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人奋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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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vip2015-03-23完结总书评数699 当前被收藏数800从村姑到诰命夫人,要奋斗,更要幸福。内容标签种田文 情有独钟主角麦穗,乔安 ┃ 配角容十,淑娴,飞卿 ┃ 其它要奋斗,更要幸福第1章花烛之夜昌都县首富乔家的独子乔安九月初八成亲,十里红妆,甚是铺张,万人空巷,都看热闹去。看热闹的人们都在议论,新娘子是一个村姑,家中只有几亩薄田,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也不知究竟怎么一回事。鼓瑟吹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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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夫人奋斗记》
作者:丁丁冬
文案:
村姑到诰命夫人,
要奋斗,更要幸福。
内容标签:种田文 情有独钟
主角:麦穗,乔安 ┃ 配角:容十,淑娴,飞卿 ┃ 其它:要奋斗,更要幸福
☆、第1章 花烛之夜
昌都县首富乔家的独子乔安九月初八成亲,十里红妆,甚是铺张,万人空巷,都看热闹去。
看热闹的人们都在议论,新娘子是一个村姑,家中只有几亩薄田,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也不知究竟怎么一回事。
鼓瑟吹笙鞭炮齐鸣,红火热闹中新人礼成。
麦穗坐在婚床上,就觉腰酸背疼,动了一动想要舒展些,想起母亲的叮嘱,又端然坐了回去,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响动,麦穗再难忍耐,站起伸个懒腰,点亮一双红烛,瞧见几案上空空的,别说是点心,连个水壶都没有,歪头想了一想,转身从陪嫁的箱底翻出一个喜饼,张口要吃,想起母亲说过,这个喜饼是吃不得的,要放到回门之日,麦穗蹙眉放了回去,放个几日不会长绿毛吗?
肚子里又咕噜一声,麦穗揉了揉肚子,听到屋外有些动静,过去拉开门探头一瞧,就见一个小丫头正在廊下添灯油,朝她招招手道:“小妹妹,过来。”
小丫头转过身来,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姑娘,过来行个礼道:“大奶奶有何吩咐?”
这一声大奶奶,让麦穗噗嗤一声乐了,对小丫头笑说道,“什么奶奶,叫我麦姐姐。”小丫头忙说不敢,麦穗笑问,“这院子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小丫头道:“都在后灶吃酒呢,今日大爷大喜,上头特意吩咐打赏下来的。
麦穗就问,“那小妹妹你呢?怎么不去吃酒?”小丫头恭敬回道,“奴婢叫秀禾,是新来的,又赶上大爷大喜,上头怕奴婢笨拙添乱,只让奴婢做些简单活计,白日里洒扫,夜里添灯油。这会儿正忙着,各个院子里都添满了,再去吃饭。”
麦穗一笑正要说话,肚子里又是咕噜噜一阵响,挠挠头咯咯笑起来,秀禾也笑了,说声大奶奶等等,不大的功夫,竟端来一大碗汤面,里面卧着两个鸡蛋,放了些绿绿的青菜,麦穗眯了双眼闻了闻:“真香,秀禾煮的?”
秀禾点点头:“厨子们得了赏,都喝酒去了。奴婢简单做了些,大奶奶将就着吃。”
麦穗让秀禾坐,秀禾连说不敢,站着与麦穗说话,她来了这几日,阖府上下,别说是主子了,有些头脸的仆人都不瞧她一眼,因来的时日短,免不了犯些小错,总被管着她的婆子连拧带掐,虽说家中贫寒,也是爹娘兄长爱护着长大的,这些时日没少受委屈,夜里总偷偷得哭,今日瞧见麦穗待她和气,心中十分感激,是以为她煮了汤面,话也多说了几句。
秀禾说着麦穗吃着,麦穗吃饱添了精神,问秀禾道:“此处是不是有风俗,成亲的夜里,不让新娘吃喝?”
