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良：对华为的认识与态度

　　华为，十五年前，我并不知道有这家企业，后来，很多学生陆续进入，才略略了解它的高科技特性，这让我从心底里对它产生敬意，当它开始把手机作为核心产品之一以后，我毫不犹豫地就买了一部华为手机，并且动员亲戚朋友都换华为手机。

　　中美贸易战，实质上包含中美两国的企业战，是中美两国顶端科技实力战。当然，也包含两国在全球范围内市场要素的整合能力战。华为，被推上中美战的排头兵，既不是国家所愿，也不是企业所愿，但它必须面对，因

为它干的事业在高科技全球竞争的热点范围内。这类竞争，我不认为只局限在中美之间，它是世界性竞争，欧美，美日，日韩，等，都在相互竞争。华为之所以被推到特别敏感的风口浪尖，与中国外部环境的变局是密切相关的，并非只有贸易因素和技术因素。

　　现在，对于华为，摆在中国消费者面前的似乎不是选择题，而是服从题，喜不喜欢，你都得爱华为，每次一打开手机百度，至少有三条以上华为新闻，内容怎么写，可能不是关键所在，不正常的是后面的评论区，谁不认同，谁就被戴上“汉奸”的帽子，谁不承认华为科技很厉害，谁就是没文化。言而总之，你必须无条件爱华为。

　　实话实说，本人不喜欢这类骂战，网络情绪不过是部分人一惯不理性的延续，是把“智慧战”转向“骂战”的老套路，这样的狭隘行为也只会重复历史上所有的骂战结局——短时性。

　　对待华为，今年我有多篇文章表达了不同意见，即使挨骂，也未曾改变态度。今天，我想更加明晰地阐述一下自己的看法，对与错，欢迎大家讨论，可以批评，也可以骂人。

　　①两个“不等于”，华为不等于5G，5G不等于未来。

　　国内媒体现在有一个非常有误导性的倾向，把世界的未来全装在5G身上，也就是说，谁拥有了5G，谁就拥有了未来，中国拥有了5G，所以，中国拥有了未来。不只是媒体，华为人也认为自己是5G当仁不让的老大，世界离不开它，离开它就做不到最好。我本人对这两种出奇的“自信”是不敢苟同的，即使它出自人人尊敬的大佬之口。且不说有6G或其它通讯技术在等着，科技的进步未必总是在一个轨道，中国人只知道有座机电话的时候，外国人搞出个叫手机的东西来，中国人还在用模拟手机的时候，苹果整出个智能手机的东西来，中国人用算盘的时候，人家整出个电脑的东西出来。科技发展，不经意间会彻底跳出你想象的竞争框架。所以，本人以为，神化中国5G的宣传基调最后都会证明只是口水。

　　②两桌“盛宴”，一是科技盛宴，一是资本盛宴。

　　自从中国政府给三大营运商放开5G牌照后，资本的声音就开始占据了主流，它们告诉消费者，投入1万亿，可创造10万亿GDP。“丰厚回报”一方面体现了科技的创造力，另一方面又突显了资本的造富能力，对科技制造大佬而言，这是盛宴，对通讯巨头而言，这也是盛宴。对消费者呢？不是必须，是顺从。尤其在中短期，5G更多地只体现在工业应用，而非个人消费，4G技术整合得好，一般性的智慧生活在通讯层面都不会有障碍。

　　至于说AI时代，恐怕还远未到迫不及待的时候，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6G已经登场，或者说其它通讯模式已经登场。5G可以服务于消费者，但不能过快地透支消费者和透支时代。

　　③“成功”和“伟大”之间还有距离。

　　华为，取得了中国私营企业前无古例的巨大成功，任正非取得了中国商人无可比拟的历史成就。但是，华为仍然只能定位在“巨大成功”上面，没有达到“伟大”的高度。所有的伟大，都出自开创性事业，而非跟踪性事业。没有电脑，你制造出了电脑，那是伟大；没有互联网，你开创了互联网，那也是伟大。华为的创新，踩的是他人基石，微软和苹果的创新是开创时代的原始创新，如果科技历史也象人类历史那样记录的话，伟大的企业都会被标上“划时代”和“里程碑”的字样，华为暂时还未达到这样的高度，无论软件还是硬件，所有的创新构架都来源于欧美日，5G的暂时领先，只是4G的延续，只能认定为徒弟在手艺上超过了师傅。

