体受寒,温度失衡,身体温度稍微上升便开始发高烧……   大夫看着连连摇头,这一身里里外外的伤便足以致命,再加上高烧的问题,大夫只能先开方子,稳住他的伤势和病情。   至于人能不能救回来,可就另说了。   听闻用药复杂,慕玡便好人做到底,把向曜诀带到了医馆,好方便大夫医治。   向曜诀高烧之中意识模糊,迷糊之中还不停的在喃喃。   朝阳看李让神色不对,关心道:“若是累了,此处便交给他去,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李让摇了摇头:“我们陪他一道去吧。”   说是陪他,可李让也察觉到了自己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慕玡脚程快,他们和大夫一同时间回到药堂,他心中已有数,回到药堂也没有再去看向曜诀的情况就开始抓药。   慕玡从屋内出来,就看到在门外踌躇的李让。   慕玡微微勾了勾嘴角:“等我?”虽然是这样问,可慕玡心里却又另一个答案,虽然有……   可他并不想要。   李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的身后,想问点什么,可是情况他们其实都已经听到,再多问,不过也是已知的情况。   更何况……   他分明是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的,他为什么会弄到这般田地呢?   “我们走吧。”慕玡离得那人最近,他昏迷之中说了些什么,他是听到了,可听到了又如何。   此时的深情在意,已不再显得多珍贵,李让他之前便已经做出选择了。   李让又点了点头……确实,他没有理由进去看他。   那个人,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罢了。   即便是以前有过什么,现在的他们……并不多熟……李让抿了抿嘴,收回了视线……   但是脚却有些移不动,慕玡轻轻往他腰上一揽,带着他一同往前去。朝阳也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拽住了李让的手,想带一同离开。   他们能帮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   之后的他们也帮不上了,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两兄弟虽然平时总好像不对付,但终归是一兄弟,他们在这种时候奇妙的有了默契,都不想李让继续留在此处。   “李哥。”   他们刚刚出了药堂,就碰见了两手空空的天四。   “啊?”李让还是习惯不了,看到天四他有些愣。   “你不陪陪他吗?”天四问。   李让抿了抿嘴:“我陪他也无用,此后便是他的造化了。”   “你真的这样想吗?”天四虽然也听到了些许情况,可他始终无法相信,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会差别这样大。   怎么来问他,他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李让微微侧眸:“我该走了。”   “你就去看看他吧,你如果在,他一定会好受很多,他真的……很想你。”   天四他……   不,应该说天字阁的所有人,都是真心信赖并效忠皇帝的。虽然以他们的角度的来看,皇帝有些时候,的确十分古怪。   可他……至少是个优秀的皇帝和主上。   再更早些的时候,他就对皇帝对李让的态度有些不解,他对李让不同于任何一个下属,对他独一份的特殊。   好的是对他,坏的也是对他。   教人难以分辨李让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   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之后,那些原本令人不确定的事,逐渐也清晰了起来。   天四也知道,他不是李让,没有办法去体会他曾经经历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决定离开男人这一步……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可他作为下属,作为曾经的同事,他总觉得他们……或许不该到这一步。   “他不想去,阁下请回吧。”慕玡指尖发痒,忍不住捏住了挂在腰间,已有几日不曾用过的折扇。   慕玡嘴边带着笑,语气也含着三分客气,指腹轻轻摩擦着扇骨,心头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   “哼。”天四根本不屑与这人多说什么。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人一定是利用了李让,可他如今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和他浪费。   “他情况很不好,如果你现在走了,或许他今夜都坚持不过去了。”天四这话倒也不算胡诌,他的情况的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他不确定,李让是否……能起到一些作用。   可以的话,或许是最好的。   李让眼底的犹豫,几人都看在了眼里。   再让天四说下去,可就不好了。   慕玡捏了捏李让的手心:“那便去看看吧,我知你心善,他这般说了你若不去,一定难以心安。”   以他来做这个决定,总比被天四劝动的好。   他言外之意,便是在说着事本就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某人非要把关系强加到李让身上,李让心善,看看换个心安罢了。   天四才不管他说些什么呢,反正又不是去看他。   李让见慕玡都这么说了,他点了点头,心底隐隐松了口气,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一旁的慕玡眉头微微拧起,这个姓向的,可真是烦人。   他慕玡本是个极其懂得控制情绪的人,可面对这皇帝,他之前的确是没有忍住。   在明知道这般做可能会引来祸端的情况下,还是没有忍住暴打了某人一顿。   李让转身进了屋,进屋的时候,他的脑袋上已经扎慢了细长的银针。   李让不知这是在干嘛,但是看到这个场景就让他心中颤了颤。床上的男人状态极其不好,只见他面色发乌,满头大汗,张着口好似还在说着什么。   可声音实在太小,根本不知道说的什么。   大夫的表情也十分严肃,大致是情况不好。   李让回头看了一眼天四……看了,可看了又能怎么样,他不是大夫,也不是神仙……自己来不来看这一眼又如何。   那人……   是不是要死了?   李让心头冒出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可他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心痛。   李让知道,自己不想他死。   即便是他们已经不再有什么关系,自己根本想不起他究竟是谁,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可李让,不想他死。   “你再靠他近些。”天四微微推了李让一把,又贴近他耳边说了什么。   李让往男人身侧走了两步,他有些担心自己会打扰大夫施针,呼吸都忍不住放缓了。   站了一会儿之后,大夫一边摇头,一边给他拔了针。   “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只能看个人造化了,如果今夜他熬不过,大致要准备身后事了。”   他轻飘飘的交代完,就收拾东西走了。   大夫的话好似一闷锤,砸在了李让心头,李让有些不解的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他……”   李让微微靠近了他两步。   天四方才凑近他耳边说的,不过短短四个字。   “李哥,你听。”   他忍不住凑近,去确认他这般情况下呼唤的是什么。   翻来覆去,不过还是一句又干又无味,丝毫都不亲昵的‘李让’。   “你这般逼我,实在无耻。”他这般,不就是以性命相逼?   他李让又何德何能?能被他这样思慕?   “不管是有再重要的事,又哪能和性命相比呢?我同你本也没有什么仇怨的……若你能似普通人一般与我相处,日后我也不会再赶你躲你了。”   他只要不要那般的奇怪,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的。   “……李让……”昏迷之中的向曜诀在听到李让的声音之后,便有些激动起来,挣扎着,好似想要睁开眼来。   可他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从昏迷之中醒来。   无数漆黑的诡异的软泥不断的纠缠他,拉扯他,他分明看见了李让,可他们却死活不让他靠近他半分。   都该死!都该死! 第094章 确实活该   有些事,其实自己总是比外人能更明显的感觉到。   李让也是如此。   好比,他失忆了,却也知道慕玡同朝阳两人对他而言是可以信任的。   这种感觉是深深依存在自身,无法随记忆丢失掉的东西。   这个男人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   可他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回忆,大抵不会是多么的愉快。从朝阳和慕玡对他的态度,从自己身上可以找到的‘过往’的痕迹。   李让他或许是有些迟钝,可他也还是慢慢的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不知道,他们以前发生过什么,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自愿’的选择,如果选择失去记忆是曾经的自己做出的。   他会尊重那时的他的选择,他放弃了这个男人,而选择了慕玡。   他大概能猜到,他对慕玡更多的是感激和感动。   慕玡在他身侧这么久,他对他有过感激,愧疚,局促……各种各样的情绪……   每次他的亲近,李让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怪异。   他一次又一次的忍耐,他想着,那是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才对这个曾经的爱人失去了亲近感,对他亲近也有些莫名的生疏和莫名。   他不讨厌慕玡,对他一点都不讨厌,但是对他的亲近似乎心底一直存在着一个底线。   李让好几次的感觉到了那条线,却又无法搞清楚,那条线是什么。   直到……   向曜诀出现。   他惊恐,他害怕,他心中曾经的自己,声声的喊着:“离开他,离开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也这样做了,可他不给机会……   他的腿有了伤,是不是因为这个伤,他才没有办法逃离这个男人。   若他以往混迹江湖,那么这个男人又是什么身份?   他和自己之间究竟是因为什么,才闹到这一步,他会如此痛苦难耐的在昏迷之中呼唤自己的名字,又为何……给了他这致残之伤。   他心中好多好多的疑问。   为什么慕玡和朝阳好似都不喜欢他,为何自己每每靠近他,就这样的害怕……   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的起鸡皮疙瘩,被他靠近,就好似被凶兽咬住了脖颈……他尝试忍住,忍住这个人的惧意。   这么害怕他,明明这么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看他受伤,看他这副模样,他的心就忍不住的发疼。   李让想不明白……他的确没有办法真的看着他死掉,可他思来想去,再好奇他们其实也只能止步于此。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自己又是不是真的爱过他。   他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离开他,去到慕玡的身边。   慕玡待他,极好极好,就凭他在他生病无所依托的时候,他那么不离不弃的照顾了他三月。   那三个月,如果不是他和朝阳。   也就没有如今的李让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猜想过,如果……他是说如果,当初他醒来在他跟前的,不是慕玡不是朝阳,而是他……   或许……   就会不一样了。   可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他会来此,不过是不想要他死罢了。   李让在床边或许对于皇帝真有奇效,那位大爷紧紧抓着李让的手,阎王爷来了都拽不动步。   昏迷之中也不知如何分辨出来的人,可他没有抓为他施针喂药的老大夫,没有抓为他擦拭清洁的护卫小哥。   偏偏就拽住了手都没有伸的李让。   大夫见状,便让李让留在此处。   一夜过去,那人果真熬了过去,不但熬了过去,还将李让的手都给抓得乌青。   再之后,那人的五指僵硬,气血不通,被大夫硬生生的撬开。   那本安分了的人又气息紊乱,梦呓不断。   李让本是看他情况好转,与大夫说了声要走,那人居然哇的就当场吐出血来。   吓得李让和大夫都愣在当场。   从未见过这般无耻赖皮的患者,如果不是此人的重伤垂危是真真的事儿,大夫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玩儿他们了。   可此人目前的状况可不容他们多去猜想了,大夫只能拉着李让的手,按回了某个好似马上就要嗝屁的男人的身边。   那男人立马又拽住李让,摸摸索索了一番,好似确认了是他要找的人,又扣住了李让的手。   这回只是抓李让的手已经不够让他安心了,他不断的挣扎着,一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把李让拉过去,还是想要自己翻过来。   李让看他那么难受,大夫和天四又推了推他,李让坐到他身侧,看着某人煞白煞白的脸,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另一只没有被他紧抓的手,在他身上拍了拍。   他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他的胸膛。   那人这才渐渐的安稳了下去。   李让有些不确定,自己真的有可能……对他这般重要吗?到这样的地步?   即便是亲眼所见,他依旧无法相信。   可他还是赢了,因为他这样,他确实挪不开脚了。只能陪着他的身侧。   这一呆,就是好几日……   就好似他身上有个机关,只要李让从他身侧离开,他就会十分激动。   李让尽可能陪了他五日。   他的情况好多了,已经脱离了危险,大夫这么告诉李让。   李让还在犹豫,晚上慕玡就来了……   慕玡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为他带了一件披风,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该回去了。   他已经脱离了危险,他确实已经没有必须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李让尝试松开了某人的手,因为这几日李让不再挣扎,他也不需要过度的去抓李让,李让倒是出乎意料的挣开了。   等他反应过来,在想来抓住李让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李让已经站起了身。   “慕玡……”他低声喊了他一声。   他心头对慕玡有愧,他如果知道自己……曾经和这个男人发生过什么……而自己这一次这么做,是不是会很伤他的心。   他们如今的关系,自己这样的行为,怎么想都很过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指责过他什么……慕玡他这么好,对他这么的温柔,他给了他足够的时间。   在男人伤势稳定之后,他便来接他了。   他没有理由不走。   他心头有愧,他很想问他有没有生气,可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此一举。   他抿了抿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慕玡微微侧身,打开了手中的纸伞:“今夜又下雨了,你怕冷,我来接你。”   李让的指尖一暖,身后的人又抓了上来。   不对……   他已经离了床铺一步,这种距离,他怎么可能抓住自己呢?他回头,看到某人用胳膊撑着床沿,努力伸着手,这才拽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李让回头,便看到向曜诀缓缓抬头。   那个男人……看着怎么这么脆弱,他脸色依旧发白,发干的唇只有内里隐隐能见到一丝肉红,外部又干又白……   他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这样的好看的男人,一场大病好似将他所有的外壳都给活生生剥去,此时他的……   “你醒了。”   “……”他吸了口气,看着李让双眸闪着点点水光:“我也给你做。”   “……你好生休息吧,我要走了。”李让说是这么说,却迟迟没有办法甩开他的手。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动作又这么危险,如果自己用力,他或许会跌下床来。   “李让……给我一次机会,至少等我知道……我该怎么对你好。”他的声音极低极低,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可他还是想在现在……在李让对自己尚心软的现在,得到他的侧眸。   可他声音都无法好好发出,他有些支撑不住这个姿势,往下一坠……   可他并没有坠到冰冷的地上,而是被跟前的李让,接抱住了。   他……   李让抱住了他。   向曜诀伸手环住李让的脖子,鼻子凑近他的脸色,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   他恍惚的明白了好些东西。   曾经的李让,不过是对他伸出一只手,他便能笑的那样甜……那样的李让,是他弄丢了。   他承认,他一直都在享受着,肆意挥霍着他的好,旁观着他的傻。   他认为那样愚蠢的感情,他这辈子都不需要……他甚至好多次嘲笑为情所困,为爱所苦的他。   他那时,不过需要自己……像这样……就像这样,接住他,抱住他。   这么简单,却又这么的温暖和安全。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不过是个不愿意承认爱情,自以为孤高的花孔雀。   “对不起……李让……对不起……”   他这一辈子,不管在何等地步,都不曾对谁这般道歉过。   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歉意,一切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应该的,都是必然的,他不曾后悔过。   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   可现在……他把自己本唾手可得的,把他最最……深爱的人……   怀中的他,依旧是他熟悉的人,熟悉的气味,气息,熟悉的声音……是他的李让啊,是他的李让。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能好起来就好,你好好养病,我该走了。”李让将他扶回了床上。   而床上的男人,这一次……松了手。   他松开了李让,眼睁睁看着他走向门口,靠近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侧,慕玡为他披上斗篷,为他撑着伞,两人肩并肩步入了雨夜之中。   他缓缓吐了口气,按着自己的心口,那妒意无法平息……绞得五脏六腑都快崩裂。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第095章 手工达人   一朝生死来回,向曜诀体会到了好多好多。   外头的雨下了一夜,他也在床头坐了一夜。他向来是分轻重的人,可这一次,他干了蠢事,还牵连到了他的属下。   李让离开的模样,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会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现。   他们的动作那么的自然。   慕玡对他伸出了手,为他披上那看着就会暖和的斗篷……   不过这般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让他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李让……他未曾对他好过。   天快亮的时候,屋内的炭火渐熄,冰冷侵袭,身体尚未好多少,支撑不住的男人一头栽到了床上。   这次男人又睡了好多天,睡到了二月的中旬……   醒来时,外面天气十分不错,天一坐在他床头给自己换药,大夫说了人该醒了,果不其然,没有两天就醒了。   天一见他醒来也不太惊讶,他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又继续给自己换药。   向曜诀微微坐起身,看着他换药。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么静默的坐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换好药离开,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第二日,他们安排了马车回了宫。   犹豫他伤势未愈不能骑马,也不能像来时那样昼夜赶路,所以只能坐马车,时间就花的多了些。   在车上的时候,他捏着虎骨翻来覆去的刮磨,因为用的是刀剑,工具不合适,马车又十分颠簸,一不小心便会在手指上拉开一道细小的伤口。   回程路上,雪已经开始融化……他偶尔会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不断的摸着手中被磨得奇奇怪怪的虎骨,尚未回到宫中,便已经忍不住写了第一封信给李让。   信中也没有写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恍惚想起某一年冬日,也是融雪之时。   他们从牢狱之中将他救出,那年他也如此时一般,身负重伤无法动弹的窝在离去的某段路上。   那时的李让,每每望见他的伤,便会眼眶泛红,这样冷的天,他都会日日翻山越岭为他生火化雪,煮一碗热水,捧到他的跟前。   他那时最常听他说的一句话,就是冷不冷。   不过是一句普通的问候,可记忆中却都模糊了冰冷,只记得每天一碗捧到跟前的热水。   那本是年年都叫他温暖的记忆,可今年,李让不在了,这个冬日……比在牢中受刑,冰钉入骨来的更冷。   他十分的想念他。   如今朝中事务堆积,他不得不离开。   他再如何的耍赖,犯浑……他的责任依旧在此,他得走了。光是养病就用去太多的时间,这一走,就是近两月光景……   他和李让之间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可是原本最简单的一样,此时却成了最难的一样。   此事怪不得旁人。   回了宫,他沉下心投入政事,将前前后后堆积的问题,一样一样的挑出来。   往日他思前顾后,想要先稳定当下,可他此事不愿再忍。   他是皇帝。   他可是皇帝。   他坐上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除了李让谁也不明白。所有人都看着他,皇太后,左丞相。   一人看似为了儿子和他心有芥蒂,实则对荣华难以割舍,当日抛弃儿子的,也有她的一份。   可事成之后,他坐在了皇太后的位置上,却又为了求自己心安,想将一切的因果都加在他的身上。   而左相,更是在皇室一脉抵死相争之时递了无数的刀子,若不是他身边有天字阁这样一支优秀的队伍。   或许这大宇,已经变更国姓了。   可他到了这个位置,明明都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为何还处处受制衡。   若不是因为那些女人,他的李让,又怎会白白受那么多的委屈,又怎会……哎。   他最近在朝中过于强硬,朝中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好多人都在猜测,皇帝是要开始换血了。   左相一派的老臣们都开始暗中会面。   向曜诀手底下的信息网已经足够完善,他收到风声,却也不太在意。   他一边暗访朝中姑且算得上中立的臣子,一边找来数名有名的玉石工匠留在宫中学习。   隔个三五日,他便会给李让寄去一封信,长长短短,零零碎碎的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又或是他恍惚记起的一些有关于他们的故事。   李让极少会给他回信,回信也不过寥寥一二句客套话。   他不回信,他思他忧,他回了信,他忧他愁。   所谓爱,果真磨人得紧。   他独独庆幸,不管怎么样的状况,即便是到了此般地步,他的李让……终究心底还是对他有不忍。   他知道,这点不忍便是他唯一的机会了。桃花开时,他写信时附上一瓣桃花。   他练剑之处的那棵树也吐了新芽,天气不似之前那么冷。   可宫中的夜晚,依旧冻得人发颤。   太久未入后宫,最近朝中气氛紧张,不敢胡乱上折子的大臣们,便只能挑着不痛不痒的事来讲。   这子嗣便是许多人爱讲的一项。   李让将折子往一边放,他将自己花了好些时日打磨的珠子,一颗一颗串起,这穿手珠他想了好久,如今终于成了。   他又写了封信,将这手珠一同送往那遥遥相隔的李让手中。   可李让并没有回信……   他不知道他看到这穿珠子是否会开心,那虎骨也是珍贵之物……但到底……带着血腥。   他又去宝库之中选了好多好多珍贵的珠石出来,白色太素,红色太艳,紫色太妖……   他一样一样在指尖把玩,捏弄。   闭上眼,想象李让收到时的表情,戴上的模样。   可想来想去……好似都配不上李让。   难怪这手珠他受到也并不回信,他这一心做手珠没有多想……   他最后选了一枚羊脂玉……可玉拿在手心却不知该做成什么……   那便都做吧。   他会需要什么呢?为他刻一只貔貅……   玉冠或也是衬他的。   还缺个扳指,玉佩,做个挂玉也好。   一开始学制玉之时,十分困难,那玉本就易碎,小小的玉料在他手中,好似一捏就碎糕点。   手珠不过只需个圆润,可大小却也不好把握,一串手珠,他日日抽空却也花费了好长的时日。   这个过程十分奇特。   他以往认为他这辈子都不需要去做这种浪费时间和生命的事情,他的时间应该用在更重要的场合。   如今却又有了别的感触。   只是想着,这可能会教他开心,这么一坐,他都能坐到灯油烧尽。   制玉之时,心中十分平静,能思索很多的事。   偶尔看折子看倦了,厌了,他便将那尚未完成的玉捏在手心把玩,也能静下心来。   一直到他深夜困倦,放下玉,他也能睡上个不错的觉。   貔貅未曾,新春的选秀便已经安排上了。   这时也不得皇帝拒绝,自有一套规矩,各处早早就准备,时日一到,便将自家的女儿送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选秀……   皇帝又书信了一封,他附了一张自己观摩之后亲笔画的貔貅,他要以这模样来制。   宫内进了新人,又一下热闹起来。   好似赶走了冬日。   眼看选秀日子就在跟前了,后宫的其他的妃子可有些坐不住了。   这新人都要进宫了,可皇帝这些日子竟愣是谁的宫也没有去过。   最后一个受宠幸的,还是淑妃。   可就是淑妃几次求见,也都被皇帝给拒绝了。   就是好不容易得了消息,在某处‘偶遇’上了皇帝,也换不了皇帝多说两句话。   这是把众人逼得没法了。   今日皇帝回干元宫时,瞥见了天边一只纸鸢,那纸鸢还未飞多高,线便忽然断裂,不知飘到哪个宫里去了。   接着,便是穿着一身新衣,提着衣摆追来撞见了皇帝某位小主。   皇帝看了那人一眼,他又侧头看了看风筝消失的方向,给了孙总管一个手势,下了轿辇。   看那娇嫩的好似刚刚吐芽儿的姑娘跪在他跟前,他根本想不起这是谁。   选秀之时他心不在焉,具体选了些什么人,他也不在意。   他们想要他留的,不管怎么样都会出现在后宫。   不过他们派什么样的人来,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便是从那后宫炼狱之中爬出来的活死人……对女人防备心之高……他心里很明白。   更别说,他此时心中还有旁人。   此时看到这般小小年纪便要受着不知何方压力,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多看一眼,多可悲。   “奴婢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看到皇帝之后,那小丫头和他的婢女盯了他半晌,直到他走到了两人跟前,她们才普通的跪到在地。   皇帝挥挥手让她们起了身。   他们虽然也早就听闻皇帝的传闻,可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选秀之日,他一直低头捣鼓着手中的物件儿,口都没听他开过,再加上她们也只是于光瞥见了圣颜。   此刻是他们初次看清向曜诀。   向曜诀的容貌本就出尘,多数女人初次都是这般模样……   说起来……他恍惚想起,李让也是喜欢他这张脸的,皇帝想起什么,嘴角也有了两分笑意,他沉声问:“那纸鸢,是出自何人之手?”   “回禀皇上,是奴婢。”   “哦。” 第096章 我好想你   纸鸢啊。   纸鸢是个好东西。   他们这么些年,一直忙忙碌碌,对这些小玩意,记忆是有的,却都只是偶尔经过时瞥见一角。   这后宫先前进来的人,也没有心思玩儿这小玩意,也就是这一批新人……有些不同,但这鲜活感。   他十四岁那年春日,也同李让一同在城外看过那些小姐们放纸鸢,他那时好似说过什么……可他有些记不起他当时说了什么。   送一只纸鸢给他吧。   皇帝又开始学习如此做纸鸢。   纸鸢其实不难,他又本就会画……画……   他提起画笔,忽然的想起李让那呆呆蠢蠢的模样……李让的确很傻,但他并非真的傻。   他还是‘天一’的时候,他是天字阁的主心骨,他无数次的带领天字阁的死卫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务。   更是无数次在意外横生之时,及时决策,帮过他的次数数不胜数。   他其实从来都不蠢的。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开始追随自己,李让的视线,他太过熟悉……所以他其实从很早很早开始,就知道李让一直在偷偷看着他。   这不同于其他死卫的看守。   他的目光总是执着而专注……他偶尔都会因为这视线过于的明显,而有些刻意的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   久而久之,他开始习惯这样的视线,即便是偶尔与他视线相对,他本就习惯了所以也没有太在意,反倒了会让李让吓一跳。   这样的李让,好似有着什么秘密。   他好多次在他跟前欲言又止。   他好多次,在深夜之时,悄然靠近他的床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在漆黑的夜里,看着他。   他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可他从李让的视线之中感觉不到任何让他不快的情绪,所以他并不紧张,也能在他视线之中入睡。   他太过习惯李让在身侧,他的靠近,他的视线,都那么自然的和他的生活交融,融入他所有有自觉和没有自觉的瞬间。   他就那么……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就一点点的融在了他的生活之中。   他不管是否当值都会出现,所以他极少极少情况在回不在向曜诀的身侧。   可只要他不在,向曜诀便会觉得哪里空空的,好似缺了点什么。   甚至夜不能寐。   他早先并没有把这个和李让不在联系到一起,可一次不察觉,两次也不察觉,十次,二十次,他总是会察觉到的。   看到那凡事都喜欢冲头阵,事事都将他所想所愿摆在第一位的李让,他心里竟然有些生气。   到底是气什么,他一直都没有仔细想过。   直到他们几年前最艰难的一场战役赢来胜利的那一夜,高兴的李让,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向来十分节制十分谨慎的李让,被向曜诀灌了几大碗酒,还没有吃多少东西呢,人就醉了。   李让从不让自己喝成这样的,他自己都没想过他会那么容易醉。   他喝多了,手软脚软的黏在皇帝身边,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八爷。   八爷,八爷。   迷迷糊糊之中,却还能听出声音里的委屈和痛苦。   “像什么样子,快起来。”   “我不。”   “起来。”   “……你……”他伸手捏了捏皇帝的脸,眼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他今夜真是太高兴了,高兴八爷他吃了这样多的苦,终于看到了曙光,再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得偿所愿了。   他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危险了……   他真的很为他高兴,真的真的……   他的八爷,真是好看的紧。他的眉……他的眼……   李让看在眼底,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抚上了皇帝的眉头……指腹之下那温热的触感,狠狠在李让心头一刺。   那个人。   一直都离他十分遥远,是他不再特殊的情况,就不可以伸出触碰的男人。   可如今手指之下温热的触感,又将那萦绕在指尖的空洞给填满,温暖。   实实在在的刻在了他的手心。   他好似被蛊惑住……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去描绘那人的眉眼……   他还想……还想靠的更近一些,他靠近了男人,口中喃喃着……   喜欢,喜欢……   喜欢您。   “天一(李让)哥喝多了吧!你扒拉主上作甚?”   听到旁人的声音,向曜诀好似被惊醒,他猛地把吊在他身上的李让给狠狠推翻出去。   李让没有任何防备的,被他推了一个跟头。   他目光一时有些散涣,无法聚焦,他忍不住攥紧了发凉的五指,接着他被一旁的人扶起……   是八爷吗?   他伸手抱住了那人,口中还在喃喃……   喜欢喜欢……   “喜欢什么呀喜欢,你快勒死我了!!”好心来扶人却被勒住了脖子的某无辜小天急忙拍了拍李让背。   李让却一直摇头:“我不……我不要……”   向曜诀看着心头有些发闷,什么喜欢……原来不是对他说的吗?   那他刚刚是在想谁,又是想对谁说?   待到酒席散去,他把醉倒的李让给拖回了自己营账一通逼问,直把李让吓得双眼泛红,才松了口说了真心话。   没有旁人。   喜欢的是他,只有他。   这个答案是应该的……不,他真是胆大包天,还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   皇帝也有些记不住自己当时究竟是高兴多一些,还是生气多一些。   他找到了由头,他换掉了他的工作,借着恩赐他的借口让他跟在了自己身侧伺候。   即便是李让再怎么明示暗示,他也想要继续为他分忧,想要和兄弟们一起出去做任务。   他也都不予理会。   李让每次都十分失落,向曜诀也不想去解释。   他那么傻,总有一天会为帮上他,把那条小命儿也给搭上去。可看他那么失落,他还是心软了。   挑挑选选的,偶尔也会给他一些任务。   每每都放在自己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直到他登基,也一直都是这样。   这些或许算不上什么,比起李让……比起他为自己所做所付出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当他知道哪些举动,哪些注视原来都是带有这样的感情时,他忍不住的生出了优越感。   他越是要自持着,不愿在他面前失态,失言,他便越是想要听他向喝醉那夜一般的吐露。   他沉迷于玩弄这听话的小家伙。   可他心里却又忍不住嘲笑他,看,这便是相信爱情的愚蠢模样。   这么的可爱,又这么的可怜。   他总是跟着他,如果他与旁人多亲近些,就能感觉到某人那刺人的视线。可他依旧是憋着,他若此时招他出来,便能看见他眼底隐藏得并不那么完美的忍痛。   他那傻乎乎的李让,不过是为了这滑稽的爱,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想想以前他的模样,而现在。   他伸伸手,他便会受宠若惊的贴上来。   思及此处,向曜诀已经有些承受不住,越是仔细的去品味,他越是能从以往的点点滴滴感受到,那个人曾经原来是那样的爱他。   他又何尝不是。   如果不是,又怎么会独独对他一人的视线格外敏感。   如果不是,又怎么会想法设法的把他留在身侧。   可他知道的晚了,察觉的晚了,他也不过是个俗人。   怎样都好,他只想李让回到他的身边。   待到他纸鸢学成,貔貅雕好,时间已经到了年中,天气暖和了起来,近来的刺杀也多了起来。   这样也好。   他正好太想李让,需要一个能去看他的机会。   所以皇帝便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在明知有人下毒的情况还吃了个饱饱,然后便把早就安排好的太医请来,再让被他临时授任的天三来假冒中毒的他,他这次谁也没带,天一还得留在宫中才不会出事。   给他们一个闹腾的机会,他要去见李让去了。   *   这一次,他直接偷偷找到了慕庄去。   他偷偷潜入进了慕庄,花了好一番的功夫,没有找到李让所住的房子,但是看到他正在后花园和朝阳一起搭藤架。   朝阳搭完架子之后便因为要练功离开了,李让就一个人留下了做剩下的。   最后想把工具回收,他看着那看似还蛮重的材料,有些犯难。   如果自己搬了,他们知道或是要生气了。   多来回两趟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便一手抱一手提,决定先把一部分搬回去。   他刚刚弯腰,一个影子忽然从他身后靠近,先他一步弯腰将那些东西拎了起来。   李让以为是慕玡。   “其实没有很重的,我脚真的好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到来人的样貌一时傻住了。   向曜诀将东西全部提报起来,然后侧头对着李让浅浅笑了笑:“要放到哪里?”   李让傻乎乎的指了一处,随后又觉得不对,主动带路。   带到一半才想到什么,问:“你怎么会……”   “……”向曜诀把东西丢……咳咳,放进了小仓房,然后回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李让。   从头到尾,仔仔细细……   光是看哪里够,他其实很想抱抱他,亲亲他,可他实在害怕再从他眼中看到疏离,从他口中听到拒绝。   “我好想你。”本来是想了好多话要跟他说的,本来还为他写了好几首诗,可他看见李让了,便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第097章 你要做到   “你……”他这样,倒是教李让有些不知如何回应了,思忖后他微微侧头看向地面:“谢谢你。”   “……”他太客气,光是这样的客气,都让向曜诀心一抽一抽的疼起来。他们本是最亲密无间的……   他现在光是抬起头,便能想起以往他以多么轻浮的态度,玩弄过他的感情多少回……是否会让他勾起不好的回忆呢?   “我待不了太久,就是来看看你。”向曜诀沉声说完,又将一直揣在怀里的貔貅掏了出来:“还记得之前我给你画的貔貅吗?你看。”   那羊脂玉雕刻的貔貅,十分精致,霸气异常。   要知道玉制品想要雕刻这般细腻,是十分困难的,期间他碎过好多次。可他没想过要放弃……即便是碎了,他也要重来。   没关系,至少结果来说,是好的。   他看了看他手中那貔貅,然后别开视线:“我没有看。”   “什么?”   “你来的也正好,把你送的东西都拿回去吧。我先前未同你说清楚,虽然我说了我不会再躲你,可我们的关系在此……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能教慕玡难过。你的信,我没有看过,以后也不会看的。”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向曜诀抿了抿唇,又扬了杨嘴角:“我难道又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是怪我之前不辞而别?我那时……我那时觉得我先前的行为,的确有失风度,想冷静一下,而且我也必须回去了,宫中……”   “不是的,不是的。”李让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那么淡,那么清……那曾经雀跃的爱意和倾慕荡然无存,换进去的,居然是同情。   同情……他以为的那唯一的机会,他以为的那一丁点的不舍,不忍……原来也不过是他错认了。   是同情。   他不过不忍看着一条生命消亡在他眼前。   即便那人不是他向曜诀,他也可以那般陪伴……   “你和那个人……你怎么可能和那个人……”   “我和他在一起很久了,具体时间我虽然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都不重要,他对我十分好,是我十分重要的人……我和你的关系终究不好,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你好好生活吧。”   他考虑得很清楚很清楚了。   慕玡待他这样的好,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怎么可以背叛他,让他伤心呢?   