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崇高师娘优美论以天人合一的方式撕下学术遮羞布 冰川冻土火了

舆论哗然之际，“崇高”的导师程国栋院士立刻作出回应，称自己“2011年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后对期刊的关心很少，这两篇文章发表我事先一无所知”，“但作为主编事后没做任何处理……已正式向领导申请引咎辞职，辞去主编的职务”。

如果这回应属实，那么，它便引发一个更大的问题：作为一个科研杂志主编，在一篇占当期版面35P的“论文”发表之前竟然连标题都没看一眼，那么，这个杂志到底是哪些人在审稿？

在“程门”，徐中民这篇文章肯定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根据网上资料，程院士培养学生很有一套，到2018年已经指导培养了67名博士生，博士后54人，应该是冰川冻土界第一豪门（程院士曾出任中科院寒区旱区环境与工程研究所第一任所长）。程门弟子满天下，对这篇研究“导师崇高感师娘优美感”的文章，想必会认真拜读、热烈讨论。

徐中民对这篇论文应该非常得意，就在它发表的2013年，徐中民还在一个讲座中教大家怎么写论文。他区分“毕业论文”与“生活问题”时，也用爱来比喻，“生活是容纳了一切污秽诟病，包容了一切贤愚美丑”，“爱就是以生活的态度来看待周围的事物”。

看来，导师和师娘的鼓励还鼓舞着他。

讲座中，他还告诉同学们，“天下论文一大抄”，不过他认为应该“抄习”而不是“抄袭”。所谓“抄习”，就是模仿和学习，最重要的是要躲过查重系统。同时，他还道出了写论文的一个诀窍，“能自圆其说就好”。

确实，徐中民自己做到了这两点：这么大谈特谈导师之崇高及师娘之优美，在查重系统中肯定过得了；导师崇高、师娘优美，才能构建家庭的生态经济环境，达致“和谐统一的天人之际”和阴阳转化；而家庭的生态经济，不正是整个“生态经济学集成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吗？

够“自圆其说”了吧。

问题是，在中文系，你写论文要是谈“崇高”和“优美”，导师肯定骂你一顿，因为这两个概念都是烂大街的基础词，根本写不出新意来。但是徐中民把这两个文科词汇搞到工科，用来形容自己的导师和师娘，就算是“创新了”。

在这里，不是想逐字逐句揭批这篇论文，证明它非常糟糕（尽管从大量使用造作的成语来看确实如此），而是相反，我想说的是，这篇文章作为“论文”，也许是非常“合格”的。

它的摘要非常规范，关键词“生态经济、集成框架、领悟之道、美与道”看起来也是不明觉厉，编辑也用心辅助，做了“天人之际”的图表——这就是论文该有的样子。

但形式上越完美，越证明它是一坨天人合一的屎。

很多网友认为这篇论文是高级黑，或许想趁机搞点阴谋论，这真是错怪徐中民老师了。徐老师所做的，只是“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为我们演绎了怎么把一堆毫无意义的文字，成功发在“核心期刊”上。

据说，在所里，他发表论文的数量是很惊人的，有几篇就是像“师娘”一样，纯属插科打诨。

那些刊物的编辑瞎了吗？他们不但没瞎，还在认真地工作着，有多少学术刊物的编辑，就是日复一日地“修改”着这样的论文啊。考核他们的KPI，并不是“学术创新”，而是差错率、查重率，甚至是创收……

啥都有，就是没有“科研”这一项。

具体到《冰川冻土》这本刊物，“编委会”成员看到这篇文章，很大可能是会心一笑。这篇文章出来，徐中民恐怕就真的成为“程门”掌门了。

审稿的都是熟人，程国栋是主编，院士，研究所首任所长，徐中民是他的得意门生，目前也是所里的博导、骨干，这样的文章，又怎么能有什么问题？文章虽然长了点，但是可以分成上下两篇发嘛。

程国栋院士说的没错，这篇文章他事先完全不知情。但是在“不知情”“不打招呼”的情况下，杂志仍然能够运行良好，得意门生的妙文，能够畅通无阻地发表出来，这种“天人合一”，大概就是当主编的最高境界了。

恰恰在这里，“师娘”是有价值的。她虽然不是“专家学者”（徐中民用“女子无才便是德”“心甘情愿做饭”来形容她），但却因此而成为“关系”的象征，说她是“程门”的粘合剂和灵魂人物也毫不为过。

运用徐中民的思路再“演化”一步，“师娘”可能是整个“寒区旱区研究所”的灵魂，怎么能不优美呢。

严肃点说，“师娘门”折射出学术界的某种现状。

如果你是“程门”子弟，和“师娘”关系不错，即便你不懂“冰川冻土”，只要懂得男欢女爱，懂得天人合一，发表论文也不是难题。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冻土研究者，但是不在那个圈子之中，你投出的论文，或许就石沉大海了。

“优美的”师娘可能是无辜的，但是“师娘门”却为当下教授与研究生关系的怪现状提供了一个新鲜热辣的案例。就在不久前，浙大教授冯钢在微博上公开宣称，能喝半斤白酒才能投到自己门下；而江苏一所高校男研究生自杀后，他的导师张某梅被开除。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被开除的这位教授经营着公司，没有正式员工，都是自己学生来帮忙，每人每月发个一两百块钱。

能亲近“师娘”，甚至全方位感知到师娘之美的，算是得到恩宠的幸运孩子，很多硕士、博士，都是喊自己的导师为“老板”，这里的关系一目了然。想到这里，我们就能理解徐中民的幸福了。

只是，我们不知道程院士现在是什么想法，对一个男学生用这样旖旎的语调描写自己的老婆，是甘之如饴，还是另有一番滋味。

作为学术界权威，程院士应该是不看武侠小说的吧，否则，他当知道，金庸笔下，也有一个门派，同样占据冰川冻土的高地，弟子也擅长夸师父崇高师娘优美——不，你搞错了，不是华山派，是逍遥派，把师娘夸成一朵花的弟子，叫丁春秋，他的导师叫无崖子，师娘是李秋水。

丁春秋后来干了什么，请恕我不便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