　　华为是中国的骄傲，也是中国科技水平的标志，它由“成功”走向“伟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有划时代的新科技，就不可能成为被世人尊敬的伟大。三星从规模和技术水平来讲，可以认为在多方面已经达到世界第一，但是，它受到的历史尊重却远不如微软、苹果、英特尔、西门子等，因为它的创

新也是得益于前人的构架。

　　④“一家独大”不是理想环境。

　　最近，华为公布了半年报，尽管受到美国制裁，收入仍实现了两位数增长。单从数字上看，华为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然而，仔细分析收入来源，隐忧是明显的，手机增长24%以上，其它终端设备及服务增长更多。在全球和中国国内手机市场销量均大幅下滑的情况下，华为手机却逆势大增，原因是什么？毫无疑问是“爱国机”的支撑作用，“买华为手机”成为爱国口号，销量不可能不增长。与此同时，小米呢？手机销量剧降近五成。其它国产品牌手机销量下滑也非常明显。这能不能成为长期现象？不应该这样。暂且不谈垄断的危害，即使从安全角度看，一家独大的局面也是很危险的，它会造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结果。如果再持续两三年这样的局面，小米、中兴、OPPO等手机品牌恐怕都要倒下。华为因“爱国机”取得的好数据，背后会堆满白骨。在新闻发布会上，华为并没有感谢消费者，只认为是其产品竞争力的结果。

　　有人认为，把华为做到世界最大，让三星和苹果失去中国市场，世界就是华为的了。没那么简单，三星失去了中国市场，它是不是就活不下去呢？苹果退出中国市场，会死吗？答案可能不那么统一，手机不亮，还有别的产品会亮起来。

　　过去，华为宣称自己只做通讯设备，不做终端设备。现在，不但做终端设备，而且是四处开花，借着“全国爱华为”的春风，全面布局各类终端，通讯产品的销售额慢慢会变成华为财务的小头，它的竞争对手会慢慢由国外变为国内，这样的一家独大并不健康。

　　⑤“36岁现象”和“45岁现象”不值得支持。

　　华为的成功，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任正非战略的成功，其次是华为对创新人才充分挖掘的成功，第三是对国外市场开拓的成功。在中国，一般来说，成功之后，便只有荣耀，没有瑕疵。事实上呢？恐怕未必。华为的人员流动性极强，即使是一流人才，也会遭遇“36岁现象”和“45岁现象”，从大学毕业到36岁年龄，人生最有冲劲的时光基本耗尽，能耗到45岁已经是极限了，到了这个年纪，在高校，你可能还能依赖学生混下去，在华为，你就很难不被嫌弃。华为，曾经就高调喊过不养“闲人”。换句话讲，华为的成功是建立在“青春压榨机”的前提之下，人才被榨干了之后，再被抛向社会。有人会讲，从华为出来的人还可以继续干很多大事。我不太认同这个说法，不排除有少量这样的人才还能发出巨大能量，但多数人恐怕就只能发挥一点余热了，被榨干的人会害怕再吃苦。

　　这样的用人机制好不好？表面看，单从一个企业看，不是太坏。但从整个社会看，绝对不可取。假若所有企业都如此用人，十四亿人的大国将如何安排就业？都只吃青春饭，45岁是不是就成了老年红线？人类社会的发展，既要科技进步，更要人性关怀，没有人性关怀，科技越进步，恶斗越残忍。很多在日本工作过的人为什么盛赞日本企业？因为日本社会更象是社会主义社会，企业与员工的双向忠诚才是最可靠的忠诚，只要求员工忠诚奉献，企业不对员工负社会责任和养老责任，整个社会就不会有真正和谐。

　　⑥是“华为芯”还是“世界芯”？

　　现在，中国公众对华为的认识都统一于“华为自主”这个层面，似乎华为可以脱离外部世界而独立生存，半年报出来以后，媒体和网友更加坚信了这一认识，谁反对，谁就是站在美国立场说话。抛开业绩不说，最近还有一个数据也被公开，给华为提供配套的企业中，大约接近五成与日本有关，甚至是密切相关。