瞧着秀禾为难的神色,心里就有些生疑,“秀禾就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秀禾斟酌着,“小门小户娶亲,都不会如此怠慢新娘,吃喝自不用说,新娘不能独自呆在房中,会有长辈相陪。”
麦穗想起公爹乔仁泽当日寻到他家,进门瞧见爹爹,扑过去一把抱住放声大哭,一行哭一行说:“守义啊,哥哥找你们家找了十多年,北上南下得找啊,每次落空都自责不已,当日就不该让你们离开县府,一想起来是夜不能寐茶饭不香,守义啊……”
麦父当时也是热泪盈眶,那日见面后,两家开始商量下聘迎娶。
麦穗得知打小订亲的消息,吓了一跳,也问过爹娘为何从未提起过,爹娘说十多年不走动,乔家今非昔比,自然不会上门巴结,本想着乔家会给儿子另娶,这门亲事也就悄悄作罢,只当没有过,不想乔仁泽一如当年得重情重义,乔家诚心求娶,麦家自然得遵守当年婚约。
麦穗心里有些不情愿,她本想在方圆几里之内,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成亲后还可以照应爹娘和弟弟,可县府到白水村,乘坐马车都得两个时辰,何况那乔安从未见过,不知到底是何等样人,麦穗悄悄跟张媒婆打听过,只说是一表人才性情也好,麦穗心中嘀咕,媒婆自然要好话说尽的,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她置喙的余地,盲婚哑嫁人人如此,也只能听天由命,既嫁之则安之,自己努力过得顺遂就是。
之后的各种礼仪,乔家也丝毫没有怠慢,聘礼更是处处比别人家好上许多,想到此处麦穗就笑道:“来客太多忙不过来,疏忽些也是有的。”
秀禾摇头:“客人早散了,这会儿下人们都在吃酒,主人们和几位姑太太姑奶奶们围坐在堂屋中说笑,秀禾多嘴,这大喜的日子,大奶奶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是存心给大奶奶下马威,搓磨你呢。”
麦穗双眉一挑,咬了咬牙,“竟是如此吗?”又对秀禾一笑,“好在有秀禾,我不至于饿肚子。”说着话从荷包中拿一大块碎银子出来,秀禾坚持不受,收了碗筷道:“奴婢也不敢久留,让人瞧见了,又是一通责罚。”收拾干净端了托盘出去了。
麦穗靠坐到床上歪了头,想着想着就笑了,想有何用?今日太累了,不如睡一觉来得踏实。梦中依然还在白水村,有风吹过麦田,金色的麦浪起伏着,饱满的麦穗压弯了麦苗,她赤脚泡在河水中,仰倒在大石上晒着太阳,暖融融美滋滋的。
睡梦中有人走了进来,在她耳边大声聒噪:“大奶奶,该起了,早早收拾了,好去堂前拜见翁姑。“
麦穗揉着眼睛醒了来,就见一个婆子在床边站着,坐起身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婆子皱了皱眉,果真是山野,哪里有半点大奶奶的风范,回头朝门外招呼一声,两个小丫头捧了铜盆盥巾进来,麦穗瞧着婆子笑了笑:“我要沐浴。”
婆子皮笑肉不笑,“都这时辰了,大奶奶若再沐浴,去了正堂日上三竿了,可是不合规矩。”麦穗笑笑,“昨日无人伺候,我和衣而卧,今日晨起不沐浴过,无颜拜见翁姑。”婆子摇摇头,“大奶奶听奴婢一句劝……”麦穗看她嘴里喊着大奶奶,脸上却轻慢,转了转眸子道,“想来正堂中还有本族的长辈和一些着近的亲戚,我若不收拾齐整了,只怕失了翁姑颜面。”
婆子愣了愣,倒没想到一个村姑能说出这样的话,麦穗瞧着她神色捂嘴笑了笑,娘的话果然没错,这些大户人家最爱脸面。
自从订下成亲的日子,娘跟爹争吵了半宵,次日红肿着双眼发一日呆,其后打定了主意,一得空就细细叮嘱她,叮嘱着就总红了眼圈,叹气说道,“不想我的乖女,会嫁到大户人家去看人脸色,你爹口口声声疼你,却又认死理。当年吃了酒一时兴起,就与乔家定了亲,唉……”麦穗就搂着娘安慰,“那大户人家又不是龙潭虎穴,娘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麦穗不动声色等着这婆子行动,婆子知道这大奶奶没地位,太太没明说,却暗示不用上心,可这大奶奶刚刚说的话却是在理,过会儿拜见翁姑,有几位姑太太在场,尤其是老爷嫡亲的妹子席太太,太太最爱与她争锋,若是在她面前失了脸面,只怕饶不过自己。
