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响美元霸权丧钟，牛奶可以被倒掉，可石油呢？
作者：蒋校长
来源公众号：蒋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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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可以被倒掉，可石油呢？
01
油价暴跌，供求失衡下的必然
见证历史的时刻又一次到来了。
美东时间周一，即将到期的西德克萨斯轻质原油（WTI）5月期货收跌于-37.63美元/桶，暴跌300%（上周收盘报18.27美元/桶）。
这是原油期货合约有史以来第一次跌至负值。
买家从仓库里运走原油，卖家还得倒贴钱。这样魔幻的事情就这样真实的上演了。
为什么？因为全世界原油的供给量已经严重失衡了。
自1月份疫情爆发以来，国际能源署到各大投资机构，几乎每一天都在下调石油需求预测，在二月国内疫情最为严重的时刻，每天石油需求量就减少300万桶以上。
随着疫情在全球的全面爆发，更令人悲观的预计是，2020年全球的石油需求将会萎缩近1/3，每日的石油需求量将减少3000万桶以上，这几乎是一个欧佩克的总产量或者是整个北美地区的总消费量！
市场需求已经极度萎缩的时候，OPEC和俄罗斯的价格战又开始了。
双方的减产协议没有达成以后，反而做出更加疯狂的增产举动，以证明自己对低价的承受力更强，想要逼迫对方就范。
自以为强硬的小萨勒曼遇到了更加强硬的普京大帝，双方谁也不肯低头。
结果就是三月初布伦特原油价格单日暴跌30%，创下自海湾战争以来的最大跌幅。
工业需求量大幅减少，而产油国供给量大幅拉升，此消彼长之下，储存量的大幅拉升和油价的崩盘也就成为必然。
美国能源信息署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在上上周原油库存已经连续两周创纪录增长且连续12周增加。
现在，仅仅漂在海上的原油就有超过1.6亿桶，用不了两个月之后，全世界的石油储存设施都将被灌满。
停产肯定是不可能的，短期之内复工复产提升需求量也是不现实的，那这些石油该如何解决呢？
是啊，所有投资机构都在想这个问题！谁来帮我把这些石油拉走呢？
5月原油期货合约的价格与6月原油期货合约的价格相差60美元，怎么理解？
如果你要这两天交割的石油，那么好，我不要钱，我一桶还给你40刀，只要你能给我运走就行啊。
如果你要一个月后交割的石油，那还是一桶20刀的价格，没啥大的优惠。
差价60刀背后，全都是持仓的“库存成本”，也就是储存原油的成本。
如果5月期货的库存没有消化，如果再往后仍然无法提升石油需求量，如果在无法达成更大力度的减产（这个问题下一部分详细阐述），那6月份、7月份、乃至再往后的持仓成本，就会越来越水涨船高。
等到全世界看见石油就想吐的时候，大规模的减产乃至停产，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减产已经成为必然，
而谁最应该成为价格下挫下的大规模减产者呢？
02
美国页岩油气——彻头彻尾的垃圾
我们先不唠减产，先把增产唠明白再说。
十年前开始的页岩气革命，吹响了美国原油产量爆发式增长的号角。
从2008年到2018年，美国原油产量翻了一番有余，而另外两个产油巨头沙特和俄罗斯只增长了一成多。
到去年年底今年年初的时候，美国原油日产量达到1300万桶/日，而且还呈继续增加的趋势，据能源机构预测，美国将在今年增加原油供应量130万桶/日。
这基本就是沙特和俄罗斯在今年年初协商的减产量。
这样的话，俄罗斯就坐不住了，就像克林姆林宫经常质问的：如果沙特和俄罗斯在减产的同时美国却在增产，整件事情还怎么可能持续下去？
对啊，因为让美国减产原油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行！
两大原因。
一是成本问题，美国页岩油气的生产成本显著高于传统的石油开采，平均每桶成本达到50美元，显著高于沙特的10美元/桶和俄罗斯的18美元/桶。
根据能源公司Rystad的计算，全美只有5家能源公司能够在油价为31美元时仍然保持盈利，剩下100多家页岩油气公司全是在赔钱。
这样看的话，似乎美国更有理由减产拉升油价，以维持利润啊！
但实际上恰恰相反，美国的的页岩油气根本停不下来，一停油井就废了。
因为页岩油井的生命周期只有2-3年，如果不能在油井干涸之前保证产量，那么前期的勘探、钻井、压裂成本的支出也就打了水漂，沉没成本也就大大提升。