　　CPU之战是关键之战，华为海思认为自己可以填补空位。然而，海思不是ARM构架吗？华为电脑不是X86构架吗？华为芯片不是台积电生产吗？如果台积电不给华为生成芯片，怎么办？从构架的角度看，华为还真没有自己的独创“芯”。

　　有人认为，不管是X86还是ARM构架，只要中国有信心，只要中国人支持，市场生态都可以由华为来构建，不会受到任何人限制。我不相信这个结论，如果intel公司断供x86架构服务器，华为咋办？凡是需要使用x86架构服务器的项目都会影响到，国内市场可以靠政府支持，国际市场，谁为你撑腰？

　　信息服务，一定涉及到数据库之争，也是信息技术领域的四肢之一。先看一下当今世界的数据库排名：

　　前10名无一例外都属于美国人，可见在数据库领域的美国强大。尽管现在出现了很多开源软件，很多公司基于开源软件都研发了自己的数据库，尤其是百度，阿里，腾讯，都有实力在开源基础上修修补补搞自己的产品，华为也可以做到，但所有这些，没有一个属于基础性的原创。

　　华为到底有多少自己的芯（并非都指芯片）？还有待市场检验，至少暂时是很模糊的。高科技，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激情会退潮，烟幕弹会消散。

　　⑦“华来和任正非”、“中国和任正非”都不能类似于“王朝和明君”。

　　华为的成功，毫无疑问是任正非的个人功劳，即使有帮手，也是任正非知人善用的结果。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误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歧途，任正非就是华为的未来，华为就是中国科技的未来，再缩言之，任正非决定了中国科技竞争的未来。

　　这是靠不住的“明君思想”，任正非再高明，他也有退出视野的时候，他也有看不到的盲区，出于对他的深厚信仰，也许还能在一定时期内延续对华为的热爱，但时间总是能改变很多东西，一个小挫折或者一个大挫折，可能就会成为对企业信仰的崩盘点。如果把一个国家的竞争希望都聚焦在一个企业家或一家企业身上，风险不言而喻。

　　到底该如何支持华为？

　　第一、国家层面的支持不能退场。这个“支持”主要是基于对国际贸易规则下公平市场竞争的支持，既要帮华为扫清国际市场壁垒，又要尽可能避免给外界以“政企共同体”的印象，美国禁令再严格，也要设

法打通一条路，除非到了绝境。

　　第二、国人要平等对待同类国内企业，尽力呼吁共生共荣。信息产品，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构建生态极为关键，华为和其它国内企业的软肋都在这里。如果因为“爱国机”的消费倾向将其它企业逼到死角，这些企业就更加没有意愿同华为一道共建生态。华为一家能构建生态？我不相信。某些企业想求生，借外力的意愿可能会更强烈，你骂它是卖国贼也没用。

　　第三、尽量不要误传华为新闻。打开电脑，尤其是打开手机百度，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有关华为的重大利好消息和重大科技突破，有时一天更新几次重大消息。结果，过不了几天，又发出截然相反的信息。我估计不是华为自己所为。这样的信息，不管出发点如何，对华为总是有害的，一正一反的宣传手法，对企业形象的打击比单纯的负面新闻更大。不是华为官宣，建议不要传播。华为前路，不靠捧，不靠骂，只靠它自己走。

　　人情：美中挑斑非大过，落井下石真小人。

　　世道：十载新欢能修好，百年夫妻不同林；劝人休蹈西公辙，凡事还须学谨慎。

　　附言：

　　1、重庆保时捷女为何敢如此嚣张？答：环境使然。证明“打黑”不能放松。

　　2、某群，有人写了篇“双抢”文章，比较客观。但个别高知却说“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本人评：仅仅有文化，没有认知能力，对任何问题都不可能得出准确结论，享乐思维让很多人不尊重历史进程的阶段性和曲折性。

　　3、有人问：部分历史娱乐剧被要求暂时停播，算不算意态重手？答：应该不算，真正的阵地已经转到网络，这个战场才会给意态以骨髓级的影响，看问题，要看这一块。

　　写于2019年8月4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