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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模式的更进一步:COVID

作者 :你爱我还是碍我 2021-04-04 12:02:24 审稿人 : admin

作者:Chairman Rabbit
来源:tuzhuxi(ID:chairmanrabbit)

今天围绕信息、数字、隐私、治理的问题,探讨一下中国模式和未来的道路。


首先说明,我并非从事相关领域工作,主要是结合自己的知识体系与个人经验,从社会、文化和政治角度进行分析。所以请原谅我会使用一些非科技领域的业余人士使用的词汇或概念。



一、2020年疫情作为人类历史上的分水岭事件:中国加速迈进自己的模式



2020年COVID-19疫情有可能是人类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分水岭事件,使得中国加速迈进自己非常独特的道路。


这个分水岭源于,中国充分享受了信息及数字化手段在防疫抗疫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数据将发展成为一种公共产品(public good),一种公共资源;


——中国将在数字/信息化基础设施、数字化治理的实践以及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科技产业的发展方面加速;


——中国将加速形成一个与绝大多数其他国家(尤其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同的治理模式。除了政治制度在形式上显见的不同之外,具体而言,在数据这个领域上,中国在公权力 vs私权利 之间将形成一个完全有别于西方的关系。如果我们把公权力 与 私权利放在一个天平上,那么相比于西方,中国将更加向公权力倾斜:我们的社会会预期个人对公共“让渡”更多的权利,会预期人们将更多的个人隐私“贡献”、“投资”到社会的“公共数据池”里。这种对个人隐私的“让渡”和“投资”带来的是一种对应的社会义务及责任(obligation/responsibility):1)个人被认为有义务及责任向社会“贡献”自己的部分隐私,形成“公共数据”,而其根本目是提高社会的福祉,同时也能带来一些个人的好处;2)公共治理者则有义务及责任正确使用这些数据,将其作为提升公共福祉及公民福利的手段。


——中国也将加速迈进一条属于自己的,与其他国家截然不同的道路。中国的模式有没有可能推广给其他国家?我以为是有可能的。并正如西方国家所担心的,这种推广可能由亚非拉等西方世界以外的发展中国家开始。


我们后面再回头讨论上述问题。


先看看数字隐私保护观念在中国发展演变的过程。我会结合自己的个人经验来说。也欢迎读者回忆分享。



二、个人的(数字)隐私与公共/公权力的关系:西方制度、文化、模式



当代西方主流政治认知的看法是,公民社会及个人与公权力存在某种对立关系。公权力只要约束不当,就会成为对个人的威胁,影响到个人的权利与福祉。


现代西方政治制度的一些核心主题,都是围绕如何去约束、限制、规范公权力(“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的。


——譬如,为什么如此看重选举制度?就是西方认为只有有了选举权,才能保证约束公权力,才能保证让公权力为自己服务;


——权力分立(separation of powers)——让不同的权力机构独立开来,彼此制衡,自我约束。如此才能对公权力加以限制;


——司法独立:其中,司法必须独立,免受干预,成为约束公权力的工具;


——媒体自由:予以媒体最大程度的自由,使其能够自由批评政府,认为如此就能监督公权力;


——对个人政治权利及公民权利(political and civil rights)的神圣化。这些权利其实就是西方所说的“人权”。西方的人权其实是“狭义”的,主要围绕这些所谓的“消极权利”:人身、言论、结社、抗议、信仰自由——就认为这些权利与生俱来,不应当受到剥夺。而其中许多的权利——例如言论自由,也主要是针对政府的:一个企业可以限制自己员工的言论,但政府/公权力不能限制公民的言论。这些都是为了对抗公权力,保护个人。


总之,人们是不信任公权力/与政府的。西方制度的逻辑首先不是反映民意或寻求、营造共识,而是限制公权力。


人民最大的敌人是政府。


那么西方人,特别是西方自由世界的领袖美国——人民信任自己的政府了么?没有。所以无论数据再安全,再能防范黑客,美国也不会应用基于实名认证、人脸识别的总统投票手段;也不会有强制使用的防疫健康码。实际上美国连全国统一的身份证都推不出来。人民并不信任自己选举出来的政府。这真是一个莫大的矛盾/悖论(paradox)。


按照西方人所理解的,公民与政府/公权力本质“对立”,只有通过西方现行的政治制度才可能消解这种对立,“把权力禁锢放在笼子里”。那如果是不同于西方的体制,譬如权威主义体制(“authoritarian regime”),会是如何呢?