页岩井可能是好技术，但是页岩油气公司一定不是好公司。
因为成本太高了，盈利能力太差了。
所有页岩油气公司必须“压榨”尽每一口井的最后一丝油水，否则亏的更多。
更重要的是，当月营收是公司债务评级的重要标准之一，一旦营收大幅下降，油气公司的债务马上就会被降为垃圾债，然后金融市场上众多打包的“次级债”产品就要爆了。
因此，只要油价不归零，页岩油井不停产。
第二个问题是市场体系问题。
俄罗斯、沙特所代表的的绝大多数产油国，石油生产都是由国家所强势垄断的，因为石油就是国家收入的命脉，所以需要国家介入建立起一个托拉斯体系以最大程度的维护国家利益。
但是美国却不是这样，美国的油气企业都是自主生产自由定价的私营企业。
企业的一切行为，增产减产或停产，都应该是由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调控的，而不应该由政府进行限制和干涉。
这种国家机器干预和自由市场调控同时出现的后果就是，双方一定会不可避免的爆发长期的价格与产量博弈。
每当OPEC和俄罗斯达成减产协议以推升价格后，美国的私营油气公司一定会增产以赚取更多利益。
增加原油供应之后，价格又会出现下挫，然后OPEC继续增产发动价格战，迫使一些成本过高、财务状况不健康的页岩油气公司退出市场。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OPEC和非OPEC产油国之间的竞争都会存在并且呈现出越来越激烈的态势。
不过好处是：在这样的周期性博弈之下，国际原油价格会动态性的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上。既不会被彻底垄断抬价，也避免自由市场下可能出现的“价格自由落体运动”。
但是美国破坏了这个规则。
因为特朗普这个人是不讲规则的。
涨价是令人满心欢喜的，降价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在特朗普看来，他是只能占便宜决不能吃亏的。
涨价的时候他让市场自由竞争，跌价的时候必须得保护美国企业。
对外，他不停的加大对OPEC施压，要求OPEC减产以稳定油价，甚至发起了“NO-OPEC”的立法，为国内油气企业争夺回更多的空间；对内，他让美联储大水漫灌，不断的向油气企业发放廉价资金和贷款，同时大规模回购公司债，无底线的为油气公司续命。
后果就是，美国的油气公司彻底成为一群垃圾，垃圾中的战斗机。
美国油气企业的垃圾债占全美垃圾债的14.4%，双线资本的CEO杰弗里·冈拉克更是直接预计，油气企业将有1/3的投资级债权会直接被降为垃圾债券。
如果全世界油价不能涨，那么美国油气公司的债务雪球就会一直滚下去，要么美联储不停的吃下，买回一些垃圾债回来，要么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油气公司在某个临界点上，接二连三的原地爆炸，将整个美国的公司债务市场拖下水，这可比08年的“次贷危机”还要猛烈。
归根到底，是供求关系。
短线看，如果全球的疫情不能得到有效控制，工业生产无法得到恢复，那么价格的长期低迷就是必然（甚至会继续出现下跌）。
OPEC和俄罗斯达成了减产1000万桶的的协议（史上最大减产），但是抱歉，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起码再减产2000万桶。
不过这个问题我们不用深入了解了。因为全球疫情短期之内就根本不可能控制住了！
长线看，全球经济增长乏力，工业技术红利期消散，再加上逆全球化的加剧，原油需求量疲软是长期定局。
靠大量借债度日的美国油气公司，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美联储的日子也会越来越难过，除了不停的印钞帮他们兜底，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
可这样又能撑多久呢？
03
原油与美元，裂痕已现
我们思考一个简单而经典的问题。
商品的价格取决于什么？
一个是供求关系，一个是货币政策。
供求关系前文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们现在来说货币政策。
全世界的人用几千年的时间把金子认定为最靠谱的硬通货，但是由于金子用起来有点麻烦，于是选择用当时全球最强大的国家（英国和美国）发行的货币与黄金锚定。
所以二战前的英镑和上世纪70年代之前的美元，都可以看做是黄金的代替品。
