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州风云志
书籍简介

内容简介
自寻道,向前找,自有人间道,水和山走了多少数不着。天不老,保我家乡永远的好。看尽尽是青山,青山处处是雨箭风刀,故园路,怎么是走不尽长路。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间道,妖与魔都说自己好,风疾雷暴,天地鬼哭神号,旧日江山为什么变成了血海滔滔。故园路,怎么是不归路。问人间,到底道在那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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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全集
作者:知秋
第一卷妖魔
第1章迷途一
半圆的月亮挂夜空中,朦朦胧胧的白光穿过雾气再落下来,给下面的树林镀上一层好像死人皮肤般的颜色。不远处的篝火有气无力地抽搐着,偶尔发出临死前的噼啪,还有周围草丛间传出虫鸣声,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夜中也泛不起丝毫的生机,让小夏听在耳里只觉得烦躁。
“喂,我想喝水。”旁边躺在岩石上的少女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很柔,在周围这一片死人似的安静中显得很好听。
小夏偏过头去看了看她。少女单薄的白衣和乌黑的长发铺散在婀娜有致的身躯上,手脚像睡着的猫一样卷曲着,和纤弱的身体一起紧紧贴在岩石上,朦胧的月光下柔美典雅中隐约还有着一丝惑人媚意。这是个好看到了极点的少女,让人看上一眼之后就会不忍心再挪开眼睛。而且也是一个很诱人的少女,她这样娇弱无依的姿势,连声音都柔和得仿佛能融进人的心里,心正的人看了恨不得将她纳入怀中好好保护疼爱一辈子,心不正的人则能感觉到自己的每分欲望都在嘶号怒吼,要在她身上去纵横驰骋。
小夏不知道自己的心算不算正。他见过很多女人,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都见过很多,但是每次看见这少女,依然会隐约感觉到有些莫名的涌动从小腹下发起,朝脑上直冲。
“喂,你喂我喝点水吧。”少女又轻轻地说,那声音好像裹着月光一起,不知不觉中浸进人的耳朵深处,软绵清凉。
月光下,这样一个美丽诱人的少女的轻声要求,能拒绝的男人似乎并不多。不过小夏也记得很清楚,两天前,洛水帮的白少帮主就是因为拒绝不了这位美丽的少女,半夜偷偷跑了出去,然后当他们第二天中午才跟着踪迹找到的时候,少帮主已经满身是血,像只被剥了皮的兔子一样在阳光下一边蹦跳一边惨嚎。
是真的被剥了皮。少帮主全身上下都是鲜红鲜红粉嫩粉嫩的筋肉,也偶见些白色的脂肪,全部活灵灵地随着少帮主的动作也在一抖一颤,从肉里浸出来的血滴得到处都是。而这位好看又诱人的少女正坐在一颗大树上,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嘶号蹦跳着的少帮主,她晃荡在树枝下的赤脚洁白光润,美玉般的脚尖上挑着一副白生生的,仿佛衣衫模样的东西,那是一整张剥下来的人皮。少帮主的。
直到现在,少帮主的叫声和模样都还在小夏耳边眼前晃来荡去,足够浇熄任何地方冒出来的涌动。更何况小夏很清楚眼前的少女可能并不是个真正的少女。
“喂,我很口渴。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喝水了。难道你想渴死我么”少女的脸色白得有些透明。她眼睛就一直看着小夏腰间系着的水囊,却只是趴在那岩石上,一动也不动。
当然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根本动不了。透过那层薄薄的白衣,在她的背上隐约可见一道金色的符箓,似乎是烙进了血肉中去一样,那据说乃是龙虎山张天师亲手所绘的乾天锁妖符。她现在还能开口说话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不过她说得好像也没错,她确实也已经一整天没喝水了。小夏想了想,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拿出腰间的水壶,递到少女的嘴边。少女轻轻张开口,接住了壶嘴慢慢地开始吮吸。
“无知小子,还不住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声低喝,青州大侠李玉堂从不远处的矮树后面绕了出来。
这位青州大侠三十多岁,一身宝蓝色的绸缎劲装,腰挎长剑,含胸昂首,双眉紧皱。即便在这荒郊野外呆了有段不短的时间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整齐,很有气势,保持着一个大侠该有的样子。
不过小夏不大喜欢这种自以为是大侠的大侠,特别是这位李大侠似乎已经在那里暗中监视了他很久了。所以小夏只是皱了皱眉头,淡淡回答:“当然知道。”