西方当然认为,这种制度下的公权力是对个人自由极大的威胁。民众不可能信任政府,不可能愿意对政府让渡自己的权利。


——我是美国人,我用我们的民主选出了我自己所有各级政府的官员,我姑且都不信任我的政府,不会愿意对政府让渡我的个人数据及数字隐私,那么何况其他国家?



三、个人的(数字)隐私与公共/公权力的关系:中国的变化发展



美国人的担心有他们的道理。


除了数字安全(这是技术层面的问题)以外,在任何一个社会,人们能在数字隐私问题上与政府/公权力形成一个比较“顺”的关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


第一阶段:制度与文化上的支持。中国的情况如下:


1)人们对政府得有一定信任,愿意给予政府机会;


2)人们没有太多选择,只能给予政府机会(例如“网络论坛/BBS实名制”)


3)大多人比较务实,本来也不会挑战政府,不觉得自己会遇到太多问题;


4)政府与社会/个体的关系本来也不是对立的,而是“共生”的;


5)企业与政府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对立的,政府帮助企业,企业支持政府,政府与企业也是“共生”的。而人们一开始也没有把数据直接提供给政府,而是提供给了企业,但根据政企的共生关系,推导认为企业有可能把数据提供给政府,所以把数据给企业 = 给政府。


第二阶段:实践与磨合。个人 vs 公权力 在不断磨合中,确立了彼此的边界,建立了信任;


1)政府/公权力知道什么时候用这些数据,什么时候不用这些数据。具体而言,政府的目的并不是监控公民,而是服务公民(包括打击犯罪)


2)公权力在最敏感的问题上——政治言论——上尤其要慎用数据,“有所管而有所不管”;经历反复实践,即便参与政治问题,人们也可以比较可靠的确定自己的“安全边际”:例如内容——可以在技术层面批评政策,但不能挑战根本的政治秩序或政治底限;范围——在什么样的环境和范围下可以说什么尺度的话;惩罚机制——什么样的言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3)大部分人会发现,让渡这些数据不会带来什么隐私问题、安全性问题。而实际上在敏感的政治问题上,企业还会提供额外的保护防线(“self-censorship”)


第三阶段:人们开始放心地让渡自己的数字隐私


一旦个人在公权力面前确立了自己数字隐私的安全性及安全边际后,就完成了“从零到一”,进而发生跨越式的变化。


1)人们开始更加放心地在各个领域让渡自己的数字隐私


2)对数字隐私的要求也由自愿性不知不觉地变为理所当然,甚至是强迫性(比如现在做很多事情都要在APP上手机认证+身份证号+人脸识别)


3)政府“浮出水面”,直接作为参与主体。最早时,人们对向企业提供数字隐私还会担心,怕企业将数据提供给政府,带来,某种麻烦。到后来,政府可以浮出水面,人们不再担心将数据直接提供给政府


第四阶段:个人和政府加速不断享受到个人对社会/政府让渡数字隐私带来的好处,并加速社会在数字基础设施、数字化治理、数字相关科技产业的发展


1)人们发现自己可以获得大量的生活便利、提高效率


2)社会发现给大家“让渡”数字隐私能够带来之前没有想到的“公共福利”,譬如犯罪率的下降;譬如防疫抗疫


3)政府/社会发现数字是一项重要的公共资源和公共产品,是一个极好的公共治理及公共服务手段


4)以上会进一步推动社会及公共治理的数字化,推动相关基础设施及产业的发展。



四、中国:个人“让渡”数字隐私的过程



前面几个阶段说得比较抽象了,我具体一点举例子。不一定说得都准确,因为有一段时间我在国外。读者也可以分享自己的体验。个人数字隐私的让渡是从网络实名制开始的,然后推进到其他领域,并逐渐成为理所当然。


1:1990年代:一个个人体验


时网络还是新生事物。我90年代初就电话拨号上网了(嘟嘟嘟,滴,噔唥噔唥,吱……)。当时可以随便看各种海外网页,我就乱看。那是九十年代初。有一天,有公安还是哪个部门的人上门了,


对方:你们家是不是有人上网。

我妈妈:是啊,咋啦。

对方:你们是谁上网啊。

我妈妈:我儿子啊。咋啦?

对方:哦,就是上了一些网页。我们就了解一些情况。

我妈妈:哦,他小孩子啦,随便上网看。怎么了?