这婆子想明白得失,吩咐两个小丫头伺候麦穗沐浴更衣后,亲自动手为麦穗上了妆面,挽了飞天髻,端详一眼菱花镜中的姣好面容,终是不甘心老实伺候麦穗,不阴不阳说道:“奴婢是伺候太太梳妆的,奶奶真好福气,天上掉下的姻缘,旁人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咱们家什么人家,家有良田千顷,十多家店铺,三位姑奶奶一个比一个嫁得好,大姑奶奶嫁了大地主,二奶奶嫁了名医,三姑奶奶更是有福,嫁了昌都县的主簿,乔家这样的门庭,就连那官宦之家高门贵女也是想结亲的,大爷千挑万选,哪里想到最终却是……”
麦穗不搭她的话茬,站起来说声走吧,婆子见她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心中一声冷笑,一个村姑嫁入大户,自然要委曲求全,打她左脸她恨不能伸出右脸,心中就更加瞧不起,谁说鸡窝里能飞出金凤凰,鸡窝里飞出的,只能是山鸡。
麦穗瞧着婆子一脸轻蔑,心想等到了上房,当着那么多人,我在寻机发落你。来到院子里,就见秀禾正在擦拭廊下的铜灯,忧心得瞧她一眼,麦穗回她一个笑容,跟在婆子身后往正堂而去。秀禾回头瞧一眼静寂的书房,大奶奶这么好看,大爷怎么不进洞房?
穿过花园绕过回廊,麦穗来到上房,就听里面一个女子沉声说道,“乔蕙娘,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乔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麦穗顿住了脚步,这时候怕是不好进去,另一个女子笑着说道:“我是席家的太太,自然不管你们乔家的事,不管却是要说,怎么?我说错了?昨日刚拜过堂,戚将军就收到圣谕,命他即刻动身前往戍边,戚将军这一走,可就遂了有些人的心意,听说,昨夜里,平安没进洞房?”
女子所说戚将军,叫做戚传贵,和乔安之父乔仁泽,麦穗之父麦守义,三个人乃是结拜兄弟,这次乔家和麦家能够重逢,皆因戚将军回乡后四处寻找,寻到白水村后提起两个孩子的亲事,言说订亲时他是见证人,又说乔仁泽这些年苦苦寻找麦家,却一直没有消息,第二日,乔仁泽就哭着上了门。
麦穗听到这话,想到昨夜诸般情形,又回头瞧一眼那不恭敬的婆子,这疑心就生了出来,戚叔父十五年前参军,战功赫赫,如今是钦封的正四品建威将军,难道说,这乔家是畏惧戚伯父威势,才不得已应下亲事?又想起戚伯父回来不过半月,就寻到白水村去,这乔仁泽口口声声说十五年一直在找,怎么就找不到?
有人骂声放屁:“平安昨夜喝得烂醉,也不知那个糊涂奴才,将他扶进了书房。”
见麦穗摇头,乔太太又眯了双眼:“我当年嫁到乔家,心中纵有千万般委屈,回到娘家只说一个好字。麦穗啊,出嫁的女儿不能在爹娘跟前分忧,让他们放心也是尽孝啊。”
麦穗心想,不用你说,若不是为了我爹娘,我也不会老实嫁到你们家来,我回到娘家自然是报喜不报忧,我再没用,也不能让爹娘为我担心。
这时门外有人喊一声娘,一位瘦高斯文的男子含笑走了进来,麦穗瞧他一眼,心中大为诧异,本以为是纨绔子弟,不想是位翩翩公子。乔安跟乔太太见了礼,朝麦穗看了过来,麦穗却没察觉他的目光,只低着头打定了主意,那白水村是我的地盘,你们家既搓磨我,到了白水村,我也该好好的,搓磨搓磨你才是。
☆、第3章 文搓磨
出了乔府大门,就见好大的阵势,一辆马车旁站着四个人,麦穗屋中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另有两个婆子,还有一匹黑色骏马刨着蹄子,身旁一个笑嘻嘻牵马的半大小子,麦穗蹙一下眉头,这么多人看着,我怎么搓磨他?