他心里有些发酸,原本说出应该会感到轻松的话,说出来之后,并没有让他多舒坦。他有些不忍去看那人的表情,他又看了他的手心,他指尖有些发颤,微微收拢的指尖,那貔貅还躺在手心。   那原本漂亮的手,是怎么弄成现在这副模样,大大小小各种的割伤,疤痕,有的好了,有的还没,手心内都起了好多的茧。   他……真傻。   “李让……可是你明明给我回信了……你明明给我回信了……我知道我之前混蛋,我……我那么轻视你的心意,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所以我那么的猖狂,我没有办法去找借口,可是我一直对你说的也不假,我对你的心,一直都在,只是我不敢承认……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向曜诀实在太委屈。   他是被李让宠坏了,他一直欺负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因为知道他对自己的爱,所以他对那份爱,太过于得意。   既想让人知晓,又想将他藏好。   他根本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李让也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做。   他知道含着坏水的讨好怎么去做,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这颗心,捧到他的跟前。   他不可以喜欢别人,他不可以。   “我没有回过信。”他淡淡的说,然后决定要走了,他本来以为他的心已经足够坚定,可他出现……他发现自己居然这样的容易心软。   不走不行了。   他转身李让,向曜诀下意识伸出去扯,一时力气太大将正在转身的李让直接扯到了地上。   李让的伤脚好巧不巧的扭了一下,李让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瘫坐在了地上。   这一扯,他也忘了手中还要貔貅,那羊脂玉也脱手摔了个稀巴烂。   他……怎么。向曜诀死死咬住牙,看他疼得脸色发白……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这么粗鲁的人。   他一直……都是这样对他的……一直都是这么对他爱的人的?   “李让……你……”他急忙蹲到李让旁边,看李让按着他的脚,他以前在外也学过正骨之法,他可以帮他看看。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的伤脚:“别怕别怕,我轻轻的……别怕……”他胡乱的安慰着,脱下了李让的鞋,然后又脱掉他的袜子。   李让的脚已经有些肿起来,他脚踝处的一道伤疤……这是向曜诀第一次亲眼看到。那是他……是他……想要沉沉吸了口气:“对不起……李让对不起。”   他如何来直面他曾对他造成的伤害,他要如何去直面那个曾经……   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那时的自己,又怎么能去奢望李让来原谅他。   李让见这人又红了眼,最疼的那股劲儿缓过去了,现在其实已经能忍住了。   “没事,我知你是无心的,你别这样。”李让反倒是安慰起了向曜诀。   向曜诀摇摇头……   无心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善良,这样的大方,他究竟这样纵容他多少回,这样独自承受了多少的疼。   向曜诀的心揪作一团,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脚卸下来换给李让。   “我帮你看看,你疼的话……疼的话……”疼的话,他能怎么办?他什么都做不到。   向曜诀又吸了口气,忍着心里翻乱的情绪,摸到他的脚踝上,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骨头关节的情况,一边看着李让的表情。   “疼吗?对不起……”他就像变成了个傻子一般的,来来回回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李让忍不住笑他:“你长这么大个个儿,怎么这样爱哭?”   开玩笑,他爱哭?他从来……算了……他按着李让的脚掌,一扭一推,只听咔一声。   “嘶……痛。”李让被他捏痛,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向曜诀跟着红了眼眶:“好了好了好了,不会痛了……要不然你咬我。”   他把胳膊伸了过去。   李让闭着眼睛,等着那股疼劲儿缓过,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那人正盯着自己。   实在奇怪,这个人长得明明这样凶,为何哭起来,看着这么的可怜呢?   这叫人怎么硬的下心肠。   “我……你回房休息吧,我抱你回去。”他看着李让还肿着的脚……心里心疼之余又忍不住骂自己蠢,一直让他受苦,会重新喜欢他才有鬼。   李让指了指自己:“抱我?”   他这么大个头,抱着多奇怪。他只伤到一只脚,慢慢扶着墙走也应该能回去:“你真的不用担心,一会儿慕玡回来……”   “我抱你回去!”他一听到慕玡就生气,他蹲下身一把将人给抱了起来……好吧,的确是有点重的,不过……他好歹也是练家子,抱他回去不成问题。   “我的鞋……”李让忍不住提醒。   向曜诀看了一眼被他脱掉随处丢在一旁的鞋袜,哦了声,又把人放了下来。   他可没伺候过谁……第一次……情有可原。   他帮李让套上了袜子,看着他肿起来的脚,这鞋可不敢给他穿了,只好捏在手里。   这样又不太好抱他了……   “我背你。”他半蹲到李让跟前。   李让拧了拧眉头,干脆就早些回去休息,他安心了才能离开。   李让按着他的肩跳到了他身后,然后趴到了他的背上。   李让很沉,这重量确让他感觉十分安心,他稳稳的将李让背起,李让似乎有些尴尬不愿趴到他身上,他有些遗憾……   “你趴下来,安稳点。”   “我……没关系的。”   “你趴下来,好像会轻点。”   “我果然太重了,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不重不重,刚刚好,你……”他还没想着怎么说,背上突然一暖,那人还是相信了他的胡话,趴了下来。   “向先生,这边。”李让伸手给他指了指路。   先生……   “李让,你真的没有看过我的信?也没有……给我回过信?”   “……是。”   向曜诀心中又是一痛,那他大概知道,回信的是谁了……   他以为他还有一点机会的……   “你不喜欢貔貅,我给你做别的,我还给你做了一个很大的纸鸢,就是我来的路上太着急,刮破了,我明日去买点浆纸,补好之后我就给你拿过来。”   “那个貔貅……碎了,大概很贵吧,不过也是你自己摔碎的。”   “对,是我自己摔碎的,我知道的……”   “你别难过了,还会有的。”   “我只想要你。”   “……”他在说貔貅啊,怎么变成他了。   “李让,你别喜欢别人好不好,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学习……你知道我很聪明的,你得给我机会……我不会再害你难过了,你信我。”   “向先生……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我和慕……”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管……你不可以喜欢别人,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做到。”他又有些哽咽了。 第098章 亲我一个   两人隔得这么这么的近,近得向曜诀能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了他胸膛的跳动。   近到他的呼吸里都填满了他的味道。   近到,连他那低低的一声轻叹,也听得那么的清明。   所谓的记忆,所谓的过往,都是要记得,要存在才显得珍贵。   他能想起一切,他心疼的,喜欢的,愧疚的……对他而言,好似都已经是过去,都已经是不值得再提的东西。   那他……还能怎么做呢?   他背着李让,一步一步送他回到了他的房间,他不懂得如何去照顾他人,即便是想着要帮他做点什么,也想不到那么的细致,没办法那么体贴。他扶人上了床,等他躺好之后,又去牵被子想给他盖。   李让伸手按了按他的手:“不用了,我就坐会儿,我不睡。”   “那你还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他想不到。   可他想为他做点什么,什么都好……   李让看着他,想了想,叫他去喊人来似乎也不太现实,还是算了吧。   想到这里,李让便摇了摇头。   向曜诀站在床前,有些局促,不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他看到李让静静的看着他,唇边带着一丝礼貌性的笑容。   好似在等他主动开口离开。   他该去哪里,把他的李让找回来……他该怎么做,才能把他的李让找回来?   “你饿不饿……之前你,过年都会给我煮一碗面,今年我还没吃到……以前还觉得很普通,可今年就是一直想着……”他想找点什么来说,可话说出口了,又听起来十分奇怪,他又解释道:“我不是说不好吃……其实很好吃……我只是……”   只是说普通说习惯了……这是个多么该死的坏习惯。   明明,很好吃的。   李让有些抱歉的说:“我今日可能不方便给你煮面了,城里也有家面摊儿煮的面不错,若是你……”   “不是!”他急忙摇头。   他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想让他现在去煮给他吃,只是想告诉他一些和他们有关的东西,可不知为何,自己心心念念的,或许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一旦想到这个,他就感觉十分痛苦。   他不是饿了,也对别人的面不感兴趣,他们之间的默契,荡然无存……   他抛弃的那么干脆,什么感情,什么记忆……他都不要了。他明明答应过,这辈子都会爱他,不会背叛他……   他才是最傻的那个,他信了,他当真了……他将一切都放在了以这个为前提下。   他原以为他做好了准备,只要李让给他一点机会,他这一次一定会学好,他那么的聪明,他可以做好。   可是才见到李让,他好不容易堆积出来的信心,就被打的稀碎。   他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冷漠的李让。   怎么面对他那么冷淡的视线。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到桌边的水壶,他走过去抓着水壶:“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不能喝冷水。”   “那我给你热。”他立马就提着水壶出去了。   李让连忙出声阻止,可是向曜诀跑的太快,拎着水壶咻的就溜走了。李让又叹了口气,不知这人怎么会这么傻。   算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又想起今日那人看到自己伤疤时的眼神。   李让不记得当日的痛了,他醒来的时候,他的伤其实已经愈合了,什么都不记得也好。他或许,也不是故意的吧。   李让忍不住这么想。   他既想和他断干净,却又没有办法真的对他太狠……不行不行,为了慕玡……他也不能再继续和他来往了。   他忽而又想起那人刚刚说的。   面吗……   他到这里来之后,都没有下过厨,他倒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煮面。   事实上向曜诀才是那个从未靠近过庖厨的男人。   虽然他方向感好,也很快就靠一些细节找到了伙房。   再往后的东西他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要烧水吧,烧水该用什么呢?这里的锅又大又黑漆漆的,并不像是用来烧水的。   烧水该用什么呢?   向曜诀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看砂锅,看着到还算小巧干净……可这个该放在那里煮呢?   这个灶坑太大,这个小锅好像没办法卡在这上面……他只好把砂锅放进大大的黑锅里面,又在砂锅里倒满了水,然后抱来一堆干柴堆在灶台边。   他随身有带火折子,为了有些消息可以及时的销毁。他还是不傻,知道木柴不好点燃,所以抓了一大把干草点燃之后塞进去,然后才往里面塞干柴。   那干草烧得旺,不过太大一把,干柴塞进去都贴着灶壁,没点燃柴,还被火星戳得到处飞。   向曜诀可没管火星乱飞,也没有把底下的积灰给掏出来,看着这火迟迟点不燃柴火,眼看干草快烧没了,就鼓着嘴往里狠狠吹了口气。   刷的一吹,灰烬到处飞。   在入口的向曜诀,更是首当其冲被灰扑了一脸,向曜诀刚刚吹完,一吸气,便呛了满满一口的灰。   向曜诀哪儿遇过这种事,吸入喉咙的灰把他呛得咳嗽不止,眼泪直流。   向曜诀趴在灶台边上一直咳,咳得脸红脖子粗的。   他擦了把脸,看着还在到处飞的灰,一时十分迷惑。   怎么会这样呢?   是哪里操作不对?   向曜诀皱着眉,咬着牙,决定再试一次。来来试试好多回,搞得灰头土脸的。   好不容易摸出来的一点诀窍,把火升起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还好这是李让这院儿专配的伙房,并没有外人在此。这火好不容易升起来,向曜诀可不想他再灭了,便一直盯着,一根一根往里面添柴。   把火烧得旺旺的。   这么大的火总不能在灭了吧?   向曜诀又咳了几声,为了升这火,可吃了不少的灰。   他正准备起身打开盖子看看锅里情况如何,就听到砰卡一声响,接着就是滋滋的声音。   这是咋了?   向曜诀打开锅盖,就看到里面碎成好几截儿的砂锅,还有没剩多少在黑锅里咕噜咕噜的清水。   这……   ????   砂锅怎么会裂开呢?   向曜诀看着这锅……   这水还能喝吗?   不得一股糊味儿?   这李让都该渴了……待会儿想着他连个水都烧不好,不得对他更失望了。啧!   向曜诀一时心急,忘了这锅里的是开水,也忘了碎了的砂锅有多割手,居然直接就伸出想把锅里碎的砂锅捡出来。   立马就被烫到了不说,还割破了他的手指。   向曜诀不得不去找工具,这水弄不出来……算了,不弄出来也没什么,反正他要的是里面的水。   锅里加热水这一次反而还成功了。   之前砂锅里水太慢,锅是弯的,砂锅是平的,受热不均匀才导致砂锅裂开来。   所以这回倒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终于把水烧好,灌进壶里,提着壶刚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向曜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不自觉的放轻放慢了脚步……   “之前那个药效果不好,我又给你找了新的,这个据说可以祛疤,我可是重金拍得的,把你这周身大大小小的疤,全部褪得干干净净。”那男人蹲在床边,拿出一瓶药正对他解说着,接着又拿出另外一瓶:“这瓶红的也是我一并买回来的,我就知道你容易受伤,这才一会儿不见,又把脚给扭着了。”   “你今日不是很忙吗?”李让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一处小黑点,也不知是在何处沾上的。   “我这不是得了点空,如果不是被我撞见,你是不是又要瞒我?”慕玡捏了捏他的鼻子,又道:“我现下事情还没忙完,回来取个东西,药你自己擦也可以,晚上回来我给你擦也可以,我去喊两个侍女来守着,今日不要再外出了。”   李让点点头:“你去忙吧,擦药我自己可以,也不需要什么侍女,我等你回来。”   他拿过他手中的瓶子往边上一放,然后捏捏他的肩:“你够累的了,不用再这么为我的事儿操心。”   慕玡哼了哼,靠近李让往他脸上亲了亲:“我是日日想着你,念着你,可不像某个白眼狼儿,这也听不到口中的半句挂念,这几日未曾好好看看我,这抽空来了,还要赶人。”   李让被他说得感觉自己特别理亏,连忙摇头:“我不是赶你,我只是怕你耽误工作……我也……我也……”   不过一句想你,多简单,李让却总不似他那般,能轻易的把情话挂在嘴边。   可看他那期盼的眼神儿,好歹还是含糊的点着头应了句:“自然也是想你的。”   慕玡就喜欢他这乖巧又纯情的模样,每每都能看得他心里泛痒痒。   他抽出扇子,掂了掂他的下颚:“光说我可不信。”   李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打……自打上月他逼着李让亲了他一口之后,接下来他便越来越喜欢这么干。   偏偏李让心里还记着某个跑出去找热水的男人,他要是忽然撞见……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能去考虑他的感受,该优先的,自然是眼前这人了。   李让紧了紧手心,然后拉了拉某人的衣角,示意他靠近点。   慕玡低声笑了笑,漂亮的丹凤眼里这么一笑,明艳动人,都迷了李让的眼。   李让闭上眼,撅起嘴往他脸边靠近…… 第099章 放下一切   李让的动作很轻很轻,也很慢很慢。   说不准是在害羞还是在犹豫,他紧紧攥着手心……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慕玡他对自己这样好,他虽然偶尔会使坏,可他对自己一直都十分温柔体贴,也没有真的逼过他。   他们相处半年多,他对自己倒是越来越好了……他很喜欢朝阳,也喜欢慕庄,慕玡当然也是喜欢的。   明明是喜欢的,可……   李让的犹豫尚未有结果,那边本来安分等着的慕玡,忽然转过头来。   带着些许凉意又十分柔软的触感在他唇间一蹭,李让有些吃惊,他还来不及往后撤,慕玡的双手就捧住了他的脸。   “让让,你在怕什么?”他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的漂亮,这个人,这样的好看。   李让不知为何,明明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可他依旧没有自信。   他心里没有办法累积出有效的自信来,总有个声音告诉他。   你不配,你知道的。   你高攀不起。   不属于你的人,不属于你的感情,别去肖想。   那样声音,总是会在他想要和慕玡更进一步之时冒出来,他……   李让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手,被慕玡牵引着扶在他的肩头,慕玡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又以指腹意味不明的碾磨着他的嘴角:“我知道你心里在害怕,所以我也一直在等你对我放下防备,即便是没有记忆,你也该明白了,笨蛋。”   是的,他能感觉到……   李让忽然的感知到了什么,他往门口处瞥了瞥,男人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他站在门外,紧紧攥着水壶……他红着眼站在门外,却不敢动。   他从未这样恐惧过。   李让和他目光相对,男人忍不住又将门推开了些,不过李让的视线一黑,慕玡侧头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动作轻柔至极……那好似将他捧在了心间的温柔,让李让那一时涌上心头的刺痛感被安抚下去。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却不知为何,眼睛有些泛酸。   看到也好,看到也好。   这样,他就该明白了。   信也好,人也好,过去的就过去吧,曾经的他选择要丢弃的过往,如今的他没有资格替‘他’再捡回来。   有慕玡和朝阳,他就足够幸福了,足够了……   他们的吻,轻柔缠绵,两人一点一点的交换着热度,交换着互相的喜悦,羞涩,恐惧,所有的情绪。   李让的指尖连同心脏都在颤抖,他不知,不知这究竟是为了谁,他真的不知道。   那扇门,在向曜诀的指尖,不堪重负的裂开……他在忍耐,他在忍耐了,他看到了自己,他明明看到了自己,可他还是亲了那个男人,他没有避开没有拒绝……   他把曾经对自己的温柔和爱意,都给了另一个男人。   这就是他选择的当下?他认为的幸福?   他心里涌出了滔天的恨意,被他苦苦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黑暗,一点一点的膨胀起来,挤压得五脏六腑都快要被生生碾碎。   他手中的水壶提手生生折断在他手心,陶瓷壶随即便啪的掉落在地,瞬间摔得粉碎,开水溅湿了他的衣服裤子,那滚烫的热度贴着衣服灼伤他的皮肉。   好烫,好烫……   可他们吻的那样深情,那样投入……门边的他,受伤的他……又算的了什么呢?   干脆,杀了慕玡,推平慕庄,管他什劳子的江湖朝廷各不相干,管他什么平衡与否……李让是他的人……只能是他的人。   他如果真的不会心甘情愿的回来了……他是不是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选……   而此时的慕玡已经不满足于亲吻,有了更进一步的念头,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他的指尖好似演练了无数回一般,那么轻巧熟络的滑到了他的腰侧,勾住了绳结,仅用两根手指灵活的将那结头挑开。   啪嗒。   他脑海里的那根线轰然崩断。   住手……住手!!!!   在同一瞬间,他看到了李让皱起的眉头,和……好似带着为难的表情。   咔。   他手心里的木门被他一掌拍飞,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靠近床边,一拳狠狠对着慕玡抡了过去。   慕玡自然也是早就察觉到有人偷窥,倒不如说,他就是想让他看到这一幕。   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也该有点自知之明了。都到了这一步,就不该再来纠缠。   慕玡挨了一拳,但是他也绊到了向曜诀,还乘机回了一拳。   这回生龙活虎的向曜诀可就没上次那么好欺负了,两人又一次打起来,但是这一次却隐隐约约让向曜诀占了上风。   “你凭什么动他!!你凭什么?”   “凭他现在是我的人!”   两人刚说了两句又打了起来。   李让脚受了伤,不便劝架,喊了即便住手都没有人听。正着急呢,突然看到慕玡挨了一拳之后居然哇的吐了一口血,李让吓得瞪大了眼睛,看慕玡倒到地上,向曜诀居然还要追过去打。   李让随手抓起手边摸到的一个东西,便狠狠的砸想了向曜诀,他本是想砸他身上的,可向曜诀为了去抓慕玡,刚好往下一蹲,那小小的铜炉便砸到了向曜诀的头上,其中的灰落了好些在他头上身上,狼狈不堪。   李让狠狠瞪着向曜诀,指了指门口,对他道:“出去!”   向曜诀被砸的一瞬间,眼前一黑,不过随后视线又慢慢恢复了清明。恢复清明之后,他便看到了李让。   然后就是他眼中的恼怒和……和?厌烦?   向曜诀看了一眼滚到地上的那个铜炉,做工精致,菱角分明……   他摸了摸自己脑袋上发疼的地方,一些头发粘着鲜血沾在了他的指尖……   可那人一点也不关心他是否被砸伤,他再抬眼,他已经一瘸一拐的下床,跪坐在了慕玡身侧。   他的声音都在哽咽。   “你还好吗?慕玡?你没事吧?”他心疼的擦去他嘴边的鲜血,怎么会吐血,这是被打出内伤了吗?   慕玡本就是故意的,这血自然也是假的,他们打架并没有用内力,伤不及此。   有些事情,就是要对比之后,才会看得明白。   虽然他想到李让着急,可能会对他说些狠话,但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用那玩意砸他。   演戏演全套,他虚弱的靠在了李让肩头,喃喃着疼。   拉着李让的手,要李让给他揉伤处。   李让有求必应,立刻用他大大的手给他轻轻揉着腹部:“都是我不好,我该早点让他走的。”   慕玡摇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没事的。”   李让心里更加愧疚。   “李让……”他伸着手,之间的血色,那么鲜明。   他怎么可以对他这么狠心,他当真不怕,一个失手要了他的命?   他当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了是吗?   “李让……你看看我,我也受伤了,你看看我啊。”他跌坐到了李让身后,伸手从背后抱住了李让,他将额头地在他的肩头。   他不是爱哭的人,从来不是。   没有人能让他这样委屈,让他这么的痛。   “向先生,请你放开我!”李让狠狠的挣脱了男人,转身狠狠把他推开,如果不是腿受伤了,他或许都要直接把他拖出去了:“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就请你不要再来了,往日种种,便当做不曾有过吧。”   “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是你的事,你凭什么来干涉我的选择?你凭什么来要求我?”李让也激动了起来,看到他头上渗出的血都滴到了肩头,李让的心又开始抽痛。   “我不是……你当真对我一点点的爱意都无了?你只要肯给我一个机会,我这一次,一定会好好待你,李让……你回来吧,我求你了。”   他那么狼狈,脏兮兮的跌坐在地上,双目发红的看着李让。   他知道求人是最没用的行为,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不想和你变成仇人,放过我吧。”李让也叹了口气,每次他出现,他都十分的疲倦,心绪难以自持。   “……”向曜诀沉默了好久,他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他拍了拍发间的灰,沉沉道:“明日……我把纸鸢补好给你拿过来,我今天先回去了。”   “已经入夏了,纸鸢不合时宜了。”慕玡将李让抱回了床上,亲了亲李让的额头,又接着说:“先生慢走。”   当他准备捧到他眼前的一切都惊喜,都变得一文不值,他的确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可他……怎么能看着他们两人共处一室。   他继续动手的话。   他忍不住又摸上了脑袋上的口子。   向曜诀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转身回到了李让跟前,他努力扯起一个笑容:“我只能再待一日,明日我再来看你好吗,我保证不会做任何惹你不开心的事。”   李让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向曜诀又起身面前了慕玡,他咬着牙,深深对他鞠了一躬:“方才是我的不是,还望慕庄主不计前嫌。”   他……   他居然?   李让和慕玡两人都惊呆了。   随后他又看向李让:“我知道你也不是很想看见我,就只有一天,就当……当……可怜可怜我。”   这拒绝,如何能再出口呢?   李让拧着眉头,看向慕玡。   慕玡的表情都有些古怪起来,慕玡坐到李让身侧,他想说些什么……可……   “他们还在等我,我得走了,让让,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是相信你的。”慕玡知道,李让是最吃这一套的,这般拿捏住了他的愧疚心,他大概就会拒绝他,即便是去了,他也会因为去了而觉得对不起自己,一整天都想着自己。 第100章 一百章啦   李让还是很担心慕玡的身体,慕玡再三表示自己没有大碍,他才稍稍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却没有办法面对向曜诀了。   刚刚看到慕玡受伤吐血的一瞬间,他的确气上心头……可是……   看着那灰头土脸还站在一侧等着他回答的男人,他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他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他明明没有和他见过几次,可他就是会这么认为。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他们的视线相交,李让看了两息便坚持不住的撤开了目光。他收了视线之后,向曜诀也垂了垂眸子,他现在的确很脏。   还是先走吧。   “你的伤……刚刚我……”李让想解释,又觉得不该解释太多,他的态度应该再坚定一些是否?   他看向一旁慕玡给他的药……   两个瓷瓶,一个蓝一个红,在眼里却变得差不多的黑。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   他有些犹豫的抓起一瓶,想着打开看看能否分辨两瓶的不同之处。   “你还没上药,我帮你吧。”向曜诀看到他手中的药瓶,这才想起,他的脚还没有擦过药。   他又靠近了两步,抬起手,手心的血渍和泥灰混做一团,显得更脏了。   他的手提到半截却伸不出去了,他收回手,用衣袍擦了……干净了一些,却还是很脏。   “向先生,你要不去洗洗吧。”他说完,忍不住又看向他受伤的脑袋,免不了的也看到他眼底那丝毫与他不相称的彷徨,李让又轻轻叹了口气:“向先生,你想找的是以前的李让,可他不在了,慕玡和我说过,我先前是为了朝阳,自愿去帮忙……慢慢忘了好多的事……之前因为我生病,所以我这个‘忙’还没有帮完,之后我或许还会继续忘记当下的事。”   向曜诀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可这样说,他心里某处的结,就打开来了。   自愿,他们口中的自愿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忘记过往并非意外,而是他选择的?   “包括现在你受的委屈,你现在做的一切,大概都会被我继续忘掉。他们和你不一样,我见他们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他们是我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可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对你只有恐惧,我只想远离你。没有人是真的不会变的,热茶会凉,坚冰会化,李让他……也会心死。”   失去了回忆,就等于变了个人。   如果要说有什么没有变,那么大抵就是换血这件事儿,以前的他是愿意的,现在的他也是愿意的。   朝阳是个好孩子。   他漂亮,聪明,体贴,认真……他样样都极好极好……他甚至比慕玡对他都更加细致和照顾。   李让见过他那一次犯病,他每次病发都会忘记一些东西,有时候忘得多,有时候忘的少,他害怕他会忘记李让,所以他开始记录每天的生活。   李让舍不得他继续犯病,他打算让慕玡把换血继续下去,比起去外面找人,他来是最好的。   他在这里吃穿用住都是用的他们的,他心里一直也盼着自己能帮上点什么。   奈何这副身体不争气,能帮上的事儿少之又少,反而还老给他们添麻烦。   “你跟我回去,我会找人治好你,朝阳也是,不管他得了什么病,我一定找到办法治好他。”   有些时候,有些话,自己开口便感觉十分的浅薄,这样的无力感,让向曜诀满腔的欲念,苦闷,无处发泄。   “你为何就是不明白?”李让和他说的已经足够多,足够清楚了不是吗?   “你爱的人是我,李让你知道吗,你现在对他的不是爱。你虽然不承认……”   “明日我不会跟你出去的,你也看到了,我的脚。”   “没关系,就在家里也可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你愿意,我哪怕一直背着你,抱着你都可以。”向曜诀接话接的很快,谁又能受得了被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呢?   “不行的,慕玡他……”   “我保证,我不会做任何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举动,好吗?你相信我。”   他真的没有时间,这次一别,他不敢保证下一次会等到什么时候,他故意挑起了党派之争,他之后会变得很忙很忙。   他只有脚跟立稳了,实在了,他也不用再害怕会被谁抓住把柄由头,他以往并不着急,可此时不行了。   他想要给李让一个未来。   想要给他们创造一个不由旁人评说的未来。   “你去洗洗,再来给我擦药吧。”李让一边说着,一边翻身睡到了床上。   他不想承认,他对这个男人确实没有办法狠下心。   他对慕玡,虽有感激,可这么久的相处,他也明白……与慕玡口中的他是有差别的。   这人一出现,他的头,便又隐隐约约的开始疼了起来。   向曜诀哪能听不出,他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就好,他立刻出去抓了两个小厮给他烧水,他洗了个澡,又去李让那里挑了身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回来,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拿起红色的瓶子,打开闻了闻,他倒是没有那么好的鼻子,谁能猜到一两种药材,再多可就不行了。   他不太想给李让用这慕玡给的药,可外面市面买的,或许比不得他花费心思寻来的。   虽心有不甘,这的确是眼下……   他低头看着熟睡的李让,心头有些发热,虽然说了不做他不喜欢的事儿,可他也没说过不喜欢。   李让就在他眼前,他如何能忍得住?   他蹬了鞋子也上了床,他贴着李让睡在他的身后,将人揽在怀里,鼻尖贴在他的后脖颈,仔仔细细的感受着属于他的味道和温度。   那温温的一点热度,却让他心头烫得发慌。   他忍不住想要唤他的名字。   “李让……李让……”一声一声,沙哑低婉。   李让对他而言,太过细微,不知不觉的侵入了他人生的所有记忆,人生绝大多数的重要时刻都由他陪伴。   这比习惯更可怕,他需要这个人,他好似和他是一体的,缺了少了,他就不是他了。   他对他那么重要,可他却一直都不知道。   他仔细想也明白了,如果李让一天没有下定决心离开他,他便会继续猖狂多一日。   他们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可李让他却选了这样一个毫无余地的方式,忘记一切……忘记一切……   “李让……千错万错我认了,但是我知道的,你对他是不同的,我看见了……你皱眉了,我看见了……以往你亲我时,可不是这样的。虽然你不承认……你偏偏不承认。”   他说着,又亲了亲他的耳朵。   他真是想这个人,想到自己都魔怔了。   可这个人却不想他,连信都不看他的。   这貔貅碎了,这风筝也过了时节,他好似永远都在往错的方向走。   可他现在是真的怕了,他不能再错了,他也想表现自己……可他似乎没有讨好人的天赋。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那是最教李让欢喜和安心的味道。   这样的熟悉。   驱散了所有萦绕他的噩梦,又带着暖意。   他忍不住向那人靠近,他不自觉的用手抓着他……   李让的靠近让向曜诀悲喜交加,他想起他说的话,恐惧……他居然用恐惧来形容自己。   他又想起他脚上的伤。   道歉再多,也弥补不会来他受过的伤害。他以前对他有多离谱,李让忘了,他却记得。   那般鲜明的感情,那一次次的嫉妒和醋意,他却偏偏不肯承认。   是爱。   真的是爱。   “李让,原谅我好吗?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我保证再也不气你,再也不干蠢事……再也不说话伤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他们好上百倍。”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   想要把这些话,说给李让听,说给那个被他伤得太重的小傻瓜听。   “那些女人你该明白,我从来不喜欢,可我先前总是顾虑太多,明知你伤心却始终觉得你会理解。直到我看你……看到你……”   他终于理解,心碎是何滋味。   他的爱人,在旁人怀中,受旁人亲吻……   他真是气得发疯……   他这两年来,又是如何忍下来的?那夜他是气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那么生死不顾的,也非要离开。   他越是去想,越是心痛。   “八……”   睡梦中的李让也开始做起了梦。   他梦到他的爱人正在哭泣,他哭得那样委屈,他正等着他过去好好安慰。   他几步走过去,将那人抱住,那人抽噎着,不停说着什么。   他明明看不清那人是谁,可是却心疼得不行,好似只要他不哭,做什么都可以。   李让虽是无疑是,可向曜诀却听到了,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些。   “八爷……”那人的喃喃着,声音那般温柔。   向曜诀收紧了双臂,心间的酸涩溢开一大片,将他淹没。   “我在的,我在的。”好似那漆黑无边的夜里,点亮了一盏小灯,这太长时间堆积的压力,突然就又有了价值了。   “李让……”他果然还是记得的,哪怕只是一点,他一定也是记得的。 第101章 灵魂拷问   李让睡了个安稳的觉,他好似……从未睡过这么安稳。   他一睁眼,便看到了眼前睡得比他都还要熟的男人,这样的距离,他可以好清楚的看清他的眉眼。   这个男人,骨相便生的极好,眉峰极高,双眸细长微微上挑,内外眼角角度尖锐,天生便是一副孤高的模样。   每次被他的眼睛这么一看,他心里就会涌出好多复杂的心绪。   他理不清那些感情从何而来,可他总是觉得,他李让……配不上。   无论是他,还是慕玡,他都配不上的。   他们对自己好,心疼自己,那究竟是什么感情呢?   他抬手按了按他眼角的淤青,似乎是疼的,那人紧了紧眉头。李让手指一颤,就像把手放下,可向曜诀却立刻就伸手将他抓住。   他睁开眼,眉眼中竟还含着丝丝的笑意。   “你……”   “睡得可好?”他拉着李让的手,按到了自己发疼的位置。   李让怔怔的看着男人,一时也忘记考虑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只能呆呆的点点头。   好似睡得很不错。   “我给你擦了药,你的脚还需多休息一段时日,偏偏又伤到了右腿……我这难得有空来,本想着这次要让你很开心,给你留下好的回忆,可这一来,又是让你受伤,又是惹你生气……”他说着,蹭了蹭李让的手心。   他越来越理解当初的李让,为何那么的傻。   为何能忍受他那样的对待。   不过就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   因为真的很喜欢,所以……他即便是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撑下去了,好几次都被他的话,他的行为给刺痛刺伤。   可就因为他还在,还在自己的眼前,他又好像都能忍受了。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只是,你不该打他的。慕玡他是副庄主,庄主如今年纪大了,这里里外外都得靠他,朝阳身体不好,妹妹又还小,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李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可他解释了,这个男人看上去也不怎么高兴,反而把嘴抿成了一条线。   “他也打我了……我若出事,那可不光是一个庄子上下生计这么简单的事儿了。”他不服气得很。   他堂堂大宇皇帝,他的身家性命,怎么就比不过这小小的山庄少爷了?   李让看他这模样,心头莫名有些好笑,他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脚,又试着动了动。   已经不似那么酸胀了。   他本来身体就不差,小小扭伤罢了,算不得什么的。   “你的伤,你也上点药,然后赶紧走吧。”李让拉开他的脚,一点点挪到了床边,他刚刚想弯腰拿鞋,向曜诀就把他给抱拖了回来。   “你想干什么?我帮你,你脚受伤了。”   “已经好多了。”他有些尴尬的推了推男人,这人怎么总爱离得这么近。   见李让不好意思,向曜诀那使坏的心又开始冒头。   不行不行……   他乱七八糟的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又被他自己给按了下去,他可不能再混蛋了,忍住忍住。   他轻轻吐了口气,要言而有信,今天已经让他生了一回气了。   他伸手掐掐李让的脸,以此来小小过一下手瘾:“好多了也不行,你是想做什么?”   “我……我有些饿了。”李让往后坐了点,总觉得和他离得太近,这个距离怎么说呢。   总觉得离得太近,人都不清醒了。   脑子好似被烫化了,浑浑噩噩的都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说了什么。   他心里隐约感觉到了危险,该……离远一点的。   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部,直到抵到了墙壁他才停下。   向曜诀看在眼里,却没有细究,他又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这里去城里太远,我自己随便做点吧。”这个人也是真的傻,李让坐在墙边,想着厨房还有些什么菜,能做点什么吃。   “你自己下厨?你怎么能自己下厨,叫个厨子来,想吃什么给你做就好了。”这脚都伤着了,往那一站他肯定要疼,不就是厨子,去哪儿给他拎一个。   “不必了,我不想麻烦他们,我自己随便做点就好,你别管我了,你擦点药然后赶紧走吧。”李让也分不清,就把两瓶药都塞给了他,然后又要去穿鞋。   向曜诀又把人拖了回来:“那我去给你做?”   “你烧个水都弄得灰头土脸的,还是算了。”李让说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指尖烫的都起了血泡:“你被烫到了,怎么不用凉水冲?”   “不碍事,小伤。”看李让关心自己的样子,怎么就那么让人高兴呢?   本来他也没有太在意,能让他这么一问,就更值得了。   李让看他这笑眯眯的模样,索性也不理他了,他扯开了他的手,非要下去穿鞋。   向曜诀一脚把他的鞋踢飞出去。   