走到哪里，美元都能无条件的兑换成黄金，美元能当成黄金，简称美金！
但是随着生产力的大大提高，全球货物的增加量远远高于黄金的开采量甚至是探明储量，再加上睿智的戴高乐天天拿着美元去美国运黄金，美国发现金库都快被搬空了，便宣布废除黄金与美元的挂钩。
布雷森顿森林体系的废除，实际上标志着货币从实物本位（金本位）转化为信用本位。
信用本位，意味着全世界接受该种货币的使用价值和使用场景，同时还要认可该国的国际信用。
就上世纪七十年代而言，美国的信用还算相当不错，所以美国需要找到一个能让全世界都认可并且依赖的美元结算用途。
石油是工业的血液。美国选择了石油贸易为美元的锚。
上世纪70年代，全世界石油产量前三的国家是美国中国沙特。
所以美国与沙特王室萨勒曼家族达成一致：我保你在沙特做千秋万代的土皇帝，你必须让全世界用美元结算石油贸易。
就这样，美元从石油结算切入全球的商品贸易，美元霸权继续得以维系。
美元和石油价格的强绑定，建立在全世界对石油这种重要的、不可再生（至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的稀缺资源价值的强期望上。
也就是说，只要石油还是工业的血液，只要全世界人类活动得以继续，石油就有广阔的市场，哪怕是打仗都有。
但是这场百年不遇的疫情颠覆了已有的认知和预判，全世界的生产停机了，石油多到用不了。
美元和石油价格锚定的衔接点，被动摇甚至是脱落了。
而油价危机很快就会通过美元传导到世界经济上。
因为能源价格是构成绝大多数商品定价的基础，所以油价的下跌会传导到其他产品价格的下跌上，商品价格的下跌会传导到公司的资产价格下跌，接着带来债务的破碎，最后导致通货紧缩形成萧条。
就像29年的大萧条一般，股市暴跌带来的一连串危机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推倒了美国，让美国的经济水平一下子退回到一战前。
恐惧是有记忆的。
美联储害怕再出现大萧条，但是股市，债市，制造业，美利坚这条破船已经四处漏风了，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扎实的解决问题了。
钱确实不是万能的，但当下的美国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就拼命的量化宽松，拼命的市场注入流动性，拼命的启动“钞能力”。
然后将风险转移给全世界，各国为了守住汇率和外贸，便只能选择加跟，将通胀的危机自己扛下来。
这就矛盾了啊！
石油需求下降带来油价暴跌，长期后果是通缩。
疯狂印钞向全世界注水，长期后果是通胀。
那全世界就懵逼了：到底是通胀还是紧缩，到底让我怎么死啊？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或者说，在美元的霸权体系下，全世界都会为美国的崩溃而殉葬。紧缩是死，通胀也是死。
因为当前的世界的经济已经增长到临界点，这一轮经济周期下的调控空间，已经在2008年就被透支殆尽了！
世界从来都没有跳出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这个深坑，世界经济所面临的系统性风险从来都没有得到系统性解决。
而疖子，早晚是要冒头的。
04
美元霸权，走向何方
结局，只有一个。
那就是石油与美元脱钩。
这是一个定局。
石油需求量持续下跌，价格长期低迷，同时美元流通量持续增加，长此以往，美元与石油的强绑定的关系将难以为继。
先是大量印钞，美国的信用体系塌了；然后世界各国减产，美国自己增产维持住页岩油气公司。
这不就变成了自己发牌自己偷牌自己炸胡的单机游戏了么？
长此以往，以美国政府信用做背书的美元货币流通体系就瓦解了。
货币货币，先有货，再有币；全世界负责货，美国捏住币。现在全世界疫情彻底失控，生产无法继续，货都没有了，币就是一张废纸。
就像蒋委员长在的时候，金圆券随便印给大家，随便发随便用，看你能买来什么？
有货的时候，钱还是钱，缺货的时候，钱就是纸。
连纸都不如，纸好歹还有使用用途，写个字擦个手，买不来东西的钱，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全世界缺的不是币，美国能印，大家都能印；大家缺的是货，是生产物资，是生活物资，是一切实打实的有实际用途的物品。
而美国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大家把美元当做废纸之前拼了命的把货买回去，把风险甩出去。
如果全世界还把美元当钱，那美国就还有办法通过吸血全世界活下去。
