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如松：帝国的委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非常喜欢这首诗，中国人的诗词里，蕴含着一种我们西方人难以体会的哲理，当年我作为一名海军技术专家的实习生随同他前往中国，中国的一位读大学的学生教我学习了很多的中国诗词，真美啊，如果你懂得中国的文字，就可以体会到蕴含其中的那些难以描绘的美。”

　　“比普希金的诗都美？曾祖父？”

　　“我们俄罗斯乃至整个欧洲，无论是诗词还是绘画都更贴近于写实，而中国人无论诗词和绘画都更偏向于写意，意境是基于现实的发散和想象，所以无论在他们的诗词里，还是在他们的绘画里，都可以找到现实的影子，但却又要比现实美得多，其中更是蕴含了许多非常深刻的哲理。”

　　“您说得我听不懂呢。”曾孙伊万摇摇头。

　　“所以，我才决定送你去中国读大学，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去了解一下那个伟大的东方国家，你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也该为自己的路选择一个未来的方向。”

　　“曾祖父，我渴望着呢，不知道九月份之前，疫情能不能过去，不然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在中国了。”

　　“对了，曾祖父，您能和我说说前几天您对媒体说的那些话吗？难道我们的库尔斯克号核潜艇真的是美国人撞沉的？”

　　前几天，波波夫以一名退役将领的身份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对外宣称，发生在2000年八月份的库尔斯克号核潜艇沉没事件，是因为北约一艘潜艇撞击导致，而波波夫甚至说自己知道是哪一艘潜艇，只是自己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但库尔斯克号是被撞而不是鱼雷爆炸，这个是确定无疑的。伊万作为一名少年，自然对这件事要比对中国诗词更加感兴趣。

　　“哦，你说那件事啊，实际上从一开始我

们就知道。”

　　“啊，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难道就是您在获知潜艇出事后说的那句‘我真想与制造这起灾难的人目光对视。’的原因所在？”

　　“是的，孩子，我说过那句话，我也深深的自责，毕竟潜艇出事时，我是北方舰队的司令员。我非常难过，也非常痛苦。”

　　“这件事也是导致您退役的主要原因吧？”

　　“孩子，总得有人为死难者负责，作为北方舰队的最高长官，我对此负责是义不容辞的，哪怕这件事另有原因。”

　　夕阳下，乌拉尔山的山峰被渲染成金黄色，分外壮观。北方舰队前司令员波波夫和他最喜欢的曾孙伊万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喝茶聊天，他们俩一个在回忆过去，一个在向往未来，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波波夫都希望给自己的曾孙留下一个他认为正确的价值观。作为一个曾经在伟大苏联荣光下成长起来的高级军官，他亲历过苏联的盛势，也目睹过俄罗斯的悲哀，他有太多的人生经验想要传授给自己最喜欢的后代。

　　“您的意思是当初我们俄罗斯不得不承认核潜艇沉没是我们自己的原因？”

　　“正是如此。”波波夫慈爱的看着自己的这个曾孙，他的确很聪明，很敏锐的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不能揭露真相，哪怕为此付出战斗的代价？我所崇敬的普京总统，他可不是一个孬种。”伊万有些不解。在他的心中，普京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势的男人，没有人可以令他屈服，而库尔斯克号出事的时候，不正是普京就任俄罗斯总统吗？

　　“人生在世，该受的委屈还是得受，该低的头还是得低。”

　　“不，或者弄错了，司令员先生。我可是知道那一段资料的，而且我也研究过普京总统，他1999年当上总理后，就开始对车臣那帮叛逆者实行铁血手段，几个月时间就解决了叶利钦总统几年都没有解决掉的难题。也正是因为他的强势出手，才获得了当时的俄罗斯人民的信任，相对于车臣那种血腥的环境，难道在库尔斯克号核潜艇问题上，他连公布一个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我不相信。”十八岁的少年，最崇

尚的就是那种铁血英雄，而普京就是孩子心中最强大的铁血英雄。所以，对于曾祖父的低头说，他颇不认可。

　　“普京总统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的铁血，更在于他的审时度势能力。那个时候，他刚正式当选总统才五个月，国内尚且立足不稳，国际上更是步履维艰。孩子你还小，不知道当年的俄罗斯处于何种险境。”