李让看着飞出老远的鞋子,无语的看向向曜诀,向曜诀瘪着嘴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一伸腿把他另一只鞋也给踢飞了。   然后他把自己的鞋子穿上:“我背你过去,你来说,我来给你做怎么样?”   向曜诀蹲到了他跟前。   李让摇摇头:“不好,我还是自己去,你把我的鞋子给我。”   见他一再坚持,向曜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强硬一点,思索一番,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你去也行,我扶着你。”   李让不好在拒绝,便点了头。   向曜诀立马下床给他把鞋子捡了回来,然后又十分自然的蹲到了李让跟前,要给李让穿鞋。   这个视角,真是奇怪。   两人对看一眼,李让有些不自在,这个俯瞰的视角太过新鲜……这样就好似他在伺候自己一般的,不会太折辱他了吗?   向曜诀也觉着这个视角新鲜。   在他记忆中,大部分出现这种视角的情况,都紧扣着他根本不想回忆的记忆。   说来说去,都是屈辱和仇恨的回忆。   他以上位的姿态看着李让太久,太久。   李让他总是会顾忌他的自尊,他的高傲,如果他被人踩入泥底,他便也会跟着埋入淤泥之中。   他低一寸,他便更低一寸。   事实上,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吃苦。   他还多么自满自大的以为,他只是在自己身边,便是他最开心的事。   那样的李让,他为何辜负了他呢?   其实他和李让,没有谁比谁金贵。这一世荣辱,除了他,又有谁有资格与他共享。   “来。”他扶起李让,几乎就没有让他使劲。   他不让李让用伤脚,李让几个蹦跶就到了伙房。   他搬来一把椅子给李让坐,问他要准备什么材料,李让本想自己动手,偏偏向曜诀就要缠着他,守着他。   他干脆也都交给他去准备了。   其实他这伙房日常备的菜不少的,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却煮了两碗鸡蛋面。   在他抽面的时候,向曜诀的眼神就变得怪怪的。   等他面条出锅时,那人更是粘了上来,抱着李让不撒手。   “是给我煮的?就是给我煮的对不对?来来来,你也饿了,我们吃面。”他先把自己媳妇……咳咳,先把李让扛了出去,然后又把面端到了桌子上。   李让看着那面,又看了一眼双眼泛光的向曜诀,无奈道:“筷子没拿。”   向曜诀点点头:“对对,筷子,我去拿。”   他立刻转身去伙房洗了两双筷子,然后快速的回到房间,递给李让一双。   他坐到了李让对面。   看看面,又看看李让。   “……有些东西,有的时候吧,好似看不到,感觉不到。吃不到了之后,又日日夜夜都念着。”向曜诀喝了一口汤。   那鸡蛋和面一块儿煮出来的汤,有股浓浓的香气。   一口下肚,暖人心脾。   “快吃吧。”李让也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可以做的那么多,可他偏偏做了一碗面。   他这是可怜吗?要这样说也没有错,他方才说起这事的时候,的确是很可怜。   李让紧了紧筷子……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人和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按捺着自己的好奇心,他想要尊重自己过往的选择,所以他一直就当做不好奇,不问不想不追究。   不只是他。   朝阳和慕玡似乎也对他的过往有所了解,他们也都不喜欢这个人。   他大概不是个好人,可为什么自己还会这样的可怜他,心疼他?   “为什么,我的脚你是为什么……”吃着面,李让忽而问出。   坐在对面的男人吃面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看向李让,想从他某种找到一点线索,可是他看不出来。   那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李让的无关,他分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我……”该如何解释呢?   当时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他认为,区区李让,没有离开他的权力和资格。   他答应过不离开,可他现在却做了背叛承诺的事,他恨不得把一切的错全部怪到他的头上,他想到他这样对自己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就恨不得折了他的双腿。   那样癫狂的他,那样疯魔的想法,要怎么跟他解释?   “眼睛又是为何?之前我病了三月,你又为何……不在呢?” 第102章 可怕的人   病了三月?   三月……   “你怎么会病那么久?你……”向曜诀这问题方问出口,他自己立刻就想到了。   又怎么不会病这么久?   那一日,他毅然决然要离开,那好似命都不要的模样,他受了多少伤,光是看在眼里的……都已经数不清。   那日的李让。   口中也喊过“救救我”。   他有什么资格去讨厌慕玡或者朝阳呢?事实上,如果不是有他们在,或许他已经见不到了李让了。   “那时我……”那时的他,也在同他置气,还等着李让回去同他道歉。   原来,那之后那么长的时间,他都一直在生病。   难怪……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你才来,又有什么用呢?慕玡和朝阳待我极好,我病重之时,大夫都说我没救了,可他们……不嫌脏不嫌累,照顾了我数月。虽然他们没有日日把喜欢挂在嘴边,我也是感觉到他们待我好。”李让喝了一口汤,他语气轻柔,只是讲述一个故事给他听罢了。   “……是,该赏该赏。”   只要两人以冷静下来,他说的话,总是一句一句都往他心窝子上面戳。   人最怕的是什么,是直面自己的错误,直面错误之时,还得面对那因为犯错而扯开的巨大鸿沟。   “赏?何须你来赏他们?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对我究竟是何心意,我承认我便是不记得你,可我也确实见不得你吃苦受罪……之前你大抵对我很重要。可为何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当初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你可以伤我,你可以在我重病之时不闻不问,如今我过上了平稳安乐的生活了……你非要出现。这是爱吗?怎么想都不像,倒更像是你根本不愿意看我过上好日子,那是恨吧。”   好多东西,越想便是越明白。   他们的关系,他们的感情。   怎么想,都和爱扯不上关系,毕竟他如今也是被人宠着爱着关心着,他懂了。   被人在乎着的话,他不会有这样的一副身子,这样残破残缺的李让。   之前一定是不被爱的。   慕玡和朝阳向来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山庄时常会有一些江湖客上门,不管是什么样的穿着身份,不管什么样的相貌或谈吐。   慕玡他会这样的对待,除了一些人尽皆知的恶贼凶徒,好像就只有向曜诀了。   他们对这个人的态度,他看在眼里,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在他不记得的记忆之中,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才会让慕玡每每见到向曜诀,都是这般姿态。   李让他没有问过,他们也没有说过。   李让不问,是知道他们担心,是知道他们也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他的情绪和心情。   他想潇洒的挥别过去,接受他们,接受现状。   他们不说,大抵就是以前的发生的事,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出现,牵动他的神经,扰乱他的心绪。这是爱吗?他问了自己好多次。   他写信,他亲手为他制作小玩意,那看似从不下厨的人,还愿意为他烧水洗菜……他看自己的眼神,是温柔的,是喜悦的。   可他却没有办法相信,心底深处有人在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那个人,没有心。   假的假的假的……   “李让,喜欢这话我虽然对旁人也说过,可唯独对你是真心的。只有这点,你不该怀疑我,我如果不是真心,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千里迢迢来此……我以为,至少我的真心,能够传达给你的……”   那胃还暖暖的,可心却冷冰冰的。   每次在他以为他们已经往前进了一步的时候,他就要把现实摆到他眼前,告诉他们他们相隔越来越远。   恨……他说自己对他是恨?   那也确实是。   “你这么说,或许也没有错。我当日那一箭,便是恨。恨你不守信用,恨决心要叛我离去的你,我不认为你有离开我资格,我想折了你双腿,将他圈养在我身侧,让你……哪儿也去不得,每日每日,只能在我脚边挣扎……我要你,离我便不能活……事实上,你爱我,你也该爱我的不是吗?”   向曜诀看着李让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他的心也在发颤。   他没有想说这些的,可他不回答又能如何,这个问题永远都会是他心中的刺。   一日不答,一日便积压在他的心底。   可真说出口……   他便察觉到了,他的那颗心,是多么的肮脏和卑劣。   那听在李让的耳朵里,又会是什么模样的呢?   “那是不可能的,相反,离开你我好似过的很不错。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明日你不必来了,不止明日,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李让已经吃不下去了。   多可怕的话,多可怕的人。   他难以想象,他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废掉了他的腿?那眼睛……还需要答案吗?或许又是什么离谱的原因。   这个人的爱,不是爱,只是变态的私欲。   爱的模样,才不是如此。   没有被爱过的时候,李让无从对比……可现在李让他知道了,有了对比就看的更加清楚了。   难怪他会那样的害怕……这个男人现在对他的好,不过都是伪装……不过就是为了骗他心软,骗他再回到他的折磨之下。   “你说谎,你说了你看不得我吃苦受难,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明明就是有我的。”向曜诀从这边起身,蹲到了李让身前,他想去抓李让的手。   可他的手还没有挨到李让,李让便狠狠拍开了他的手,一边摇头一边指着门口:“出去。”   向曜诀拧眉:“我之前……我之前……”   “你出去!”李让气的站起身,忘记自己脚上有伤,这狠狠一跺脚,疼得他额头都冒出冷汗来。   他撑着桌子,咬着牙看着向曜诀:“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你生的一副好面貌,却是这样一副可怕的心肠……我之前被你骗过,好在我终究看明白了你……以前的我都会离开你,你又怎么会以为现在的我,会更好骗?因为我失忆?”   李让撑着桌子,深深吐了口气,又指了指门口,这次却没有办法再那么礼貌了:“滚出去!从我这里滚出去!!”   向曜诀摇了摇头:“你误会我了……不是的,李让你冷静点。”   “误会?误会什么?我的伤不是因为你?折磨我的不是你?玩弄我的感情,利用我的感情折辱我的,不是你?不是你吗?”   李让甚至不顾脚上的痛,他心里涌出的怒意,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他狠狠用力去推,不想看到他,一颗也不想看到他。   真是天真。   他本以为,他或许也是又真心,他伤到自己或许也不是本意,是因为意外。   如果是这样,或许他就真的能不在意,原谅他。   可他是故意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心狠……太可怕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心底的恐惧,原来是因为这样。   “是,是……可不全对,李让,李让你冷静点……”   “冷静?我还需要冷静?我凭什么要原谅你,我凭什么?我不需要你弥补,不需要你偿还,你给我滚!!!”   李让推了他好几把,只有单腿能使劲,力气并不多大,向曜诀一手撑着门,一手去拉李让:“是,你说的都对。那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辜负了你,伤害你了,可是我爱你是真的……是我离不开你,是我不能没有你,李让,李让……别赶我走。”   李让冷冷的看着他,眉宇间满是冰冷的同憎恶。   想要的所有力气,都被他那样的眼神给冰封,他的五指有些抓不稳门,被李让又一推,撞到门槛啪的摔了出去。   李让还未起身,李让已经狠狠把门关上了。   向曜诀咬了咬牙,站起身。   不是在吃面吗,他不是都给自己煮面了吗?怎么就到这一步了?折辱他?   没错,他一次一次用狗来形容他。   他一次一次的轻视他的尊严和想法,为所欲为。   他又起身,靠近了门口:“李让,你的腿……你好好休息。我知道你生气……你给我个机会解释好吗?”   “不需要了,李让不过一个残疾之人,又有什么理由值得阁下真心相许?李让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也不必再哄骗我。真的够了,真的够了……”   李让抱着的阵阵刺痛的脑子,不要逼他想起来。   那漆黑的回忆,他几乎把命搭进去的曾经,那些痛,他不必想起来。   “李让,我们的曾经,的确有好多时候,都使你委屈。可也还有好多更好的回忆,我们七攻仓央山,我们夜渡十里江,我们雪夜建立赤翼军,立下盟约……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的回忆。如果我也不记得了,李让啊李让,连我都放弃了,我们便真的结束了。你还为我付出了二十年,可我还没让你享到福,吃亏的是你呀,傻子,傻子……”   “我不要了,你的福,李让消受不起,你不要再逼我了……”   逼他?   他记忆里,李让不止一次说过这话……   可他总没有放在心上……他怎么能不放心上呢? 第103章 还能还的   软硬对他都无用,怎么努力他们的关系都在持续的变糟糕。   想他,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到他身边来。   可以看着他,抱着他,亲吻他。   明明那么的想念他,那么想和他在一起,可怎么见到面了之后,反而愈发的痛苦起来。他手指和脚腕都被烫伤,那没有处理过的烫伤事实上一直都在疼痛着。   头上的伤他也不在意,更别提和慕玡对打时的其他伤。   见到他的第一日,伤了李让,碎了貔貅……   他好似真的是李让的劫难,他每每靠近李让,李让都那样的难过。他想守住他们的回忆,那样珍贵的东西,那李让全心对他的曾经……   是不是真的就不值了。   他说自己……可怕……他说,他见到他心里便是恐惧。   向曜诀看了看自己手,右手的几根指头皆被开水烫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气泡破皮之后,如今看着血肉模糊,好不可怖。   就是只手,在那夜拉弓射箭,让那个男人一膝跪地,折了他的念想,折了他的尊严。   他从来都觉得,他们相爱便可,一切都会过去。   他错过,但他改了便好。   可哪有那么简单,箭伤好不全了,李让也回不来了。   他太残忍。   他从不打算教会他,他只是一味的用他的爱意,淹没他,纵容他。他对一切都小心防备,独独以为李让他,永远都会陪伴自己。   他见过他最落魄的模样,和他几经生死……他虽未说出口,可李让于他,一直都是特殊的。   他一人独独的扛着伤痛,忍着委屈。   憋着,憋着,然后他便干脆利落的离他而去,什么都不想再要。   他们的二十年,他许下的承诺,他最爱的八爷。   他撇下一切,连同回忆都抛弃。   他连怪他都不愿,让他蠢到如斯地步……才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才告诉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不似戏文之中的主人公。   每到绝境之时,便会又贵人相助。他每每绝境,皆是自己挨过去。   从前以往,都会有个傻子在他身侧,告诉他。   “无论如何,属下绝对不会留您一人。”   他回了城里,买到了浆纸,拎着浆纸想回客栈修补好风筝。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向曜诀看着天边红云,心头悲戚。   若能放弃,或许于他于自己来说,都轻松。   向曜诀这边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也没有注意到街角的闹剧和围观的人群。   “饶了我吧,林少爷,饶了我……呜呜……”人群之中,一名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被两名家仆打扮的男人往外拖拉。   女子挣扎着,不停求饶。   几步外的一名青年看了一眼围观的群众,缓缓道:“我花钱买的,看什么看?”   向曜诀可没心情去管闲事,可谁让那两个仆人不长眼往他手上撞,他手里的纸和浆糊被撞翻,啪的摔地上,洒得到处都是。   向曜诀的指尖泛着疼,满地的浆糊乱糟糟,脏兮兮的好似他此时的心。   向曜诀一把掐住那家丁的脖子,然后狠狠把人砸到了地上,在一脚把人踩在那片狼藉之内。   “……”他一个字也不想说。   他这些日子,受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气。   他也不愿受这些气,被人这般的轻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他,他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是李让。   是他喜欢的人。   他没有办法,他如今也是一个陷入爱情之中的愚蠢之人,李让就算了,可旁人也在此时来闹他心绪。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天知道他忍了多少的怒意,多少的妒意。   “你什么人你!敢动林少爷的人!找死!”另一个家丁,看到同伴被一招打趴,愚蠢的脑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不是他能打过的,还叫嚣着要冲过去教训向曜诀。   还没冲过去,那个还坐在地上的少女便一把抱住了那家丁的腿。   “公子快走,他们人多,你打……”那小姑娘本想说他打不过的,这一抬头,看清那名男子的相貌。   他穿了一身雾蓝色的薄衫,黑色未束散在身后,面若冷玉,目若星辰,说的怕就是他了吧。   她虽时常听闻慕庄有两位绝尘公子,可她从未亲眼见过这般好样貌的男子,他穿着普通,既没有悬名贵玉佩,也为冠家族冠首。   眉宇间透着傲气,怎么看都不似普通人家的公子。   仅仅被他眼角瞥见一眼,心脏就不自觉的加快跳动起来。   话到了嘴边,眼睛和心着了迷,一时都忘记自身处境,呆呆的看起那位公子。   “这位公子,还请不要多管闲事,此女是本少爷高价买下的,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此时已经是我的人了。”那林家公子摇着扇子,款款而来。   因为慕庄的大少爷慕玡的关系,这城中不少青年都喜手持折扇,不论冬夏都拿在手边要来晃去。   “多管闲事?”向曜诀一脚把脚边的家丁踹到了那林家少爷的脚边:“如今律法以严令禁止此类买卖,不知公子又是从谁人手中得的允许,又知晓不知晓,但凭这一点就是多大的罪?更别提你聚众闹事,妨碍他人经营,影响城内治安,强迫无辜少女,还损坏他人财物,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哼,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律法,你想告我,还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大可去试试,看看到时候被收押的,是你还是我咯。”那林少爷咬着扇子,一脸无所谓的笑容。   向曜诀根本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   他也不是那么想讲道理。   他如今偷跑出来,真亮出身份不会是好事……再说,他此刻也正好需要一个出气筒。   遇到的如果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或许他还下不去手了。   向曜诀点点头,然后走到那林公子的跟前,在林公子一脸无惧无怕的注视下,咻的抬手抽了他一耳光。   速度之快,声音之响,惊掉了呃一众人的下巴。   连挨打的当事人都半天反应不过来,毫无防备的挨了这么大力的一巴掌,他差点儿脑袋都给扇飞。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脑袋都差点儿扭不回去。   “你……你……你敢打我!!”林少爷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高他半个头的男人,看他那凶巴巴的模样,反手就要还他一巴掌。   向曜诀的动作比他快,比他狠,一巴掌扇到他的手上,带着他的手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脸上。   林少爷就被自己的手狠狠扇了一耳光。   林少爷气的哇哇乱叫,一边往后退,一边指着向曜诀乱骂:“你敢打我,我老子都不敢打我一下,***,今天不把你****我就不姓林,***,**的***!!!”   “**!!废物,还愣着**啊!!快上,给我打死他!!”   林少爷被向曜诀的眼神吓到,心里越是怕,就越是骂的狠,直到他推到了他的家的打手边上,他才感觉稍微安全点,扒拉着那些人要他们替他找回面子。   七八号人先后冲了上去。   向曜诀自然不会杀人,可教训一番还是要的。   向曜诀学的功夫向来都是讲究一个快字,普通人根本就看不清他出招,只能见到影子一闪,等到那些人一个个的倒下之时,他的发丝回落,都未乱几分。   都到了这一步,就是傻子也该明白,这向曜诀的功夫有多好了。   林少爷虽然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平白挨了两耳光,可他看到向曜诀转身要走,也什么都不敢做。   向曜诀只能再去重新买一份。   他心疼的倒不是钱……事实上,并不值钱。   他说到底,也不过是迁怒罢了。   向曜诀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快被人流淹没,那小姑娘才想起什么,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蹦带跳的追了上去。   “公子!!公子!!等一等,等一等!!”   向曜诀罔若未闻,直到被那小姑娘一把拽住。   他才停了停脚,他侧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放开我。”   那小姑娘被他一盯,心头有些发怵,她松开手,然后忙开口道:“谢谢您出手相助,多谢公子。”   “我没有帮你。”向曜诀心里烦得很呢,一点也不想说话。   “那个,总之你帮到了我,我,我想报答你。”她用手指绞着自己鞭子,好似十分不好意思。   向曜诀已经话都不想接了,他加快脚步往前。   那小姑娘急忙小跑跟了上来:“我我我什么都会干,我会洗衣做饭,我也会针线活儿,我跟着您好不好,我如果不跟着你,林少爷不会放过我的。”   向曜诀看向那小姑娘:“我凭什么,要帮你?我和你……”   他原本想说他们本就不熟,没有谁对谁又义务,可一瞬间,他就想起了李让冰冷的表情和话语。   他心头一紧。   他和李让,大概比他和这个小丫头的关系都还不如,不止是不熟,甚至还带着仇恨。   “不要跟着我,不要想着有谁能来帮你。”向曜诀虽然这样说了,可他还是掏出了一锭银子:“拿去,把钱还了。还好,你欠的不过是钱,还能还。”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还想说什么,可他已经走进了一家店里去…… 第104章 砸坏脑子   向曜诀重新了买浆和纸。   那女孩儿明明拿了钱,可却也不走,非要跟在他身侧。向曜诀今日这般明晃晃走在街头,已经引得好些人的侧目。   他身上衣物并非寻常人家的样式,这大袖长襟,一般都是文人雅士,高门子弟的款式。这普通人家里少有人读书,即便是读书也得干活儿,要干活儿就不可能穿这种不方便的衣裳,这袖这摆都碍事得紧。再者就是这布料,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分的出来,这般细腻飘逸的面料,工艺十分精细。原料就卖价昂贵,普通人家可穿不起。   他腰间的荷包做工刺绣,更是傻子都看的出来的精妙绝伦,他的佩剑,光是剑柄的雕工就能看出造价不菲。   并未镶嵌什么昂贵的宝石,但是剑鞘之上的暗纹在阳光之下隐隐浮动,巧夺天工。   此人身材修长,气质非凡,眉宇间隐隐的黯然牵动了不少姑娘的心。这也有胆大的姑娘上前递手绢,可那人皆是摆手拒绝,即便是姿容不错的姑娘,他也不不曾多看半眼。   哦,他身后还跟这个模样水灵的小个儿丫头。   也不知是何关系。   向曜诀嫌少这么不遮不掩的在外行走,一般身旁都有带人,像是要置办什么这种小事,从来都轮不到他自己出马。今天要买这点东西,他也是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的。   他也并非察觉不到旁人的视线,他个人本就是对视线比较敏感的,知道有人在看,一次侧眸,二次回头,五次十次看去,发现不过都是掩面笑的娇羞的姑娘。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巧不巧的,今日的伤并未伤在面上。   他心高气傲,怎会愿意将伤痛故意露于人前,更别提他知晓事件险恶,但凡他看上去稍微好欺负点,就不知会有多少人觊觎他的东西。   掩饰,隐忍……   他一贯这么做,也这么要求他的下属。   伤不可露于人前,毕竟,谁也不知道敌人在何处。   这一隐忍,瞒过了敌人,也瞒过了自己人。   也是,他如何能怪李让从不教他,从不愿主动将柔弱示于他的眼前。他这么做了,以前的自己又会怎么想,不过有是找到一个可以欺负他的由头罢了。   向曜诀是聪明的,好多事,一旦他扭过弯儿了,一切的一切他便能逐渐逐渐的想明白。   可越是想的明白,他便越是难以原谅自己。   李让不走,他永远扭不过那道弯儿。   而李让若不是心死,他便永远不会走。   这般想来,他们两人竟是得不出一个好结局。   他若隐忍一世,便宜了自己,却要叫他委屈一世。   他若心死,自己又凭什么叫他原谅,凭什么去挽回他的心?   他看着桌上破了一个大洞的风筝……弥补弥补,说是简单……可他需要他的时候,他确实都不曾给他任何温暖。   他什么都不缺了,自己此时的讨好,显得多么可笑。   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为他做的呢?   向曜诀思索了许久,直到将那风筝补好,他才想到了,他还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向曜诀给自己上了药,他又将那纸鸢加固了一层,忘了买画笔颜料,这补好的纸鸢中间秃了一块澄黄色看着有些古怪。   他想着在此提诗或许不错,正欲起身寻笔,便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   他侧耳听了会儿,他一听便知道门外的是谁,那女子也是胆大,居然还敢跟到客栈里面来。向曜诀有些心烦,他决定出门去找颜料补色,或是找笔墨提诗。   这开门就看到在门外拉扯的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高个儿是客栈一楼的跑堂,这矮个儿的正是那方才的小姑娘。   “大人,大人!!我不是贼,救救我,救救我。”那个姑娘一边扒拉着门柱,一边往向曜诀这边张望。   向曜诀看了那小丫头一眼,随后便关上了房门,往外走去。   他当这个皇帝,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想来他本也不是什么良善的男人,他方才不过是想起了……想起了李让。   事实上,一切的孽都是他自己造的。   这个女人,可爱又可怜,她或许会遇到真的愿意救他的人,自己无心,给她太多期待总是不好。   向曜诀没有理会那人的呼救,直接就离开了。   他寻到掌柜要到了想要的东西,画画吗……   他生为皇子,但是他的童年并没有什么机会去学习这些东西,他和他的兄长不一样,是连母妃都不曾期待的废物罢了。   他没有机会学习这些东西,从很早开始他便一直被人利用,如同傀儡。   可他也一直找机会偷学,小时候他也有心计,不过那时不过是想要等着某天有个机会在父皇母妃跟前一鸣惊人,好好扬眉吐气。   可这一装傻隐忍,却阴差阳错的,让他从最初一批刺杀之中逃生。那一次的火灾,显然是冲着皇子们去,几乎皇帝最喜爱的儿子都死在了那里。   而后调查是有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   可即便是他从未显露过任何天赋,可他的存在本生就会构成威胁,所以他的命也还是会有人惦记。   像是皇帝有心保护的儿子都难逃杀手,更何况是他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他从未遇过贵人,所有打着帮助他,与他合作的名头接近他的人。   不过都是为了利用他,设计他。   他如果不是打小就心狠,打小就心眼多,活到最后的人,一定不是他。   可即便是他如此心狠手辣,他依旧吃过很多的亏,他入过牢,被夺过封号,后面沉冤昭雪再回去,便自请远离皇城。   若不是此时的他已有自己的势力,途中早就能死千百回。   他不能死掉,也不能消失,他必须保证有自己的名头在,消失再突然出现的皇帝可不会被认可。   必须一直存在,也就代表无论身处何地,都会面临着继位所带来的问题。   他血刃兄长之时便心冷如冰,硬如石。   他要走这条路,所以他想好了,也知道自己只能做一个无情的人,他不可以像母妃一般,被这可笑的感情玩弄,失去自尊……   最后的最后,她甚至都丧失了生为人的基本道德。   他明明,一直都很清醒。   他明明,一直都是个无情又冷酷的男人。   他一直都做的很好。   可他不知道,原来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无法支撑,只是因为有个把他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傻子在。   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继续向前。   他意识到太晚。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他看着那补好的风筝,将他挂在床边风干,随后他书信了一封,请了个跑腿的给他送给……慕玡。   他欠李让的很多,因为实在太多,他也知道弥补这话说来都十分可笑,如果还能做点什么。   他便为他做一件,他真心想做的事情吧。   他其实很讨厌慕玡。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如果不是他第一次带离李让,李让他或许还能做一辈子的傻子。   呵呵,多么令人发指的想法。   说到底,不过都是他做错了,怪不得别人。   他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等着慕玡的到来。   如果他猜的不错,慕玡一定会出现。   慕玡对李让……他未曾细看,细想。可至少有一点他明白,李让待在他身侧,好过在自己身边。   自己,不过让他难受和害怕。   他尚且无法原谅自己……哎。   深夜时分才收到信的慕玡姗姗来迟,桌上的菜已经换了好几波,才等到这人的出现。   他收到信的时候十分迷惑,仅凭他对此人的了解,可不像是会主动给他写信的。   可他字里行间客气有加,慕玡这倒是想拒绝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这想了想,最后还是收拾了一番,精精神神气气派派的上门来了。   见到慕玡来,那向曜诀居然还起身相迎,甚至还迎他入座。   慕玡真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实在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本人了。莫不是带着人皮面具?   慕玡在江湖混迹比较久,对于一些江湖之术倒是十分懂得分辨,这左看右看,倒也不像是用了什么易容之法。   果真是本人,这内力也浑厚……的确是今日和他打了一场的男人。   被李让这般对待,居然还不离开,还请自己过来。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慕玡百思不得其解。   而向曜诀还拿起酒壶给他斟酒。   “多谢阁下替我……不,多谢阁下这些日子对李让的照顾……”   他说完,也不等慕玡,自己拿起酒杯就喝了一杯。   慕玡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可不想是把人喊来就为了道谢的人……不不不,他会和自己道谢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奇怪。   他今日在李让眼皮子底下向他低头,他虽然惊讶,但是好歹也能想到就是做戏给李让看,这会子李让不在他又是为了什么。   可这人一谢起来还没完没了了,谢完又开始自罚。   这个对不起,那个抱歉。   慕玡惊讶的用折扇遮住了他都快合不拢的嘴巴……这人莫不是今日被李让砸坏了脑袋? 第105章 一定可以   慕玡哪儿敢接他的酒,看他一口气自己都喝了好几壶酒之后,看着桌上那白瓷酒杯之中轻晃的酒液,缓缓开口问道:“你找我来,不止是为了说这些吧?”   “……”向曜诀眸光有些涣散,他缓缓转头,看向窗台……两人对坐着,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杯中水光荡漾,闪到了他的眼中,他才回过神,回答道:“朝阳一事,非他不可?”   “朝阳?”他尚且对朝阳这个名字有些不习惯,可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阿弟慕祺。   可慕祺……   他若是记得不错,这个皇帝曾对慕祺起过杀心。   他突然问起朝阳……想来是知道了一些事,是李让说的?他此刻这问法,他大致心里有好坏两个结论。   “倒也不是非他不可,不过他已成功过,更保险罢了。他不过想替我省一笔银钱。”慕玡直到听到这里,他才终于放下了一直紧着的心,端起那杯都已变温的酒,送至口边抿了抿。   “你这般告知他,不就是逼着他同意吗?”向曜诀有些生气起来。   慕玡却笑了笑:“我之前不会逼他,此刻更不会,倒是阁下,几次三番的作为,实在令人发指。”   向曜诀吐了口气……他不能生气,他可不是为了来吵架的。   “我来吧。”   “什么?”   向曜诀又重新吐了口气:“不管要做什么,都让我来吧。”   “哦?你也想忘记?呵呵……”慕玡一边摇扇,一边靠到了椅子上,他微微侧头挑眼看向对面的男人,脸上的讽刺不遮不掩:“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你也不必对我如此冷嘲热讽,不管你看到过什么,我和他之间的事,远不是你们所看到的那么一点,我和他,不会在此结束。事实上你也为了此事十分头痛吧,如果他可以做到,那么我也可以。”向曜诀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讨厌自己,不是后来的事,大概早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讨厌他了。   “好啊。既然你愿意,我自然不会说不,不如说,你能全部忘掉最好。”慕玡对他的不喜,他向来不曾隐瞒过。   其实他听到他的话的一瞬间,也觉得这个人不过是选了条可能会让自己好受点的路。他如今在受折磨,如果要偿还李让,他便该继续受折磨。   但是转念一想,他这么折磨的可不光是自己,他也在折磨李让。   倒不如他也忘了,到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看他如何去做好这个皇帝,收拾好这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的烂摊子。   他届时不必李让为难他,便有他吃不尽的苦头。   若是他忘得一干二净,敌我不分了,便更是好笑……大抵会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他如今搅翻朝内静水,引得江湖中都各种传闻消息乱飞,人心惶惶。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在这种时候跑来这里,如今还提出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   可他本就不喜此人……   他曾经还追杀过他的阿弟,若不是李让拔剑相护,慕祺大抵在那时便已经殁了。   他是否应该和李让商量……   不管他有多可恨,可他身份在此,牵扯着大宇国的安危,他究竟明白不明白。   他是失去理智了吗?   慕玡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只得回道:“我再想想。”   “明日吧,明日日落之前都可,黑天我便要离开了。”向曜诀又补了句。   慕玡看着向曜诀凝重的表情,唇边的笑意有些难以维持,他轻轻点头:“告辞。”   慕玡起身离开桌位,他半夜出门未惊动他人,彩云踏月而来,也便这么离开。   不过来时他的心情不怎么样,这会儿要走了,心情依旧不怎么样。   这个向曜诀,大抵和他八字不合。   他事实上也不愿意再叫李让来受这个罪,他如今本就毒存体内,他大病一场之后记忆全失,想来就是因为体内之毒在作祟。   他隐隐觉得李让已经承受不住更多,可这也说不通,若是李让自身无法抵御这毒,先前又是怎么挨过来的呢?   慕玡这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回到家里,他已经习惯性的先去找李让了。   打算先去看一眼李让,再去洗漱。   但是今日苑中居然是连灯都未点亮一盏,虽然他不习惯有人伺候,所以没有给他派贴身侍女。可之前因为李让夜间总是磕着碰着,似乎是有‘夜盲’,这边是特地吩咐过,到了夜里,要将屋外石灯全部点上。   房内倒是点了灯,不过也十分昏暗。   他还隐约听到了啜泣声……   是谁在哭?   他印象里,李让可是从来都没有哭过的……这是怎么回事?   慕玡推门而入,入眼是一片狼藉,反倒的饭菜,桌椅……这里似乎发生过什么严重的打斗……   这绝不是今日他和向曜诀打架而造成的。   他目光往里看了看,寻着哭声,他看到了抱团坐在地上的朝阳和李让。   哭的人……并不是李让,而是朝阳。   听到动静,朝阳转头看过来,看到了慕玡……他愣了愣,然后他缓缓伸出了一只手,那手心全是殷红的血……   他指尖有些发颤,一张开连声音都在哽咽:“大夫……还没有来,哥……救救他。”   慕玡几步上前,扶起那个几乎瘫倒在朝阳身上的李让,他还有意识。   “发生了什么?”慕玡用袖子擦去他嘴边的血迹,然后将李让背起:“哭有什么用,跟我走。”   朝阳抿着嘴,一边去擦眼泪,一边追上慕玡的步子。   “我今日回来找让让,他今日情绪十分激动,说了好些胡话,我安慰了他好半晌,才问明白……慕玡……你为何骗他?”   “我骗他?我何时……”慕玡这话说到一半,他便明白慕祺问的是什么。   他本以为朝阳早就知道,并未戳穿,如今他这样子,居然是从未发现。   “我以为你以往的作为,皆是为了逼迫我上进,可我不曾想到,你居然借着他失忆,编造这般可笑的事情去戏弄他。”朝阳说着,红彤彤的桃花眼中,满是对自家哥哥的责怪。   “……他是因为这个?”   “是……但也不全是……药,对了,那个药。”朝阳想起来什么。   “药?”   “对,你先去,我去拿来。”朝阳想着一会儿可能对大夫检查有帮助,就立刻掉头回去拿。   他根本不知道慕玡居然编了这种话来骗他,所以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李让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   他安慰了李让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李让才冷静些了。   他便让人准备了饭菜,李让吃了没多少就没有胃口了,他看到李让受伤的脚,决定给他烧热水泡泡脚,给他上了药之后,按往常的时间给他吃了调理的药。   这药他也吃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出过事,可偏偏今日……这药吃下去之后没有多久,李让就好魔怔了一般。   头疼万分,抱着头不停的去撞桌子,可把他吓坏了。   后面头痛稍缓解之后,他便开始呕血……   他虽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可是也瘫软无力,他尝试了好多次,他根本没有办法把这个样子的李让给带出去。   他只好找人去寻大夫,可这人是派出去了,可怎么等也等不回来,越等,李让的意识越模糊。   可把朝阳急坏了。   这么一细想,那就是药出了问题,不是今日喝的药有问题,就是他擦的药有问题。   他把药碗和那蓝药瓶都一柄带上了,然后一路飞奔去追慕玡。   越想越气。   慕玡他,慕玡他分明不可能真的喜欢李让,他为何要和他开这种玩笑,他如果只是为了戏弄李让,即便他是亲哥,他也绝对不饶过他……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啊!   