麦穗笑对方管家道,“我们娘家小屋小灶的,这么多人跟着,只怕得饿肚子。”方管家笑道,“那就让他们饿着,饿一顿不碍事。”就听乔安道,“这么多人,打狼呢,都回去,回去,只是麦穗儿……”麦穗听到那个“穗儿”,暗中咬了咬牙,听他说道,“只是麦穗儿,我不会赶车,车夫是必须去的。”
乔安骑马在前,麦穗坐了马车在后,出了昌都县东城门,行路两个时辰,来在一个三岔路口,乔安回头叫一声麦穗儿,含笑问道:“我们该往哪边去走?”
听不见回答,瞧着马车帘自语道,“难不成睡着了?”成亲那日拜过堂,刚扯下盖头,就让人拉去喝酒,没看清是何模样,今日早上头一次细瞧她,倒是出乎意料得俊俏,杏眼桃腮的,眼睫毛长而浓密,扑闪的时候若蝶翅一般,不过美人儿嘛,乔安见得多了。
他对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并不乐意,只是爹娘威胁,若他胆敢耍什么花招,他们就上吊自尽,他也就由着爹娘和三个姐姐筹备,自己一切照旧,只在成亲那日应景,并未上心,今日回门也是爹一早到县学去,对他耳提面命,他才不得已回来。
又唤一声麦穗儿,不见应答,这时迎面来一位青年男子,嘴里叼一根草棍,晃着身子哼着歌,娇滴滴的玉人儿我十分在意,恨不能一口吞你到肚子里……
乔安一笑,下了马斯文有礼问道:“请问小郎君,白水村该走哪条道?”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嬉皮笑脸伸手道:“二两银子。”
乔安唇角一翘:“问路也要银子啊?”那人两手一抱臂,“那是自然。”乔安点点头,就绷了脸,“我乃是昌都县县尉,来白水村招募兵勇,瞧着小郎君身体健壮脸皮又厚……”
牛二皱眉瞧他一眼,又伸脖子瞧一眼后面的马车,麦穗明明说好的,若是车帘外悬一块手帕,说明没受欺负,他不用管,若是没有手帕,他就要出面耍泼皮,教训教训这个公子哥儿,又瞧一眼乔安,冒充官人可是重罪,谅他也不敢,麦穗成亲那日,他太过伤心,是以没到麦家,也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乔安,将信将疑的时候,乔安眉头一皱大喝一声:“前面带路,找白水村地保去。”
牛二一缩脖子,乔安低头一笑,再抬起头依然一脸严肃,回身上马喝道:“还不带路?”
麦穗在马车中听到牛二说一声好,心中骂道这就吓住你了?不堪重用。解开马车帘笑嘻嘻道:“惕守哥,你又借着指路诈人银钱,是我,麦穗。”
这牛二大名牛惕守,因家中排行第二,村里人都唤一声牛二,牛二跑了过来,一指乔安后背,挤眉弄眼低声说道:“麦穗,他竟敢冒充县尉…….”
麦穗狠狠瞪他一眼,大声笑道:“我刚刚在马车中睡着了,惕守哥忙去吧。”扬声喊一声夫君,脆生生得飘到乔安耳中,心里似乎被嫩瓜子挠了一下,感觉怪怪的,就听麦穗说道,“往左走就是。”压低声音对牛二道,“找怀宁哥去。”
牛二用力一点头逃一般跑了,乔安拔马往左,不一会儿来到白水村村口,村口大石上坐着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瞧见马车站了起来,手中拎着食盒一副翘首企盼的样子,随着马车行近,温柔唤一声麦穗,笑说道:“赶路累了吧?清粥肉包子,还有几样小菜,麦穗最爱吃的,下来吃些再回家去。”
乔安直了双眼,谁啊这是?拦在半路送吃的?身后麦穗掀开车帘笑道,“原来是怀宁哥。”乔安眉头皱了眉头,那怀宁没瞧见他一般,“麦穗,下来吧。”见麦穗摇头,怀宁十分失落,“麦穗啊,成亲前你带着麦清去田里拣麦子,每次回来我都带着吃的等在这儿,怎么一成亲就见外了?”