　　“那您就和我说说吧，司令员先生。”伊万仰视着自己的曾祖父，眼中满是渴望。

　　“那时候，俄罗斯国内的经济一团糟，休克疗法让我们国家的经济处于崩溃边缘。而大量的国有资产又被那些狼心狗肺的国内资本家和西方国际资本们相互勾结，吞噬殆尽。普京总统虽然利用车臣战争在俄罗斯民众间获得威望，但如果他不能解决民众饿肚子的问题，迟早也会被人民所抛弃，当时的他如果想要彻底解决全面私有化给国内带来的经济问题，还会得罪俄罗斯的上层社会，那些可鄙的上层社会虽然不能用选票决定普京能不能当选，但却可以决定普京是死是活。

更何况，这些人背后还有西方的资本站台。当时的普京总统必须要在一些问题上做出让步以及忍让。当时的我们无力拯救自己的经济，民生上也要依靠欧美的那些援助，当然，这些援助都不过是他们从苏联掠夺资产的一部分。只是当时的情况时，如果我们和西方彻底翻脸，就再也拿不到这些所谓的‘援助’。那样我们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孩子，你出生得迟，不知道在你七八岁之前，我们俄罗斯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多亏了普京总统的辗转腾挪，一方面和西方敷衍着以延续我们的最低生活水平，一方面和中国展开全面合作以谋求发展。所以，你不能怪那时候的我们存在软弱的一面，实在是现实不允许我们强硬啊。”

　　“这种方式我倒也听说过，中国当初也是以低姿态来谋求与欧美的合作，换得今天的发展水平。看样子，普京总统也是学了这一招啊。”

　　“那也未必，毕竟普京总统是柔道高手，以柔克刚这个道理他应该年轻时候就已经非常熟悉了。”

　　“那您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对外公布真相了？是不是因为我们俄罗斯终于走出危机了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俄罗斯想要恢复旧日荣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目前不是我们俄罗斯已经走出来危机，而是西方的欧美正深陷危机，在这种情况下，有些账也该算算了。最起码不能在我们已经站稳脚跟的情况下，还任由美国以及北约的武装在我们的陆地，在我们的海洋肆意妄为。是时候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实力下降的事实，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可是，这次美国的核潜艇在中国南海出事，是不是也是被人撞了呢？”伊万问

　　“撞不撞的我不知道，但这肯定是他们的核潜艇在水底遇到了他们自己也没办法避免的事情，当年他们任意欺负我们，现在也该尝尝被人打击的滋味了。”

　　“那么，司令员先生，您这次的披露是不是也得到克里姆林宫的授权或授意呢？”

　　“你这孩子，脑瓜子转得真不慢，这个我不能直接回答你，但你要记住，我们俄罗斯人对于仇恨是从来不会忘记的。既然欧美现在身陷危机，那我们给他们加一点压也未尝不可。当年库尔斯克出事后，我力主检查美国和英国的核潜艇，当时他们有三艘核潜艇和库尔斯克号在同一海域，特别是美国的孟菲斯号，在库尔斯克出事后，还在挪威的船坞里做过修理，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孟菲斯号就是撞沉库尔斯克号的罪魁祸首，但那又怎样，美国根本就不答应我们提出的要求，而当时的我们，又实在是没有实力跟美国叫板。最后只能把责任归于核潜艇成员的操作问题。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的流泪，我的那些小伙子们，其中还有我的亲密战友，人死了还要背负肇事的责任。唉！”说着，波波夫又是老泪纵横。

　　“放心吧，爷爷，这笔血债一定会让他们偿还的。等我从中国学成归来的时候，我们的俄罗斯一定会再次伟大的。”

　　“是的，正是因为要激励你们这些后来者，所以我才公布这个真相。让下一代俄罗斯人知道，西方绝不可信，俄罗斯一定要强大，一个贫弱的国家，从来就没有尊严。尊严，从来都是靠实力挣来的。”

　　“您放心，司令员先生，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伊万挺直腰身，给曾祖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