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新语：压垮河北司机的历史稻草

　　人是坚强的高级动物。人也是脆弱的高级动物。当人被稻草压垮时，人就是脆弱的高级动物。当人面对压力愤然而起时，人就是坚强的高级动物。

　　早上看到朋友圈的消息，我知道那是真的事实，但我宁愿相信那是假新闻。午后许多媒体报道了：河北沧州泊头市货车司机金德强，4月5日途经唐山市丰润区超限检查站时，因北斗定位掉线，被处以扣车和罚款2000元，因不能接受此罚款，金德强服农药自杀，最终抢救无效去世。

　　华新语对于唐山，是有感情的。出差去过。记得那是2003年，闹非典的初期。出差完成后，要从唐山去北京赶飞机回到南方。出差去，是先飞到天津，坐汽车去唐山。返回时，想换条路线，从北京往回飞。从唐山，到北京，可以坐长途汽车，也可以和人拼车。华新语选择了和人拼车。司机是唐山当地人，每天基本上一个来回，往返于北京和唐山，上午拉几个人到北京，而后下午拉几个人回唐山。

　　那时候没有互联网平台拼车概念，也没有那么多恶性事件。根据社会经验，司机是本分人，其他几个乘客，也都是各自去北京办事的唐山本地人。华新语与司机和乘客，一路说说笑笑，几个小时，几百里地，也很快就到了。具体的细节，早已记不太清楚了，总之一路上非常顺利，因为司机每天都这么跑，非常的轻车熟路，安全便捷。

　　记得到了北京机场，部分人戴起了口罩，回到南方城市之后，听说北京机场那边很快就采取非典防控措施，如果再晚两天回来，就得接受隔离观察了。这是华新语对2003年初那次从南方到天津，然后到唐山，然后途经北京，回到南方的出差经历。唐山拼车司机和其他两三位乘客，面孔早已非常模糊了，只留下了厚道朴实的总体印象。

　　华新语知道，大部分司机朋友，都是普通人，讨生活不容易，大部分都是本分人，极少数恶性事件，一些命案，并不代表司机群体。如果不从司机的立场，去看待他们所处的生存环境，是很难理解司机的辛苦的。想起唐山拼车司机，那时候也许管理还几乎没有，没记得有人检查这检查那，总之一路顺利从唐山到了北京机场。

　　今天媒体报道：唐山丰润通报“货车司机被罚款扣车后服毒自杀”，已成立调查组，对此，丰润区委宣传部工作人员4月6日告诉媒体，“这个事情确实存在”，目前当地相关部门正在进行调查，待结果出来后，将在媒体公布回应社会关切。

　　事件究竟是怎样的呢？报道称：4月5日中午，丰润区姜家营联合治超站的例行检查中，发生一起货车司机突发服用农药事件，事件发生后，治超站工作人员，拨打报警电话和120急救电话，丰润区公安机关迅速出警，展开立案调查，经多方抢救无效，该司机于当日23时死亡。

　　这是一起看似偶然的事件，司机死于自己服用农药。报道称：事件发生后，丰润区委、区政府迅速组成由政法委、纪委监委、公安局为成员的联合调查组，依法依规开展全面调查，结果及时向社会公布，相关工作正在进行中。

　　十八年前，华新语想不到河北省在2021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新闻已经刷屏报道了，华新语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宁愿这是2003年，宁愿就在这个季节，春季结束前，初夏还没有到来前，华新语从唐山出发，与司机和几个唐山老乡，一路有说有笑，往首都北京进发，虽然没有经过天安门广场，但广场上的事物，早已历历在目。

　　报道称：司机金德强的哥哥金先生告诉媒体，4月5日13时许，其弟驾车拉货，途经丰润区超限检查站时，经检查车辆未超磅，但检测出北斗定位掉线，被处以扣车、罚款2000元，金德强不能接受此罚款，便到附近买了一瓶“除草剂”。

　　不要以为2000元是个小数目。司机刨除油费，过路费，餐费，每天挣不了几个辛苦钱。2000元对于司机来说，可能是好几天的纯收入了，生意不好的时候，可能是一周的纯收入了。这是大部分省份的实际情况。只要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人都应该清楚。

　　报道称：金先生说，5日15时30分许，金德强在超限检查站办公室走廊里，喝下药物，17分钟后，被送往医院救治，5日23时50分许，因抢救无效去世，事后他从一个老乡处得知，其弟弟喝药后，在一个跑车群，发布视频称，“你看我喝了药，10分钟了，没有人管，没有人问”。

　　华新语想到了去往山西和陕西展开红色之旅的2019年夏天，许多地方的建筑上，比如公安局，上面是人民公安的牌子。华新语当时告诉孩子们，记得人民二字。报道称：金先生告诉媒体，弟弟是在人快不行的情况下，由超限站人员送医的，但超限站工作人员，与他们约谈时，称金德强在外面喝的药物，喝药地点不在超限站内，超限站对此事不知情，金先生说，唐山市公安局丰润区分局姜家营派出所已取证。据《北京青年报》报道，目前当地警方已介入此案，正进行调查。