可朝阳还未离开慕庄,便忽然的感觉到了一阵心绞痛。   他以为是他跑的太急,想着放缓一点速度,可那疼痛感并没有因此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朝阳一脚抬起没能跨过门槛,被门槛绊了一跤,手中药碗啪的砸在地上,碎成了三瓣。   朝阳心疼的看着那药碗……原本还残留的一点药汤,便随着裂开的碗全部漏了出去。   这……可怎么办?   朝阳按着自己疼痛的胸口,为什么此时……此时开始犯病……为什么……   朝阳挣扎着,抓着碎裂的药碗,和药瓶一起紧紧攥在手心,他浑身都在抽痛,他根本感觉不到手的疼,只记得要抓稳。   再跑几步,朝阳体内气血翻涌,酸水伴着血腥味从他口鼻溢出,朝阳又一次瘫在了地上。   这一次……这一次犯病……如果忘记了他该怎么办……他不想再犯病了……让让他,还等着自己。   他不可以在这里……他得赶紧去到他的身边,这药或许是很重要的东西……   让让……让让……   朝阳用力的挣扎,可他始终在原地无法动弹,庆幸他摔在一个较为醒目的位置,没有多久就被路过的守卫给发现。   朝阳即便是昏迷过去,也死死的攥着那碎碗和药瓶不肯撒手。   没关系,这一次……他也可以记住的,他一定可以…… 第106章 得否失否   情况不妙。   朝阳发病发得急,往日都是朝阳的病,都是做哥哥的在照料,这次病发慕玡并不在旁,这下人,虽然也有些知晓一些情况,可慕庄的特殊遗传之症,并未对外公开过,也无人知晓该如何照料公子。   下人四处寻不到慕玡的踪影,庄主也出门在外,最后只能去禀明仅在府中的夫人。   这夫人看到自家儿子疼得不止的呕吐,不光是把今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还掺着鲜红鲜红的血。人一直冒着虚汗,脸色已经不像人色了。   夫人这些年当然知道自家儿子在吃什么苦,应该说正是因为这个病投在了慕祺身上,夫人一直对慕祺十分愧疚。   慕祺不管是想做什么,喜欢什么人,她从来都舍不得去说他,怪他。每次见他发病,都心急如焚,她四十来岁就半头白发,都是为他这个宝贝儿子。之后慕玡将照料慕祺的事全盘接下……之前慕祺丢了……她便没日没夜的跪在佛像前替儿子祈祷。   因为丢了慕祺,她根本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面对慕玡,所以她头两月都不愿见他。   她虽然知道慕玡对这个弟弟已经尽心尽力,可他还是弄丢了弟弟……她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否不应该生下朝阳,才让孩子打从出生就开始受罪。   她已经太久没有亲眼看到儿子发病,这样直观的看见儿子的疼痛,夫人心痛难当,家中男人不在,大儿子不在。   哪里都找不到。   夫人看着逐渐虚弱,奄奄一息的儿子,心急如焚。   可直到天亮,慕玡他才回到家里,他一夜未眠,可回府便听到下人说慕祺病发了,他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夫人已经哭晕了过去。   阿弟憔悴虚弱的躺在床头,阿娘哭晕在床头,慕玡凝眉,深深吸了很大一口气……他走上前来,把阿娘先扶了起身,扶着她睡到了一旁榻上,又看了看自家阿弟。   没有赶上毒发之时,现在再熬药,可有用?   他不知道,可他还是起身去了房中,慕玡的房中满满的都是药味,这些年为了弟弟,他已经和很多比较知名或者比较神秘的名医药贩结识。事实上,阿弟的药多数都是他亲力亲为……   曾经有过把药交给下人,而对方并没没能理解他那细致到有些变态的煎药要求,以为大差不差便可,反倒害阿弟病情加重……   他之后便都自己亲自煎药。   阿弟体质特殊,他吃什么都有毒,更何况是吃药。   他若要吃药,要比常人更小心三分,这好多药对他而言,弊大于利,如果制法步骤不对,也会造成反效果。   他知晓,煎药是大事,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可是……   慕玡按了按的眉心,他本昨日便已经很累,早起接待了难搞的外邦人,一直忙到了深夜。见了那个姓向的之后,就已经十分疲乏,回来便遇到了李让出事……   ……   慕玡其实也懂一些医学,可是尚不能支撑他解决太难的病症,别的大夫虽然好他不少,可李让的病却是刁钻。   看了三名大夫,他们说来说去,都只能看到一些不及根基的东西。   他们也只能稳住李让伤势,不让他病情加重,虽然知晓他中毒,却无法探究更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连具体有什么影响都只能说出其一,其二。   喝了药之后的李让,意识也一直都是在的,他头疼,他看着慕玡,双目泛着红,眼中无泪却全是悲哀。   李让他虽然记不得,可他自醒来,对慕玡朝阳便是十分亲切,十分信任。   男子与男子……他是多蠢,甚至都没有怀疑过。   他以为,他是因为这个男人,才决心逃离之前的生活,他以为是他一路支撑了自己走来。   虽然他心头好多次,好多次的感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好多次,他的笑容和话,都别有深意。   原来那些为难也不是情人之间的小趣味,原来只不过是他在玩弄他罢了。   越是去想,头便越发的疼痛起来。   可是,他对他的照顾是真的,对他的关心和体贴也都是真的,可这感情确实假的。   究竟是为什么?   他这么对他,又是为了什么?   对他一个残废,一个连自己的生存都无法保证的人,又能图什么呢?   或许是他真的太笨了,他已经不明白了,一个说着弥补,说着重来的男人,却是造成他一身伤疤和让他不惜忘记一切,都要离开的人。   这个从记忆最初,就让自己感到温暖,无比信任,甚至每日对他说着情话的男人,却原来从记忆最初便开始戏弄他。   所谓爱,所谓情。   有究竟是什么呢?   李让头疼欲裂,五脏六腑更是一抽一抽的疼,每次抽搐李让便会恶心,可他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吐……   满嘴的血腥唤醒了他好多的记忆。   他虽已经不识血色,可这味道似乎刻印在了记忆最深处,这个味道还绑着好多的记忆。   “你走吧。”意识游离之间,李让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对这人吐出这三个字。   事实上,他并没有对不起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玩弄的价值……他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精力和钱财并不少。   正因为这样,这些感情是假的,他有些难以理解。   究竟……以前都发生了什么?   “让让……你好受些了吗?”慕玡擦了擦他猩红的眉眼,怎么会有人双眸这般通红,这般委屈,却依旧不会流泪呢?   李让听着那人说话有些恍惚,他缓缓摇头:“慕玡……我能还你什么?”   他还有继续供他弄完,让他玩乐的价值吗?   他便……只有这点价值了吗?   其实他对自己很好,其实他真的不亏欠自己什么,可为什么他会这样的委屈……回想这些日子,他待自己的好,就是拿着爱做理由都好似有些过头,此时这般名不正言不顺……   他的价值……大抵就是为阿弟换血了。   他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其实,他即便不用所谓的情爱来套他,朝阳这么乖,他又哪里舍得这样的孩子继续吃苦?   李让的委屈不断的翻涌……好痛好痛……   血腥,疼痛……还有心间那难以消磨的委屈,却好似不是第一次。   那感觉太过熟悉,而记忆的裂缝一旦被牵扯出来一缕,其余的记忆,便成团成片的,不断的被扯出……   “……你不能这么想,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是觉着好玩儿,可……”   慕玡之后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汹涌的记忆浪潮将他淹没,他好似一叶扁舟,在雷雨交加,狂风大作的海面荡漾,被那海浪一波一波推动,冰冷和窒息感将他包裹,他无力的接受那些记忆一点点的翻腾,苏醒。   然后,他便好似沉入了海底,不断的下坠,下坠,下坠。   直到太阳光照亮屋子,他才从那漆黑之中惊醒……   可屋内的慕玡已经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   李让躺在床上,那些记忆他不想去翻阅,回忆……可回来了便是回来了。   可笑可笑。   一切都十分可笑。   *   慕玡这头各种的烦心事堆积在一起,而这么担心李让的慕祺,一夜都没出现,他心里隐隐觉着不妙……却怎么也想不到……阿弟会发病。   他煎好药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等把药端到阿弟跟前的时候,昏迷的夫人已经清醒。   他坐在床头,抓着慕祺冰冷的手,脸上还挂着眼泪。   慕玡把药端了过来。   夫人冷冷的看向慕玡,开口声音嘶哑还带着哽咽:“你去哪儿了?”   慕玡抿了抿嘴,低着头给慕祺喂药。   夫人强忍着满腔的怒意,等着慕祺把一碗药都给喝下去之后,才重新开口:“你平日要如何玩,我都不管你,当日是你说的,会照顾好弟弟,可这都多少回了……你究竟去哪儿了?什么事,这般重要?重要过你的小弟?”   “李让他……生病了。”   “李让?李让?!!又是他,又是他!!他救我的孩子,自然是要好生招待,但是你不能本末倒置啊!你以他身体不适为由,这么久,迟迟不肯进行下一步,你究竟在想什么?”   “……娘。”慕玡摇了摇头,他未曾这么想过。   “我们养他这样久,他总要为我的孩子做点什么,他是祺儿好起来的希望啊,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心软……你的弟弟,你看看你的小弟,他这样……呜呜呜……他都快没命了啊!!”夫人一边抹去眼泪,一边去抓慕玡的手:“你若不好开口,便让我去,我给他下跪,我给他磕头……救救我的祺儿……好不好?”   慕玡自然也心疼阿弟,心疼娘……可李让此时又哪里还禁得起换血,还是毒血入体……   此时,只有让其他人……   其他人?   慕玡脑海中浮现了一人……正好内力雄厚,正好年轻力壮,而更好的是,他愿意。   “娘,你别担心,我已经找好人了,今日,今日便可以。” 第107章 恢复记忆   李让昏昏沉沉的睡到了天亮,吃了药之后头依旧好似要撕裂一般的疼,又昏睡到了天黑……   等到他头疼感稍退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清晨。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今早似乎一切事物在闪闪发光,太阳泛着橙色的温暖光芒,投入房间之后更显得温柔。   那光唤醒了李让,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扫去了他脑海中的黑雾和苦痛。   李让虽还有些难受,可至少头疼已经不再那么难熬了。   他看着透过窗户纸投映在地上的光团,他有些不确定,自己今后该如何是好。   总归是他欠了慕玡,他现在也没有钱,更没什么本事能够还他这个人情。他得离开这里,他是个男人,他怎么能一直依靠着旁人过活。   即便是他如今已经不似从前健康,他总要……想办法把这份情还了。   医馆的先生说送他来的先生已经替他交过钱了,李让也不敢再多住,他谢过先生之后便离开了医馆。   这城于他眼中既熟悉又陌生,那个以前记忆之中的男人,在他如今的记忆中也十分陌生。   不知是不是因为做过一段时间不爱向曜诀的李让,他如今的心情十分古怪。至少他清楚,他不会再回去了。   不管向曜诀的爱,是真是假,他都不敢再伸手了。   离开这里吧,继续待在此地,他依旧会是他们的负担,他离开之后,皇上他……也不会再来此地。   至于他所欠的钱,欠的人情,他会想办法把这些还上的。   离开这里之前,他得先去慕庄……朝阳他总还是……他低着头向前走,精神不集中自然也没有看到故意直直堵着他的男人,两个个头相差无几,这若不是那人伸手给抵住他的脑袋,他们就要脑袋撞脑袋了。   “李让,你真是好狠的心呐。”那人伸手捧起李让的脸,使他抬头看向了男人。   熟悉的容颜一点点聚焦在眼底,逐渐清晰的容貌,好似化作了一只逐渐收紧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将他刚刚所累积好的,离开的勇气,一点一点捏得粉碎。   李让怔怔的看着那人,这目光稍清明之后,他便发现,这人面色并不怎么好。   向来在意自己整洁的男子,这已经是第几次,这样狼狈的出现在他跟前了。   发丝凌乱,脸色发白,胡渣都冒了出来,仔细向来……李让看向他的脑袋,他之前还打到了他的头……如果把他打坏了,他怎么担得起。   “皇上……”李让喃喃着喊了一声。   向曜诀倒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将李让抱进了怀里,他听说之后都不敢信,李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记起来……   “你终于想起来了,李让,李让,李让……”他紧紧的抱着男人,一遍一遍,不断的重复着男人的名字。   没有失去的过东西,总是不明白会有多重要……人总是这么自私而自傲。   “抱歉我之前……伤到了你。”李让也没有挣扎,他甚至也回抱住了男人,他也似男人那般,将头贴在他的肩头,因为身高相仿……这样的高度好似十分合适。他的胸膛十分宽阔……他看上去和自己一样,几日未曾洗浴,可他身上的味道,李让其实一直都很喜欢。   可明明是这样喜欢的味道,这样喜欢的男人……   他承认,好似不管是拥有多少记忆的李让,对这个人也从未恨过,哪怕……他们的曾经,发生过了那样多那样多的事情。   可他依旧没有办法恨他,更没有办法真的去讨厌他。   这是他李让这辈子的劫和难,他都认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李让,你回来了,真好。”他就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抱着李让,此时此刻,更比他登基之时来的安心。   李让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爷,你能为了李让亲自来此,便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我以往不明白,我以为只要我有心,只要我能忍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我既想要您待我如还为天一时的信任同器重,也想要不同于此的爱意。我知晓你身处高位,我知晓你心有天下。我也希望你能完成你一生所愿,只是你我契约已满,未来的路,李让也不打算再陪您了。”   他看着皇帝,看着……   他也明白,自打他的心意暴露,自打他登基,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一点点的变了。   “你还是想走?为什么?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你不爱我了吗?你难道……真的爱上了慕玡?”他那喜悦的心情,还在顶峰,便忽然坠落,他猛地从李让的怀中抽开,他看向李让。   看到了李让通红的眼睛,还有嘴边温柔的笑容,他看着李让,不停的摇头。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都记了起来,他对自己的感情那样的深,那样的浓,他怎么还能说出要离开的话。   “我们不能在一起。”他摇摇头,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从未怪过你,可是爷,您爱的那个我,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回不来,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点头……一切都能回去,不,只会变得更好,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李让,李让你信我好不好,信我。”他好似个委屈的孩子,紧紧的攥着李让的手,不断的向他讨要着承诺。   李让的心很痛,他哪里能受得住向曜诀这般的委屈。   他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您对我的,不是爱……只是,因为长久以来的陪伴……我们相互习惯了。我离开了,你会不安……可那都是暂时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不是了。更何况如今的我,不仅不好看,连身子都废了,宫中已经没有我的立身之地。您一直都以天下为先,大局为重。如今,你也该如此,有这样一个废人在宫中,于你而言……没有半分的好处。”他的声音又轻又缓,一字一字说的都十分清楚。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街头搂搂抱抱,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更何况两人还都红着眼眸,已经有清闲八卦的路人围在了一旁。   向曜诀没有打断李让,听他把一切都说完之后,他捧住李让亲了亲。   “如果后宫有人让你不悦,那我便统统送入冷宫去。如果你担心没有合适的位置,我便为你特设。如果法律不许,我便为你重攥律法条文。如果那皇宫让你委屈了,让你难过了,我找到合适的人了,皇帝不做也可。唯独是这个姓向的男人,他是让你难过了,委屈了,还请你看在他已经知错的份上,饶他这回。”他低头头,苦着脸,和李让一般发红的眼睛,含着水珠,眼巴巴的看着李让。   是吗……   他居然可以说到这个份上……这实在奇怪。   这真的是他所熟识的那个人吗?   原谅他吗?   其实他也没有怪过他,恨过他,也不存在什么原谅与否。   “爷,你言重了,李让不值得。”李让摇了摇头,如果一切都如他说的这般简单该多好。   如果那些女人,真是不喜欢就便可以打发进后宫的,他先前又怎么会花费那么多的功夫和心思,明明不愿意,却还是费尽心思的去周旋。   如果这皇帝真是这般简单就可以不做的,那这向皇室,可就真的殒没在他的手上了。   李让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几遍,自己值得他这么对待吗?他又真的可以十年如一日的对待自己吗?   想来,自己面对自己这无盐之貌十年二十年,大抵都会受不了。   李让……他不配的。   “李让?到底还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你明明都记起了,你去真能忍住不来看我……我要走了,我必须得走了……你陪我一起回去,不行吗?”向曜诀不明白了。   连这样,都不能叫他回心转意,那他还能做什么。   爱不爱,都要离开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走吧,我也要走了。”李让看了一眼一旁围观的百姓,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会继续留在此地了。   他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了,他其实也看得明白,当初的他,被一腔爱意蒙蔽感官,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清明。   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那样的他,别说是向曜诀,就是自己回想起来,也的确很可怕。   “……别走李让,别走。”他没能拽住李让的手,那人已经对他行了礼,越过他离开了。   他转身,见李让一步一步走入人海……他举步想要追过去,可李让走的为何那样快,他……追不上。   追不上……   他身体尚未习惯那年复一年积累而成的毒血,他也昏迷了两日,两日睁眼,都没能看到李让。   这一问,便知道李让出了事……他躺不住,便去找人。   找人……   找到了……是他的李让。   是被他弄丢的李让,可……李让为何,还是不肯原谅他……   原来,他打从心底认为,如果是从前的李让,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如果是以前爱着自己的李让,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原谅自己。   李让或许,也看出来了。 第108章 恨死你了   他若愿回个头,哪怕只一眼也好。   他不怕什么换血,他不会忘掉李让,他想证明给李让看。   他也不怕失去皇位,甚至更多,于他而言,大多所谓重要的东西,也不过是他点点累计起来的。   只要不伤害那些跟他风雨而来的兄弟,他也没什么那么不好失去的东西。   李让只要回头看他一眼。   “李让!”他提声大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他再次抬头看向前方,人流依旧,只是李让的身影已经见不到了。   身体同那血毒相抗衡着,疼痛麻痹了身体,却也使他脑子愈发的清醒。   他脑海中有个强烈的念头,如果他错过此时,或许……再无机会。   怎可……怎可。   动啊,动啊!!他用力的扯动沉重到好似有千斤的双腿……一步,两步,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面对。   他绝不要和李让成为令人遗憾,他绝不要因为自己一时的不醒不知错过李让。   疼痛和不甘牵扯着他的神志,向曜诀的步子迈开出去,他步伐并不稳,但是却一步接着一步,不愿停下,不能停下。   “李让!”他出声呼唤心爱的人的名字。   他其实并不多会说情话,那种看似甜蜜的话语,他骗过好多人,说过好多种……那些他一贯看做笑话的情话,如今居然都好似无法配上李让。   好似那些曾说过给旁人的话,如今再说给他,都是辱没了李让的感情。   那样珍贵的人,珍贵的感情,他最珍贵的李让。   他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对他好,可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再信他一次,给他一次机会呢?   体内的剧毒一点点的发作,从头晕发热,到四肢僵硬,冰冷,一波一波……曾经的李让,也受过这样的苦。   朝阳对他或许是重要的,他会做这样的选择,想来那朝阳对他必然是重要的,可他最终不过也是为了忘记自己。   他只有处在了同样的位置,将他们的感情守住,只有他经历了同样的痛苦,回应他的委屈。   他才有资格,再说一次,爱他。   男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投身进入人群之中,他想找到李让,想告诉他。   他愿意把曾加之给他过的一切伤害,都加倍的赔偿给他……甚至是这双眼睛,这条腿,都一并给他。   他的脑子倒是清晰,他很清楚自己已经疯魔了。   他的脑海中但凡涌现出来的念头,计策,都那么的可怕。   最坏的最坏,他们大概会走到那一步……他同样也害怕。   害怕他的决定,断了他们的所有后路。   在闹市追人的向曜诀,虽然大家都下意识的闪躲他,可也总有人闪躲不及,狠狠和他对撞上。   这一撞,撞散了向曜诀努力堆积出来的力量,撞散了那好不容易逼出来的热度。   向曜诀这一下摔得实在,他光想起身,双腿都颤颤难以接上力。   向曜诀气的抓起剑柄就往自己的大腿砸,可他双手力气也并不大,疼痛感并不清晰,不足以刺激到他的四肢恢复知觉。   五指一个脱力,落空一截再握,反倒是剥开了剑鞘,那自剑鞘之中隐约透露出来的寒光闪到了向曜诀的眼,他定睛一看,尾指尚未有痛觉,便已经裂开一道细细的血痕。   剑刃有多锋利,不言而喻。   向曜诀勾起嘴角,将那剑从剑鞘之中抽出,他双手端平那剑,看向李让离开的方向。   那便,赌吧。   “我曾一念之差,让你双目受损,又曾亲手搭弓射箭,毁了你的腿。今日,我便双倍偿还你,若我再无法弥补你曾受过的伤,那至少让我还你受过的痛。”   怕吗?当然怕。   习武之人,想废自己的根基,简单又困难。   他知如何致人残废,何处下手最为痛快,可他偏偏又知道一刀下去,是什么结果。   他心头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这样不可,不可,不可。   情爱是否真的重要到搭上自己的一辈子都可以?他如今尚可犹豫,李让他……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吧好吧,就承认他傻吧,承认他也不过是一届庸俗的凡人,他一生都以为不会拥有,不会得到的真情,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就出现了。   他干脆坐到地上,往前伸出一脚,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手一剜,剑锋跟着一转,直直对准了小腿,再往下一送。那重金所造之剑,不负盛名,吹毛短发削铁如泥。在这闹事之中,甚至未听到声响,那剑刃便已擦着腿骨扎穿了小腿。   那剑尖触到地,发出细微的声响,那过程过于顺畅,那剑尖冒出头之时,都尚未沾到血。   直到那剑尖已经抵在地面,才有猩红的血顺着剑身不断的往下滑落,悄无声息的汇聚在地面。   奇怪的是,好像也没有多疼。   向曜诀不知是自己麻木了,还是……这伤仍旧不够。   他抬头看向远方,那是李让离开的方向,那边人头攒动,他视线有些模糊……可他仍旧看的明白,那边并没有他的李让在。   都不过是些看热闹的路人。   大概在他们眼里,此时的他,也就像个笑话。   笑,便笑吧。   他手指有些乏力,好在这剑够好,想要以最痛的方式还他,那只有以刀绞肉了。   他单手握着已经入肉的剑,抵着筋肉翻转,不过刚刚用力,疼痛感便顺着骨髓爬上……   恍惚间,他想起他先前入狱,便受过绞肉之刑。   他还记得那时的李让,那时的李让找到他时……便是这般好似所有酷刑皆是施于他身的模样。   看着倒是比他还要痛上三分……   比他还要痛上……   他怔怔的看着那人,有些分不清这是真是假,疼痛也无法让他神志清晰了。   “你在逼我。”李让看着这男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他就笃定自己舍不得,他就笃定自己会回头,是不是?   直到李让开口,他才确定,是真的。是他的李让,他回来了,他的李让啊,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疼,他痛的啊。   他忍不住咧开嘴角,根本不管边上的关注受到多大的刺激,他柔声道:“你也在逼我啊。”   “明明是你告诉我,活着是多么不易,多么珍贵,你怎么还这样伤害自己?你到底想干嘛?”李让好气。   气他此时居然还笑的出来,气他生为皇帝,还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松手!”李让心急如焚,可那本该双手无力的人,便死死按着剑柄不撒手。   李让怎敢大力扯动,看他不撒手,急的抬手对着他脑袋就是几个大巴掌。   莫名被打,向曜诀有些不明,他笑意僵了僵,十分委屈的看着李让:“你还打我。”   “我恨死你了!”   “不许恨我,你不如再戳我两剑,你解气便好,打我两下不算什么。”向曜诀一看李让红着眼眶,气昂昂的模样,不知怎的便觉得开心,不过是挨两下打,也不痛。   他若愿意,天天来打他两下,能看到他都是开心的。   想通的向曜诀,那一点委屈一扫而空,又接着傻笑起来。   “快松手!”   “你说你还爱我,我就松手……不不,你原谅我,我就松手!”向曜诀说着,改了口……可这话说完后,又觉得口气好似不太好,又担心会教李让觉着不舒服,随后又努力的可怜巴巴的问:“好不好?”   “……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再信你,你要我怎么答应你。是你叫我要看清自己的位置,是你告诉我不能去奢求你的感情……你便是知道我好戏弄……我是不是要把命赔给你才可?”李让心里的委屈,没人会懂。   他们看到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   那是漫长漫长的时日,一点点磨得粉碎的自尊同自信。   突然恢复记忆,对他已经是很大的打击,如今便把他逼到此地,非要他做个选择。   他哪里做得出来。   他巴不得离他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再和他见面才好……   “那我把眼睛也赔给你,我还想看到你,所以我……嘶……”他话都没有说完,李让就又对着他的脑袋一顿暴打。   向曜诀干脆趁机撒手,往他怀里倒去:“我真的不行了,我可能要死了,李让,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跟我回宫好不好……你别喜欢别人,就喜欢我,好不好?”   “……”李让趁他撒手,连忙把剑给抽了出来,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忍不住拍了他脑门几巴掌:“不好,都不好!”   “那你打我出气,你不跟我走,我跟你走……什么皇帝,去他的……老子不干了!最后一个不行,你是我的……”   “我要和慕……”   “嘶,好痛好痛……”   “哎,先去看大夫,你的腿如果也瘸了,你可怎么办……你怎么好交代?”李让背起某个死皮赖脸的男人又往医馆去。   要说的话,这城内大夫好几家,却不知为何,家家都对这两人眼熟。   一见又是他们,连吃惊都没有了。   估计是命犯太岁,今年才这么反反复复的撞邪受伤。   “痛死了……我要死了……李让,别离开我好不好……”向曜诀看出李让心软,一见他要说什么,便就立马鬼嚎鬼叫的。 第109章 独一份的   他确实伤势很重,刚刚送到医馆是还能和他耍耍嘴皮子,耍耍赖。李让还能狠心抽他,可等到大夫一检查。   这可不光是腿伤,还身中剧毒。   一听大夫的说他还身中奇毒,李让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何脸色一直这么差了。   李让十分不解的回头看向那个还拉着他不愿撒手的男人:“毒?你怎么会中毒?”   向曜诀看他这么着急的模样,心里就欢喜。   又一次的感觉到,这真的是他的李让,他的眼中倒映着的是自己,他眼底闪动着的都是担忧。   他高兴极了。   回来了就好,只要他还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丝温度就好。   或许老天安排这一遭,便是为了点醒他,他傻笑着:“我记不得了……李让,你再靠我近一些好不好?”   李让凝着眉头,他其实心头还有好多的疙瘩,其实他还是十分害怕。   可他没有办法,向曜诀在他心头的地位,无可撼动。   不管是经历了多少,有记忆的李让的心中,向曜诀永远都是第一。   更别提他此时还身负重伤,明明都中了毒,他怎么还敢……这毒……这毒的症状,他有些眼熟……   就连大夫诊断之后皱眉叹息直摇头的模样,都让他感觉熟悉。   “你……你难道是……换了血?”李让有些不敢相信,他问出口之后,却不等男人回答,便在心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理由。   可这不同两人之血,不可相融,先前他为了给朝阳换血,可是喝了好一段时间的药的。   他怎么可以……李让恍惚想起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也曾以慕家直系的血制过一种药浆,可强行达到换血的最低标准……这法……极为伤人。   可为了保住朝阳的命,慕玡把所有的方法都想到过。   只是此法极容易失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慕玡也说过不会用。   万不得已……这怎么就万不得已了……   李让回头一想,他明明记得他还和朝阳待在一起的,可后面不知从何时开始,眼前就只剩慕玡……按理说,朝阳他怎么会丢下自己离开?   朝阳……出事了?   李让想着向曜诀靠了靠,他怎么这么傻,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他的命,是多少人守护下来的,他向来珍视自己高过一切……告诉他生命之重的人便是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   “你愿意原谅我吗?如果我没熬过去,最后看到的是你,我也觉得这样不错……如果我熬过去,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不要抛下我好吗……我想只要你在我眼前……我定不会忘,我一定不忘……李让……李让……别走……好不好……好不好……”   他声音越发的虚弱,他的意识阵阵的模糊,可他怎么也不想昏迷过去,他咬着舌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尚未得到答复……   李让为何不愿给他一句答复……哪怕骗他也好。   他将那句不知已经喊过多少回的名字含在口中,一声一声的低喃,那名字都变得绵柔,变得滚烫。   “你不许有事,八爷,八爷……我何时真的怪过你?我是如何心思,向来明白,又何须做到此步?”他为何要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他如何都思索不明。   李让泛红的眼睛,看着那样可怜,可这双眼睛,却好久不曾落过泪。   向曜诀摇摇头……他以往便是自持着他的心思,他的爱意,不可一世的伤害了他,他真的不敢了。   甚至……   向曜诀忽然想到了什么,漂亮的漆黑眸子中,瞬间盈满泪水,眼睛还未一眨,那眼泪珠子便如滚豆一般往下落。   “你……男人……和他……”他想起慕玡和李让接吻的画面,他更加不愿意就此晕过去,他咬了咬舌尖,抬眸看向李让:“亲……亲……亲……”   李让真是给他气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念叨着这些。   可李让看他这口气一直上不来,还是咬了咬牙,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头。   向曜诀眼底委屈更甚,用眼神述说着他的难过,怎么可以亲那个人的……那什么,亲他就亲头呢?   他是不是真的不爱自己了?他果然还不肯原谅自己……自己都要死了,他都不愿意原谅自己……   是不是他非要下了地狱,受尽十八地狱之苦,他才会愿意原谅他。   那个男人真的就那样好,好到让他这么短短的时日,他们这二十年的感情,便就这么轻易的被打败了?   越想他越是难过……   他是不是都想着自己这样死了也好……他果然还是死了算了……   李让不爱他了……他活着大概也不会高兴……算了吧,死了算了吧。   向曜诀心底委屈爆发,越想越是委屈,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滚……李让何时见他这样哭过……   吓得李让手足无措,都伸手去接了。   看到他那一脸的绝望断念,心里那本就微弱的挣扎也彻底断开了,他俯身在他干巴巴的唇间挨了挨……身后的大夫没看到他刚刚亲他的头,他刚刚故意找着空隙亲的……这回没想太过,这一亲可是当着大夫的脸亲下去的。   大夫似乎是吓到了,身后传来一阵碰撞声,李让也没有心情去关注了,他亲完男人,抬手擦了擦他金贵的眼泪,看着他闪着光的眼睛……   他是真的认输了。   他是真的心疼了。   他没有办法看男人这么疼,这么委屈,更别提,他这一觉醒来,他或许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点点头:“你别哭了,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我可以跟你回去,去哪里都可以,你一定要熬过去,一定要好起来。”   他说完又亲了亲男人,看到他眼底的委屈褪去,浮上了一点点的茫然,疑惑,再接着……   他眼底的欣喜逐渐清晰。   他人都兴奋起来,居然开始发抖,吓得李让瞪大了眼睛,就看他手抬起想干嘛,话都没说出来,人直接兴奋得撅了过去。   他刚刚举起的手啪的摔了回去,眼睛都还没完全合上,就晕了。   李让着实被他吓到,腿一软就瘫在了床边……   “不……不可以……八爷,八爷!!大夫,大夫快救救他!!八爷,八爷!!我都说原谅你了,你不许死,不许死……”李让急得满脸通红,连忙跑去将一旁还目瞪口呆中的大夫强行的拖了过来。   大夫一边诧异着,一边给某位大爷诊治。   然后干干的安慰了一句:“不碍事,就是兴奋过度,晕过去了,还没死。”   李让一边点头一边说:“大夫,帮帮他吧!”   说完,他便想起,治此毒最懂的人便是慕玡了,如果是慕玡,一定有办法。   他把人交给了大夫,让大夫替他好好照料向曜诀,然后他一路奔往慕庄去了。   跑了没有几步,李让的后脚跟便开始刺痛……他隐约想起自己似乎不能跑……不,他是有武功的人……他顾不得脚上的伤,一个用力便施了轻功往天上飞去。   这轻功虽是身法,却也十分靠腿功,这起起落落间,疼痛感也逐渐的麻木了。   不过一条腿而已,又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呢?   他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到这样的地步……   李让感到了慕庄,他找了好多的地方,终于在慕玡的房中找到了人。   房中的气氛算不得太好,慕玡脸色并不太好,正在磨着什么药材,床上躺着的朝阳,似乎还未醒来。   李让敲了敲门,就直接开门进去了。   慕玡抬头看来,和李让一瞬觉得对视,慕玡愣了愣,看到李让的神色,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的东西。   李让心头也是一哽,他微微侧眸,移开视线,看了一眼床上的朝阳,开口道:“可有办法救他。”   慕玡抿了抿唇,然后问:“你为何要救他。”   “他贵为天子,他命系百姓……我说了我可以,你为何要让他来?”李让忍不住质问。   “你已经不可以了,你此次失忆便是信号,他所能承受的上限,便是……”他话断在了这里,沉寂了两息,他又问:“你全部都记起来了?”   “慕玡……一定还有办法的,你一定……”   “如果还有办法,便在你身上了。”慕玡如此说道。   “我?我能做什么?”   “我们慕家,每代都有人受此磨难,可失去的记忆回来了的人,据我所知,只有你一个。你还记得当日的事吗?”慕玡不确定,恢复记忆是否这他体内之毒有没有什么联系。   可是目前可以入手的只有此了。   毕竟如果他有办法缓解,或解毒,他根本就不会闹到必须找人换血的地步。   他突然想起那日,朝阳要去拿的东西……   可朝阳还未醒来……   而那个姓向的,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也没有准……   一切都是未知数,可如今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李让也知道事态紧急拖不得了,他们也只能放下心头的千千思绪,仔细回忆起了当日的情况。   给那位大爷送药的途中,慕玡看着李让那副神态,他心里忽然就明了了。   其实不管有没有记忆,对向曜诀的好,都是独一份的…… 第110章 大胆提吧   因为李让用错药的原因,这么因祸得福,叫慕玡找到了有办法抑制改善病症的方法。   药一样一样试过去,终于找到了有效的,也终于把某大爷的病情稳住了。   直到大夫点头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李让和慕玡才松了悬着的那口气。   他们熬了好几日,李让也知道慕玡尽了心力,该是累着了。他想让他去休息,可一转头,两人的视线一对。   又是一阵尴尬。   李让挠了挠脑袋,他可不知道这该如何处理,他实在想不明白,以慕玡这般优秀的人,对他这个五大三粗的老男人,能有什么兴趣。   “慕玡,你……”   “让让,我……”   两人沉寂许久,同时开了口,这又同时的停了下来。   慕玡尴尬的摸了摸腰间,平日都随身戴着的折扇不知所踪,他更加尴尬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然后抬手往外指了指:“聊聊吧。”   李让点点头,随着他离开了房间。   离开房门之间,他还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床上的男人,总感觉自己跟慕玡出去,他会气的直接从床头蹦起来。   确定他不会起身,他才轻轻带上门,走到了慕玡身侧。   慕玡等他到了,才迈开步子,快他小半步,领着他往一旁大夫的药园走去。虽然是他提的出来走走,可事实上,他连续忙了这么久,根本没有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可是此时此刻,他又觉得自己必须解释一下……   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两人都没想到怎么开口,两人面朝着那片小小药园发呆。   好半晌,慕玡才轻声说了句:“先前,皆是我对不住你。”   李让心中虽然有一点点的疙瘩,可也不至于让他这么认真的道歉,他这么一道歉吧,李让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多少也能看出他的性子,知道他当时或许并不是想着要欺骗他……   虽然后面的发展……   李让拧了拧眉头,又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你倒是多生会儿气吧。”慕玡见他这么轻易的就原谅自己,心里也有些古怪。   到底该说是他傻,还是自己对他而言,也不过如此。   “啊?”李让不解,他既然找自己来道歉,就说明他心里也对这件事抱有歉意,虽然是有些不合礼数,可终究他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觉着好玩儿罢了。   再说,他也算是自己的恩人啊。   他还要自己多生会儿气,是还不想自己原谅他的意思吗?   “让让,我对你如何?”