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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德文:【基层说】丑爆了的统一招牌惹了谁？|2020

作者 :无力欢颜 2020-06-18 12:01:32 审稿人 : admin

【学习小组按】 
城市管理应该像绣花一样精细。
——习近平
 
近日，西安市莲湖区以旧城改造为名，将部分商铺招牌统一更换为黑底白字，引发争议，网友纷纷吐槽“墓地风格”“丑爆了”“中年大叔审美”……
 
其实，统一招牌这事很多城市也干过。2019年，上海市某街道也因为统一的“黑底白字”招牌被网友吐槽，随后官方诚恳接受网友意见，并责成相关单位及时整改。
大家都喜欢整洁的城市环境，但整洁不等于整齐划一，否则就会失去城市的多彩性格。今天，我们推出“城市治理”系列第二篇，聊聊城市招牌这个事。
 西安某街道统一更换店铺招牌，引发质疑。图片来自网络
违规
招牌招谁了？为啥总是被统一？
户外广告及牌匾标识，看似事小，其实不简单。因为，它既涉及到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也涉及到城市的精细化管理水平。看似没什么，但一不小心就可能变成大事，是城市管理中的老大难问题。
为何难管？一般来说，店招只能一店一招，每个城市还会详细规定店招的长宽高等细节。但在实际操作中，几乎没有一家店的招牌是合乎规定的。
最常见的是一店两招，除了有立面招牌，下面还得有一个可以移动的招牌，有些还会在店上角做一个霓虹灯。并且，很多店的招牌还要插入广告语，比如“欢迎再来”之类的，这些都是不合规的。如此细小琐碎的违规行为，真要去管，非把城管累垮不可。
但管不完也得管。因为店招还涉及安全问题，有的招牌摆在店门口，占道影响通行。有的设置在高楼显眼处，影响美观不说，万一掉下来怎么办？有的影响居民的通风采光，霓虹灯还会给居民造成光污染。
利益
除了规范、安全，这里还牵涉了利益，特别是楼顶广告。好的广告位，一个月几十万元都是正常的。
一般而言，楼顶广告几经转手，真正的业主已经很难找到，当初办理的手续也都不健全或者过期了。某种意义上，楼顶广告隐藏着巨大的灰色利益，虽然很多人抱着能多经营一天是一天的想法，但要轻易拆除，还是很困难的。
笔者调研过很多城市，基本上都完全取缔了楼顶广告。之所以能够清理干净，也大多是借城市搞重大活动的势。特别是通过大范围宣传，很多违规商户也有了心理准备。
笔者曾参加过一次集中整治活动。一个城管中队组织了二三十个人拆除楼顶广告，结果出来几个小年轻，为首的嚷嚷说：“谁敢拆，拆了试试！”带队的中队长笑笑：“楼下游戏厅是你的吧？改天把你的店招牌也拆了，违法。”小年轻立马换了笑脸：“我就是说说而已，也知道非得拆了，就是有点不甘心。”结果，楼顶广告就这么顺利拆了。
香港街景（图片源自网络）
审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为什么这么多城市在整治中会冒出类似“黑底白字”的丑招牌呢？
整改招牌没问题，关键是使笨力气，还是干精细活。
比如，城市要举办重大活动，重点区位和街道的违规点肯定要整改。但如果一家一家整改，实在是太麻烦了，大概率不能按时完成整改任务。于是，干脆政府统一出钱算了。
统一搞，政府预算也有限，那就请一家设计公司统一设计。这个时候，绝对没法满足店主的个性化需求，否则设计费都不够。对政府部门来说，效率是第一位的，但对设计公司来说，成本压缩到越低越好，于是就会出现千篇一律的丑招牌。然后在舆论压力下，又来一次整改，来回折腾间，其实成本还提高了，真是得不偿失。
当然，承包招牌统一整改这事里面有没有猫腻，另当别论。反正老百姓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很偷懒的行为，糊弄事儿。
上海南京路（图片源自网络） 
精细
所以，城市管理怎样做到像绣花一样精细，真是大学问。
对城市管理者来说，工作不妨再精细一点。政府的统一规范和店主的个性化需求之间可以有比较好的结合。比如，设计公司根据街道整体的环境风格，设计几个备选方案，主管部门集体商讨选择一个较优方案。在实施前，还可以多征询一下店主意见，让店主们广泛参与讨论，形成共识，也避免后期闹矛盾。
只是大多数城市还处于初级发展阶段，基础设施和精细化管理水平其实还是比较低，习惯于权力决定一切。但主观上，很多城市又希望弯道超车，乘势提高城市品质。欲速则不达，招牌问题只是城市治理不够精细化的一个表现。
城市治理者应当懂得，在“经营城市”中市民才是真正的主人。那些在城市中生活、奋斗的人们，如果真正发动起来，为城市治理贡献智慧，或许会给城市带来不少惊喜。在这个过程中，需要足够的细心，也要有足够的耐心。
上海南京路、北京王府井、成都春熙路、广州北京路……这些国内著名步行街的“美”，不是来自整齐划一，而是他们琳琅满目的橱窗，五彩斑斓的招牌，以及那些被吸引来的旺盛人气，这些元素共同构成城市美丽的风景线，一些经过多年沉淀的招牌甚至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店招文化。
说到底，城市治理最核心的一条经验，就是尊重人。

作者/吕德文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研究员）
编辑/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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