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将息
书籍简介

内容简介
她是剃了光头的“隐居者”,等待一个恶名昭著的韩裔诈骗犯回到身边并履行他们之间未完成的婚约。她自号六月居士。未隐居之前,她曾经与自身的妄念刀刃相逢,彻底将欲望敲碎后走向漫长的灵魂救赎之路。他是生活在围城中的“局外人”。年少时期酷爱临摹马克夏加尔的画作。青年时期惯性屈从于道德与金钱的奴役。他曾为了挚爱断掉半根手指。也曾为了金钱不惜兜售自己的灵魂。他是受世人唾弃的“诈骗犯“。被警方通缉之前,他曾持有大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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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六月将息
作者:袁鱼水
她是剃了光头的“隐居者”,等待一个恶名昭著的韩裔诈骗犯回到身边并履行他们之间未完成的婚约。她自号六月居士。未隐居之前,她曾经与自身的妄念刀刃相逢,彻底将欲望敲碎后走向漫长的灵魂救赎之路。
他是生活在围城中的“局外人”。年少时期酷爱临摹马克夏加尔的画作。青年时期惯性屈从于道德与金钱的奴役。他曾为了挚爱断掉半根手指。也曾为了金钱不惜兜售自己的灵魂。
他是受世人唾弃的“诈骗犯“。被警方通缉之前,他曾持有大型企业的高额股份。他热衷与自己下棋,身边不容留无用的人与物,且无任何宗教信仰。在被控告谋杀诈骗等多项罪名后逃往海外,至今下落不明。
完成每个人物的塑造,故事也就顺其自然结尾。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卢月,李泊远,权衡 ┃ 配角:关心,唐棠,曹轩,边颜颜,陈岚,权载雨,曹启南 ┃ 其它:
、第一章 寻亲记1
客车里燥热的风像无所事事的河鱼一样游移在难闻的空气里,身旁的陌生大婶发出毫无规律又剧烈的鼾声。眼见她渐渐倾斜向我肩膀的头颅以及她微启的唇瓣间悬挂着的口水吊子,我委实难以安然自若。我捉住她肥沃的手臂,轻轻晃动了一下。她挪了挪臃肿的身体,嘴唇如婴儿吮奶似的蠕了几下,而后索性将她的大头伏在我的腿部。须臾,如雷的鼾声在我大腿上响起。
我略感无助地看向车窗外,弥望的油菜花田已逐渐失了原先的浓密,看来我是离我的家乡越来越远,也离伯父口中那无所不能的末城越来越近。此时,我身体中切实存在忧郁,想来是多种因素的交织。或许是担心无人照管小黄,或许是鼾声如雷的大婶让我无奈,或许是对于即将去到的陌生城市的惶恐。
客车停靠在加油站,司机给了乘客半个小时解决就餐问题以及排泄问题。我最后一个下车落地。伫立在碧蓝色的天空下,我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只是水泥地上的两只腿抑制不住地哆嗦,想必是被大婶的头颅重压几个小时造成的。忽而记起昨天的此时,我正带着小黄去田坎里捉泥鳅,而如今却人狗分隔几百公里。让我抛下小黄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实现伯父临终前的重托。
我买了份凉面,突然一只饱满肥硕的卤鸡大腿落在我的面顶上。大婶尴尬且愧疚地冲着我笑,兴许她还记得方才留在我裤子上的一滩口水痕印。她说,小伙子要吃点荤菜,光吃素可不行,你还没有20岁吧。
我咽下一口凉面,含糊地答,才过完19岁生日。大婶笑意更甚,并展露出镶嵌在她微黄门牙间的一粒碧绿色葱花,油腻腻的唇瓣一张一合,她说,我看到你就想到我儿子,你去末城搞啥子唦,读书还是打工我回答她,我是去找个人。
大婶似乎对我的将来的行程饶有兴致,她双手托腮含情脉脉地凝望着我,问我,找啥子人,我也是去末城找我儿子的,要是顺路我们俩就结伴唦。我回答她,找我堂姐,她在南区。
大婶透亮的眸子忽然变得黯淡,她恹恹地说,不巧唦,我是去北区。她神情中的失望才维持不到一秒,就被新生的好奇所替代,她问,你堂姐是搞什么工作的唦