见他居然还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慕玡也有些莫名的生气。   他这些日子,情话说了多少,他就当真一句都没放在心上?   “当然是极好的,我知道你对我有恩,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李让连忙拍胸口保证。   这折扇不在手里,真是想敲打一下这颗又木又钝的脑瓜都不行。没有折扇只好改行用手了。   慕玡又敲了敲他的头。   往日,一旦他猜错了慕玡的心思,或是冤枉了慕玡,都会挨上这么一下。   李让摸了摸自己脑袋,可他刚刚说的,不是很好的话吗?   他也没有说谎……   “你的事,你是如何打算的?”慕玡又戳了戳他的脑门,见他这副不开窍的模样,他都不晓得是自己太不明显,还是他太不把自己放心上。   “我的事?”李让愣了愣,不过很快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了,李让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虚掩的房门并没有什么变化,才答道:“我已经答应,同他回去了。”   “如果你不愿意,我有办法帮你。”慕玡在听到他用‘回去’来形容,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些发涩,可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   慕玡也知道,自己对李让虽有意,却远远不及他们二人的深厚,试想的话,他也很清楚自己既无法做到李让这步,也无法变成那蠢皇帝那样。   就只有不去打搅两人了。   “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如果我还不答应他,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让让,你是个很好的人。”慕玡看着李让有些落寞的神情,明明是跟喜欢的人回去,明明嘴边也有两分笑意,可他眼底却含着令人动容的寂寥。   朝夕相处这样久,他多少也看得出来。   虽然他还有朝阳,无数次的告诉他,他很好。   可他自己好似伤了那条腿,也失了所有的自尊同自信……这……多半都是那蠢皇帝造成的。   “朝阳他……”   “如今已经有了方向,或许……他的记忆也可以找回来。”   李让听了这话,眼底才有了笑意,笑意过后,眼睛又有些发涩:“那真是太好了,这孩子也熬到头了。”   他的病要好了,他的记忆也会恢复……   之后,大概他就不会再那么需要他了。   心里隐隐还有不舍。   他给的手串他一直都戴着,他珍惜一切别人亲手制成的东西。   曾几何时,他有一柄名唤吹雪,无比喜爱的剑。   那次生死之际,无奈丢弃,他便再也没能寻回。   那把剑,虽钝,可却是皇帝亲手冶炼的剑,那意义总是不同的,更何况用了那么久那么就……早就习惯了。   虽然后来他有了一柄更好的剑,却总是……没有那么趁手。   而到了如今,他已经是个跛了脚的废人,佩剑再也不随身了。   这感觉真是奇怪……毕竟剑于他们死卫而言,如同性命一般重要,只有武器不离手,才有翻身反击的可能性。   还未等到向曜诀清醒,催他回程的信鸽已经飞来。   李让这才知晓,这人居然托人装病便偷偷跑了出来,说是第二日就走,又生生拖了这么久。   李让想大夫询问了照顾之法,便雇了马夫,买了马车上了路。   李让伺候这位大爷,向来尽心尽力,出发的第二日,大爷就醒了过来。   醒来没有看到李让,在马车之中又哭又闹,知道李让上了马车,他才止住了哀嚎。   李让看着这好似没断奶的奶娃一样的大爷,十分费解。   “你怎么了?”这本来醒来是多么高兴的事儿,这人这么吵闹,倒是叫人的喜悦都淡了些。   “我以为你骗我……呜……”某大爷皱着一张本该酷酷的脸,哭唧唧。   李让抿了抿嘴,又抽了抽胳膊:“你先放开我,我得给你换药。”   向曜诀这才松手,虚弱的躺在李让给他铺的毯子上,开始观察四周。他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算了,别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看向那个坐在一旁,抱着他伤腿正在拆布条的李让:“我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忘。”   李让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向曜诀又接着说:“你看,我说我对你的感情一定是真的,我说了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对不对。”   李让摇摇头:“慕玡寻到解法了。”   向曜诀一愣,拧起眉头:“又是他!”   “他救了你。”   “谁要他救!”   “……”李让懒得理他,给他包好腿,就想出去和马夫同坐。   向曜诀哪里能让他这么干,立马挣扎起来,也要跟他一起走。李让把他按了回去,他就非要犟,非要坐起身。   李让不再推他,干脆收拾一下东西。   向曜诀咬咬牙,往他身旁凑了凑,挨到他身边,一脸虚弱的靠着李让:“你又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何不看我,也不同我说话?”   “……你是病人,需要好生休息。”李让耐心解释。   向曜诀摇摇头:“我觉得你看着我,我会好的更快,别收拾了,我刚醒,你难道不高兴吗?”   “……”李让又不说话了。   向曜诀抬手抓住了他抓着一件马甲的手掌,手指一点一点强硬的滑入他的手心,勾着那布料,将那马甲从他手中带出,然后光明正大的占据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满满捏在手心。   李让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他心头的热度依旧高涨,他是从前的李让,却也不是了。   虽然热度依旧,却掺杂了其他的情绪。   他……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人,真的没有办法去相信他。   即便是他此时如此的惹人怜惜……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回去之后,我便拟个旨意,叫你往后日日夜夜都陪着朕,再赐你个金令,叫谁都不能够欺负你。你来做着后宫之主,好不好?”   他一边捏着他手上的肉肉,一边高兴的想着,回去之后能做什么,又能给他什么。   要给他个什么身份,才能不让他被后宫的那些女人欺负,又能让他光明正大又轻松快乐的陪伴在自己身边呢?   李让看他嘴角的笑意,要说一点都欢喜,又怎么可能。   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可就太多了。   可他,真的可以开口吗?   他是个贪心的人,皇帝该知道,这个问题是不该问的。   李让欲言又止,最后再三思索,还是沉默了。   “想到什么你便说,我一定做到,决不食言。”他身子往下一滑,睡到了李让腿上,翻身面朝上看着李让,也让李让看着他。   他知道,李让喜欢他的模样,得多叫他看看,最好是越来越喜欢。 第111章 空空空空   他那英俊的眉眼,就近在眼前,在稍稍动动手指便能触到的位置。   他好重,这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双腿之上,他却莫名的感觉安心。而他居然就在这么近的距离,对自己笑的这样爽朗。   这又怎么能叫他不动心?   好似在好多好多的记忆中,他的表情都总是板着的,严肃的,甚至是失望或生气的。   偶尔即便是故意笑一笑,也总是透着别的情绪,有些骇人。   李让以前总是觉得,他只有在睡着的时候,这张脸才会看上去不那么严肃,柔和一些。   可原来不是的,他这样好看,笑起来,自然便是最好看的人。   李让又怎能不被蛊惑?   李让的手指动了动,向曜诀先他一把动作,牵着他的手按到了自己的面颊之上。   李让倒吸一口气,一时间憋住了呼吸,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还可以这样紧张。   李让咬紧了牙,将视线移开:“李让不敢。”   不敢不敢,怎么又不敢了,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敢,脑袋都给他砸开花了,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敢。”向曜诀轻轻扯了扯他的垂在腰间的发丝,对他移开视线这一行为表示了不满。   “李让不敢,李让也没有想要的。”李让不去想某个躺在他腿上造次的大爷,一吸一吐的调着气息,想让自己因为‘美色’而动荡的心冷却下来。   他看着不知道挂到哪里而微微掀开了一个小角的车帘发呆,嘴里念叨着不敢不敢,心中想着四大皆空。空空空空!   “你怎么会什么都不想要,那我呢?”向曜诀觉得这话十分不对劲,而且他为什么老是去看外面那个马夫:“你看着我!”   “……”李让又低头看他。   看他又皱了起眉头,心头不免有些可惜,还被按在他脸边的拇指,忍不住颤了颤,他不愿挣脱他的手,所以也无法去抚平他的眉。   “那我呢?”   “你什么?”   “你说你没有想要的,那我呢?”向曜诀自己都不曾想到过自己会是这样刨根问底的人。   李让这才明白,他是在问什么。   他以为他说的想要,是指……东西,人也能算的吗?   他现在这个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对他提出想要吗?要他?以前眼清目明,四肢健全的他……都未能走入他的心中。   现在的自己……不过更老,更没用了而已。   皇帝究竟为何会做这些事……他想不明白了。   “我该如何回答,才是好的呢?”李让想不明白,问题问出来之后,那人的表情果然变得十分古怪。   “……”向曜诀被他这问题给问住了,自己问他想不想要自己,而他……却问自己……怎么回答才是好。   他来问自己?   向曜诀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个什么表情。   只知道,一定不太好看。   “李让……你……你怕我?”他从地上坐起身,他想要更清楚的看清他的表情,注视他的眼睛。   他……这是在怕自己吗?   向曜诀的问题,又把李让给难住了。   怕吗?   “……”这么一想,或许的确是怕的吧。   向曜诀摇摇头:“你怕什么?我对你这样好,你怎么可以怕我?”   李让他没有否认,甚至又一次的避开了他的注视,这便等同于承认了……他还以为,他们的问题解决了。   李让愿意跟他走了便好……可是,好像还是不对。   还是不太对。   “您不必这样,不必对李让这般好。本来李让早已发誓,若是你需要我,这辈子都留在宫里做事,也无妨。先前也并非你的错,是我犯了错,还想强行离宫,你会生气……包括那一箭也都是……”   “你别说了。”向曜诀听到这里,心头已经溢出了许多的不安,他急忙出声打断了他。   他说的也没错,如果一切都放在没有私情的角度来看,李让的确犯了大错,违抗圣旨,还伤了嫔妃……   可,他想要的不是他说这些,更不想从他口中这样理解的去分析这些对错,好似在告诉他,他想把前程往事当做过去的故事,翻过去。   “你好好休息吧。”李让又看了一眼马车外,他想坐出去了。   事实上,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不去爱他。   可李让真的害怕,他无法面对有可能在变成以前那个模样的自己,他不想做一个完全被爱所支配的傻子,不想丢弃自尊,再次做一个供人玩乐逗趣儿的……狗。   狗……   李让心头一痛。   这个词,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疙瘩,慢慢变成了一个毒瘤。   他想尽办法的去忽略,去忘记,不想将它想起来。   可并非不去想,不去碰,就真的会消失掉。   他仍旧能想起皇帝冷酷又带着玩弄的眼神,那高高在上又残忍的视线,曾经的他,居然也能感到快乐。   李让知道,那是不对的。   被爱过,所以愈发的明白,在以往的关系里,他所处的位置是多么的不堪入目。   原谅他?说不得原谅……事实上,一切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也是他照成了。   他一再的容许,一再的退让……   纵容他对自己侮辱的,也是他自己。   他想要把持住这颗心,他并非不愿意回宫,也并非不爱他了。   只是……他再也不会做那个李总卫了。   “那个马夫就让你这样惦记,我好不容易醒来你都不关心,偏要和他一起……若是如此,倒不如我一直病着的好……”皇帝气的不行,压根儿想不起以往的他都是怎么出气的了,这气憋在肚子里,让人十分难受。   他看到了一旁插在行李中的长剑,想着干脆再来一刀,他才会一直看着自己。   向曜诀气的咬牙,哼了一声便嘟嘟囔囔着什么去拔剑。   “你!”   看到皇帝的动作,李让心头一紧,一手抓住皇帝的肩,一手越过皇帝拽住了他的手掌。   将人扯回了原地坐下之后,看着他还蠢蠢欲动的手指就来气,拉着他的手狠狠拍了几巴掌。   偶尔朝阳也会做一些十分危险的傻事,李让便会这么教训他,打完他感觉这样对皇帝也是不敬,可打都打了……   李让急忙甩开他的手,看他漂亮的手背泛起红,心里也有些慌。   之前他也是气的不行,抱着他的脑袋一顿揍……   皇帝不提他也跟着装傻,但以他的脾气,总是会找自己算账的……这下好了,又把他打了。   这是新仇旧恨加一起了。   李让正等着某人发火了,就看着某人直接拉开毯子倒了下去,把自己裹了起来。   再接着,就听到了某位大爷的低泣之声。   李让侧眸看着那一大团鼓起来的‘包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哭了?   就因为自己打了他的手?   他不是最讨厌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吗?现在要是这么问他,估计能把他气死……   李让还是选择了不问,他伸手戳了戳那个包包里裹着的男人,那个唔了一声,然后往一旁移了移,就差在毯子上贴上【我生气了】的字样了。   他怎么这样幼稚。   李让只好先哄哄,别的不说,皇帝爱生气这点,倒是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   虽然没变……但是又变了很多……他以前生气可是容易要人命的,哪有这样可爱……咳咳。   “你身子金贵,可不能在做这样危险的事了。李让冒犯了爷,回宫之后,自去领罚,别生气了。”李让态度端正,还把自己的初衷也一并说了出来,也算是比较标准的认错模板了。   可某人越发生气,越滚越远,在滚可就要滚到外面去了。   李让赶忙暗处某大爷,某大爷佛开了他的手,李让便一把连被子带人把人给抱回了原处:“你伤未好全,刚刚换药别这么折腾,一会儿伤口要裂了。”   “……哼。”   “若你不想看到我,我这就出去,你快出来吧,一会儿憋坏了。”李让扯了扯毯子。   他这话说完,里面的人唰的就把毯子掀开了,皇帝卧床躺了太久,这赶路又积了一些疲倦,这动作一大,人就绵软软的一倒,他一个使劲就倒到了李让身上,把李让也顺势按到在了毯子上。   “不许走,我还在生气呢。”   李让被他这话逗笑了,他也不和他争了:“好,你别气了。”   “别让我看到你和他说话,李让,你是我的,你只许看着我……我答也答应你,回去便清理后宫,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骗自己人。”他虽然不敢说自己从不骗人,但他至少不会欺骗和利用自己的心腹。   事实上,他也没有骗过他,都是他骗了自己。   清理后宫?   李让愈发觉得这个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   他当真不怕坏了大事儿?   李让被男人压得严实,他想起身,刚刚弯起小腿,向曜诀又拧着眉头喊痛。   “别动别动,脚好痛。”   李让以为顶到了他的伤口,连忙把脚又伸直了。   “还好吗?”   “你快答应我。”   “国家大事不可儿戏,爷,三思。”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好好好,我是你的,是你的。” 第112章 可爱的人   皇帝经过几日亲身试验,已经确定了,虽然强硬一点对李让也是有用的,可李让似乎不是很喜欢。   若是态度方法软一些,他到了最后,还能看到些笑意。   这么几个来回,向曜诀已经完全把什么皇帝的高傲,男人的自尊给丢了到一边。   整天就换着方式粘着李让。   过分到嘘嘘都想李让给他把着方向。   夜间昏暗不宜赶路,他们离皇城也不远了,他们找了个平稳处,准备休息。   李让想同马夫一起去拾点柴火某位大爷都不肯,马夫这些天没有少受这位大爷的白眼,可他也是拿钱办事的,只要肯给钱,拾柴生火都只是小问题。他连忙拒绝了想要帮忙的李让,趁着天还没黑透赶忙走了。   “天色晚了,他一人去的话,怕是找不到足够的柴火,虽然天气不冷,可你冬日受寒留了病根,你这么容易受寒怎么可以马虎呢?”李让试图说服某人,再说他说一起的意思也不是他想的一起啊,他肯定不会和他一个地方拾捡的。   “我去捡,不行把我剑拿来,我给你劈两摞。”不就是要柴火吗,这到处都是树木,这还不容易。   “湿柴是不易燃的,得干柴才行,你昨日还说想洗洗身子,我去顺便找找水源,看能不能给你烧些热水。”李让觉得自己说到这个份上,他怎么都该放开自己了。   他去拉他还揽着自己腰的手,那人不但不松手,还把双脚也夹了上来。   “天气正热,我直接去找个地方洗洗,不必这么麻烦。我自有内力护体,没那么容易受寒。”他说着,从后头伸出脑袋,蹭了蹭他冰凉凉的耳朵,又蹭了蹭他的脸继续道:“他是收了钱的,做点事也是应该,你怎么成天都想去帮他?你若是非要做点什么,不如来替我搓搓背。”   李让推开他乱蹭的脸,要是一会儿那马夫回来看到,多不好。   “内力护体?那前日吵着闹着说头疼的又是谁?你每次都不听,之后为难的还不是你自己,你快把我松开。”这些天向曜诀越发的会撒赖耍混,他也是一点招都没有。   每次刚要生气,他便眨巴着眼睛,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说:“你别生气嘛。”   向曜诀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说头疼是假的,他其实身上好的差不多了,他的伤已经都不会痛了,这些日子酥酥痒痒的愈合了不少。不过就是觉得有病在身好说话罢了。   前日他们干粮见底,他居然把最后一个饼给了那马夫,他虽然已经吃饱了,可他还是觉得李让对那马夫好的有点过分了……   最后一个饼,他不怕自己饿,也不怕他一会儿饿,他就给了马夫。   看那马夫一边道谢,一边和他说笑,他差点儿没忍住伸脚把那马夫从车上踹下去。   他自己驾车也未必不可。   他马术如此娴熟,驾个马车又能有什么难的。这踹人下去虽然简单,但是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和他摊牌自己伤口好了。   还有真踹下去了,李让说不定会生气……   啧。   向曜诀起身翻找东西,把李让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给翻得乱七八糟,李让看到了哪还坐得住,连忙从外面进来,问他找什么。   他便胡编乱造了一通,说自己不知怎么开始头痛,想找根绳子把脑袋勒一勒。   李让把他翻乱的东西拨开,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他脸上泛红,额头也有些烫……   莫不是发烧了?   虽然是夏日,可他体寒容易受凉,昨夜他非要说热,不想盖毯子……李让便收了毯子……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受了寒?   李让把毯子扯了出来:“宁可热一点,也比受寒好,你忍忍吧。”   向曜诀看着那毯子有些头疼,这好不容易才踹走的毯子,这下又回来了。   这天儿是真的热,他也是真的没有必要盖毯子……   所以说,一旦开始说谎,谎话就越说越多了。向曜诀半夜差点儿没有热晕过去。   他想着忍一忍,回宫了就好,他巴不得赶紧回去,好把这马夫给打发了。而且这成天躺着,他也的确十分难受……但是有李让日夜甜蜜陪伴,虽然难受,却又十分的甜蜜。   在极乐和地狱之间不断往返,向曜诀也是把忍字头上这把刀给摸了个通透。   两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向曜诀真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除了李让和自己的剑,什么也不想要了,给了钱就拉着李让走了。   和他一样不愿意多待的,还有可怜的马夫。   直到最后的最后,那位大爷可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好在钱给的大方……   所以别人都说呢,皇城多的是有钱人,但也多的古怪人。   马夫溜了。   皇帝这又耽误了一段日子,估摸着宫中状态不会太好,但他可是一点都不着急。   毕竟这一回,他可是把李让带回来了。   向曜诀领着李让去下了个馆子,又想带他去买东西,李让连连摆手,想劝他尽快回宫,不要在外逗留。   回来这段时间,他们又收到了两封催促的信,他担心会出什么事。   见李让无心逛街,向曜诀也觉得今日不是好时机,等来日在寻个好的时候,再出来好了。   “好,那便先回去。”向曜诀带着李让走他们的秘密通道,一路曲曲折折绕回了他的干元宫。   向曜诀本想说去吩咐他人准备准备,好教李让以后就与他同吃同住,以免他又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放在他隔壁间都不能放心,只有时时刻刻都在他眼前,才是安心的。   可向曜诀刚回宫就被天字阁众人‘请’走了。   为了假扮他,他们这些日子,可是受了八方压迫。   最开始告病没去上朝,结果他约定的日子没有回来,这罢朝的日子一久,这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们放出皇帝染了会传染的特殊病症的消息,以众大臣隔门汇报,文书隔门听批奏折的方式,坚持了几日。   这后宫可是闹得不可开交,要应付朝臣已经是筋疲力尽,好在他们天字阁有善口技者,可模仿圣上声音,虽然传出了各种不利于皇帝传闻,好歹也没有真的暴露。   这后宫的嫔妃们,还有皇太后也想法设法的想来一探究竟。   甚至还排除杀手夜里刺探情报。   天字阁众人就是什么任务都不做,就绞尽脑汁给皇帝收拾这里外的烂摊子,就已经焦头烂额。   今日更是不知从哪里传出皇帝旧病不起,无力回天的传闻。   前不久皇帝故意挑起了派别之争,已经是闹得朝堂内外的臣子心中不安,当时还未确定要站哪边的人,此时一件皇帝重病,也都纷纷有了动作。   这派系之分,也逐渐明了。   拥护皇帝一派的人也多次暗中投贴,想要了解真实情况,可皇帝始终不曾露脸,已经压不住了。   皇帝这一回来,就被天字阁的拉着好好的培训了一番。   把这些日子的事,全部告知了一边,把堆积下来他们无法决定之事也全部给他搬了出来。   天还没黑,皇帝就开始处理政务,直接熬了一整宿。   这宫内出了个孙总管,别的宫女太监全部都遣退了,这硕大的干元宫,只有个孙总管可以照顾皇帝,孙总管还不会做饭。   因为如今外传的皇帝还在病中,皇帝将计就计,打算在今夜四更时分,去太医署找太医来给他‘急救’。   所以此时也不能去御膳房给他传膳。   李让想叫天字阁的其他人帮忙解决皇帝的晚饭,但是那些人全部都推脱要事在身,没有空。   李让看那屋内忙得焦头烂额的向曜诀……他的伤害没有好全呢,这本来在路上就吃不到什么好的,想着回宫好好补补他的亏损,看这样子,接下来的日子,他作为病人还得吃一段时间的苦头。   这怎么行?   李让左思右想,只好换上夜行衣,偷偷摸摸潜入御膳房去偷东西。   皇帝的后宫不曾有谁怀过孩子,也几乎没有传出去中毒事件,这御膳房并没有特别看守,以李让的伸手要潜入并不难。   但是他又不是揣两个馒头就能走。   李让看到有不少好吃的,还有好多都是向曜诀爱吃的,他拿着拿着就找到个八层的食盒,装的一大堆。这下要提着这满满当当的食盒离开,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李让根本不知道,他一偷偷溜出去,皇帝便假借喝口水的理由跟着他屁股出来了。   见他悄悄咪咪潜入了御膳房,就勾起了嘴角,他刚刚只是对着冷酷无情不断给他加重政务的天一说了一句饿了,天一未答话,但是他知道那时坐在一旁的李让肯定是听到了。   这偷偷望向里头,看到那鬼鬼祟祟的男人,一盘接一盘的选的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更是心头笑开了花。   看他提着那貌似很重的食盒离开,他也立刻从暗处跳出,赶到他返回干元宫的必经之路上,想要和他来一个‘不期而遇’。   他理了理自己的易容,本想掏出折扇耍耍风流,可折扇刚刚一掏出,就勾起了一些极为不愉快的记忆,他眉头一皱,立刻把折扇丢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在继续往前,没有遇到自己预料中的人,反倒是听到了责骂声…… 第113章 非礼勿听   “一句不知道便完了?见了小主不知行礼,也不知是那个宫出来的奴才,这般不懂规矩,还不快跪下!”只见一个还没李让胸膛高的小小宫女指着李让的脸,她倒也没有大吼大叫,不过因为年幼声音本就有些尖锐,听着十分刺耳。   “大抵是新来的奴才,先去给皇上送药膳吧,这宫中的规矩我也不懂,我也不想难为你,既是你犯了错,差事找旁人替你做去,你便在此跪半个时辰涨涨记性吧。”那站在前方的小主瞥了一眼李让,并不想在一个奴才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这好不容易夜深了,她今日需得再去探探皇帝的情况。   家中已经寄了不知多少消息,这情报十分重要,今夜她也是打着不见到皇帝不罢休的心去的。   这走到半路就撞到个不长眼的,有些晦气。   李让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食盒,找旁人……那可不行,这东西正是不可经手旁人。   事实上他以前跟了皇帝许久,这若是再次跪上半个时辰,很有可能会被认出。   “还请小主饶了……”   李让正想往下跪,一只手便从一旁伸出,稳稳的拖住了他的身形。   主仆两人同李让一起看过去,就看到了沉着脸,表情不善的皇帝。   虽然一直吵着要见皇帝,可事实上,她春天被选入之后,至今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皇帝。   主仆二人一时间都没认出皇帝。   向曜诀不着痕迹的接过李让还拎手手中的食盒,放到了地上,看了一眼李让的神色,见他眼底的为难和隐忍,心里怒火蹭蹭的涨。   这人他好不容易请回来了,这怎么刚回来就让他受这么大委屈……   “你方才是说给你行礼?呵。”向曜诀盯着面色慌张的二人,不过一句话,就叫两人软了脚,瘫软在了地上。李让偷偷扯了扯他的后腰,看他这样,居然是要给自己撑腰?   李让怕这会有不好的影响……他不是还不打算露脸的吗?   “这位,是给朕治好恶疾的国师大人。朕想,朕的救命恩人,这天底下,还没谁配的受他一礼。”向曜诀想着,果然拖不得。   本来是想再瞒着观察观察,不过不行,他必须先给李让一个尊贵着正当的身份。   既地位崇高又不需要做什么的清闲职位,他早早就想好了。   国师便可。   再借由此次生病一事,将此病说成完全离不得国师的病症好了,之后国师日日夜夜都可以‘照顾’他了。   “皇……皇上?”突然出现的皇帝,可是把人都能吓死掉,   “哦~这么说来,看到朕不行礼还这般失态,朕又该给你个什么‘小小的’的惩罚呢?”皇帝似笑非笑的语气说着,眼底的寒意却十分渗人,他本就长了一张十分冷酷的脸,这般刻意的施压,更是渗人。   主仆二人赶忙跪到了地上,磕头认错。   向曜诀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两人在此跪一个时辰,你便回去禁足一月,不准任何人探望,至于这奴婢就罚去辛者库吧。”   主仆二人一听,脸色更白了,那位年轻的小主子,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那小宫女也害怕得不行,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人明明一副太监打扮,怎么就成了皇上的救命恩人?而且也没有听说过他们这里有什么国师……   这突然就要被罚去辛者库,就算没有去过,可宫里好多掌事姑姑都喜欢把这个拿来吓唬人,还在学习时都听说过辛者库的可怕,哪里会想到自己也有进去的一天。   那小宫女,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小主晕倒之后,她急忙呼救,希望皇帝能网开一面。   皇帝却心狠至极,让她今夜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来这里跪一时辰,若是今夜醒不过来,便直接打入冷宫。   然后皇帝便直接走了……哦不,他他他他……居然还拎起了食盒走了。   那小宫女看看还昏迷的小主,又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两个高大男人,这天这么黑,这地这么硬……在这跪一个时辰,不撞鬼都会得病的吧……   小宫女抱着小主哇哇大哭起来。   李让耳力极好,隐约听到哭声,心中有些担忧。那两个人,看上去也不过十来岁,年纪这么小就被送到了宫中。   是新面孔……大抵是今年选秀之时进来的……   可……   某大爷似乎连背影都在生气,李让看着有些忍不住想笑。怎么又让皇帝提着东西在前面走,‘太监’在后面跟的道理呢?   “皇上,是不是罚的太重了一些?”李让轻轻的问了一句,他说实话,他心里虽然有些觉得不妥,但是他的举动,却还是教他忍不住有些开心。   这真是奇怪,虽然知道会因为这种事高兴不太好,可他近五年里,都没有这样为他出气,为他撑腰过了。   上一次,还是他只有个王爷名头,没有封号也没有领地的时候。   “哼。”   “你是饿了才出来的吗?”   “……”向曜诀没有说话,一路绕开守卫回到了干元宫,把吃的摆出来后,拉着李让来一起吃。   李让以为他是想让自己来试菜。   好在他想到了这点,多取了一副筷子,他小心翼翼的挨个尝了一边,然后点点头:“都很安全,皇上你吃吧。”   皇帝看到他一道菜,小心翼翼不多挨着半点,只夹一小团,就隐约猜到他想干嘛。   看他还一副我已经试好毒了的正直表情,便忍不住叹气。   “叫你吃饭。”向曜诀把站起来了的李让拉到身侧,然后伸手他刚刚坐了一下的圆凳拉到了自己腿间,再拉着李让坐到了他的怀里……   虽然他们坐的不是一张凳子,但是却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   “皇上……这……”   向曜诀捏了他腰臀之间的肉肉一把:“坐好了。”   李让想说,他这么高,坐在他跟前这不是碍事吗?   正想着,某人就从他耳边把脸伸了过来,搂着他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不客气往他身上压,看了一眼桌子说:“我要吃鱼。”   李让愣了愣,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   然后那人又说:“我最讨厌刺了。”   李让轻轻一笑,也是,他小时候一直以为鱼只供观赏,从未吃过。   后面在外面知道能吃鱼了,也多半都是在荒郊野外,连鱼带刺都烤脆了的,他第一次吃别的制法的鱼,可真是一点防备没有,被鱼刺刺的满嘴都是血。   还好他没有往下吞,也确实是一场灾难。   他爱吃鱼,但是十分怕刺,他虽然不说,但是李让早就看出来了。他现在这么直直白白的说出来,李让忍不住觉得他好笑。   宫内灯火通明,但是鱼肉和鱼刺并不太好分辨。   好在他也算是挑刺出了经验的,他一根一根的将鱼刺挑出,不确定的位置便以筷子多戳上几下,随后才把碗递了过去。   向曜诀紧了紧抱住他的手,提醒他自己双手无空。   然后理直气壮的张开了口:“啊——”   李让微微侧头,夹起那一筷子的鱼肉,送进了他的口中。   听着男人在他耳边,李让不知怎么就有些害臊起来……这举止实在过于亲昵,他怎么做得到镇定自若。   “你也吃。”   “我不饿。”   “那我还要。”   某人又发出了需求指示。   李让又乖乖夹了一筷子鱼肉,这一次位置比较好,只有两根大刺,他很快就挑完刺。   然后他夹起鱼肉,微微侧头看向男人。   男人抿着嘴一脸贼笑的看着他,和他视线一对上,先笑了笑然后张了口:“啊——”   李让握筷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他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不不不,不对不对。   李让急忙把那一筷子的肉送进了某人的嘴里,然后就把脑袋转了回去。   可是刚刚把脑袋转回去,那一直抱着他的腰的手就忽然抬起,将他的脸掰了过来。   李让的头刚刚侧过去,准备已久的男人就立刻亲了上去,毫无准备的李让就被男人直接侵入。   鱼肉十分鲜嫩……出自御厨之手,自然是美味至极……   可可可可……李让没有咬他,那鱼肉不要咀嚼,不一会儿也完全在口中滑开。然后那一口鲜美的鱼肉,便全部滑入了他的肚皮里。   某大爷又拉着李让亲了一会儿才松开他,松开之后还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状似在回味……   “你如果怕麻烦,朕可以帮你吃。”他趁着李让还在发愣,又把脸凑近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如何?好吃吗?”   李让回头,才发现自己的筷子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男人又揽住了他的腰,捏了捏他肚皮上的肉肉。   “说来也是神奇,这上下两张口,吃的东西都是进了这里。你这肚皮……唔……”   向曜诀见气氛不错,这嘴皮子就开始发痒,这撩骚的话才说一半,某人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他一下撞开了男人的包裹,站起了身。   “你……你快些吃,你还有好多折子没看……一会儿天一要催了。”   向曜诀看着某人红彤彤的脸和耳朵,这肚子饿着呢,心里也痒痒的……可他说的没错,他还有工作。   其实天一已经在用眼神提醒他了,再玩儿下去,天一估计要去把大臣都给拽来了。 第114章 授任大典   向曜诀堆积的事情的确是很多,再加上被他丢在宫中饱受折磨的天字阁众人心中尚有怨念,所以众人除了必须留守向曜诀身侧的人,其余全部借着续做任务的借口,跑了。   没有人帮他,向曜诀硬着头皮,刚回来就熬了一整个通宵。   李让看着虽然心疼,但他是个文盲,字儿也写不来几个,帮不上忙。本想陪他一会儿,但是吃饱了在温暖的房间里,总是会困。   见他有些犯困,向曜诀又对他招手,想让他到他身旁去。   李让不知道他想干嘛,但是他知道自己过去就是个妨碍,所以坚定的摇头,他想醒醒瞌睡,便又去给向曜诀温了一壶茶。   三更天了,也不知那小姑娘跪完没有。   李让总觉得,自己这般健壮的男子,半个时辰算不得什么,但那样的瘦瘦弱弱又年纪尚小的小姑娘,这夏日的夜晚虽不多冻人,却也还是有几分寒气。   他不是很愿意看到有人因为自己而受罚,可是却又克制不住的因为这一次他站在了自己身侧而感到高兴。   李让自己也说不太清楚,明明他这一次是选了自己,明明他是在为自己说话,他心里这隐隐的不安又是为何。   他一个男人来同女人争着荣宠,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他的身份,待在向曜诀的身侧,总归是个隐患。   以往他好似透明一般,都会叫向曜诀心生警惕,现在他若真的给他立了个国师的尊贵身份,多了注目,就更多了风险。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是明白的。   若真的被发现,传了出去会酿成什么样的大祸,他提醒过自己太多次,他再笨也是明白的。可他现在却又好似不在意了……   李让想来没有皇帝聪明,他哪里猜的透他的想法,顶多也就能看出他如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李让泡茶之时,看到手中的青瓷水壶,恍惚间想起了之前向曜诀也给他烧过热水,也不知怎么闹了个灰头土脸……   他受的伤他都是看在眼底的,此时想起,都比之当时亲眼目睹来的心痛。   记忆想来也确实能影响一个人好多。   “你好些了?”一向尽忠职守的天一,居然也有摸鱼的一天,他不守着皇帝,在一旁树上吃东西,看到李让在外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就现身来找他聊聊。   李让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他看了一眼天一,点点头:“我一直挺好的,一直没来得及谢你,当日救我。”   “或许你不该谢我。”他的确是想救李让,他本就一直在皇帝身旁,他离开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可他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责罚他,倒是在好一段时间之后,才支支吾吾的来找他询问下落。   “……?”   “算了,你没事了就好,那日你闹那一出,阁内兄弟都十分担心你。”也罢,他也并没有很想帮里面的那个人说好话,不知道就算了吧。   “可惜他们都外出了,待兄弟们回来,选个日子好好聚一聚。”李让说着,眼角却瞥见了天一头上的两根白发。   李让这双眼睛,瞅着白发倒是十分眼尖。   “你年纪轻轻,怎么就生白发了?”天一是比他后进来了,小他五岁,如今也才二十五六的年纪。   天一不甚在意:“你说呢?”   把这么大个烂摊子丢给他,这会儿还来问他怎么白的头发,是不是过分了?   “小八他……”   李让一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什么?”   “……他被抓住了。”天一看了看远处的圆月:“兄弟们都对主上有气。”   李让拧起眉头:“……前些日子?”   天一点头。   “他挑起了这场动荡,却非要在此时离开。事实上,兄弟们跟他这样久,但凡他决定的事,便从不会错。可这一次,并非他深思熟虑之后的行动,此般情形之下,你们二人的任性,总是会有人付出代价的。只不过,付出代价的人……是小八。”   天一的这话,这可不光是对皇帝有气,连带对他都有气了。   李让抿了抿嘴,心头一时有些发哽……   他任性了吗?   在明知向曜诀还未清除完异党,收回全部兵权的情况下,他依旧被所谓情爱冲昏了头脑。   天一说的没有错……因为他们的人形,叫无辜的小八付出了性命……   李让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脸说出口。   “我……”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宁可死,也要离开的吗?”天一好似没看到他的神情,淡漠的又补问了一题。   李让有些抓不稳手中的茶杯,他想把茶杯放回安全处,这一往下,却不知为何用了十分大的力气,啪咔一声,就将那茶杯给拍碎了在了掌心。   手心有些刺痛,李让拧着眉头松开手:“天一,我没有想到……”   “天一。”   一道含着警告意味的从后方传来,破开两人之间那有些令人窒息的气氛,本在准信批折子的某人,抬头一次李让没回来,两次也没回来。   便有些坐不住。   这李让是怎么一个没看住就能被人抓去欺负呢?   天一哼了哼,抓着李让的下巴,看着他那眼底的愧疚和挣扎,开口道:“真蠢,我骗你的。”   李让听到他的话,脑子一下子就转不动了,什么?骗他的?   “你吓他做什么?”向曜诀把还在发愣的李让拉到身旁,捏了捏他僵硬住的脸:“天八无事,不过之前任务时挨了一刀,如今正在养伤,性命无忧。”   李让呆呆的点了点头,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事就好。”李让松了口气,他也没有说小八究竟怎么了,是他自己误会了而已。   “李哥,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既然回来了,又何必再多纠结呢?”看他回来之后,好似没有太大变化,可其实变了好多。   最明显的就是眼神。   他看出来了他心有芥蒂,他试探的问了,他介意的果然是他刚刚问的东西吧,所以他才会脸色这样难堪。   他也帮不了更多了。   李让摇摇头:“我……”   向曜诀抓起李让在他嘴上亲了一嘴。   李让吃惊的盯着向曜诀,这还在室外,还是在天一跟前……而且现在的这样气氛,他怎么可以?   见他终于不看地上而是看着自己了,向曜诀揪了揪他的脸:“熬夜太久有些影响心情,你们都别守着朕了,休息去吧。这些事,改日再说。”   要说的话,天一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能看不出来吗?   不过他……的确现在没有空去想那些了,他光是要写的信都已经堆了一箩筐。   面对不同的人,说的话就不一样,他这信不但要写,还得写好。   他已经有些疲乏了。   众人也知晓,所以都听话的散了。   因为皇帝要他就在干元宫谁,李让干元宫的小间儿还留着,他便去收拾了两下,然后就在那儿睡了。   李让其实也的确困了,天一今天问的问题其实……真正戳到了他的痛出。   他睡得太沉,所以他不知道他睡着之后,太医被大张旗鼓的带到了干元宫。   第二日皇帝没有再继续窝在干元宫听政,上了一次正经的朝。   并且在此次宣布了好多叫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大多李让没有实感,唯有一样……   李让他面具太久不带都忘记了,事实上他以往虽跟在皇帝身侧许久,但长期戴着面具,就连跟在皇帝身侧最久的孙总管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皇上叫他不必担心,不会有人认出他,果真就如他所说,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   皇帝日夜赶工加班,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而他则是被国师授任大典给搞得焦头烂额。   