“知道还做如今我们在这树林里迷了方向,手里的粮食和清水吃一口便少一口,你还要分给这妖孽”李玉堂的眉头往中间嗒的一交,两道剑眉好像两把刀剑相撞,只是这几天疏于打理,旁边有一层青色的毛桩,看得出这一双很有气势的剑眉是专门修剪成这样的。
看着少女喝了两口,小夏把水壶收了回来,塞回木塞淡淡说:“我给她喝的是我的水。”
“不知所谓”李玉堂眼中有寒光一闪,手扶上了腰间的剑柄。“若是被我看出你有被这妖孽蛊惑的迹象我李某人认得你是人,这手中的斩妖剑可认不得。”
小夏突然觉得很好笑,所以就笑了:“连你的眼力都不如,这废铁也该扔了。”
“无知小辈,你说什么”李玉堂上前一步,握住剑柄的手上有青筋绽了出来。
一位大侠,特别是一位自以为是大侠的大侠,被一个无名小卒嘲笑,这感觉就好像被人在脸上抹了一把屎,足够让大侠愤怒到极点。
“你们两人是不是疯了这时候还有心思内讧”
另外一边的树后又转出来一个身影。这是个全身都包裹在青色的古怪甲胄中的身形,深藏在头盔中的双眼迎着篝火的颜色闪烁跳动,动作有些被那身盔甲牵扯得有些僵硬,像一具机关傀儡,不过从声音上能分辨出这确实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原来胡香主也在。”李玉堂闷闷地哼了一声,手松开了剑柄,朝这满身盔甲的女人拱了拱手。
这穿着盔甲的女人叫胡茜,是神机堂青州分舵的一名香主。近几年神机堂在青州的势头一日高过一日,和洛水帮的结盟是脱不了关系的,洛水帮出了事,青州分舵自然要派人来帮忙。这位胡香主据说乃是分舵中最能干,最得力的香主,还随身带上了两只神机堂秘制的机关傀儡兽来,只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白少帮主的命。
“原来无心睡眠的还不止李大侠一个,胡香主你也睡不着啊”
小夏又笑了,这位胡香主也是早就在一旁躲着窥伺了许久的了。神机堂的人一般只喜欢机关傀儡之类的玩意,身手都不怎么样,还加上穿着那一身盔甲的原因,这女人之前走过来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比李玉堂的更大,小夏自然也早就发现了。
胡茜默然了一下,也不否认,点了点头,头盔和胸甲连接处碰撞得踏踏有声,说:“我和李大侠只是担心你罢了,这妖孽法力既深,又善于迷惑人,万一你有个闪失”
“既然大家都不放心,那何必还单独要我来守夜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不是更好么”小夏笑着摊了摊手。
胡茜皱了皱眉,李玉堂冷哼了一声,对这个似乎很简单的问题都没有回答。
。”
“哦李大侠此言怎讲”灭怒和尚眉头一展,火焰似的眉毛好像轰一声的朝上烧了烧。
“三十年前所遗的无主残阵能留到今日,偏偏被我们碰到,哪有如此巧的事且不说白云烟道长和赤霞两位前辈必定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祸根,这里又不是人烟绝迹之地,偶尔也有商旅和江湖中人路过,若是有这迷阵害人,三十年间又怎么会没有丝毫消息”
“李大侠此言也有道理。”灭怒和尚点头。他的样子很怒,声音也很怒,但言语间其实却是很客气的。“但若真是如此,究竟又会是何人所为,又是所欲为何呢”
“自然是妄图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宵小之辈。”李玉堂似乎是很有把握,朝远处岩石上躺着的白衣少女一指。“所为的,自然是那妖孽了。”
远处,白衣少女还是和昨晚一样的趴在那岩石上,姿势都没变过,只是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即便如此,这里几人也很小心,不愿意让她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刻意离开她有一段距离,但是好像又不放心,不敢离得太远,几人的眼光也都没有完全从她身上挪开过。
“虽然没救回少帮主,但活捉了这妖孽,白老帮主那里也勉强能交代得过去。而那妖孽就算是宰了之后将神魂肉身拿去卖作制作法器和机关的材料,也至少值个几百两黄金,这活的,若是碰到识货的,至少也值两三千两黄金了。而两三千两黄金在青州江湖上愿意提着自己脑袋来抢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青州江湖上的情况,李玉堂这位青州大侠无疑是非常清楚的,对这两三千两黄金的诱惑力更是非常的肯定。
“而且还有桩比这两三千两黄金更大的好处”朝远处的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李玉堂的喉结耸动了动,慢慢地用力说:“便是我们今番成功活捉那妖孽的功劳了。以那妖孽的修为,做下那等伤天害理惨绝人寰之事,结果却被我们活捉,今年的除妖灭魔令上怎么也要记上一笔。只要我们的名字一上了除妖灭魔令,便是受天下正道所公认的大侠客,大英雄这可是十个两千两黄金也买不来的好处”
所谓除妖灭魔令,几大门派每年一度评出天下十州中最当诛杀的十大妖邪魔头,最为耀眼的十大正道轶事,雕刻在一面令牌的正反两面上,再送上龙虎山,请天下道门之首的张天师过目定夺之后,便称为除妖灭魔令,然后四处传告天下。