乔安双眉拧在一起,也不下马,也忘了假作温和,硬梆梆说道,“是亲哥吗?”这一句话惹了祸了,这怀宁往马前一站,“不是亲哥胜似亲哥啊,我和麦穗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牛二总欺负我,都是麦穗为我出头,将那牛二摁在地上,拳打脚踢一通狠揍,牛二哭爹喊娘就逃回家去了,现在想起来都解气……”
乔安回头瞧一眼麦穗的细腰,心想够野蛮的啊,耳朵边那怀宁接着絮叨,“麦穗没有兄长,我怕她受欺负,为了护着她,早早考取了秀才,我们村中就我一个……”乔安听到“秀才”二字,额角就跳了跳,成亲前一日给县学的教谕送请帖,老夫子将他带到正堂中圣人像前,让他跪下好一通数落,“乔安啊,你都要成亲的人了,更应该刻苦读书,乔安啊,你都十八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你不嫌丢人,为师丢人啊,按理说你都没资格进县学,可乔老爷每年都为县学捐银两,又有你三姐夫的脸面,乔安啊……”
乔安仰头望天好不头疼,那怀宁絮絮叨叨,直从小时候说到如今,鸡毛蒜皮芝麻绿豆竟都记得清楚,一桩桩一件件,说一会儿还要低头喝口水,乔安恨不能一鞭子抽下去,就听麦穗喊道,“夫君,这是我们娘家的风俗,这些话一定要听的。”
乔安皱眉忍着,王怀宁足唠叨了半个时辰方闭了嘴,乔安以为完事了,谁想他一转头凄切切瞧着麦穗,“麦穗啊,你成亲后,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白日里借酒浇愁,整宵整宵睡不着觉,学堂也好些日子没去了,生不如死啊,麦穗,你嫁到那高门大户,有没有受欺负?公婆有没有苛待你?下人们有没有怠慢你?几个大姑姐有没有刁难你?尤其是,”说着话看一眼乔安,“夫君有没有冷待你?”
乔安忍无可忍跳下马来,往怀宁面前一站,皮笑肉不笑道,“我说,这位兄台……”他比怀宁高出半个头去,又贵公子气势逼人,怀宁不觉往后退了一步,麦穗狠狠瞪他一眼,他张了张嘴又要絮叨,麦穗抿唇偷笑,怀宁哥啰嗦絮叨,村里人都怕,就不信这乔安不怕?乔安一伸手,大喝一声等等,就听麦穗在身后道,“夫君,今日是好日子,再忍忍就是。”
乔安心想,不等他唠叨完我就吐血了,指一指王怀宁,这种事找个婆子来做就是,兄台絮絮叨叨,跟个婆娘似的,好生无趣,只怕没有姑娘愿意嫁你。”一下戳到怀宁痛处,他自认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却常被人取笑,绰号曰大姑娘,堂堂秀才,相过几次亲,女方父母瞧见他总是摇头。怀宁悲从中来,一跺脚转身走了,走几步又折回来,不忘提上食盒。
这次顺利来到麦家,乔安被怀宁絮叨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还不停闪现出教谕那张板着的脸,只觉气闷,麦穗瞧他面色疲惫,心中十分得意,不打你不骂你也不饿着你,让你有苦说不出,滋味如何?