如果全世界都开始把美元当废纸，那美国真的就是彻底完蛋，只能寄希望于极端手段也就是战争，做孤注一掷的赌博。
当然，全世界各国会综合、动态地评估美元究竟是钱还是纸，评估的最重要的指标就是看美国疫情的控制程度。
如果美国短期疫情控制住了，那美元现在还是钱，虽然最终也会慢慢的变成纸；如果美国疫情还是像现在这样根本得不到控制，同时贸然复工复产造成更严重的二轮爆发，那过不了多久美元就会变成纸。
美元和美国人就会像病毒一样，被大家抛弃、抵制，而美国将会成为一只红了眼的巨兽。
还是像我之前预测的文章一样，美国未来的命运走向何方，是靠疫情控制决定的。
如果美国的疫情彻底失控，他是要反咬全世界一口的，以美国的国力将全世界拖下水，将会是一场更大的浩劫。
我们需要做的，是有理有据的预判美国衰落的轨迹，并做好准备和防备；而不是只狂热的高喊“美国要完”，陷入到不切实际的乐观主义幻想中，反而放松了战备。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人民币的国际化，现在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美元开启量化宽松持续印钞，很多人都慌了，很多人觉得“哎呀不好啊，08年美国印钞我们就跟了，到现在房价还这么高，这次可咋整？”
08年的时候，我国外贸依存度是多少？中国不加跟稳住汇率，中国世界工厂的地位恐怕现在也保不住，我们也不可能获得这十几年的飞速发展，当时的主动权掌握在美国手里，我们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而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外贸依存度只有不到十年前的一半，我国不再高度依赖外贸，同时不再高度依赖于美国的外贸，手里更有了捏住美国痛点的手段，否则我们凭什么有这么大的底气和美国打贸易战？
所以这一次美国印钞，我们会一定程度的跟随放水，但力度会比08年小很多，更重要的是加大力度走人民币的国际化道路。
一带一路的沿线国家，此次疫情中认可中国并需要中国制造的国家，和我们的交易请用人民币结算。
国际贸易确实还不能用人民币结算，但是与中国的进出口贸易可以用人民币结算。
等到各国的人民币储备达到一定量以后，将人民币作为贸易结算货币也就具备了夯实的基础。
支撑人民币全球化的最大动力就是我们的制造业，各国需要的绝大多数东西，中国恰好都能生产。
就像45年的蒋委员长，只认美元不认黄金和英镑，因为美国什么都能造啊！
货币是虚的，生产力才是实的。
05
写在最后
全世界的金融体系与生产体系是脱节的。
美国掌控着金融体系，也就是价值评估体系。
生产体系也就是价值创造体系，则是群雄并立。（以工业增加值算，我们十年前就是第一，但考虑到高端制造业的权重，因此我们也不敢稳称第一）
金融体系一定是在生产体系的基础上建立的。像美国，在二战后GDP达占世界的一半以上，站在生产体系的顶点上，创造出今天的金融体系。
而金融体系的变革一定也是迟滞与生产体系的。美国从一战后便是世界上经济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但在全球彻底淘汰英镑建立美元霸权，也用了三十年的时间。
这是一个循环。
今日的中美关系，亦如上世纪初的美英关系。
以美元控制住石油的美国，本来还会在相当长的时间中占有主动权。
因为石油就是这两个体系结合的关键节点，石油决定价值生产，美元决定价格评估，只要石油交易以美元结算，美国就能捏住全世界工业的大动脉从而掌控全世界经济。
但是现在，疫情导致的供求关系的失衡和货币政策的失控，犹如双鬼拍门般加剧了美元与石油之间的割裂。
千万不要把疫情当做孤立的事件，我们的世界，正在被只有0.1微米的COVID-19凶猛而剧烈地改变。
正如基辛格所说：新冠疫情将永久改变世界的秩序。
还是用那句话形容，在疫情的冲击面前，我们普通人对崩溃和恐慌的能量，是非常缺乏想象力的。
这四个月里，我们的认知已经被各种魔幻又必然的事件刷新了太多次，今后，这样的事件将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震撼的上演。
见证世界超级霸主的垮塌，见证中华民族的崛起，两桩百年难遇的大事将同时上演。
见证这般历史，众人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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