令牌正面那十大妖邪的名字受人瞩目,是因为几大门派联手颁下的赏格,而眼红背面那十大正道轶事上的名字的一样的大有人在。
在那令牌上留下名字,不但入得道门领袖张天师的法眼,还随着这令牌而闻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天下无数侠少视作榜样偶像有些人会觉得这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不来吃,也换不来穿,身上更不会多块肉,但有些人就会觉得这比吃什么穿什么都还要更过瘾。比如李玉堂就是。在这位青州大侠看来,能将名字留在那一块木牌上才是最大的好处,最值钱的好处,比那两三千两黄金更值钱十倍。
值钱十倍的好处,自然会有十倍以上的人愿意提着脑袋来冒险。所以说到这里,这位青州大侠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忽而一边是激动,一边是担忧,忽而上边是憧憬,下边又是焦躁。
看到他的这个样子,小夏忍不住又笑了:“李大侠原来早就胸有定数,洞若观火。果然好见识。”
李玉堂瞪了他一眼,手上的青筋又在跳。虽然他并不是太明白这小子在笑什么,却很清楚绝对不会是在恭维,还能感觉出来其中有一股别样的异味。好像屎一样的臭味。
“李大侠所言,怕是不大可能。”
胡茜说话了。声音从她那有些略大的头盔里晃荡出来,带着些嗡嗡的回响,却非常清楚冷静:“能一路跟着我们不被发觉,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们引入迷阵中来,放眼青州江湖,能做得到的不过三四人而已,而这三四人俱都是名声赫赫的宗师名宿之辈,断不会亲身试险来做这等下作之事。”
李玉堂冷哼了一声:“宗师名宿又如何人为财死,如此大的好处,他们难免不会心动。”
“我的意思不是他们不会心动,而是说,他们即便是心动,也不会亲自来动手。这不是他们做事的方法。就像醉仙居的大老板,就算想赚钱也用不着亲自去门口拉客。”胡茜笑了,即便五官都在那头盔的遮挡下看不大清楚,但也能感觉到她笑得很尖锐。
这一句好像又确实在理。李玉堂狠狠地皱着眉毛,皱了半晌,才闷声问:“那胡香主以为,这迷阵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胡茜默然了一会,眼神在那头盔的遮挡下若隐若现,似乎用心想了想,才开口说:“说不定只是凑巧罢了。”
“凑巧”
“白云烟和赤霞两位前辈大战之后既伤且疲,只是随手毁去这树妖迷阵,没来得及细细查看,这也不出奇。而如今或许是天时恰巧所致,或许是我们不小心触动了这迷阵的某处阵眼禁制,也可能是其他缘由,凑巧让这残阵重新运转起来了。”
“哈哈哈哈,可笑之极”这次轮到李玉堂大笑了起来。“久闻神机堂精研器械机关,讲究的就是一个丝丝入扣,精细入微,来不得半点含糊。如今这树林分明透着古怪,胡香主不抽丝剥茧细细分析,却来一句凑巧就了事了”
胡茜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冷然一笑后淡淡说:“世事远非机括那么简单明了,我等也不是圣人佛祖,自然不可能一切皆明察秋毫,只能根据已有情况来揣测猜度。现在一切头绪皆无,能分析出个什么名堂来了机缘所致,看似巧合偶然之事本就不少,如今我们碰上这又有什么稀奇了”
“阿弥陀佛。胡香主所言虽也有理,一切自有缘法。但我们困将在此也是眼下实情,也该努力寻求出路。”灭怒和尚宣了一句佛号,向胡茜点了点头,忽然转头又看向云州大汉,问:“那黄施主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虽然一直和小夏他们一起坐在这里,云州大汉却好像并没在意周围的其他人,他自己忽而看着远处的白衣少女呆呆发愣,忽而左右张望着,喉咙里不时传出咕哝声,有时看着要站起来,自己又努力地坐着不动,像一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癔症病人。
“说说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大汉裂开嘴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胸口,碰碰作响,绷带下又渗出些血水来,他丝毫不在意,还是在笑,只是那表情中没有一丁点轻松和善意,好像只是抽搐的筋肉恰巧把五官拼凑成了一个看似笑的形状。
“快走吧。要快些走出去才行,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好像被灭怒和尚这一问他才醒悟过来一样,猛地站了起来瞪着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那一双铜铃大眼的眼白中已全是血丝。
李玉堂冷哼了一声,好像很是不屑,但身子不禁地还是往旁边挪了挪。胡茜冷冷地看了一眼,而灭怒和尚则笑了。他倒是真的在笑,只是这个表情出现在他本已经被愤怒占满了的脸上显得分外别扭,好像非要把一炉铁水熬成一锅糖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