乔安与麦父进堂屋说话,麦穗和娘亲进里屋唠叨,麦穗自然只拣好的说,这时麦清跑了进来,一把抱住麦穗喊声阿姊,麦穗摸摸他头笑道,“三日不见,长高了。”麦清脖子一仰,“不只长高了,阿姊,我今日一早起来背了《孟子》中的最后一篇‘尽心’。”麦穗弯腰啪一口亲在他脸上,“阿清太厉害了,这就将《孟子》学完了。”
麦清骄傲一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瞧着麦穗,“阿姊,姊夫在县学读书,是不是学问比怀宁哥还要大?”麦穗眼眸一转笑问麦清,“清儿喜欢这个姊夫?”见麦清点头,想起问过张媒婆,这乔安可有功名,张媒婆当时轻咳一声,只说是在县学读书呢,都好几年了,麦穗就猜想他是个纨绔,大概连秀才都不是,若是,张媒婆还不得说出来给男方提气?遂笑对麦清道,“清儿,你姊夫可有学问了,清儿将今日所背的‘尽心’去跟他比赛,清儿一句他一句,若清儿赢了,改日带清儿到乔家住几日,可在县府尽兴游玩。”
麦清蹦跳着去了,麦母笑对麦穗道,“你这孩子,都成亲了,还一口一个乔家,我做饭去了,你歇息会儿。”麦穗答应着,瞧着母亲进了厨房,轻手轻脚来到堂屋之外,就听麦清道,“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该姊夫了。”就听乔安笑道,“姊夫先陪岳丈说话,过会儿再陪阿清玩耍。”
麦穗隔窗瞧见乔安神色,那是极其苦恼,心想别当着我爹的面丢人现眼,省得我爹伤心,就立到院中喊一声爹,麦守义出来笑问何事,麦穗跑过去一把抱住手臂,亲昵说道:“想喝爹炖的鸡汤,今日就委屈爹下次厨房。”
麦守义说一声好,乐呵呵进厨房去了,麦穗听着厨房中爹娘的说笑声,叹一口气,猫着腰躲在堂屋窗下,麦清一心惦记着要到县府去游玩,缠着乔安不放,“姊夫,背嘛,背嘛……”没听到乔安搭话,麦穗探头一瞧,正在擦额头上的汗,一边擦一边说,“你小小孩子,怎么都背上孟子了?”
麦清笑道,“什么小孩子,我都八岁了,我五岁就背完了论语,告诉姊夫一个小秘密,我背书只用看一遍哦,阿姊说这叫过目不忘,阿姊说不能告诉旁人。我一月中有大半月都在玩儿,尽情得玩儿。”麦穗心中嘀咕道,“这个臭孩子,不能告诉旁人,怎么就告诉了他?”又听麦清问道,“那,姊夫几岁?在县学读什么书?一定是大有学问了?”就听乔安道,“不错,姊夫小时候背的孟子,如今研究大学问,早忘记了。”
麦穗一撇嘴,就听乔安道:“背书多枯燥啊,阿清可爱吃米花吗?”麦清摇摇头,乔安笑道,“没听说过是吧?县府刚有的,黄澄澄的,又甜又香又脆,还有各色蜜饯,阿清可喜欢蜜饯吗?”麦穗隔窗瞧见麦清嘴角流下一丝口水,就见乔安满意笑道,“再过些日子,阿清到姊夫家住一阵子去,让阿清吃个够玩个够。”
麦清神往了一会儿,就道,“可是姊夫,这会儿无事可做,还是背书吧。”麦穗捂嘴一笑,就听乔安道,“前日姊夫阿姊成亲,可有放剩下的鞭炮?姊夫带阿清放去。”就听麦清答应着,乔安又道,“放鞭炮若烦了,姊夫带你下河摸鱼捉虾。”
就听麦清一声欢呼,麦穗咬了牙,恨恨心想,这个没出息的臭孩子,又想想牛惕守还有王怀宁,这些人都败下阵去。她撸了撸袖子,都不中用,只能我自己来了,不说让这乔安哭着回去,也得让他苦着脸回去。
☆、第4章 武搓磨
乔安跟麦清在院子外放鞭炮,噼里啪啦尽兴了,说声捉鱼去,一脚踏进院子里,预备拿个竹篓,就见鸡窝边有个穿白底小粉花的身影,仔细一瞧是麦穗,心想怎么换衣裳了?倒是挺清新的。麦穗听到他脚步声,回过头来,手中抓着一只大公鸡,手下一紧,那只大公鸡咯啊咯啊得叫唤起来,凄厉的叫声中,就见麦穗一弯腰,将鸡放在地上,一只脚踩在鸡脖子上,从身后腰间抽一把菜刀出来,刀光划过就听嘭得一声,鸡头剁了下来,乔安目瞪口呆的时候,麦穗一松脚,那只无头鸡倏然飞起,朝乔安冲了过来,乔安不禁疑心身在梦中,都剁了头怎么还能飞?下意识得躲避,不躲还好,这一躲,正好和无头鸡撞在一起,重重撞击之后,血从鸡脖子中喷溅出来,乔安满头满脸都是鸡血,呆怔瞧着麦穗朝他走了过来,因受了惊吓一时间有一些失魂落魄。
谁知麦穗瞧也不瞧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无头鸡,扔在了一个盛满热水的铁盆里,又是嘭得一声,染了血水的水花溅起老高,乔安就一哆嗦,这时麦清拣了炮花进来,看一眼乔安咯咯笑了起来:“姊夫怎么成了血人?”