要为他制作专属的印章,令牌,服饰,还要给他选个日子昭告天下,还要带他去游街祈福。   这些还只是李让已经听到了的,听闻还有许多其他的……所以他就要跟着一起忙。   听那些下人的说法,这比起以往的封后大典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李让也是吓傻了。   他根本不知道向曜诀到底要求了一些什么,但光是听闻给他缝制的衣服,宫中的绣娘都不够用,还去请了各州各省有名的绣娘来帮忙。   这路程都不知道是要多久……就为了来缝制一件衣服……这……怎么想都太过于夸张了。   这样不说,给他打的配饰也一个比一个精致华丽,光是糕图都看花了眼。   李让其实觉得他们送上来的东西都挺好,可他每次点头之后还会送到皇帝那边去做最后的审核。   他点头的几乎全被皇帝否决了。   李让也不想徒增皇帝的工作,也就很努力的开始挑毛病,挑不喜欢的。   现在外面把这个国师吹得神乎其神,李让心中压力山大,为了不给皇帝丢人,他每天都保持着得体的状态。   正因为被吹得太神,他都不好意思开口去问一问,皇帝究竟是要求了些什么东西。   最后听闻他的祭祀服居然以明黄色为主,李让可就真的吓傻了。   要知道这可是只有皇帝能用的颜色,即便皇后能用,也不可以做主色来用,只可用作配色。   这……这怎么能行? 第115章 真心的吗   李让打从记事起就很穷,后面跟了向曜诀,过了一段饱腹的日子,可好景并不长。   之后很长的时日里,他们都风餐露宿,居无定所。   其实早些年跟着向曜诀的人,都是吃了最多苦头的,他们那时什么都没有,他们想要活下去已经不易,更别提还有来自旁人造成的危险。   有时候饿极了,他们会偷东西,会吃不知命的草根果实,甚至是生吃幼虫。   后面皇帝组建齐了自己的势力,他手中渐渐有了些许力量之后,他们又迎来了新的地狱。   八爷身边需要一批只为他所用,强大且忠心的死卫。   最初的时候,向曜诀提出的要求之苛刻,好多追随者即便是有心也完全达不到他的要求。   向曜诀为了训练众人的武术,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其中不说,还欠下了不少的人情债。在众人之中,李让的天赋并不多出色,李让若有什么还能拿出来比一比的,唯有毅力。   他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和训练,他挑战了无数回,得到了十人之中的一个名额。   学武带给人的变化是巨大的,那之后,他们也嫌少再饿肚子。   可是不饿肚子了不代表危险少了,向曜诀的存在已经越发碍某些人的眼……   李让回想起以往,那段日子的确是危险的,但是他却无比怀念以前的日子。   怀念还未登基为帝的向曜诀。   李让看着他们送上来说是祭祀之日要穿的靴子,还有个很长的名字前,他没有记住,这鞋子底子便用了两层,内里也分了两层,光是一双鞋子,鞋身和鞋面刺着两只神兽,听闻这神兽是……是什么来着……   她们说是说了,可说的复杂,李让听虽然听了,却不是很懂。   别的不说,这绣工精湛,他感觉穿在他的脚上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他试了试,这鞋子的确十分舒服,听闻这里面的鞋垫都花了近二十道工序才制成的。   李让光是听着都感觉脚上好重,经过这么多的人,就只为了这双鞋子……   准备了近一个月,这场大典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只怕到时候这皇城会比当初皇帝登基来的更热闹。   当初皇帝登基是刚刚打完了好几场仗的情况下,省了好多的规矩。   想到这里,李让又更紧张了。   等到夜深了,李让就被送回了干元宫,皇帝对外说他日后便长居干元宫,专心为他祈福避灾,后面养生也都要靠这位国师了。   这不是已经把要给他盖的观星楼他都选好了位置。   外人以为这是建给国师观测天象用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不过都是皇帝的私心罢了。   李让虽然不是多机灵,可也没有傻到这样还看不出来,皇帝做这一切不过就是想同他证明决心。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他亲口立下的国师,他下令搭建在干元宫的观星台,如果有一日要被拔除,拆毁。   皇帝也就留下了一个天下人皆知的笑料。   画图纸时,他还专门把他平日练剑最爱去的那一处圈了出来,说是这一处之后再给他种一颗春桃,再搭一套石桌。   春日可一同折花酿酒,待到入冬取出,好叫以后的每个冬日,回想起都是春桃的气味。   皇帝不让旁人伺候,所以把他送到干元宫后,他们就离开了。   等到回到干元宫,李让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以前他也禁口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不知如何作答的他便以点头或摇头来简单表示。   言多必失,他也就索性不说话了。虽然没说什么话但还是很累。   李让按着惯例先去找向曜诀,他多半在书房里。   经过偏殿之时,他听到了细碎的沙沙声,他寻着声音过去,就看到了撩起了衣摆,正在挖坑的某位大爷。   “皇上?”   那人听到李让的声音,放下铁铲,转头看向李让。   看到李让今日的打扮,嘴边有几分笑意:“这衣服不称你,这是什么?”   他走进李让,用手指勾了勾他帽子上支棱着的几根缎带。   “说是按着什么书中的国师什么做出来的,这背后还绣了花儿呢?”李让说着,把脑袋偏过去给他看,让他看看后面锈的东西。   皇帝又瞅了瞅他身上的衣服。   “嗯……这衣服颜色也好似太亮了些。”向曜诀仔细的打量起来,他本想着特许他穿明黄色,而大典之日,他肯定是要一同前去的。   他虽不可昭告天下,却也还是想用别的方式来弥补他。   可……   他的心意虽然在这里,但是李让的确不适合这个颜色。   这颜色太亮,再加上李让皮肤相较自己黑了好几个度。   如若他那日真穿的那般正式,又是从头到脚都金光闪闪,只怕会显得他脸色更加发黄。   这次消息传播之广,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越发的看重国师的存在,他所看重的也会被其他人忌惮起来。   这对李让来说有好自然也有坏。   把他推到了这样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能从大多数人手中保护他,但是他也极有可能会成为某些觊觎着他位置的人的目标。   他需把一切都计划好,届时,他只需安心的随他一同祭天。   “这颜色看似高贵,但并不合适你,天四去给朕传令,将当即手中的配色改为……”皇帝牵着李让的手,认真的想了想,索性便全改了:“该红色如何?”   “红色?”   “祭祀穿红衣并不奇怪,我记得,先皇也曾穿过朱红点着玄黑与金丝的样式。你穿,我也穿,你觉得如何?”向曜诀的语气有多温柔,他自己未曾察觉,站在他对面的李让是最直观的感受的人。   他说的话,他的语气……   明明说的话十分普通,可李让偏生就明白他的意思。   李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给说出口了,之前,他问自己可有什么想要的。   他其实,差点儿就脱口而出。   那以凡俗之礼,与他天地对拜,结为伴侣……他可做得到?   可他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知道这会教他为难,他明明忍住了。   莫不是他什么时候……不小心说出口了?   “皇上,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梦话了?”他怎么会知道呢?   原来……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安排,不过都是想要来满足他的心愿吗?这样会出事的吧?   向曜诀一见他的表情,再结合他问的话,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知道什么?”他笑着反问,将李让拉到他方才正挖坑之处,从地上把早已准备好桃树拖了过来。   “现在就种了?”   “嗯,早些种比较好,这树从好远的地方运回,需要小心照料才行。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桃树嘛,这可还不够。   他还要为他开个浴池,再为他寻个宠物,最好是离了他就会死的小东西。   好叫他分不了心去别处,只能日日在他身边三寸地来回。   “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是我误会了。”李让本就是想转移话题,他还便不让,非要问回来。   这闹得他多尴尬。   “那叫朕来猜猜,来你且靠近些。”他现在老爱挨着李让,种个树都要和他胸贴背,手握手。   李让这一边要想着他说的话,一边又要看着向曜诀和他十指紧扣,一捧一捧将土填进去。   身体脑子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能跟个缩进了壳里的乌龟,任由他牵弄。   “你是问我知不知道,你有多愿意与我同穿红衣?还是问我知不知道,你也一直惦记着要嫁给我的事儿?莫不是之前你欲言又止的,便是此事?”向曜诀故意在他耳边放缓说话的节奏。   这一边说着,还一边捏捏他的指头,带着他的手拍拍土,摸摸树。   李让招架不住了。   “我我……你果然是知道了……你难道是因为我的要求你才这样的?这样不好,就为了我的私……唉哟~”   李让正说着呢,某人突然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你如果要问我知不知道,我只能说,原来你同我都想到一处去了。李让,我知道你心头某处还在怨着我,可都没有关系,我反倒怕你不怪我。”   “你能不能别……别这样……”李让手指都在发颤……   天还没黑,这个人……   “怎样?”   李让刚刚动了动脑袋,想把被他含在嘴里的可怜耳朵救出来,那人就一口咬下去,李让赶忙撤了力气挨了回去。   能不能要不要咬着别人的耳朵讲话啊!!   这样他要怎么听啊。   “不许逃,树还没种完呢。”他亲了亲李让别他咬得发红的耳朵,又继续说:“我以往有多蠢我也不愿再回想,我很庆幸我想献给你的东西,也是你想要的。”   不被拒绝,疏离。   人就永远意识不到,当自己捧着一颗心献上之时,对方不屑一顾是有多伤人。   庆幸的是,他们虽然走错了一大段,可好在他并不是愚蠢的人。   一切都还来得及,李让如今,还在他怀中。   他们会在这里种下第一棵树,之后还会有更多,这干元宫……只要他还在这里做主一日,就都会是他的家。   “你说……真的吗?”他说,他也想……他也想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将他想要了那样久的东西,就这么突然的捧到他的眼前,好似真心的想要送给他。   是真心的吗? 第116章 流鼻血了   “你若不行,说的天花乱坠都无用,你可以不全信,你便安心的待在此处,用你的眼睛来看,用你的手来感受。”向曜诀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心头又不免有些发酸。   人不怕犯错,就怕不敢面对。   事实上,李让对自己的心意,再傻的人都能瞧出来,他在害怕什么犹豫什么,他多少猜得到些。   这种时候,他能做的,唯有对他好,对他更好。   直到他相信,这些好不止限于当下,直到他所想象的以后里,他不再会欺他辱他伤害他。   向曜诀已经将那条路的雏形刻画了出来,只需再不断地将属于他们的回忆填入进去。最先要做的,就是要让他过一个难忘的冬日。好让他将上一个寒冷之期所发生的一切不如意都给淡忘。   让他不再提起冬日,冰雪,便满目的哀伤。   “皇上,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了……”李让被动的在桃树根部拍拍打打,好让这泥土变得结实一些。   那桃树之上盈绿盈绿的桃叶十分可爱:“他怎么没有结果子呢?”   “这树还小,好好养着他自然就会长了。”向曜诀拉着他站起身,眼角瞥见了他衣服上沾着的泥土,便动手给他拍了拍。   李让也看见了他发丝之间夹着的小小一片树皮,等伸手一拨,树皮虽然掉了,但是手上的泥巴也蹭了皇帝一头。   “啊。”   “嗯……”   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伸出了他们同样脏兮兮的双手。李让看着这双向来与他放在一处,都显得更加好看,更加细嫩的手……此时看着竟然有些分不出你我。   李让看着傻笑起来。   向曜诀也为他们两人这一出感到莫名的好笑,向曜诀勾起嘴角,恶狠狠的说:“好大的胆子,敢把泥巴糊到朕的头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李让原本干干净净的脸蛋也给蹭上了泥巴。   李让愣了愣,他还变本加厉的捏着李让的脸颊肉拉扯。   然后看着他脏兮兮的脸,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李让愣了好半晌,才忽然伸出他满是泥巴的手按到了向曜诀的脸上,他可没有向曜诀那么会瞎编,虽然编不出什么理所应当的理由,但是他就是突然也想这么做了呢。   他出招太快,力度也不小,瞬间将向曜诀的帅脸挤做了一团,向曜诀还皱着眉头,想动嘴什么。   被他夹着得嘴巴嘟起,十分滑稽。   从未见过皇帝这副模样,李让憋不住大笑起来。   向曜诀脱离了魔爪之后,便立刻决定报仇,又在地上摸了两把泥巴,补充了一下‘军火’,然后追着李让上下其手的糊泥巴。   两人扭做一团,这昂贵的龙袍也被在过程中被李让‘不小心’糊了好多胜利的痕迹,龙袍在身,向曜诀行动不是很方便。   不但落败,还被李让骑在了肚皮上,以膝盖抵着他的手,两手撑着他的肩,确定他无法动弹之后,便代表他今日的泥巴之战胜利。   两人这边在院子里滚来滚去,而某个已经树上蹲了许久,等着皇帝后文的天四。   说话到底要改什么颜色啊,不要命令给一般就跑去卿卿我我的好不好。   天四这被皇帝喊出了出来,又晾在一边,蹲在树上的天四呢,现身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被迫观赏了一整场表演。   说实话,这样的皇帝,天四他根本就不认识。   虽然这些日子他一直这样,可今日这么面对面的暴击,还是让天四震惊了好半晌。   这么说来,天一……天一他……   自从上次……就是某天晚上……他强吻过他之后。天四每次和天一一直做任务,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总觉得天一看起来正经,原来心里已经对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了。   他便天天的防备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防备得太好了,他后面居然还把和他一起的值守跟别人换掉了……   天四想,可能是自己太明显了点。   他那样的性格,憋到忍不住在工作的时候强吻他,那肯定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大概吧……   他也不知道了。   之后他也不敢问,天一也没有再提过……不,更不如说,他们好像都好久没说过话了。   男人和男人……   很奇怪吧?   看着向曜诀和李让这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天四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高兴啊。   如果他和天一……   这么说来,天一个头小很多,抱着的话,应该会更矮一些把,天四试着比划了一些,好像这样的大小抱起来很适合的样子。   不不,两个大男人这样搂搂抱抱的本身就恨奇怪,别看天一个子不高,他生气起来可吓人了。   真要这么去抱他,会被他打残废的吧。   天四心里有些惆怅,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受这些磨难,虽然有他们守着,肯定不会有人能突然出现然后撞破这种事情发现。   可他作为大宇国的皇帝,还是应该正经一点吧。   哇,满脸都是泥巴,居然还要亲……亲一嘴巴的泥巴怎么办,这泥巴就算是皇宫的,指不定是谁家种过菜浇过粪的呢……某人不知为何心里特别的酸,心中对着两人不断的吐槽着。   话说……他们这是要去沐浴……   以他们这种情况,又没人伺候,准备半天,洗半天……   那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他啊?天黑了他就要跟人换班了诶……天四觉得自己应该适当的提醒一下。   这一提醒,却不知怎么激怒了皇帝,居然还骂了他一顿。   哇,太不讲理了!!   天四委屈巴巴的找到天一诉苦,他好像好久没有找天一诉苦了。   “他们是不是好不讲理,皇上他变了,变得讨人厌了!!”天四气鼓鼓的拿着桌上的茶水当酒灌。   “今日这事我不提醒,他又说是急事,赶不上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怪我,我提醒他总是没错的吧……谁知道……谁知道他们……唔……”   他想起今天看到的场景,脸上一热,忍不住偷偷瞄了天一一天。   一天也蹲着一杯热茶,坐在他对面。   虽然端着茶,却一直没有喝,他一只手抵着桌面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么视线一对上,天四突然抖了个激灵。   天一说:“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来找我了。”   直到这句话说出了口,天一才端着茶抿了一口,嘴边的笑意却又更深了一分。   “我……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我之前不来只是太忙了而已。”天四虽然故作镇定的回答了。   可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原来不是不提,是一直记着那件事的吗?他难道一直在等自己来找他?也是,自己之前躲他那么明显,他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主动避开了他。   虽然……   之前那件事,他是做的有点过分,可是想想他的性格,他会这么做肯定也考虑了很多,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他的。   而且他之前一直都是天一管着,别看他排行还算靠前,但是基本没有带过人都是被带的那个。和天一分开之后,虽然也不是自己就做不了,但突然觉得有人管着也挺好的,好多事就听话就可以。   当然他不是说自己不想动脑子……哎,反正就是就是。   天四心里冒出各样各样的想法,还开始在心中自问自答起来。   “天四。”见他没反应了,他喊了天四一声。   天四(呆):“……”   “小四?”天一朝着天四凑近了些。   天四(呆):“……”   天一隔着桌子够不着,反手连着剑鞘把剑从腰间解下,然后伸过去拍了拍天四那张呆呆傻傻的脸。   天四这才回过神来:“啊?”   “你说完就走吧。”天一收回剑,指了指门口。   天四哦了一声,点点头站起身,见天一居然突然就开始脱衣服,天四还没回过神的脑子直接卡死了。   他看着天一背着他,把剑挂在了样,然后一件一件的衣服给脱了丢到了床上,眼看就要把里衣也给脱了,天四倒吸了一口气。   可那人忽然动作停下了,天四一口气也跟着憋住了。   那人忽然转头看过来:“还不走?还有事?”   天四摇摇头,好像也没有事了……他的腰是不是太细了一点,作为男人来说,他好像太瘦了点……   他摇了头,嘴上也着走了,可腿没动,眼睛也在某人身上张望着。   天一又笑了笑,他拉开了里衣的绳结,问:“怎么,想帮我换衣服?我以为你不好这口。”   天四听他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急忙摇头:“我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走了!”   他急急忙忙跑出了天一的房间,然后踩着轻功往屋顶上飞,却偏偏今夜好似撞了鬼一样,这么矮的屋顶他居然都没有飞上去,一脚踩滑,脸撞到了房檐上,还摔了下来。   然后光着膀子的天一跑了出来。   其实太黑了,他根本没看清……   可他刚刚撞了头,又受此刺激,鼻血一涌,人就晕过去了。   天一拍开后几息掉下来的房瓦,把人给扛进了屋子里,给他擦了点药,换上夜行衣就出去执行任务了。 第117章 日思夜想   这回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皇帝一直都在忙,熬夜,熬夜,继续忙。   其实他早有别的想法。   这个说来也很奇怪,其实皇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十分克制的人,虽说后宫被七七八八的塞进来,再加上选秀,美人也有二十几号了。这里面但凡是给了位分的,多半都是和他有过关系,或许是有过接触的女子。但是他对这些女子,皆有抵触。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就好比要和一只蝴蝶恩爱,虽然它翅膀华丽,但本体依旧是毛毛虫。远离只是倒还瞧不太清楚,勉强能自欺欺人,说句姿态翩翩,娇艳动人。   可这真到了必须要动真格的时候,皇帝需得做好很强大的心理准备,临阵脱逃的情况更是数不胜数。   而到了那边呢,要么破罐子破摔直奔主题,要么磨磨蹭蹭不想靠近。想关灯,却又不能真的黑灯瞎火。   要是她冷不到给自己一刀,这么近还真可能会吃到苦头。   所以他既不能喝醉,也不能闭眼,点穴。   他必须高度的集中。   高度的集中之下,要和毛毛虫干羞羞的事,真的十分惊悚。   这毛毛虫离得近了吧,就会发现十分可怕,而且看起来就有毒。平日用‘翅膀’掩盖着,如今是赤裸裸的……可怕。   过于集中就无法成功进入状态,进入状态也很有可能出来。   既要套取有用的信息,又得自己保持清醒,备受后宫女人折磨,以至于每次召寝之后都会做噩梦。皇帝便研发了一款独特的熏香,此香可迷人心神,尤其是在床笫之间极其容易恍惚,放大其感官。   容易让对方进入恍惚痴迷的状态。   于是用上此香之后,以往召寝时的寂静或者惨烈再也不复存在,皇帝在里面虽然几乎要吐出来,但是那些娘娘们却都状态极佳。   长长叫唤得守在外边的死卫都能听清。   也叫开启了李让漫长也疼痛的一段时日……   这熏香的配方会致瘾,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他原本也想过要怎么把脱身出来,最好的办法自从是从他们身上下手了。   现在这些女人找自己再勤快,他都以忙于政务,龙体未愈为由统统回绝。   再过一段时日,她们就会寻宫中其他男人,而外面不好说,至少这宫里,九成的男人都效忠与他。   要抓把柄,轻而易举。   这种事,切不可告诉李让知晓,不管他理不理解,总是会明白到他是个可怕的人。   不管对旁人还是对自己。   向曜诀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些女人,从被势力送入宫中之时,就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她们太过小看这位年轻的皇帝,自然会吃大亏。   事实上,他也给过机会了。   她们即便是说着爱,也从不敢将卧底一事暴露,不管理由是什么,她们都留不得。   此罚,不但她们颜面尽失,还会牵连到家里……到时候,又会是一场风波。   向曜诀将今日预想的工作完成之后,揉了揉眉心,茶已经凉了,灯也快燃尽了。   他看向一旁硬要陪他,最后又在榻上睡着了的李让。   李让好重的。   要抱他上床,还不惊醒他并不容易,皇帝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坐得太久浑身僵硬。   他早就换了寝衣,不过李让怕他夜里受凉,还是给他披了个薄毯,他捡起落在地上的薄毯,裹着李让,将他一路抱离书房。   刚抱起李让,就把李让惊醒了。   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吻:“没事,你继续睡。”   李让哼了哼,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鞋也没穿,现在下去了一会儿还得去洗脚……好困,他想了想……皇帝说让他睡的,他就睡了。   这么一摇一摇的,李让迷迷糊糊问道:“你忙完了?”   “嗯。”皇帝把人安置到了床上,解开被子拍了拍他的屁股:“往里挪挪。”   李让听话的滚到了里面去,被褥好凉。   都有些睡不着了。   李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龙床果真是天底下最最最舒服的床……   现在的事情,比起之前‘那个时候’的,只多不少。可神气的是,就只有一点不同,却是天壤之别。   那时任何折子都叫他烦躁,那时他不知因为生气而罚了,或者砍了多少人。   他自己回想,记忆都模糊且混乱的。   他唯独知道,他的状态及其的不好,居然就因为李让不在了。   他其实并不太懂,为何两个完全不相连不相接的生命,却会对对方造成这样大的影响。如今的事情虽然多,他任感觉自己思绪清明,甚至还有余韵,想点……温饱之外的事情。   李让他给亲给抱给摸摸,但是他们两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还没把他一直的‘想法’落实。   他又不想逼他……   之前连同他一道睡都不肯的,前两日种下了桃树之后,人似乎开心不少,日日围着那桃树转,一个虫子都不让靠近……   虽然是他想的,可有稍稍有些过于了。   “本说闲下来便带你出宫逛逛,可回来一忙就是月余,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毕竟光是他可能想象到要做的事,就已经排满了到了明年雪融之时去了。   李让哼了哼,瞥见他不盖着被子睡觉,还眼巴巴的凑在自己跟前儿,他如今受不得寒,他自己又偏是不上心:“快盖好……”   向曜诀推开了他要拉到他身上的被子:“我不盖,我热。”   李让摸了摸他的手,这明明是凉的嘛:“你快盖好。”   向曜诀躺倒李让身侧,这回没有拒绝他拉过来的被子,等李让给他俩盖好了被子,他就拉着李让的手,捏着他的指头可怜巴巴的说:“你再摸摸别处,我真的好热。”   李让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小小哼了一声:“不盖算了,我再担心也是多余的,您的身体您自己看着办。”   李让说完,还用力一扯,把某位大爷刚刚盖好的被子全部给扯到了自己身上,他往里一翻,再往回一滚,就把被子裹到了自己身上。   一副就不给他盖了的模样。   向曜诀也是给他这莫名的回答给整得不会了。   睡傻了这是?   虽然的确已经很晚了,李让是该睡觉了……向曜诀从李让那边抢了一截被子出来,然后硬挤了进去:“我又突然冷了。”   李让:“……”   向曜诀真是有点憋伤了……   他明明对这种事不那么热衷,甚至有点阴影的。鬼知道他登基这两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是后面他发现,这事儿吧,特别分人。   虽然很多人说男人都容易被欲望给支配,又听过有人说,只要长得好看,哪怕是个猴子都可以。   其实不是,真的分人。   他就不爱那些花里胡哨的美人,他就喜欢李让。   李让虽然是个男人,虽然一路陪他过来经历了很多很多,但他的心却始终是干净的。   他想做坏人太难,才会一直被坏人(比如他)给欺负。   这样的李让,他以前总是笑他傻,笑他笨。明知道他老在吃亏,老在受骗,却也不帮他。   那时候的他总认为李让这样的人,才是天理不容的。   李让害怕,他又何尝不是。   李让和他终究是两个极端,他目光所及的未来,他皆能安排妥当,护他安稳。   可世间没有万全绝对的事情,他这辈子造了不少的孽,他不想拿什么情势所迫来做借口,他或许天生就不适合做个良善的人。   李让的好,全部都给了他。   他以前看他的眼神里,总是有深深的爱意,还有浓浓的渴望。   那时候的李让,一直对他有所期许。   向曜诀将还有些赌气的李让抱进了怀里,蹭了蹭他的脖子来讨好对方。   李让也是极其好哄的,这便又把被子抽出来给他盖了。   好哄是好哄,可如今的李让,总是在避开和他的视线过久的接触,有时候是有意识的,有时候是无意识的。   他眼底虽仍旧能看到些爱意,可却七零八落……有些散碎。   至于那份过往总是埋在眼底的期待,却很难在看到了。   是藏起来了,又或是怎样,向曜诀也不确定。   这样小心翼翼又十分乖巧的李让,时时都牵动着向曜诀的心弦,轻易的就会紧张和心痛。   这情爱之事,实在磨人,他纵使一向自诩聪明,可仍旧不得其法。   虽然一遍遍的说服自己,也安慰李让,不急不急。他们的路已经显露一角,慢慢清理障碍,一路往前就好。但是李让偶尔下意识的躲避和忍让,都会叫向曜诀又自责一回。   世上没有后悔药,就算有,当时的他会做的事也八九不离十。   “你还冷吗?”李让忽然问道,再一次伸手握住了某位大爷的手。   李让的手,暖呼呼的。   今日他思索太多糟心的事,本都有些头痛起来,可李让这么轻轻的一握,就十分奇妙的教他感觉好受了许多。   “还冷。”他说着,又挤了挤,把人抱进了怀里:“把我也裹起来吧。”   或许李让懂得自我保护不是坏事,但他喜欢那一层的保护,能够不把他也排除在外。   李让应了一声,抱住某位大爷拍了拍,看他这表情,今日工作或许是太累了,就多抱他一会儿吧…… 第118章 天四烦恼   李让睡得好也醒得早,皇帝这硕大的宫殿里,连平日里打整的宫女太监都全部给调走了。   虽然以前皇帝就说过喜欢清静,宫殿内只定时有少数人来打理,但是这一次全部调走,只怕还是会让旁人有不少的猜疑。   皇帝之前故意留了几个名额,不过也是为了让某些人好搞点小动作。   不过现在他优先决定顾忌李让的感受,他虽也不怎么怕他们亲近教谁看去,但是李让似乎十分害怕。   至少干元宫要‘干干净净’的。   不过好在以往伺候皇帝的事儿也都是李总管和李让在做,虽然又多了几样,李让却也不觉得累。   他起身时孙总管也刚刚收拾好赶来,孙总管已经知道他是李总卫了,但是孙总管也没有多嘴问过什么。   李让打来热水,把皇帝从床上拉坐了起来。   向曜诀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又软软的扒拉在李让身上:“不想去,好困。”   皇帝以李让不在他就会失眠为由,立下了李让必须和他同睡的规矩,虽然睡眠质量提高了,但是睡眠时间还是跟不上。   他回宫了多久,就忙了多久,疲劳是必然的。   李让由他靠着,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仔仔细细给他洁面之后,又擦了擦手。   “早膳想吃什么?”   “我不饿,我困。”他伸手捏了捏李让的肚子。   大概是因为有一段时间属于锻炼,他的腹肌都变软了一些。   李让拨开了他乱摸的手:“快起来,换衣服了。”   向曜诀把脸探了过去:“可能你再温柔一点,我就有力气了。”   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这样会撒娇。李让又对这样软绵绵的向曜诀狠不下心来,虽然知道他现在就是在耍赖,可还是轻易的进了圈套。   “那你想怎样?”   “嗯……”向曜诀不想自己提,就想他猜:“你知道的。”   李让的确知道,他来这边睡了有五日,每日晨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都被他哄着拉着亲嘴,李让他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咳咳,可能还有点喜欢吧。   但……孙总管还等在外面,而且他昨日就差点儿误了早朝。   这么拖拖拉拉的反倒不好,李让顶了顶心神,飞快的啄了向曜诀一口。   向曜诀看他那小家子气的模样就好笑:“都老夫老妻了,还害什么羞?”   什么……老、老老夫老妻?   李让又被某人这莫名的形容给说的脸上连同心尖儿都在发烫,他有些不知怎么接话了。这向曜诀偏偏就爱看李让说不赢他,又舍不得骂他的小模样,偏要把脑袋往他跟前伸。   李让伸手将他脑袋推开:“别闹了,快些起身。”   向曜诀哦了一声,还是点头从他身上移开,撑着床下了地,看着李让忙前忙后给他穿衣服,他又心里有些发痒。   再瞥见李让热度尚未冷却,泛着粉的耳朵,见他要给自己扎腰带,他便按着不让他绕到后面去。   李让不知他要干嘛,向曜诀让他就这么系。   李让以为他是又想耍赖,他便将双手绕到他的背后去系,他两身高相仿,这样一圈,两人便靠的十分近了。   看着自投罗网的某人,向曜诀张口就往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李让被咬的莫名其妙,他便掐了一把向曜诀的腰作为报复。   “好啊你,敢掐我了。”   李让不吱声。   向曜诀就捏他的屁屁作为报复,咳咳。   李让飞快的系好他的腰带就像同他分开,向曜诀连忙拉着某人,还想干点什么,李让赶忙拖着他去梳头。   向曜诀也不敢真把人逗生气了,见好就收,去上早朝去了。   怎么就这么忙呢?   好困。   向曜诀坐在轿辇之上打瞌睡,想着他和李让总是要再近一步的。   *   李让把人送走之后,也给自己收拾了一番,然后他先去看了一眼桃树……想到这两日向曜诀都在捏他的肚子。   他想去找人给他寻一柄剑回来,即便是不太考验腿功的功夫,也并不是没有的。   听闻若是这武功不持续练下去,身体就会发福发胖。   他若再变胖……   他可不愿意。   李让想想自己变胖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于是他试着找了找皇帝特地留来看护他的某位天字阁同僚。   “嗯……算算日子的话,该是天四了。天四?”   “……”天四有些尴尬的现身出来。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交班的时候,小六看他的眼神那么古怪了,为什么他熬了一宿,好不容易迎来早晨就又要接受这样的暴击。   两个大男人,成天搂搂抱抱,搂搂抱抱!!烦死了!   “你怎么这幅表情?”李让见他虽然脸上还有些泛红,可……却拧着眉头,一脸的怨气。   “我没表情。”他矢口否认。   李让指了指他的眉头:“你眉头都皱成川字了。”   天四抿了抿嘴,把脑袋偏了偏:“你有事就说。”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事也不急,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他哪里还能若无其事的吩咐他去做事啊。   如果是以前的话到还没什么,但他自如今身份有变,外出可没有那么简单了,只能麻烦他了。   “你是男人啊。”天四忍不住吐槽。   李让抓了抓脑袋,不太明白他这问的是什么问题:“我?我当然是男人啊。”   “可主子他,可主子他也是男人啊,你们你们……”天四说到一半又有些问不下去了。   毕竟他们天字阁是有规矩,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   可天四这颗八卦之魂已经压抑了太久,他有太多东西想问了。   李让总算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李让叹了口气,随后又牵开一丝笑容。   “抱歉,你今日是看到了吧。”因为向曜诀的态度太过平淡,而且不在意了,所以连带着李让都没有去在意那么多。   可这么想来,他们即便是不被外人看到,天字阁的总是只怕也是看到了。   “……”哪里是今日,他都看了好多次了。   其实之前那次李让回来,他就感觉很不对劲,皇帝不对劲,李让也不对劲。   他一直以为其中有原有,当时的天一又不许他们去问,便当做不知道了。   可这一回却更离谱了,他们居然像是情人一般的亲昵无间。   断袖吗?   可断袖不是病吗?   “是你把病传给了皇上吗?天一是不是……也被你……被你……”这么说的话,自己难不成也会变成断袖?   这也太可怕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喜欢皇上已经是很久的事了,如果能传染的话,我或许早就这样做了。你不必害怕,我和他的这段关系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也知晓这非世俗能容的,我只想再多陪他一段。到我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   李让的声音很轻,好似涓涓细流般流淌而过,轻柔得好似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听到他这么说,天四的眉头又拧成了一团。   的确是世俗不容,天理不容的事情。   可李哥明明不是坏人,大家都很尊敬李哥的……可说来说去他喜欢皇上,一直都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人,也没有害过人……怎么就天理世俗不容了呢?   如果不是病的话,李让其实比起那些女人可好多了。   皇帝对那些女人无心,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但是皇帝对李让这吧,便是有点不好随口去评价了。   其实他也不太希望李让太难过,李让离开宫中之后,皇上的模样众人都是看到了的……   天四挠了挠头,不知怎么又想起天一来。   “要不我去给你请个太医?”天四忽然想到,如果真的是什么病的话,太医总能瞧出一二来。说不定这病能治呢?   那如果并非是什么病的话,李让可以安心一些。   虽然吧,是有点奇怪,但只要不是什么害人害己的病,这世间奇怪的人多了去了。   他和皇帝高兴的话,仔细想想,他们就算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也不干他的事……   嗯……   “你这话可在皇上面前提不得。”天四作为这天字阁之中最八卦的人,李让和他自然也是说过话的。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说话不怎么经脑子,还好他也只在熟人跟前说道几句。   “哦……那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啊?如果你突然被男人那什么……就是强行的……嘴巴对嘴巴……”   “那我肯定一拳打死他。”李让幻想了某个不认识的男人突然飞出来要亲他的模样,幻想之中的自己下一秒就一拳把那个不知面目的人给打爆了。   “……不,是认识的呢?”   “认识的?如果是皇上的话……”李让又挠了挠头:“喜欢就没关系吧,如果会很排斥的话,不是非常讨厌那个人,就是根本就受不了男人吧。说来我一开始也没想过会……到这种地步,我只是喜欢他,想着能守着他便好……”   天四听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后面怎么就接受了呢?”   “这要怎么跟你说呢?”李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知道这种东西,如果是以前的话,或许他不太愿意把这种事拿来同外人分享,可现在他心里又比较释然了:“感觉吧,真心喜欢他的话,就会慢慢的不满足现状,看不到的时候就想看到他,看到他了就想挨着他,挨着他了又想抱抱他,似乎永远满足不了。到了某个时候,自然就……就会亲密起来。”   天四又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他又好像明白了。   天四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其实不讨厌天一的,不如说天一虽然个头不高,但是在天字阁内十分有名。   听闻他是有史以来习武最快且最有天赋的人,曾经还有过与强敌对战之中,习得了对手的招式而一击斩杀了敌人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战绩。   这样的人,是个男人都不会讨厌的啊?   而且天一做事认真,一向尽忠职守,对他们这些手下虽然严厉但并不特别苛刻。   说怕他呢也怕,但心里又一直觉得他挺好的。   有一点点的矛盾……之前他经常和天一分在一起,虽然和其他兄弟在一起的时候,会吐槽说和天一在一起很累很紧张,可其实他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啦。   那次他突然……   天四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到底是怎么了,他又不好意思问,天一这个混蛋!做了坏事又不好好解释,害他一个人想这么多。   害他们关系变得这么尴尬。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我或许可以帮你?”不知是不是经历了这么一场的原因,李让他居然隐隐有种感觉,天四今日的问题和他现在的烦恼,大概也是情感方面的。 第119章 你们聊聊   天四的确十分苦恼,这种事又不能和往日的兄弟们叭叭,他可不想因为这奇怪的事情被人笑。   而且他其实也不愿意把这件事拿出来跟人说。   心里总觉得有点,古怪。   李让如今看起来竟然是这样的温柔可靠,他想起李让也曾经教导过他武功,也算他半个师父。   而且李让也不怎么爱和人聊天,嘴巴十分紧实,从没有从他口中听过谁的八卦。   或许跟他说一说也是可以的。   天四斟酌了一下,然后说:“其实我被人亲了……是个男人……我现在很烦。”   李让眨了眨眼睛,暗暗想到,难怪他刚刚回问出那种问题来,原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来着。   “是你认识的人?和你关系不错吗?”他刚刚好像说了,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亲他的话,那肯定就是喜欢了吧?   “关系……很微妙,嗯……怎么说呢?”天四以双手比了一个长短:“好是这么长的话,我和他大概是这样的吧。”   “一半多一点……那的确是很微妙呢。”如果只是普通关系多一点的,那那个人怎么会突然亲他呢?   而且还是男人?   说实话,他也是在喜欢了皇帝好久好久之后,还是皇帝故意使坏逗弄他的时候,他才被勾出了这种想法的。   他自己的话,都没有敢生出过什么逾矩的想法,想象中顶多也就牵牵手说点羞人的话什么的。   这对于感情不深厚到一定程度的人来说,上来就亲嘴儿什么的,好像实在有点奇怪。   “是不是你记错了?”李让想来想去,不由得怀疑。   “什么?”天四摇摇头:“我怎么会记错呢?”   “可你们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如果平时也不怎么接触,又怎么能增进感情呢?而且还是男人,你们是晚上发生的吗?会不会是太晚了,他不小心碰到你,你记错了,又或者是……你看到我们的事情之后……做梦了?”李让如此说道。   天四突然有些生气,他他才不是做梦呢,是真的发生了!!他不但亲了,他还压着自己,亲的那么狠,还把舌头……舌头……   天四脸上爆红,对着李让一哼,掉头就想跑。   可跑了没几步,想到自己还在工作呢,又躲回角落里生闷气。如果是他误会了,他这些日子至于和天一尴尬成这样吗?   而且天一……   李让想想,也觉得自己虽然觉得这样合理,可就是因为不合理他才会烦恼的吧。   “天四,你再出来坐会儿吧,吃点点心,我给你泡壶茶。”李让说完就起身去泡了壶茶,那茶还是听闻鬼得离谱的贡茶,也就皇帝和太后宫中有了。   李让不懂茶,但是老爱听八卦的天四可是认识他的。   “你把他这个茶拿出来喝了,皇上知道了不会让你去领鞭子吧?”天四忍不住探出脑袋来八卦。   “你来尝尝,我最近泡茶的手艺进步了。”皇上都这么说了,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这么贵的茶,不喝白不喝。   天四又坐了下来,端起茶吹了吹,然后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好苦。   “好难喝。”   “你还小,不懂茶。”这话忘记是听谁说的了……虽然李让也懂茶。   皇上爱喝,他时常要熬夜,就少不得要上两壶浓茶,他怕自己会糟蹋了向曜诀的茶,还特地请教过孙总管的。   “这点心倒是不错。”天四其实也有些饿了,他们虽然会随身带点口粮,但能随身带的,多半都不怎么好吃。   “刚刚是我说考虑得太少,你会如此烦恼,肯定也发生了很多事。”李让为自己刚刚有些过于草率的发言感到有一点抱歉。   天四摆摆手:“没关系啦。”   “那先不管他是为什么这么做,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你讨厌他了吗?”李让也吃了一口点心,有点太甜了。   他吃了一口,就放到了盘子最边上,看了一眼好似在认真的思考的天四,又转头看向桃树。   皇帝走时天还未完全亮呢,如今太阳已经升起了。   “我没有讨厌他,但是我们之间的气氛呢,变得有点尴尬……我至少是不希望和他这么尴尬的。”   天四说着,还叹了口气。   “尴尬?你还希望和他变回以前的关系吗?”李让又问。   变回以前?   天四想了想,说变回以前那样的,又好像还是不太对劲。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但是这几天看到你,我心里一直感觉怪怪的。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也喜欢老向,你们这样明明也不关我的事啊……烦死了,我也不知道了。”   “你会不会是挺喜欢他的?所以才这么烦?”李让看他这态度……   这怎么说呢,如果说的不对他道歉,但是他这样,分明就是那什么吧?   “怎么可能?他可是男人耶?”天四连连摇头。   “男人又怎么样,如果是真心的,又没关系。”李让拍了拍天四的肩。   看他这表情更可疑了,不过他本人不愿意承认就没有办法了。   “不可能的,我从来喜欢的都是温柔善良软乎乎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凶巴巴的男人,他还故意在我面前脱衣服,还让我睡在他的床上,怎么想都是他喜欢我吧?”天四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了。   谁知道,偏巧。   刚刚做完任务回来等皇帝的天一咻的从远处飞来,他没有直接飞走,而是停在了桃树前,看着坐在石凳上喝茶的两人,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天四可是万万没想到,天一会突然出现,他他他他耳力那么好,以前偷偷摸摸隔着墙说他坏话都能被他听到,这一次也肯定是被听到了。   他他他……   天四紧张的手中的半个糕点啪的掉到了石桌上,他傻呆呆的看了天一:“你……怎么在这儿?”   天一没有理他,他看向李让:“你的腿可好些了?”   “啊?我?”李让正在心中猜测着,天四口中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天一吧,这么说来刚刚他好像也提到了一嘴天一的名字,可天一是来找他的,他后知后觉的回答道:“我一直挺好了,怎么了?”   “我在找可以治你腿疾的人,可是后面听闻这种情况需要详细了解受伤的经过,曾经做过的治疗还有就是当下的情况。本想先去回复皇上再来找你的,皇上如今未归,我便先来找你了。”天一解释完了起因经过之后,这才淡淡的瞥了一眼天四,然后又看向李让:“莫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李让摇摇头:“你任务也辛苦了,要不坐下来吃点东西,才泡的茶。”   天一点点头,坐了下来。   天四尴尬得都想钻到桌子底下了,他刚刚那个眼神……那明明就是在警告他吧。   李让看天四这几乎要当场厥过去的表情,还有额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汗珠,心中已经确定,让他烦恼的根源,一直就是天一了。   天一会强吻天四……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可能还说不准,但是以天一的性格,他实在想不到他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到憋不住而去强吻别人的。   如果他真的做了强吻这种事,只怕事出有因。   虽然很对不起他这么烦恼一场,但是如果他喜欢上了天一的话……天一虽然性格有点古怪,但是人很好。   虽然人人都夸他是天才,可他从不自傲,一向勤勤恳恳。   在他还未从天一的位置退下来的时候,他的武功其实都已经略胜他一筹,但是每次比试,他都不多不少只让他半招。   以至于他们好多次都是打成平手。   这半招的差距,就是与敌人的察觉,与敌人交手不计后果,与同僚交手虽要全力以赴,却又不可以命相搏。   这么懂事又认真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他做事向来分得清轻重,他便想皇帝举荐了他做下一任。   不对不对,气氛这么尴尬,他是不是应该找点什么话题聊聊,好让他们两个气氛好一点。   “这么说来,是我的不是,让阁下误会了。”   就在李让和天四都在想着说点什么好的时候,天一刷拉的抽出了他的剑,用衣摆擦拭起来,一边擦着剑还一边冷冰冰的这么说道。   “误会什……”啊,误会……   李让话问道一半就知道他说的啥了,他这就是在告诉自己,他不喜欢自己。   是他误会了。   他不喜欢自己,那干嘛亲人呢?   “咕噜……”李让感觉这不是他应该插话的气氛,虽然不爱喝茶,但是他也不想继续吃这个点心,只好端起茶杯,咕噜了一口。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啊,我什么都告诉你,你怎么不能和我说?尽做些我猜不到的事情……那我怎么知道你想干嘛?”天四见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心里实在有些憋屈。   如果他真的这么无所谓,那他岂不是白白烦恼了这段时日。   而且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所谓呢?   他对谁都可以这么无所谓的亲下去吗?   虽然他以前也想过‘那种’可能性,可最后他都还是否定了那个想法,他总不能真的对谁都可以这样吧?总不能就刚好那天在哪里的是自己,他就亲了自己。   如果是别人,他也会亲别人?   老二老三还有小五小六他们都可以被他……   “原来你还在为那日的事的纠结,如果那日教你感觉不舒服了,你想到同你道歉也可以。你躲我也是因为这个吧?你大可不必这样烦心,日后我们相处的机会不会太多了,而且工作也是可以适当地的调度的,你若一刻也不愿意看见也,也是可以做到的。”天一说完,把剑收回了剑鞘之中,一口喝掉了李让给他倒的茶,然后站起了身,对李让说:“不知你何时有空?”   李让看了一眼气的脸红彤彤的天四,然后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天一:“我的事可以缓缓,我去……啊,皇上该忙完了,我今日答应要去接他,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回复他吗,你就在这多休息一下,我接完人就回来。小四你也不用跟着我了,你也辛苦了,你们两都在这儿休息吧。”   他们还是得好好聊聊才行,他再不走,估计天四能憋死。   他急忙溜了。   他刚走远,天四就气呼呼的问:“你是不是也亲别人?”   “啊?”天一歪了歪脑袋,这是什么问题。   “明明是你不想见我……都是因为你突然这样,我们才这么尴尬,我这些日子都找不到说话了,都是你害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现在还说这种话……”天四委屈坏了。 第120章 别被发现   天四憋红了一张脸,极力的克制着,不想自己爆发出来。   可他听到天一刚刚说的那些,心里特别不好受,他明明就是想找方法和他和好,他还想跟他做朋友。   可他却说这种话,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有没有他这个朋友一样,太伤他的心了。   天一暗暗的笑了笑,面前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起身走到了天四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你那么多朋友,少我一个看了都尴尬的人,不是也没差吗?”   “会尴尬不都怪你吗?你为什么突然做那种事?你是断袖吗?”   “我不是,我那么做确实是我错了,你也无需尴尬。”天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天四被安慰了,反而还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你还知道是你错了,我都等你多久了,你也不来跟我解释,我又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怎么好意思见你啊?是你的错,就应该你先来找我解释啊,不对吗?你还直接把我工作给换了!”   天一点点头:“嗯,是我的不是。”   “那你把我工作换回去。”天四见他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点头认错了,虽然还有好多想抱怨的东西,可是感觉自己也有一点点的不对……   “好,还有别的要求吗?”天一又问。   天四愣了愣,然后说:“我以后还能找你喝酒吗?”   “嗯……”天一犹豫了一下。   天四立马咬紧了牙关又要发难。   天一连忙点头:“我不忙的话。”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天四心头的郁结终于散了好多,他可太不喜欢朋友之间这么古怪了,心里舒坦了,就有吃东西的欲望了,他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了一整个。   “哦?什么问题。”以天一的记性,自然不会记不住,也不是猜不到,可天一偏偏就故作迷惑。   “就是你……”天四连忙把嘴里的点心含着茶水吞了下去:“你也亲过别人?”   “你这话就问的我不知如何回答了。”天一拧了拧眉头,有些为难的样子。   “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天四又喝了一杯茶水,把糕点全部都吞进了肚子里。   “那便是有的。”天一一副思索的模样:“这也有关系吗?”   “谁?”   “不记得了。”天一又要去摸他的脑袋,被天四一巴掌拍开。   他瞪大了眼睛,他居然连自己亲过的人都不记得了,那岂不是亲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才会根本都记不住的地步?   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吧?作为天字阁的死卫,不是应该要小心谨慎的吗,他这样到处亲人,要是坏了大事怎么办?   “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你到底有多花心啊?”   天一见他那表情一会儿天一会儿地,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要憋笑也是憋得蛮辛苦的。   “嗯……我想想,是叫小翠儿还是什么红来着,嗯……真的记不住了。”天一一脸正经的表情。   天四又听懵了。   什么翠儿,什么红不红的……这不是女人的名字吗?   啊……   “你还亲过女人?”天四长大了嘴巴。   天一点点头:“我当然亲女人,我说了我不是断袖,你大可不必这样防我,之前不过是意外而已,下次再来找我喝酒吧,我先走了。”   天一说完就走了。   留下了还没缓过神,满头满脸满心都是问号的天四。   他这是什么意思?   哦,对哦,他不是断袖诶……他刚刚都有回答他,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他不是断袖的话,又亲过谁的话,那肯定就是女人了。   这么说来,他应该没有亲过老二老三小五小六吧。   只有自己咯?   不是很能高兴的起来,刚刚才好起来的心情,又变得有些古怪。   他不是断袖不是正好吗?反正自己也不是,如果他是断袖的话,自己也会很尴尬,这下又能找他喝酒了。   天四傻笑了两声,恍惚又想起……自己还在工作中,虽然是李哥吩咐他休息的,但是他坐在这里吃看起来就很贵的点心,喝不用看也知道很贵的茶,还旷工,被皇上知道了……   他可能会被叫去领鞭子的。   天四有些怂了,他急忙收拾了一下,然后打算回去工作。   *   李让这边从那气氛诡异的二人之中脱了身之后,想了想,才吩咐了要大改配色,近几日应该都没有什么人回来找他,也就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   干脆就真的去接他好了。   他也没找太监宫女给他准备轿辇,就自己走。   这走了一路,遇见谁,谁就给他下跪。   李让这一时还真习惯不了被人这样跪拜,如果他是个真的国师,真的能为皇帝祈福,能为国家带来好运,或许他还不会这么惶恐。   但他就是个假的国师……   他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些人的跪拜,更不配那一声华贵的服饰。   也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学,对了,他该习字才行,作为大宇国的国师,却连字都认不全,以后如果被发现了,估计要给大宇国丢人了。   这不坐轿辇的话,要去太和殿那边确实就太远了,李让感觉自己许久没走过这样远的路了。   脚……   他走路虽然会很注意,可眼尖的人,还是能看出来他跛脚。   他伤到了筋骨,即便是愈合也没有办法恢复如初,伤到的那只脚,在行走间会有一种诡异的拉扯感,走的慢一点倒好,走快了,那跛脚便能轻易被看出来。   他不愿意被人看出来。   所以他但凡是走路,都走得挺慢的。   他就这么慢吞吞的走,一步一步的走,宫里的一宫一院,一门一墙他都很眼熟。   虽轻功不能使,却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他并不会迷失在这其中。   就是,时间长了好多。   往日的话,他早就该到了,可现在才走一半左右的路,再加上路上遇到个谁都要给他行礼,一有人给他行礼,他就会下意识的停下来。   也就更慢了些。   他依旧慢悠悠的走着,走到某处的时候,听到了女人的说笑声。   他也不知为何,就停住了步伐,隔着一面宫墙,他其实听不大清他们说的什么,但是他好久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   若是遇上皇上没有特别独宠谁的日子里,皇上大多时候都会直接回干元宫,和从太和殿到干元宫,这里便是必经之地。   以前也有人来此见皇帝。   现在有,也不奇怪。   皇帝他病了一段时间,好一些了之后又一直忙于政务,天天夜里都和他在一起,李让自然比谁都清楚。   见不着总是会着急的,回来此处等着见皇帝也是正常的,大概前些日子也是有的,虽然他不曾提过。   李让站在那处,既不想继续往前,却又不愿意转身回去。   这些人,对皇帝有真心的吗?   李让不敢去深想,皇帝对宫中大多人都有怀疑,有好多已经调查出了背后的势力,可还有好多仍旧不知从何而来的。   李让站在那处,他在等。   等皇帝。   也在等这场日日上演的戏码。   皇帝没有太久就出现了,那边闹哄哄的,李让一听便是知道了,他此时才慢慢往前走。   此次来的妃嫔还不止一个,嗯……都还挺面生的。   也是,身份若是贵重的娘娘,自然也不会干这种有可能叫皇帝不悦的事情了。   那些人梨花带雨的牵着皇帝说着什么,皇帝一边点头,一边收回了自己的手。   吩咐了什么。   在小主子的再三邀请之下,皇帝还是起了身,他一下地,她们更是直接往皇帝身上倒。   皇帝并未推开她们,表情温和的说着些什么,叫那青涩的姑娘们都满脸通红的望着他,乖乖的点了头。   他才又转身唤了孙总管,正吩咐着什么,眼角瞥见了只从拐角露了半个身子,明中偷窥的李让。   皇帝一愣,唰的将还粘着他的人给推开了。   两个小主被突然一推,一个踉跄了好几步撞到了孙总管身上,另一个直接摔到了地上。   皇帝拧了拧眉头,又看了李让一眼,然后让进奴才们把小主扶了起来。   李让其实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他扯开嘴角笑了笑,想告诉皇帝自己没有关系,皇帝看到了,给他做了个手势。   好像是让他走……   李让的笑容僵了僵,然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来的时候遇到那么多的人,回去的路上却十分奇怪,一个人也没有撞见……这硕大的皇城若是少了人烟,便显得十分冷清。   为什么要让他走呢?   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他总不能真的和所有人撕破脸皮,他是皇帝不假,想要天下安稳便少不得要靠朝臣的效忠,所以总是有些人要打好关系的。   他不是不懂……   就是他这些日子对他太过关怀,细腻。   他对他太过的亲昵,他们太过甜蜜,他有时候都忘记这里是何处,这干元宫外,还有三宫六院,还有那么多对他有所期待的女人。   今日小四问他的问题,他仔细想想,或许原本的八爷,真的不是断袖。   毕竟以前的八爷年少时也有过心仪的女子。   不过他心中情爱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没有犹豫就将那段感情给舍弃了。   所有人都知道,也是因为知道……   李让漫无目的的闲逛,走到了荷花池旁,有些荷花已经谢了,但也几朵开得不错。   前些日子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这里可是妃嫔们最爱的地方了,现下却是一个人都遇不见了。   啊……   这边他好似不该来的。   李让看着在那片焉了吧唧的荷花中显得别样动人的几朵荷花,突然一个轻功跃起将,想将那几朵花全给摘下来。   但是刚刚腿上一用力,就感觉不对劲,这人飞起来了,却又没有完全飞起来。   他预想中他能他这荷叶,来回飞个好几段,把那仅剩的几朵全给摘下来。   可他实际上刚刚飞起来,就直接落了水。   好在荷花池的池水并不深,李让看了看自己身上昂贵的国师服,想着这副模样千万不能叫旁人看见了。   他正这样想着,偏偏老天就好似要捉弄他,刚刚还一个人影子都见不到,这就立马听到了脚步声。   不行,他国师的形象决不可崩塌。   李让咬了咬牙,对自己这忽然想摘花的举动十分后悔,他赶忙往那荷花池上建的石桥下面躲去。   桥不是特别高,好在水不深,他坐着刚好能躲进去。   李让躲在桥底,心却依旧十分紧张,他在水中疾走动静小不了,到现在水波都还在荡漾。   那脚步声还向着这边来了。   不过听这脚步声……这般的匆忙,又好似只有一个人?嗯? 第121章 要的都给   这脚步声……虽急但是步子很稳健,是个练家子的……能在后宫之中这样奔走的,独独一人又会武功的。   只有他一人了。   他来这里干嘛……他是来找自己的吗?   那人已经站到了石桥上,正是他刚刚摘花前所站的位置。向曜诀从桥上探出身子向下看:“下面有水,你躲在下面做什么?”   啊,果然是皇帝。   他真的是来找自己的,他心里一暖,正打算从底下出去,又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皇帝自然也听到了。   皇帝一转头,就看见了……额,这是哪位妃子来着。   说实话皇帝经历了和李让这一遭,又差点儿失忆了,好多不重要的事情他根本记不住。   看见那个女人一看见他,就两眼发光,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疾步而来,向曜诀有些头疼。   想不起名字……   “皇上,你怎么一人来此赏花?前些日子开得正好时你不来,如今却一人来看着枯叶残花。”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皇帝行了礼。   “皇上吉祥。”   娘娘行了礼,一众跟着的太监宫女也跟着行礼。   皇帝没有说话,用手势让她起了身。那位娘娘起身之后,便自然的站到了向曜诀的身侧。   “皇上身体可是无恙了?今年发生了好多的事,臣妾前些日子专程去了一趟灵隐寺,求了一枚顺遂符。皇上若是无事,不如便陪臣妾走走吧,顺道也把这符取了。”   向曜诀惦记了还在池子底下的男人,可这个距离,自己真的去了她的行宫,李让或许会不高兴。   皇帝还未想好怎么把这个女人打发走,看出他犹豫的娘娘就急忙换了话题。   “这几只荷叶折得好生奇怪。”她指了指刚刚李让掉下去的时候压坏的那一片的荷叶。   向曜诀嘴边笑意更深,但是心里的不耐烦也更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让还蹲在下面儿,他那个个头这小小的桥墩子,别把人累着或者凉着了。   “啊,水里有人!!”   因为娘娘刚刚那一指好多人都看向了水中,那桥本就不太大,李让虽然没有动,但就因为他没有动,水面将他的倒映了出来,被一位宫女给看到了。   李让一听,当时心间一凉。   皇帝拧着眉头,看了一眼那还指着倒影又说了一遍:“真的有人,天呐!”   “什么情况?”   “有刺客!”   皇帝急忙大声呵斥:“闭嘴!!”   当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当下转了转脑子,讲到:“下面是国师,朕此次过来是为了来此取一味药引,国师熬了这么久,你们一吼是全给毁了!”   众人一听,全部吓傻了。   他们还以为是刺客呢,这么一听,好像他们在做什么重要的事,还被她们给搞砸了。   那位娘娘脸上又红又绿的,急忙跪到了地上,尤其是那个宫女更是吓得不行。   难怪皇上一直不说话……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一直跑来就为了看着残花。   这可怎么办,坏了事。   皇帝冷着眉眼,道:“回宫思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美人抹着眼泪被人扶走了。   “国师大人,你可以出来了。”皇帝对着下面的人说,想来他故意有些吓到了。   他肯定怕会被人发现,给他丢人什么的,他成天就会想这些。   李让这才乖乖的从桥下冒头。   看他湿成这样,皇帝下了桥,到岸边把人拉了上来,正要把自己的袍子脱下给他披呢,李让连连摆手:“被人看到不好,你离我远些。”   “让你到前面等我,你怎么一个人跑了?”皇帝见他脸色一变,便转身走了,就估摸着他是没有懂他的意思。   把人打发了就到处找他。   “什么?”   “我刚刚这样指,是叫你往这边去,我们在那边见面的意思。你误会了?”   李让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失落的说:“我以为你叫我走。”   “你今日怎么到这边来了?想我?”向曜诀抓起龙袍给他擦身上的水。   李让东张西望的,好害怕这个地方突然钻出来一个妃子看见,那可不得了。   “我来……接你,我们快些回去吧。”   “那你又是怎么躲下面去的?你生气了,不想见我?”皇帝这正听着呢,不会有事,他继续问道。   李让又摇了摇头:“我就……忽然想去摘花,可惜我这轻功着实是拿不出手了,就摔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来的人是你,便躲了起来。”   花?   他看向那池子中仅存的几朵荷花。这龙袍有点施展不开,不过,不妨事。   他捏了捏李让的脸,然后直接跃入了池中,没有用轻功,他就拨开那带刺的荷叶走进了池子深处,连根茎一起,把荷花给拔了出来。   然后又继续往里面走,龙袍给淤泥糊得又脏又湿,这荷花的小刺说扎人呢也还好,说不扎人呢,一不留神也会留下一道细细的口子。   他一个接一个,把仅剩的几多全给拔了出来,还顺带拔了一叶娇嫩的荷叶,然后抓着那一大把还带着莲藕的荷花上了岸。   把荷花递到了李让眼前:“若是用轻功,肯定要将这荷花扯得稀烂,你说是不是?”   李让眼眶有些发红,他接过那一捧荷花,男人的手可不像他这么粗糙,就为了这几朵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想要的荷花,他还受了伤。   李让摇摇头,又点点头,哑着嗓子说:“我们快回去吧。”   他们路上若是遇到旁人,便就直接说这就是今日去寻的药引了,回到干元宫,他们便去找了个大缸放到了他们新搭的石桌旁边,把这几株花丢在了里面养。   然后向曜诀又领着李让去烧水洗澡,一直到向曜诀给他脱衣服时,他的安静都还是红红的。   就这么感动吗?   真是个笨蛋。   他的李让呀,真是太好哄了。   向曜诀给他洗头发,给他搓背,然后和他并肩泡在热水里发呆。   “李让,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他虽然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可其实一直都没有问出口过。   他虽然有查过,但是这方面能查的也基本都是他知道的那点事。   关于李让的眼睛,他以为是好了的。   他以为……   可仔细一想,好似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李让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我的眼睛没事的。”   李让从池子里坐起身,他还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去和皇帝聊这件事,事实上……虽然有些影响,但到底他的眼睛还是能看到了,虽然少了些什么,可色彩也并不是必要的,眼泪更是他不喜欢的。   这样,也没有关系。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他也从池子坐了起来,他伸手将李让的脸转了过来,和他四目相对,他盯着李让还有些红的眼尾,问:“不哭不是忍着的,而是真的哭不了了?”   因为那之后,不管他再难过,开心,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都没再哭过了。   唯有一次。   唯有一次落了泪,说是泪,其实是血。   “哭不哭的对我也不重要,你也不喜欢,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真的。”皇帝这样聪明,他哪里瞒得住呢?   他索性承认了。   承认了也没有关系,他是真的觉得挺好的。   “……”向曜诀倒吸了一口气,他这么一说,他自然也想起了以前自己总爱笑话他爱哭这件事。   这……   这样哭不出来,岂不是要把人给憋坏了。   “傻子,那时我其实是觉着你可爱,我是不好意思说罢了,若是真不喜欢,我又怎会总是故意逗你哭?”向曜诀急忙解释,洗白一波,随便给李让点个醒,让他有意识自己其实从很早以前对他的心意就是一样的。   那时候的他,不过就是有点傻而已。   李让抿了抿嘴:“可爱……?可你总说我只会哭……说我没用,我以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李让从未把这些话,对他说出口过。   他哪里敢,他心中有过太多的委屈,他不敢告诉皇帝,哪怕是有千千万万的疑问,他也总是憋在心里。   偶尔泄露出来一点,也都只会教他更加难过。   他便再越发的不敢。   向曜诀心头一痛,抱住了李让,看着他的眼睛,深深的在他眼睛上一吻,浅浅的说着:“都是我不好,说那些混账的话,叫你难过。”   “……你不混账的,你是对的。”李让摇摇头。   他怎么会混账,他永远都是对的。   “你真是个傻子。”向曜诀又亲了亲他另外一只眼睛:“我会找人给你看的,我一定要把你医好,我的小哭包那样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不要……我不喜欢。”李让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哭不出来的话,或许这段日子的记忆都是有泪水相伴的。   “不要也得要,我就喜欢看你哭。”皇帝又咬他的耳朵。   听到他说喜欢,李让又心软了,抿了抿嘴:“就算治也治不好了,你不用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的,你已经很累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你身上花心思是我一整天最放松的时候了,你就乖乖受着便是。”向曜诀又开始他的肚皮肉:“又肉肉也挺好的,你再吃胖点吧。”   没穿衣服的时候他摸他的肚皮肉,让他觉得好没有安全感。   李让连忙拉开他的手:“我……我想去找一把剑,我平日还是想练练,每日晨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嗯……我先把吹雪还给你,你用着。朕抽空重新给你造一柄更好的宝剑,给你镶二百颗宝石,保管比你那把黑溜溜的破剑要更好。”说到剑,向曜诀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虽说如果不是那柄剑,他可能都找不到李让的去向,可是一想到他最喜欢的剑不是吹雪了,他心里就特别的来气。   “你这么忙,还造什么剑啊。”剑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出来的东西。   说起来,李让忽然想到:“之前你那玉貔貅……”   “没关系,手艺我已经学到了,我在给你做一个好了。”向曜诀抱着暖呼呼的李让,心里又开始想些温饱之外的事情了。   “……”李让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么忙,干嘛还老是要给他做这个做那个的,话说他们泡的太久了吧……他应该早饭都没有吃。   大中午的他俩在这儿泡这么久的澡。   “你肯定饿了,先去吃饭。”李让不顾某人充满暗示性的摸摸,起身穿了衣服就跑了。   向曜诀低头看了看水底某处,然后叹了口气往背后一趟,算了,他冷静冷静。   什么肚子饿不饿的,他倒是照顾得很积极,但是有些别的饿了都不知多久了,这都要入秋了,冬天也不远了。   居然都一年了……   看上去也不像是故意在躲自己,但他却是很忙,吃完饭还有一堆事要干……烦躁。 第122章 没有不愿   绕了一大圈,吹雪又回到了李让的手中。   李让看着吹雪,有些纳闷,咦,这柄剑原来这么丑的吗?   虽然叫吹雪,不过这剑可一点都不轻盈,和原本皇帝预设的模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向曜诀是个很聪慧的人,做事十分得要领。   不管是习武还是别的什么,他总是学的十分快。   要知道兵器打造并非朝夕便可学会的事,尤其是打铁这一步,没有长期累积的经验,是很难将铁块成型的。   作为向曜诀打造的第一柄剑,吹雪其实已经算是十分成功的剑了。   可皇帝并不满意他费劲心思打出来这样的丑的一柄剑,后续并没有继续打磨,吹雪便未曾开刃。   在某大爷想将剑丢弃之时,李让刚巧完成了一个任务,讨赏时便向向曜诀要了这剑。向曜诀想也没想就给了他。   伺候着便成了李让唯一的佩剑,不管战场怎样的惨烈,他始终不曾将剑遗落过。   吹雪曾和刺客一起坠过悬崖,李让便不顾向曜诀的反对,去将剑给找了回来。这也是后面经常被人拿出来笑话的事情。   吹雪是李让视若珍宝之物,它韧性不足,又不够锋利,已经在战场碎裂过无数回,这吹雪修补过究竟多少次李让已经不清楚。   可他还是固执的保持着原样,不开刃,不重新打过,就握着这柄钝剑坐稳了天一之位。   别人都说他若是有一柄好剑在手,大概便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李让明白,其实正是有这柄钝剑他才从不失误。   正是因为,有吹雪在他的手中……   他先前将吹雪埋下之时,便以为吹雪与他就此两别,可吹雪又回到了手中,李让将吹雪拿在手心,挥了几下。   他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慕玡给他的剑,的确是一柄宝剑,作为习武之人怎会不懂,又怎会不爱好剑?   可那样好的剑在手里握着的时候,却总有一种违和感,即便他说了这柄剑已经是他的,可他心里总觉得握着的是属于别人的东西。   只有吹雪,是他李让的剑。   他趁着高兴,到了院儿里舞了两套剑法,舞完他将剑放到石桌之上,坐在树下喝了半壶热茶。   今日向曜诀说他要迟些才能回,嗯……   李让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了什么,找了一罐油膏,又找到了之前专门用于擦剑的鹿皮,给他的吹雪做了个保养。   不过是一柄人人都不喜欢的破剑,回到手中之后,李让却感觉十分的安心。   中午专门赶回来陪李让吃午饭的向曜诀,一进门就瞅见脸上带着笑意的李让。   “看到朕,这般高兴?”虽然知道不是,可向曜诀偏生要这么问。   李让看到向曜诀,点了点头,看到他自然是高兴的。   “你怎么回来了?”李让听说他这几日估计会忙得都没时间用膳……   上完早朝都来不及用早膳,就开始忙了。   李让急忙给他端了碟点心,摸了摸已经冷的茶,便要起身去给他重新泡一壶。   向曜诀拉住李让,将他手中的水壶放回了原位,然后抱从正面抱住了李让,低声在他耳畔诉苦:“好累。”   李让抿了抿嘴,然后轻轻的抱住了皇帝:“你肯定饿了,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传膳。”   皇帝摇摇头:“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   “我想吃你做的。”   李让愣了愣,然后又点点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可我又不想你累着,我还是不吃了。”向曜诀又摇头,抱着李让一起倒到了榻上。   李让刚想说他不累,向曜诀就低头亲了他一口。   “我们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啊?”   “是什么让你这么高兴?”向曜诀又问了一个问题。   李让还在想着他们之间能换什么称呼呢,他又问了新的问题:“啊?”   “是因为慕玡的信?”向曜诀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口:“你回来这么久,都没对我笑过几回,他不过寄了封信……你便这样高兴。”   “什么信?”李让有些接不上了。   “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假装愿意与我成婚,打算趁我放松,便偷偷离开我?”向曜诀问着,语气已经有些焦急和怒意在其中。   李让呆呆的看着一个人生起气来的向曜诀,被他一会儿捏捏肚皮,一会儿掐掐脸或者啃啃嘴巴。   “你冷静一点。”李让拧着眉头,被咬得有些疼。   向曜诀一瘪嘴:“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们之间连称呼都那样亲密,本是我想了好多回的,却被他们先叫了去……”   “你也可以这么叫啊。”   “什么叫‘也’可以,我不要。”   李让摸了摸他的背:“那你想怎么叫我?”   “娘子如何?反正我们也要成亲了。”向曜诀兴冲冲的说完,还喊了几遍。   李让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怎么说也是男人……不太合适吧。”   “我不管。”他靠近李让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李让面上有些发热,他摇摇头,不同意。   向曜诀眼底一暗,又问了一遍:“你不愿意?”   李让摇摇头:“不可。”   向曜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那封信已经被他抓得皱皱巴巴,正是他口中慕玡的来信。   他把信丢到了李让身侧,然后起身坐到了床榻尾端。   李让见他面上的失落心头一痛,他没有去看信,起身抓住了向曜诀的手:“我不是不愿意……只是……实在有些,羞人。我……”   向曜诀没有回头,他点点头:“我知道,我不逼你。我说了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我碰你,你是不是也不愿意?”   李让抿了抿嘴,他确实对和向曜诀的chuang事有些抵触,毕竟他们之间有的回忆……都不算好。但如果他想要,他其实也不会拒绝的。   自己愿不愿意……他从未这样考虑过事情……   李让这边陷入沉默,没等来向曜诀预想中的回答,向曜诀的心头也绷紧了起来,他回头看向李让:“是我不好,以后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让抬起了头,和他对视眼神有些闪烁,可他的脸却渐渐凑近了过来。   然后他抬手攀住了向曜诀的肩,微微侧头,合上了眸子,在他唇上深深印下一吻,然后他微微分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哑着嗓子低声含糊的叫了句:“相公……” 第123章 再叫一次   李让不知道向曜诀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和他纠结这个称呼,事实上即便是别人喊得再亲密也比不得他呼唤自己的名字来的动听。   李让也分不太清楚他的难过是真是假,在这方面他一向比不过向曜诀,他还是选择了认输。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在心疼。   可这称呼实在过于孟浪,而且,自己以‘这个’称呼来喊他,怎么都感觉不合适。虽然鼓起勇气按着他的要求做了,可做完之后,等不到看清对方的反应,李让自己已经从上到下红了个通透。   他攀住向曜诀的手指都有些发颤,发觉对方看过来,他连忙将视线移开……   不敢去看,是他要求他,他至少不会生气……   可李让却还是很紧张,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被自己这样的男人喊……咳咳,喊‘这个’是值得高兴的事。李让想悄悄把手从他肩头移开,向曜诀先他一步,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他这次没有去掰李让的头,反而是自己弯了身子,将脸凑到他的跟前。   正低着头的李让,一看见他凑上前来的脸,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向曜诀看清了他红透透的脸,将脸凑近,以比他更慢的速度靠近,在他眼睑吻了一下,随后在他额心也落下一吻,眼睑,太阳穴,耳根,鼻梁,脸颊。   他耐着性子,仔仔细细的吻着他的脸,直到他不再低着头,两人才额心相抵,紧靠在了一起。   “可以再叫一次吗?”向曜诀的声音带着灼人的热度,喷洒在他面颊都叫李让本就发烫的脸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李让很想摇头,他其实不理解,也不太喜欢这种本该属于男女之间的亲昵称呼。   可是向曜诀好像很喜欢,他语气中含着的喜悦教他怎么都舍不得对他说不。   向曜诀亲了亲他的嘴:“再叫我一次,李让,李让……再叫我一次。”   “我……你离我远一点我就叫……”李让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这个距离,自己的心跳声估计八爷已经听了个清楚。   向曜诀扣住他的手,身体向后移开了不过两拳的距离,不近不远能将他整张脸看清。   他期待看着李让这害羞的模样,手指不自觉的拨弄了李让手,扣住他的手指,轻轻的戳着他的手心,点画着他手心的纹路,又捏着他的指尖提醒他开口。   “相公……”李让拿出了毕生的勇气,用力的吐出的字眼却好似蚊子叫。   