对方:那就没什么了,我们就是了解一些情况。


这个发生在90年代中。很早了。对方并没有具体问,就走了。但给我形成了一个印象。


2:1990年代:习惯性匿名


90年代中我主要就是上telnet BBS。后来才有网页论坛。当时网易BBS改版论坛版我们还很不习惯。


当时我所有在网络论坛上注册的信息都是匿名的。一个ID,一个邮件地址。我提供的所有信息(譬如姓名、生日什么的)都是胡编乱造的。因为我不相信数字安全——不仅国内,我在海外网站或软件(例如ICQ、Hotmail、Yahoo)注册的所有信息都是瞎编乱造的。同时因为历史经验,我也对公权力有警惕,我怕任何实名信息会给我带来麻烦。我也相信当时的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


前两天我修改了一个当年在网页注册的用户信息。我发现我的生日是刻意填错的。今天我的做法就不一样了,为了确保我的账户安全,我全部换成了真实的信息。


3、2000年代初:BBS实名制


当时印象最深的两个一个是李希光说的网络必须实名制,时间太久远,我查了一下是2002年;一个是BBS的实名制,我查了一下是2005年。可以参看知乎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1263660其实这个政策在当时就已经酝酿了若干年,在推出时是个很大的事情。我当时用水木清华BBS,很多用户极度抵触,觉得这会带来极大的“不安全”。这个不安全感不是来自数字安全层面的,而是对公权力的担忧,怕言论自由受到影响。当时的人与今天不同,很难接受实名制。当时人们的这种担忧是真实的,因为没有经历过我所说的第二阶段的“实践与磨合”。我也相信,这个BBS实名制对上网较早的网友而言都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历史事件。


另外,在更早的时候,网吧就采取实名制了,主要为了防止未成年人进网吧。我当时在国外,有印象回国进网吧要带身份证。


4、2000年代中:博客实名制


这是在2006-2008年期间。我当时在美国,经营若干个内容一样的blog(水木BBS、新浪、blogbus)等。 我记得当时国内要推出博客实名制,很多人反对。由于博客在当时的中国互联网还是个很重要的渠道,韩寒之类的写手也是博客时代的人。所以社会对博客关注也比较多。由于我当时在国外,对此倒也没有太多的感觉,更没有参与到相关的讨论里。


5、2000年代中:facebook海外社交媒体的体验


我正式用的第一个完全实名制的社交媒体账户其实是——facebook。


当时我在哈佛——facebook最早就是从哈佛的社区里发展开来的。同学们全部都使用facebook。为了和同学们建立联系,我也使用facebook。那是2005年。


Facebook的精髓就是实名。当时我对实名制还是觉得很新鲜的,也有些许不安全感。但由于局限在同学圈内,就觉得问题不大。


当时还有一个faceren(同学网),也是由北美留学生从哈佛大学发展开来的,模仿facebook。还有一个校内网(后来的人人网),也是在那段时间创立。


这些基于校友的小圈子网络都是实名的。在2005年的我还觉得,facebook这个模式可能就在美国的学生群体可以,但在中国可能不适合,因为人们关注数字隐私,中国人也更担心公权力会滥用数字隐私,不像美国这样界定得比较清楚。


有趣的是,中国的网络实名制 与海外实名制社交媒体 刚好在约略同一时期出现。


也许海外的实名制社交媒体帮助推广了网络实名制?不得而知。这段我时期我没有在国内。


6、2000年代末:支付宝——支付对实名制的重大推进


推动全面实名制的一个重要因素可能是基于互联网及手机(移动互联网)的支付。


这个时候我已经回国了。查一查历史会知道,支付宝推出手机支付是2008年;推出信用卡快捷支付是2010年。到2013年,支付宝支付用户已经超过一亿。是年,支付宝还推出了余额宝,一个金融领域的全民现象级事件。


支付对于推广全面实名制是非常重要的。


1)基于互联网支付极度方便(尤其是利用智能手机的支付)。人们大大的被这种便利性带来的好处所吸引;


2)经过若干年时间,人们对网络实名制有所习惯,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与公权力有了良好的实践与磨合体验;


3)支付涉及个人财务,首先要安全。必须要绑定信用卡;要绑定实名。人们为了自己的金融/财务安全,让渡一定的隐私。这个时候,让渡隐私完全是出于自私、自我保护的考虑;