　　华新语希望人民公安，为人民好好调查这件事情。人民的生命，就是国家的生命。国家是人民将政治生命，托付给了国家，形成了人民全体的政治和法律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国家的宪法，国家的所有法律，都是要捍卫人民的生命的。人民的生命，包括作为国家主人的政治生命，也包括人民的物质生命。人民的物质生命，不能因除草剂压垮一个人的物质生命，更不能因为2000元钱的重量，从精神上压垮一个人。

　　报道称：据金先生描述，金德强今年51岁，患有糖尿病、心脏病等多种疾病，家里有一位70岁的老母亲，3个孩子，平常以开货车拉货，挣钱维持生计，家庭经济条件不好，交通运输部官网公布的《道路运输车辆动态监督管理办法》第五章第37条规定，道路运输经营者，使用卫星定位装置出现故障，不能保持在线的运输车辆从事经营活动的，由县级以上道路运输管理机构责令改正，拒不改正的，处800元罚款。

　　华新语相信不幸离世的阿强司机，并非对设备做手脚之人，也许因为某种原因，出现了故障，也许是设备属于正常情况，但被判断为出了故障，对此，华新语根据以往汽车年检的几次经验，比较清楚在检测执法领域，还是有些由当事者主观判断的地方，而这个执法判断尺度，如何合情合理地拿捏，往往大有学问。

　　报道称：第38条规定，破坏卫星定位装置，以及恶意人为干扰、屏蔽卫星定位装置信号的，伪造、篡改、删除车辆动态监控数据的，有以上情形之一的，由县级以上道路运输管理机构责令改正，处2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罚款。

　　任何有社会经验的人，都知道一个五旬汉子，以生命来为自己背书，那么多半他不是那类蓄意对设备动手脚的人了。只有本分的人，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才会有那么巨大的冤屈感。这个冤屈感，是当事不幸司机的心理感受，而非简单的法律判断。只有感受到了巨大冤屈，才会果断地做出了喝药的事实，以生命来为自己的清白背书。

　　压垮河北司机的是一根历史稻草。所谓历史，华新语多次指出，也是华新语在人类历史文字记载以来，所独力和率先提出的：历史，乃是宇宙以来，所发生的事实。发生在河北大地的事实，成为了人类历史的一部分。一位普通的司机，对于自己的家庭，有极重大的责任，要照顾老人和几个孩子，他很看重2000元钱。

　　也许被生活的重担，早已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这是不少普通人，所面临的心理现实。有的人，面对压力，选择了更加坚强。有的人，比如河北司机，选择了走极端，以用生命为自己的清白背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刚过五十岁的一生。也许这原本不是他的最终意愿，也许他只是想通过这舍命一搏，借此获得应有的合法合理的善待。

　　历史是人和事杂合的产物。好人多了，社会就好了。坏人多了，社会就坏了。好事多了，社会就好了，人们的心情就舒畅了。坏事多了，社会就坏了，人们的心情就不舒畅了。有的人执法的时候，胸怀人民二字，这是好人办好事。也有的人反了过来，执法时将人民二字抛到了脑后，这是社会的悲哀，也是当事人民的不幸。

　　河北司机是人民的一员。华新语既是人民的一员，也是97年入党的共产党员，也是媒体行业的一员，所以不得不为阿强司机说几句话。华新语本人的身份证名字当中，也带有坚强的这个强字。从各方面来说，华新语都要为河北阿强老兄说几句话。但是此刻，又不知道说谁了，怎么去说了。似乎没有人做得不好，似乎一切都很好。

　　但为什么阿强就这样走了？表面上，压垮阿强的是一根历史稻草，但这根稻草，总是由具体的人和事组成的。如果历史稻草，将人民二字，长期刻在上面，那么就是救命的稻草。如果正好相反，长期将金钱刻在上面，那么就是被金钱所腐蚀的稻草。这根稻草，到了历史关键时刻，不但救不了人的命，反而使得2000元钱的分量，就压垮了一个活生生的中国男人。

　　压垮河北司机的历史稻草，乃是一棵金钱本色的大毒草。这样的历史稻草，不应该在社会主义中国的大地上。这样的大毒草，只应该在美国欧洲等西方特色资本主义的大地上。我们中国搞的是社会主义制度，这样的制度，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制度，而不是人吃人的制度，而不是以金钱为本色的制度。

　　河北司机的不幸死亡，如果就此烟消云散，人们普遍得不到任何教训，那么河北阿强的死，就是轻于鸿毛的。如果阿强的死，能够就此唤醒更多人，共同思考什么是社会主义制度，什么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制度，什么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那么阿强的死，便是死有所值了，他的死不一定重于泰山，但至少比那2000元钱要重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