好像是个白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她上班的公司地址。我老实地回答她,并非她的鸡腿将我收买了,仅仅因为我不热衷敷衍。
你不清楚大婶表情的变化极为迅速,就像川剧里的变脸艺术家,她从惊异切换到愤恨不过瞬息,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经历与我同命相怜或者同仇敌忾,她说,人都是这样现实,看来你堂姐和我那儿子都是缺德的,进了城就忘了家乡忘了娘,没良心的崽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还记得他满月的时候
于是往后的几个小时里,她的辛酸育儿史犹如滔滔江水般源源不断袭来。直到车子驶入末城的客车站,疲乏沉闷的空气中终于闪现出江水断流的希望之光。
下了车,我告别了老泪纵横又满脸不舍的大婶。
眼前就是传说中的末城,过去它的名字一直存在于伯父的酒后闲谈中,出现在电视的楼盘新闻或者堕胎广告里。而今真切地存在于我的眼前,我呼吸着末城的空气,并作为它庞大的躯干中的一个微小份子,却没有丝毫兴奋或者激动。我仿佛只是完成了艰巨任务中的第一个步骤。拽着手心里那张卷曲发皱的纸条,上面记录着一个充满了城市钢筋水泥与工业气息混合的地址,于我而言,它不过是一把面对无数个门洞却不知该打开哪一扇门的钥匙。茫然感突袭。
到达南区的时候已接近黄昏。我在市中心走了不少冤枉路,也没有找到地址上写的公司。或许平常山路走习惯了,小腿无法适应平坦坚硬的水泥地而略微发酸发胀。或许是平常青山绿水看多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使我有些眼花。或许我印象里的女人都是妈妈那种朴素的农家妇女,那些长相类似多胞胎的浓妆女人也让我感到头晕。
我在一座石狮子前蹲了下来,想歇息片刻。一个警察模样的人对我进行驱赶,大概是这幢楼的保安,他的语气并不友善,不要蹲在那,不要蹲在那。我说,我休息一会,马上就走,请问你知道这个地址在哪吗他说,不晓得不晓得,快走快走。
我很讶异他连地址都没瞅过,为何就不晓得了,还有他为何要将简单的祈使句重复两遍。带着这些疑惑,我背上行李袋准备离开这个保安比狮子还凶的地方。
,转过身,嘴角微扬,卢岐,你起来了。
我也对他微笑点头。他走到饭桌前,用手背在豆浆的容器上试了下温度,又将铁锅放在煤气炉子上加热。他说,豆浆油条是你姐姐最喜欢吃的早餐,你喜欢吗我说,是吃的我都喜欢。他又对着我微笑,跟窗外澄澈的天空一样使人舒服。他用一个红木碗盛了半碗热好的豆浆放在我面前,卢岐,你和姐姐长得很像,特别是眼睛。
村里人都说我的眼睛好看,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属于好看的人,而眼前的李泊远比我更好看,这是我愿意承认的。
糯米饭团,还有这个牌子的酸奶,都是你姐姐以前很喜欢的早餐。李泊远对桌上食物的介绍,都带上了一个“你姐姐以前喜欢”的定语。我十分纳闷这种介绍方式。于是我随心而问,你和卢月关系很亲密,对吗
他说,如果不发生后来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叫我姐夫。他此时依然微笑着,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只是那微笑仿佛笼上一层薄薄的潮雾,不再显示出澄明清澈。我其实早该猜到,他对唐棠的冷淡,以及他在提到卢月时的展现出温柔,这种天壤之别并没有被他所掩饰。
载我去见卢月的路上,李泊远接了好几个工作上的电话。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接手并更换那家公司名称的老板。他对下属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做个不十分恰当的比方,就像真狮子和石狮子。