他那样害羞,倒是叫向曜诀都跟着亢奋起来。   他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两口,又道:“再来一遍。”   李让看了向曜诀一眼:“你忙完了吗?你是不是……”   向曜诀一口堵上了某人不解风情想要破坏气氛的嘴,他其实已经忍不住了,但是又很想听他继续这样喊自己。   “继续叫……别听……”他一边吻着李让,一边抽空提出了要求。   李让气都喘不赢,哪里喊得出来。   喊不出来,不满意的某大爷就又捏又掐,非要对方顺从自己。   李让舌头被咬了好几口,红着眼眶,又含糊的叫了一边,向曜诀又高兴得细细亲吻来讨好他。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真是要疯了。   向曜诀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他松开了李让的唇,看着他被自己蹂躏得通红的脸,砰砰直跳的心脏依旧停止不下来。称谓这种根本都未曾在意去思考的东西,原来也可以叫人的心变得滚烫。   这个称呼竟然叫他感觉这样的亲昵,好似和李让少了那些恼人的间隙,好似终于和他回到了最初……不,比当初更好。   言语如何能表述清楚这样的悸动,喜欢一个人真是可怕,这样丑兮兮的脸,怎就看着如此可爱。   看着李让红彤彤的眼睛和嘴唇,他心里有多出了别的欲念。   他在李让脖子上留下了一个粉紫色的印子,那么的醒目,就好似一个印章。   他想要加深这个印章,忍不住又在上面咬了一口,听到李让呼痛,他送开口看过去,见到他脸比方才还要红。   他好多好多的话哽在心头。   说情话这种东西,愚蠢,幼稚,世俗。   可他如今却不知如何来倾述他一腔愚蠢的爱意,怎么会这样的矛盾,想要弄哭他,弄脏他,蹂躏他,逗弄他。   看他委屈,哭泣,难耐。   却又想要将他捧在心尖,温柔的疼他,亲吻他,宠他,爱他。   看他开心,感动,看他依赖并信赖自己。   他的心矛盾的不行,黑和白他都想拿捏,他一直忍着。   他不想让自己的本性再一次被放出,再肆无忌惮的去做会伤到李让自尊心的事。   他忍耐着,忍耐着,可依旧不自觉暴露了自己恶劣本性的一面。   “让,阿让……”他紧紧的抱着男人,两人胸膛相贴,两人混乱的心跳混做一团,分不清你我了。   没有人这样唤过他。   他本来是不在意的,可听到他提起称呼一事,他就忍不住会去想。   这样喊自己的人,只有他一个。   这就是是他专属的称呼,他居然觉得,十分的喜欢。   他忍不住回应:“嗯。”   “阿让……”向曜诀又咬了咬他的耳朵:“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可以碰你吗?”   “你不是……已经……”又亲又咬的,这都不算碰吗?   “阿让,我好难受。”他喘着粗气,好似燃着火苗的双眸紧紧抓着李让,想取的他的同意。   李让咽了咽口水,他……他也是男人,他当然懂了。   可是……   “我……我……想学一学吧,这个……还挺难的。”李让出去一遭,可听闻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也不怪以前向曜诀对他发火,他确实是什么都不懂。   吃苦也是他应该的。   “什么?你跟谁学?谁跟你说的难?你和那个男人,难道连这种事都做过了?”向曜诀呼吸一滞,心痛和怒意一起涌上,他狠狠的锤了一下床榻,气呼呼的看着李让:“谁准你去学这种事的?谁准你跟外人学的?”   李让摇摇头:“之前……你我……”   “……好了,之前就不提了。”向曜诀一听他提之前,就心情复杂。   虽然很气,但是他好像也没有理由跟李让生气,之前他好像说过不少‘这样那样’该死的话……   该死该死!!真想把去年的向曜诀揍个皮青脸肿,半身不遂。 第124章 是个笨蛋   “我是说……我可以自己学一下。”李让捏了捏某人的臭脸,一句解释说了好多遍才完整的说出口。   话说这种事,男人和男人之间能接受的人本就不多……他又能跟谁去学。   只不过是之前慕玡同他提起过一些,他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更要小心和注意。他原本根本没有觉得会走到那一步,但谁知道他和向曜诀居然还有那之外的发展。   李让看着向曜诀近在咫尺的脸。   他脸上的情绪如此鲜明,好似为了自己一句话,就如此的波动,好似他对自己情深至此。   光是想到他对自己也有类似的心意,他的心都快要暖得化开来。   李让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肩,将头贴向了向曜诀,他本想忍耐住……接受一切他给予的,但是绝不在主动去像他讨要感情。他在不会重蹈覆辙的前提下,再和他相处一次。   可向曜诀他这样的热烈,好似一团火焰,好似想把一切都展现出来,送给他。   他想回应他,好想好想。   可是他依旧忍不住会恐惧,在夜里又会开始去想,他对自己的热度又能维持到何时,到他的热度退却之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他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头,心揪作一团,好在他不会哭出来,男人发现不了。   他紧紧的抱住了向曜诀的腰,让两人贴的更加紧密:“八爷……我后悔了。”   李让主动的拥抱,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几乎照不出来,向曜诀吃惊的同时也十分高兴,他微微侧头吻了吻埋在他肩头的李让,便听到了那几乎哽咽着说出来的一句后悔。   后悔?   后悔什么?   “八爷,我想和你成亲,想和你一起穿那红衣……你之前说要送我的风筝没能看到,如今想起我心里总是觉得可惜,那貔貅摔的粉碎,我根本无法想法那是你亲手做来送给我的。你要封我国师一位,你好似要真的要将我的未来都与你牵在一起……为什么?”李让在他耳畔,问出这句压在他心底已经好久好久的为什么。   问的向曜诀有些发愣。   “……”   “我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可我都没有想到让你做出这些荒唐举动的原因,我都快要相信了,相信你对我的爱意是真的,相信现在的温度是真的。我们的契约结束了,如今的我也无法承受那样的结局了……你的计划即便是你已经不再信任我,你可以只告诉我一部分,只要让我明白我该怎么做就好……你不必这样……也请你……别再这样了。”   李让的声音沙哑而脆弱,光是说出这些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天知道要拒绝这个人对自己的好,他的内心要如何挣扎。这段时日太过幸福,以至于偶尔梦回曾经之时,他都会惊出一身的冷汗。如今的李让再也无法承受一次……   “你说什么?”   “谁不知道爷您向来最瞧不上的,便是这些所谓的情爱呢……”所以当初他心意暴露之时,那般的悔恨,为了能够留在他身侧……他甚至……   “那是……”向曜诀想要解释,可他说的是真的,这也是他们会这样吃惊的原因,就是向曜诀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发生就是发生了。   李让看向向曜诀的眼睛:“你是假的,可我是真的……你花费了那样多的心思,只为了带我回来,大概是我还有什么用处……能帮上你的话,李让不管赴汤蹈火都是愿意的。可是能请您不要再……”   向曜诀将李让从榻上拉坐了起来。   “我以为你是在怕什么,原来……”向曜诀扯开嘴角笑了笑:“你知道你刚刚的话,就好似在告诉我,我对你有多重要吗?”   又被抱了。   李让的脑子已经有些糊了,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好像说了,可他不是这个意思的……不是的。   “你原来是在害怕,我会变心,我会不爱你了?那朕给你颁个圣旨吧,君无戏言。”他亲了亲李让红彤彤的眼睛。   他今日说的话,让他十分的开心,可是却又有些心疼。   李让的确是个大傻子。   或许自己对他的喜爱,比不过他对自己的感情来的深和浓,他但那只是因为他本性如此。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让我不要再如何?这样吗?”向曜诀抱着李让亲来亲去,亲的李让到处躲。   他就扣着李让的后脑勺,咬着他的唇瓣,笑眯眯的说:“真是个傻子,朕这一颗心都系在了你的身上,你却还说我是假的。朕想要的不管是什么,何时利用过你们去换?又有那次想做什么,瞒着你过?”   “你再仔细想想,为何但凡你不在身旁之时,我便难以入眠。为何你三番五次的犯错,朕都不曾严惩过你。不管是以前还是如今,朕又何时真的赶过你走?以前的王爷,如此皇帝,我总是在身侧最近之处,留了你的位置,只有你,你快些发现吧,笨蛋。”   李让听完这些话,心更加的疼痛。   “你若再骗我,我一定活不下去了。”   “若你再离开朕,朕也不会好活了。”   他何时曾这样句句回应过自己的话语,李让抱住了向曜诀的脖子,眼睛红的好似要滴血。   “我可以说我爱你吗?”   “你摸摸我的心跳,便知道我有多喜欢。”他拉着李让的手,按到了自己胸膛。   李让抱着向曜诀,他哭不出来,难受极了。   “朕已经给你找到了一位神医,一定会将你医好。阿让……”   “咚咚!”就在两人亲亲蜜蜜的互动之时,某人擦着额头的汗,敲响了房门。   李让不好意思的窝在向曜诀怀里,他如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向曜诀很不想回应……多好的气氛。   “皇上,您该走了……”   李让听完,低着头,乖乖抬起屁股从向曜诀的腿上下去了,向曜诀连忙抱住李让狠狠亲了两口:“我是抽空回来了,今晚你等我,好吗?”   李让虽然没有看皇帝,但还是点了点头。   向曜诀看他红彤彤的脖子,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在重重龙袍之下都已经显形了的某处,啧,本来时机正好的,烦死了。 第125章 你好下手   虽然向曜诀有心多陪陪李让,但是他眼下正在风口浪尖处,他将李让推了出来,无疑会吸引旁人的视线,送他上了这个位置,无非想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给李让一个心安。   这大典日期将至,朝中气氛古怪,明眼人一看便知。   如此大张旗鼓的抬出来一位被皇帝口口声声以救命恩人称呼的国师,众人一时也猜不出来他的心思,不知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谋在其中。   在众人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原因之时,大典之日已经来到。   直到大典前一日,都一直在忙的皇帝,终于在前一日腾出了空,月上当空,他遣退了宫人独自回了干元宫。   干元宫太大,怕李让觉着不便,他并没有留宫女在内,后面打理干元宫的事,不知怎么就被李让捡了起来。   这不是他的本意,本想亲自挑选两个信得过的宫女来伺候,但奈何一直寻不到空,等到能想起来的时候,又是这样夜深人静独自一人之际。   他晚归之时,李让总是会在寝宫点亮一盏灯,等他回来。   一开始见他这么等自己,心里还是安慰的。想着李让果然这辈子都会是‘他的李让’,不管心中再如何犹豫,面上再如何矜持。   他的心,明暗之中,都始终是向着自己的。   可他忙成这样,李让夜夜的等,两人都少能在清醒时见上面,连累着李让也跟着他睡不饱觉,他又开始有些心疼。几次留了口信,叫他夜间不要再等,可夜里还是能看着他寝宫亮着的这么一盏微弱的小灯。   向曜诀越是细想,就越是觉得,自己遇到了这世间仅有的痴儿。他既是他最信赖的下属,也该是他往后余生仅该真心相待的另一人。   还好还好,李让爱他至此。   还好还好,李让如此痴情。   推门而入,便能看到李让趴在桌前熟睡,从天字阁出身,以至于他即便是以这并不舒服的姿势也能睡着,甚至入睡之后,动作都不会有丝毫的变动。这样又得压一脸的红褶了。   他轻轻接近李让,看到了桌上零零散散摆了好多的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他明日要穿的祭祀之服。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红衣他还穿在身上,零散的配饰放在桌椅之上……   他恍惚想起他好几日晨起早朝之时,对着还迷迷糊糊的李让说过,在他成衣之后,他想先外人看一次。   看一次他穿这身衣服。   原以为他睡意朦胧之际或许并未听到,可如今看来,他也一直在等自己空下来。空下来之后,好将这身衣服穿来给他看。   他用手指挑开一缕滑落下来的碎发,挡住了他面容的发丝,心头暖意一点点扩散,暖了这深秋夜间的寒凉。   想着他该是怎样的犹豫,他这般小心又慎重的人,能主动要来这身衣裳,抱着这全套的衣装来到他的寝殿。   他不知是在心中怎么挣扎,又是怎样的害羞。   可惜他今日没能早些回来。   很晚了,他其实也很累,他今日头疼了一天,如今看到李让了,这无休止的疼痛才稍稍止住。   他平日穿黑衣多了,穿别的衣服,看着都是新鲜的。   这黑红相接的配色,倒是很适合他。   向曜诀稳了稳下盘,一把将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他用力大,突然的失重把人直接从睡梦之中惊醒。   一睁眼就看到了满眼笑意的男人。   李让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分不清如今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向曜诀将人抱到了床上:“吵醒你了?”   虽然是这么问,但他其实是故意吵醒他的。   李让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了:“你回来了,发生什么了吗?”   向曜诀拧着眉头想了想,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啊?”李让也跟着凝眉:“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上什么吗?”   向曜诀又点点头:“你是专门穿来给我看的吗?”   向曜诀一边问,一边勾了勾他滑落了一半的下来的外袍的衣襟,李让这才想起今夜他穿了这祭祀服过来的事。   李让眼神微闪,微微咬了咬牙:“你之前……”   “嗯,是我说的想看,所以你穿来给我看了?”   这话好像是对的,他点点头:“嗯……”   “你站起来给我看看。”他牵着李让站起了身,又拉着李让转了一圈,最后又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你穿了这身衣服,就是我的人了。”   “……这不是祭祀服吗?”李让对于越来越喜欢说一些情话的皇帝,实在不知如何回应,都开始有些口是心非起来。   “对外是祭祀服,对我来说并不是。”   李让低了低头,看了一眼眼前还穿着龙袍的帝王,又将目光撤离开,犹豫了好半天,才低声问:“你呢?”   “我?”   “我也想……看你穿,穿祭祀服。”李让每当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之时,心里总是会忐忑。   他说不准,说不准他能容许自己到哪一步,他尽可能的不去提……   皇帝对他越来越好,好到他也开始忍不住的说出一些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究竟会不会再栽一次跟头,或者他何时会腻会厌倦,这样的想法偶尔他都会忘记……   “是吗?”向曜诀看他红彤彤的脸,恨不得当场就把祭祀服给变出来,他立马召出有些发困的某‘天’,去给他取衣服。   某天去了之后,向曜诀立刻抱着李让亲啊亲。   “我感觉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我们不是天天……”李让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其实他也感觉他们好久时间没有这样见面了:“以后你回来,还是叫醒我吧。”   他们相处时间这样少,都被他睡过去……多可惜。   “你也想我了?”向曜诀亲了亲他的耳朵。   李让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好喜欢好喜欢他这样亲近他,对他撒娇,粘着他。   他忍不住抚了抚向曜诀的背。   “我今天好累好累,挺着腰杆坐了一整日,腰都快断了。”他苦着脸诉苦,一脸的委屈。   李让就伸手给他揉腰:“那你脱了袍子,我给你按按。”   向曜诀一听,咧嘴一笑:“要不多脱几件吧,你好下手……” 第126章 来跟朕学   向曜诀是真的想他了。   既想多看看他如今这害羞慌乱的模样,又想快些贴近他。他的双眼流连在李让的面上,他的心,他的双手对其的渴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够,还是不够。   即便是李让给他了全部,他依旧觉得不够,心里还总有不满足。   他努力忍下躁动的心和蠢蠢欲动的双手,看着李让仔细的为他脱衣,夜深人静之时,皇帝一旦沉寂下来,那四周便只留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二人分明都是习过武的,而他们又更是其中隐藏气息的佼佼者,偏偏这时两两相对,气息怎么也稳不住,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些许的急促打乱了平衡。   两人距离如此的近,好似呼吸都能感触道,为他褪去外袍,取下玉佩,又解开了腰带。   他手下动作一停,他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而他也知晓皇帝这些日子再未踏过后宫,如此繁忙之际,所有的空余都独独留给了他一人。   他做到这般地步,他怎么忍心不回应他,其实好些个等他归来的夜晚,他都做了‘准备’。   可两人偏生就没有机会更进一步的接触。   如今这机会忽然的出现,临了当头,有些事又一次的记起来。   李让的十指扣在了他金底龙纹刺绣的腰带之上,看着自己的手……李让咬紧了牙根,他常年持剑,练剑,双手又粗又厚,茧子盖满了的掌心,疤痕盖满了手心。   这样的手,光是靠近这身龙袍,都好像是亵渎。   他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倒是白了些许,可李让在如何的滋养也变不成娇花,他只会是这副模样。   可八爷他。   向皇室唯一血脉,天之骄子,大宇国的希望,他如此的英武不凡……自己好似没有一点能配得上他的。   “你在想什么?”向曜诀忽的靠近了李让,抬手往他眼角抹了抹,语气又轻又柔,稍稍安抚了李让动荡不安的心。   李让轻轻摇了摇头,想说无事,却瞥见了沾染在了他指尖的一抹晶莹。   李让看着他的指尖,眨了眨眼睛,抬头望向向曜诀。   向曜诀嘴角眉梢都蕴着笑意,他又靠近了李让一分,让他们呼吸完全的相贴,交织。   李让有些慌了,他虽然喝了好一段时日的药了,可他始终以为这双眼睛,已经无救了……   有些东西,他本觉得这辈子都失去也是好的……他抬手擦了擦眼睛,手背上的湿润提醒他,这确实是从他眼中流出的。   “我……”   “你好了。”向曜诀高兴的吻了吻他的眼,眼泪有些咸,却并不发苦。   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   “……”李让用袖子大力的擦掉了自己眼中的眼泪,用力之大,不过两下,就把一边眼睛擦得通红。   向曜诀去阻止已经晚了,拉开他的胳膊就看到李让红彤彤的双眼,脸颊也被擦伤了,向曜诀凝眉:“你这是做什么?”   “眼睛……我以为……”他心里本就忐忑,不知那神医究竟会医好哪边,对于不再哭的事,对他而言其实是好事:“你别看我。”   “阿让。”   “你别看我,我……”李让的耳畔又响起了男人嘲讽的话语,他不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轻易的被男人挑动情绪,他便又开始不安起来。   “阿让……李让,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向曜诀分开他的双手,将他的脸按进怀中护着。   李让狠狠推了男人好几把,双手无力的往下一垂,然后靠在男人的怀里大哭起来。   他憋了不知多久,憋了不知多少的委屈和眼泪。   他害怕的,害怕自己越是哭,越是无用。   他的自卑,只要面对男人,便会无限放大……他也尝试过,不去爱他。   是他来找回自己的,是他啊。   男人提起他的龙袍给李让擦眼泪和鼻涕,看到李让心疼的表情,向曜诀忍不住笑了笑:“我的小哭包,可算是回来了。”   李让侧了侧头,不想回他。   向曜诀便凑了过去:“以前看你哭啊,我总是觉得有趣得紧,才总想着要逗你,如今在看到你的眼泪……”   向曜诀拉起他的手,按在了胸腔,才又继续道:“这里便不知为何,揪作一团,疼的不行。我以后不会了,不管是那些话,还是那些事,你都不必害怕,绝不会再发生。”   李让红着眼睛,看着蹲在跟前轻声细语哄着自己的男人,他便心软了。   他立刻点点头:“嗯。”   “那你来继续刚才的事。”他又拉着李让站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示意他继续。   李让又闷头闷脑的给他脱了几层,眼看只剩一层里衣,稍稍一拨,便能看到皇帝年轻的体肤,李让又一次停了下来……   “这样差不多了,你躺下吧,一会儿人该回来了……”李让又一次退缩了。   他可不是女人,既没有漂亮的脸蛋儿,娇柔的身段,更没有甜美的嗓音,细嫩的肌肤……   如果他们再在这上面吃一次苦头……   他们本好像就不那么合适,仅有的记忆之中,皇帝每次事后的情绪都不太好。   向曜诀如今对他这样这样的好,他更加的害怕,他们的关系会恶化……   “好。”皇帝也不再逼,他也没有告诉李让,某天早就回来了。   他大刺刺的往龙床一趴,等着李让来给他按摩,李让一边给他按摩他一边口头指挥,李让左边按按右边按按,都不对劲。   他便推开了李让的手:“不行,我来给你示范一下,来,把衣服脱了趴下。”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让犹豫之间,某大爷亲自动手,给李让脱了个大概,两人现在都只剩一层里衣,李让牵了牵衣服往床上一趴,犹豫着该不该拉被子来该,后背忽然一凉……   “啊~”   李让吓的惊叫出声。   发出的奇怪的声音,李让羞红了脸,他急忙翻了个身,身后却摸到后腰处好似有一些湿意。   李让呐呐的问:“你……你不是按摩吗……”   “对,我这腰,需要一点特殊的按摩方式。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想学,朕刚好学了点,今晚便全教给你如何?”   李让一脸茫然,他什么时候……啊……他上次说的可不是按摩啊……   “我我我……”   “不想跟朕学?”向曜诀一挑眉,怒意染了些许上眉梢。   李让立马摇头:“我……学……” 第127章 绝不负你   某位大爷打着‘按摩教学’的名义,和李让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本就晚归,再加之第二日的大典,两人仅剩下的两个时辰,全都用在了‘按摩教学’上。   某位大爷虽然口口声声的答应不会太过分,可忍耐太久,在加之夜色之下的李让分外动人,某位大爷也在不知不觉间上了头。直到孙总管前来通知皇帝,该起身准备参加大典了,皇帝还搂着某人又亲又哄的说:“最后一次,我保证。”   孙总管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皇帝回话,可他隐约听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响动,他不敢打搅,可这时间可耽误不得。   正在犹豫自己该不该打搅皇帝的孙总管,眼前黑影一闪,某位等着换班的死卫跳了出来,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又一个闪身,进了暗处。   他取了衣服之后就在这儿等了一整晚,他都不敢去打搅。以他做死卫多年的直觉,他很清楚,此时的皇帝万万不可打搅。   孙总管想了想,还是退到了一旁,等皇帝出来。   每每一想到,李总卫居然和皇帝……孙总管就感觉心惊肉跳,这样的惊天秘密被他知晓,皇帝却从未对他有过什么提点,这大抵是说明皇帝信任他。   他也自觉的开始为保护他们之间的秘密关系而出力了。   待到天蒙蒙亮,皇帝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让他准备热水。   孙总管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们那什么之后,必须要洗澡,他的热水一直都烧着,等到皇帝开了口,他立马亲自去提水去了。   这哪敢假借他人之手。   果不其然,皇帝只批了一件外袍,怀中抱着被薄被裹作一团的男人。   李让也很高,这个画面其实感觉有些古怪,孙总管可不敢直勾勾的盯着看,立马低下头把皇帝迎入了池子。   过了半晌,皇帝又把人裹着抱了出来,再之后穿衣也没有唤人,皇帝从里到外,虽然不太熟练,可还是一件一件给李让穿上了。   李让浑身无力,几乎都是瘫在皇帝身上,抬抬手都费劲,看皇帝这满面笑意高兴的模样,心里也跟着发甜,他索性不再坚持,安静的享受来此帝王的伺候。   虽然李让有心给他打整,但是他折腾了一夜,光是想要站直身子都不太容易,全凭着一股毅力支撑。   皇帝以内力给他按了按周身,随后又自己换好了衣服,李让也就做了个收尾工作,给他检查了一遍,又替他冠了发。   李让看着向曜诀身上的红衣,款式十分相像,可他穿着就是要好看过自己千百倍。皇帝的俊朗本就是天下皆知的是,今日也不知有多少百姓,多少女儿是为了见他一面而准备出门的。   李让望着这张脸,甜蜜得过于,以至于一切都恍惚若梦。   他深深的望着他的双眸,贪婪的注视着那双眼睛里,那样清晰的甜蜜,被那双深邃耀眼的眸子注视着,好似叫他再蹚一次刀山火海他也甘愿。   他甘愿。   “若是陛下某一日不再需要李让……便告诉我吧。”李让又说了一遍。   他说不清自己是在像他讨一个承诺,还是在为日后所忧虑。   他纵有千般万般的顾虑,害怕,恐惧……却还是没有办法拒绝他伸出的手。   李让昨夜哭得太多,即便方才皇帝已经为他以内力通了通血脉,可还是有些水肿。如今双眼再一湿,看着便可怜十分。   “都到此刻了,怎还说这样的话,你啊你,别再这样教我心疼了。今日踏出这道门,这天下人都会来见证,你不是这大宇的什劳子菩萨,你只是救我一人的灵药仙师。今后这天下人都认得你,都晓得你是我的,便是叫你再也不能离开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向曜诀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往外走。   他们能牵手的这一段路并不长,但他愿意主动来握住自己,已经是很好。   李让点点头跟上,五指稍稍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他看着男人坚定的步子,挺拔的身影,心头甜酸混乱的填满了心头,胸口胀得都有些疼痛。   “我哪儿都不去,我想待的地方,只有这里……只有你的身旁,你明明知道的。”他低声道。   他的声音虽小,可李让知道,他能听到。   前头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满脸通红的李让,咬了咬牙:“大典可否推迟?改日再办?”   “……”李让摇了摇头,一旁的孙总管感觉会直觉晕过去。   这样大的事,怎可儿戏。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也就今日能和他一起,这什劳子的大典不到黄昏可是不会完事的,之后回宫还有一堆麻烦事儿。   左相自韩玉死后便隐约有些动作,皇太后那人精明异常,嘴上说的永远都是最好听的话,根本不可以信。   他弑兄登基一事,无法瞒过天下,这最难熬的时日尚未过去。   他稳住内政之后,外交问题也会接踵而至。   到时候只怕少不得有联姻之事找上门来,左相送来的女人他尚且不能胡编乱造随意处置,层面升到国家之后,便更要谨慎。   他不怕未来的路有多难,只要李让还在他身后。   他从一无所有的落魄皇子走到如今这一步,大抵都是因为有一个视他的命重要过自己的李让存在,他才可以忍受一切,坚持到如今。   至少今日,是属于他们的。   *   一整天李让的心都是飘着的,他从未受过如此多人的注目,更别提同皇帝一同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他听不懂那些人读了什么记了什么,他只知道今日的天气是那样的好,万里无云,暖阳高照。   祭天游城之时,似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这样的气氛能够感染人,连他都开始觉得,这好似代表所有人都接纳了他们。   接纳了这段世俗不容的关系。   他做梦都想不到他会有这样一天……   李让其实腰很痛,不止腰痛,腿也痛,四肢也酸疼……可他还是按着早先训练过的一般,他不容许自己出错。   至少今日,他想要体体面面的站在皇帝身侧。   “马上就结束了。”一旁的皇帝忽然抬头擦了擦他额间的汗,也没有顾虑会不会有人看到,看道又会怎么想。   李让有些吃惊,他点点头:“好……”   皇帝笑了笑:“无事,他们纵使瞧见了,也只会觉得我们关系极好。”   李让根本不敢去看下面的人是什么表情,他已经被这日光迷了眼,只能相信他的说话了。   “阿让,朕以天子之名,在百姓跟前向你许诺,此生绝不负你。” 第128章 快要结束   大典之后,皇帝更忙了。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或许就是内忧外患。即便是宫中普通的宫人,都隐约察觉到了宫内最近的气氛紧张。   听闻左相昨日又在朝堂之上与皇帝闹了分歧,这已经是今日第三回 了,往常每次闹分歧最后都是皇帝退步,昨日却听闻皇帝力排众议,将文大人给罢免了。   左相近昨日出来时,那个脸臭的简直了,今日早朝一声不吭的板着脸,只差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了。   众人都猜皇帝这是否彻底和左相撕破了脸。   而今日后宫也不安宁,皇帝自从之前生病那一次之后,就性情大变。虽然以往的皇帝算不得好女色,但却也时不时都能听到皇帝与某妃嫔的风流韵事。   这次病好之后,脸上时不时有些笑意了,但是却比之以往更难琢磨了。说不准是好是坏,这皇帝生了副极好的皮囊,这早前就不知道多少宫女存了被皇帝一朝看上,飞上枝头的梦。如今更是明显,每日花着各种心思盼着和皇帝偶遇一面的宫女数不胜数。   宫里还开始传,文大人被免职是因为他私底下几次三番借着和皇太后一层远亲的关系去‘探望’过皇太后。   文大人虽然看似是皇太后的人,但听闻早就暗地里投了左相一派,如今还成了两派的中间人,皇帝不知是如何得知了此消息。   这会儿事情闹得这样大,左相怎么不气,皇帝此举无疑是当着百官之面狠狠给他来了一耳光。   也是变相的在警告左相。   听闻后宫好几位妃子都忽然被皇帝打入了冷宫,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有偷汉子的,还有偷偷给皇帝喝**汤药的,连宫中严禁的巫蛊之术也查出好几。   一时间后宫冷静不少。   而皇帝不但在清理后宫,所留下来的人也不曾得过恩宠,皇帝醉心于政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凡有点时间都在他干元宫待着。   这众妃子宫女总是有心制造点什么,都得不到半点机会。   即便是寻着理由上门去,也多半会被打发,即便是入了门也待不了多些时候。   正直壮年的皇帝,怎么能拒绝得了软玉温香呢?   奇怪奇怪。   更奇怪的是,向来不和的皇太后,居然和皇帝开始有走动了。   要知道皇帝登基二载,两人向来都是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的。即便是偶尔有规矩上的接触,也都是能省则省。   皇帝去看望了好几次皇太后,皇太后也差人送了好些东西到干元宫,皇太后似乎对国师大人十分敬重。   这皇城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   近日皇帝越来越忙,时常一日只能睡到一两个时辰,李让完全帮不上忙。天字阁似乎也接到了什么秘密的任务,他昨日天一,小八小十回来居然都受了不轻的伤。   李让即便是问,向曜诀也只是叫他不要担心。   李让的眼睛虽然有所好转,但是脚伤难再恢复如初,他虽有功夫在身,但也再也回不到以往。   天一的实力都受如此重伤,他若真是去了,只怕反而拖累他们。   可即便是不能参与天字阁的工作,他也总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李让忍不住向皇帝讨了任务,向曜诀又一次拒绝了他。   “如今你唯一要做的,便是留在这里,在我看得到的地方。”他沉声说完,便闭眼入睡了。   李让未曾告诉皇帝,近几日干元宫怪事不断。   李让一向小心,要给皇帝用的东西,从来都谨慎再三。吃穿用度李让几乎都是一手操办,皇帝大致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李让却知道。   有人等不及,想要他的命。   衣服之上莫名出现的毒针,浴池池壁之上奇怪的白色粉末,今日多次在干元宫内发现的毒物……   发现得越多他越是小心,每日都要把里里外外检查再检查。   他未曾向皇帝说过这些事,但即便不说,只怕皇帝也知道了。左相是最巴不得皇帝早死的人,而皇太后……也不可完全免去怀疑。   虽然皇上似乎和她之间进行了什么交易,但是李让绝不会忘记往日那个恶毒的女人是怎么对待皇上的。   她对皇帝绝对不会有真心。   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她的地位便可。   李让什么都帮不上……   李让的小心谨慎让对方始终没能真的伤害到皇帝。皇帝又算准了日子,带着李让装模作样的祈了几次福,他要笼络百姓的心。   他很早开始就这么做了。   他其实早就写了一整套的律法,不过他早先时候一直忍着,至今也只有其中两条推行出去了。   关于国家之事,他向来都是信任向曜诀的,只要是他决定的时,到最后来看总会是对的。   虽然左相手中有重兵,可向曜诀也不是吃素的,他手中的兵力以精悍闻名,他与皇帝如此周旋,不过也是忌惮着皇帝。   而如今抵抗皇帝的声音,也逐渐平息,皇帝在期间也做了很多左相不知道的事。   朝中那些中立派,多半都是不愿意趟这淌浑水,再加上对尚未的八爷心存怀疑,才不敢表态。   皇帝如今逐渐立稳了脚跟,在加上这两年来处事冷静得体,完全没有新登基的稚嫩感。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左相那么大的野心,若非形势所逼,或心中有鬼,自然是愿意站在皇帝这一边的。   皇帝这边形式渐好,这种时候更要谨防某人狗急跳墙。   他虽也可以强行收兵,但是真的把他逼急了鱼死网破,受伤的不过都是百姓将士。   皇帝想要避免走到这一步,才一直放任左相如此嚣张。   要感谢的是李让拼了性命杀了韩玉,没有了韩玉在,这个左相大不如从前难对付。   破绽百出,即便是手中握着一副顶好的牌,也打赢不了这一局。   皇帝如此步步紧逼,怕的便是他冷静下来,怕的就是他什么都不做的。   冬日的第一场雪盖满了皇都,干元宫虽然冷清,却并不冰凉,李让好似天生就该嫁给他做妻子一般,有他在身侧,再不顺心的日子过着都是舒适的。   快了快了,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第129章 大结局   事情的结束果真如皇帝所预料的那样快,甚至都没有发生任何在向曜诀预料之外的事。   左相失去了韩玉,太容易上钩。   而他要做的只是稳住皇太后就可以,皇太后虽然心狠且自私,但是也要多亏她的自私,即便他们之间隔了她亲儿子一条性命的血仇,对她来说最重要也不过是她自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等着左相上钩就好。   一直到第二年的围猎大会,他终于听到了动静,皇帝知道李让肯定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宫中,虽然他心中有数,那左相大势已去。   这最后一击即便是决心要拼个鱼死网破,也伤不到他几分。不带李让去,不过是让自己多一分安心,带上李让便是教他多一分安心。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和李让一同前往。   短短数月,左相一派被革职两人,投诚两人,暴毙一人。向曜诀想来想去,都不觉得他还有什么别的底牌。   可心中就是隐约有些不安。   李让那副模样,显然是没打算和他商量,不管他同不同意他都一定会跟着去。   向曜诀如今真是半点都舍不得委屈他,只能答应。   李让就忙前忙后给他准备出行之时要用的物品,七七八八的收拾了好些东西。   怕蚊虫侵扰,怕春夜寒凉,怕出门在外吃的不好,睡得不好。   看他越收拾越多,向曜诀也由着他去,等他捣鼓得差不多了,他才把人拉到身旁,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阿让,来,你坐这儿。”   李让点点头,把袖子放下去,随后一副严肃的表情的看着向曜诀。   他也多少听到了一点风声,只怕这次外出,就会使左相动手的时间了。他此去一定会保护好皇上。   他这般严肃,大致是想交代自己什么。   他如果还愿意相信自己的能力,他便是断了这条残腿,也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李让做着忠心耿耿的属下二十年,他已经没有办法从这个身份完全脱身出去了,甚至还隐隐对向曜诀会给什么任务,而有些莫名的兴奋。   向曜诀一看他这副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忍不住捏捏他的脸:“你哪儿也不能去,就在我身侧保护我的安全就好了。”   李让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向曜诀又捏了捏他的脸,他就是对他一点都不放心,如果到时候真发生什么,他这性子他真是有些害怕他会不管不顾的冲出去。   那个老不死的,怎么兴风作浪都好,希望他不要伤到李让,否则……   “你猜猜这是什么?”向曜诀牵开他的手,另一手从怀中摸出了什么,然后轻轻的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手掌没有移开,他看不见手心的东西,却能感觉到那沉甸甸的重量还有冰凉感。   “这是?”李让拧着眉头,回答道:“石头?”   “嗯,算是。”他移开手掌。   一直栩栩如生的貔貅,正站立在他的掌心上。   貔貅……   李让看了一眼那小怪物,又看了一眼李让:“皇上……难道你……”   向曜诀点点头:“我给你刻的,说会补给你,便都会补给你,只会多不会少。”   前些日子看到他手上多出的些许口子,他便问过好几回,他都说是练箭之时不小心伤到的。   但是向曜诀的箭术,李让心知肚明,怎么可能会伤到手。   现在终于找到了原因。   就为了这只貔貅。   “我不需要的,你还弄伤了手,哪里值得?”李让掰开他的手指,那细小的伤口横在他漂亮的指尖,十分碍眼。   “你再仔细看看。”他没有接话,又将貔貅往他目光所及之处移了移。   再看看?李让又听话的看了几遍。   看什么?   “这不是玉石,只是一块普通的石料制成的。”他淡淡道。   李让一看这石头的颜色,立马就想起来了:“这难道是……”   向曜诀知道他想起来了。   他点点头:“对,就是那一块。”   是他曾经为了离开他,还给他的石头,他丢弃了他给他的承诺,只带走了一身的伤痛。   他想了好多好多弥补的方法,毕竟他们的以后还很长,他只要一点一点的给足他安稳与幸福就好了。   “阿让,此次出行你需贴身保护我,万万不可独自离开,不管是怎么样紧急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他有没有用,可他不说总是心里不安。   也不知道这个大傻子,到底明不明白,他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他对他有多重要。   李让点点头:“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你不用这样害怕,我的腿其实已经好多了,我最近也天天练剑,你放心。”   李让看他又提了一次,想着是不是这一次情势紧张,路途危险,让他有些担忧。   李让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放心。   但是他不喜欢看他这么烦心,他忍不住去替他抹平眉心,再一次对他保证:“即便是入夜我也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你不要担心好吗?”   “好。”向曜诀真是被他逗笑了。   他以为他是在担心什么,最担心还不是就是这个动不动就头脑发热的大傻子?   真要是说出来,只怕他还会不理解,不知道他一个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担心。   算了,不过区区一个左相,即便是韩玉在世,他向曜诀想要保护的人,又有谁人从他手中夺取?   “你今夜别走了吧。”向曜诀趁机可怜巴巴的提出请求。   李让有些为难,虽然事已至此,可是要在天字阁众兄弟眼皮子底下和皇帝踉踉跄跄,他还是觉得过于羞耻,所以他都是尽可能的拒绝。   可今夜的皇帝,如此的可怜。   因为围猎一事而担忧,夜晚是否会失眠?   李让犹豫间,已经被人顺势拉上了床,再犹豫一下,某位大爷见缝插针的已经把被子给盖了上来。   “可是……”   “好冷。”   李让的可是刚刚出口,某位大爷就故意打了个冷颤,然后靠向了李让。   李让立马敞开他温暖的怀抱去接纳了某个没脸没皮的大爷。   向曜诀就决定趁着时机正好,继续和李让进行一下他们的学习大业。   ……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