麦穗搬一个板凳拔着鸡毛,不错眼珠欣赏乔安的狼狈模样,就听麦清说道,“姊夫是不是中了邪了?这么半天不动也不说话。”麦母听见麦清嚷嚷,从厨房出来,哎呀一声,过来对麦清道,“快,快请你姊夫进屋去,端些水洗脸洗头,外袍脱下来,刚给你爹做一件新的,让你姊夫换上,这得多腥啊。”又回头对正低头抿嘴偷笑的麦穗道,“早起你爹都宰一只鸡了,不用你忙,你也是的,说过多少次了,剁了头要踩住了,唉……”
麦穗嗯嗯啊啊答应着,只觉心情无比舒畅,拔好毛哼着歌进了厨房,麦母忙道,“你看看乔安去,城里的贵公子那见过这个,会不会吓着了?帮他洗洗头发换好衣裳,快去。”麦穗笑道,“麦清陪着他呢,我洗洗手再去。”
洗着手假装随意问起席太太,见母亲摇头,就说是乔安的姑母,闺名叫做蕙娘,麦母有些惊讶,“蕙娘跟乔家还有来往吗?”麦父在一旁道,“蕙娘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席秀才当年弃文经商,如今儿子秉承家业,女儿嫁了一个好女婿,三年前科举高中进了翰林院。”麦母说声阿弥陀佛,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当初闹得险些丢了性命。”麦父一笑。
麦穗见父母不肯再多说,擦了手出来,来到上房门口,就听到乔安问麦清,“阿清,为何这鸡剁了头还能飞?”麦清一本正经道,“大概是不甘心死去吧。”其实麦穗也不知道为何,她小时候见过一次,就记住了,故意使出来吓唬乔安。
麦穗进了堂屋,嗤一声笑了,乔安换了麦父的衣裳,麦父较乔安矮些又健壮些,衣裳穿在乔安身上,袖子短了一截露着白色里衣,袍子下摆吊着,靴子都露了出来还留一小截里裤的白边,虽短却宽松,从上到下都晃荡着,刚洗过的头发乱成了一团,鸟窝一般顶在乔安头上,乔安还未回过神来,只坐着发呆。麦穗让麦清拿了铜镜来,往乔安脸前一放,乔安往铜镜中一看,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饭菜上桌,香气扑鼻,麦母为乔安盛一碗热热的鸡汤,乔安方回了些神,脸上又挂了和煦的笑容,没说几句话,麦穗笑道,“对了,还没问过夫君,上月秋闱考得可好?过些日子放了榜,可就能赴鹿鸣宴去了。”乔安脸上刚浮起的笑容又下去了,想他乔安,春光秋色从不辜负,常常上着课,长腿一跨迈出窗台逃学去也,夏日戏水冬日赏雪,成日忙作一团,没学问就没学问,他从不在乎,可今日被麦清将了一军,这小子五岁就背完了论语,他乔安如今十八,都背不完全,人有脸树有皮,他不得不承认,起了些羞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