车子行驶了两个小时后,停在一条荒僻的小路旁。李泊远拉紧手刹,点燃只烟,烟雾翩然腾起,须臾,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卢岐,你一会看到你姐姐,不要觉得奇怪好吗
我极力压制住内心翻涌的疑惑朝他点点头。李泊远带着我走进了一条蜿蜒崎岖的小径,这条路并不比我家乡的路好走,路面赭色的干泥土由于高温炙烤而裂开斑驳的纹路,棱角分明的石块嵌在其中,应该是鲜有人走上这条路。到了一幢残旧的院落前,李泊远停下了脚步,进去吧,你姐姐就在里面。
我打量起面前的院落,蟹壳青色的砖墙底部已经开始呈现出墨色,藓类植物孤独又顽强地生存在墙砖阴暗发黑的缝隙间,墙面整体有种渐变晕染的沧桑感。原本或许应该是朱红色的木头门被岁月洗涤成了暗棕色。我忐忑地推开虚掩的木门,“吱呀”的声响,闷重而冗长。
我嗅到清幽的檀香气味,听到庄严而均匀的木鱼敲击声,我似乎意识到些什么,可又不太确定。我的心跳逐渐加速,右侧古屋里敲木鱼的是谁,会是卢月吗。
深深吸了口炎热的空气,我缓慢地移动着步伐,也许所有的困惑都会在进入那间屋子后得到解释。敲木鱼的是六月。她告诉我,这里没有卢月,只有六月。
六月上身穿着一件青灰色亚麻中长袍子,下身是一条宽肥圆筒的黑色裤子。她削去了头发,就像削去了尘世的一切浮华与喧嚣。她光洁的头皮暴露在昏暗的小室空气中,从我这个角度看去,那圆圆的头仿若一枚泛光的成熟柚子。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脚步随着视线开始挪移。
我看到底部发霉发青的石灰墙壁上,挂了几张临摹的水墨画。我走过去,仔细观看这些画作,发现落款上没有日期,只有四个娟秀的小篆字体,六月居士。我想,这或许是六月的自号。
听完我的来意后,六月给我倒了杯清水,她的脸看上去素净且淡然。她用诚挚的口气告诉我,你去你伯父的坟前告诉他,卢月现在很好,对世间充满了爱意和期待,没有任何遗憾。感谢他的记挂,请他安心。
我喝完水,告别了六月。走出院子,夕阳以怅惘的眼神凝望着远处绵延的山峦,起起伏伏的峰顶感染了落寞的霞辉。只见李泊远站在一棵枝叶繁密且树干壮硕的银杏树下抽烟。我在走向他走之前,悄悄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温热液体。
李泊远说,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门外有古树,远处有苍山。夏天时蝉鸣阵阵,秋天时银杏叶镀金,冬天白霜会覆盖远处的山峦,春天落雨时,周遭会被烟雾环绕,美不胜收,宛如仙境。
我突然感到难过,不知道他悄悄来这里多少回,才会观测到此处多种气象的美景。
他的嘴角总是上扬,他刻意流露的乐观中总是挟裹着一抹哀伤。我看到他左手断掉的小拇指,突兀的残缺或许象征着他不慎遗失的应有的幸福。而他亦没有刻意将之隐藏。他似乎总是暗自滑向回忆深处,思绪在忧愁的陪伴中与现实世界短暂分离。他对现实的冷漠,对回忆的热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我说,你或许应该是很有温度的人,我指的是并不像你表现的这样。
他说,生命里的温度是有限额的,然而早就消耗干净了。他说,我会到回忆里去寻找一些温度。
我突然对他的回忆有了兴趣,因为我知道那里不仅有他丢失的温度,还有卢月。于是我想他提出了请求。他答应了我,并告诉我,这个故事很长,他只参与了一部分。
此时我听到,夏蝉藏匿于银杏树的某片硕大叶子上,传来断续又尖锐的嘶鸣。那是雄蝉对将息生命的挽歌,相思成疾的雌蝉随后便跟着殉情,蝉的爱情总是绚烂且短暂,如此壮烈的爱情终究被嫉妒的热风卷化为一片枯槁的树叶,沉重地又无声无息地坠落在略带腥气的泥土上。蝉的回忆就缱绻在银杏叶子逐日腐败的尸体表层的脉络之上,便无他选地被别的叶子所覆盖,直至叶子变成了泥土。多少蝉的爱情最后成了泥土,滋养了壮硕的银杏树,又去铭记和见证新的爱情。周而复始,永无止境。蝉的故事和人的故事一样,美丽且令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