4)买卖商品和政治等“敏感问题”无关,个人更愿意通过让渡个人隐私获得个人好处。


支付对于改变人们对数字隐私、数字安全的看法有重大的影响。


这时的人们已经不在是“让渡”隐私,而是把“让渡”视作一种获得额外安全性的“代价”或“投资”。


7、2010年代初:微信支付对实名的加强


如果说2013年余额宝奠定了支付宝的地位的话,那么2014-2015年的“微信红包”奠定了微信(支付)的地位。


微信的加入使得手机支付成为中国的主要支付形式。支付帮助推动了网络实名制。


8、2010年代中:手机实名制全面推广


手机实名制(从新增到存量)经历了若干年的时间(大概是2013~2016年)。到2016年末,中国基本已经实现手机100%实名率。


在美国还没有全国统一的身份证的时候,中国的手机号已经可以追溯至个人,因此可以视同于身份证号(尽管一个人可以有多个手机)。


手机验证+身份证号,已经成为实名身份的保证。大多时候,手机验证本身就已经具备很高的地位。当然在互联网金融高度发达的今天也带来数字安全的隐患。


9、2010年代后半期:人脸识别的加入


我不太清楚从哪一年开始人脸识别开始普遍介入。


我自己使用app的印象是,先是互联网金融/理财app,需要使用人脸识别。后来是用自如(分布式长租公寓)app,人脸识别,眨一眨眼,动动脑袋,觉得有点新鲜。当时觉得,投资、租赁房,这种重大事情,用人脸识别是必要的。不过不知道后台数据是怎么统一的。


然后在一些酒店入住时发现需要使用人脸识别。我最早体验这个是在杭州。


然后发现坐飞机安检时可以或需要人脸识别。


然后发现出入写字楼、小区时,物业使用人脸识别已经很普遍。


同时发现,我的手机号、身份证号及人脸在越来越多地方的后台里已经统一了。


上一次使用人脸识别是在用贝壳的“被窝装修”app,确定我的装修业主身份。眨一眨眼,摇一摇头。此时,我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10、2020年COVID-19防疫


出入各种场合不仅仅需要戴口罩,还要出示健康码。


北京管理比地方上严格,不仅仅要出示健康码。时至今日,许多地方出入还要扫码登记。


数字化手段,大概是中国2020年防疫抗疫最成功的手段,最重要的心得。


绝大多数其他国家没有这样的手段。要么是没有这样的信息/数字化基础设施,要么是没有这样的公众接受度和服从性。


中国则都具备:既有基础设施,也有公众接受度和服从性。这也是中国防疫抗疫成功的原因。


我们纵观全世界,同时兼具此两项的社会非常至少。中国恐怕是全球独一无二的。这是中国独特性(China exceptionalism)的生动写照。


所以中国才能在防疫抗疫之中表现如此出色。


其结果将是:


1)个人相信让渡自己的数字隐私对于自己/社会/公众/民族/国家乃至全人类社会的安全福祉皆会有好处;


2)政府发现数字是提升改善公共治理、维护公共安全与福祉的宝贵手段及资源。


这就是我所说的:2020年COVID-19疫情会将中国更进一步推向与西方不同的道路上。二十年前,我们也害怕甚至抵制网络实名制;今天,我们视生活中无所不在的实名制及个人隐私让渡为“理所当然”。


为何如此演变为?


1)我们大体上相信科技,相信数据安全;


2)通过经历了大量的实践与磨合,我们已经确立、界定了我们与公权力之间的关系;我们确信公权力不会滥用我们的数据,作为守法公民我们没有什么可需要担心的;


3)我们充分感受到了实名的好处:安全、便利,也没有什么代价和损失;


4)只要我们不违法,实名制对我们完全是利大于弊,是造福于我们的;


5)公民提供数据信息也已经成为社会规范与标准(norm),是一种理所当然,甚至是一种义务;


6)我们甚至认为,如果没有这些实名保护的话,会隐藏着某些风险。我们会开始担心或排斥非实名制。


几年前,我在手机app上用人脸识别,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怀疑是否必要,有点别扭。现在我使用app,如果系统要求人脸识别,我会积极配合,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必须用人脸识别啊。就得这么操作啊。不这么做的话会有风险呢。”


这就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们已经更习惯于这种操作;我们的标准和考量和十几二十年前已经全然不同。中国人可能不自知: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与西方全然不同的世界。但这很可能恰恰就是未来的世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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