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200万人逃离家园，埃塞内战已经打了一年
来源：全球报姐
曾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阿比·艾哈迈德·阿里总理，如今在自己酿成的内战迷雾中摇摇欲坠。
今年11月初，埃塞俄比亚政府宣布在全国实施为期6个月的紧急状态，但依然无法阻止反叛的武装部队自北向南步步紧逼，距离首都亚的斯亚贝巴越来越近。几周前还有控制权争议的周边城镇陆续落入“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下称“提人阵”）领导的反对派控制区。最新消息称，距离首都仅有260公里的森贝特（Senbete）也被占领，首都与外界的公路连接危在旦夕。
◆“提人阵”部队举行游行
这场武装冲突已经持续一年多，联合国方面估计，冲突迄今造成数千人丧生，超两百万人逃离家园，约40万人生活在饥荒中。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东非最大国家的内部冲突，包括美国非洲之角特使费尔特曼、肯尼亚总统肯雅塔等各国代表先后抵达当地参与调停。总部位于亚的斯亚贝巴的非洲联盟也敦促双方通过和平方式解决问题，近日还通过派遣非洲之角问题特使、尼日利亚前总统奥巴桑乔与冲突双方进行接触，以促成和谈。
但短时间内，埃塞政局难有太大改善，阿比政府的前途也十分黯淡。
这次冲突造成了严重的宪政危机，并且加剧了埃塞各族之间的矛盾，影响颇为深远。而中国作为埃塞的最大投资国和最大工程承包商，在当地有大量人员和资金，如果局势不受控制地继续恶化下去，他们恐怕不得不放弃多年经营的成果，埃塞的经济建设进程必将大幅倒退。
当地中企工作人员告诉“全球报姐”，战争现在未对亚的斯亚贝巴的安全形势造成太大影响，但的确出现物价上涨的问题。首都大部分地区依然保持平静，但煤气、盐等部分物资开始出现短缺，有些区域已发生间歇停水停电的现象。
亦有流言传出，称未来首都将会陷入巷战。而来到这里避难的埃塞人则说，自己很害怕，不知道还能逃去何处。冲突一年，局势为何反转？据英国广播公司（BBC）11月2日报道，今年6月开始大规模反攻的“提人阵”表示，他们已经占领了埃塞俄比亚战略重镇德赛（Dessie）和孔博勒查（Komboalcha），控制了首都与外界沟通的交通要道之一。这两座城市扼守着从亚的斯亚贝巴通往默克莱的A2公路，是首都物资运输的重要通道。虽然联邦政府旋即否认相关消息，但依然在当天宣布在全国范围实施为期6个月的紧急状态，同时亚的斯亚贝巴进入戒严状态。紧急状态期间，成立指挥部实施十项特别措施，包括征用武器、实施宵禁、在没有传票的情况下逮捕任何被合理怀疑与反叛组织合作的人、关闭道路等等。
埃塞国家安全和情报局、联邦警察、亚的斯亚贝巴警察以及奥罗米亚警察组成了联合工作队，对首都实施戒严，并开始检查身份证，以便搜捕“提人阵”的支持者。而在10月31日，位于亚的斯亚贝巴北部的阿姆哈拉州由于遭受“提人阵”部队的攻击，已经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还动员所有人民参与“生存战斗”。冲突发生一年以来，埃塞政府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刻。去年11月4日，阿比宣布驻守在提格雷州的国防军基地在前一晚遭到“提人阵”武装的袭击，以此为由宣布“提人阵”为恐怖组织，不但对其展开“执法行动”，还切断了该地区的电话和网络信号。
◆提格雷州，红色为联邦控制区，绿色为提人阵控制区
埃塞俄比亚研究学者陈亮向“全球报姐”强调，阿比政府方面强调这是对提格雷州的“执法行动”并非“内战”，在法理上区别开了二者。埃塞国防军对提格雷州实施空袭后展开全面进攻，还动员了邻近的阿姆哈拉族民兵组织。不仅如此，由于阿比上台后与邻国厄立特里亚解决了多年的边界危机，双方结成合作关系，厄立特里亚也卷入本次冲突。有消息称厄方已派出部队进入提格雷，但其依然予以否认。11月底，当“提人阵”拒绝回应国防军要求投降的“最后通牒”后，国防军发动最后攻势，同月28日宣布占领提格雷州首府默克莱市（Mekelle），“提人阵”部队转入当地广袤山区进行游击战。阿比也于12月14日宣布过渡政府接管提格雷州政权，并亲自到默克莱视察。这之后，有传言说“提人阵”领导人德布雷齐翁（Debretsion Gebremichael）逃去了南苏丹。但他予以否认，还说战斗将会继续。
由于彻底的消息封锁，“提人阵”在这场冲突中损失几何存在疑问。陈亮说，“提人阵”有着深厚的“动员”传统，战争前甚至出现过官员与农民一同收割麦子的场景，因此退回山区并不一定是战败，而是回避威胁。此后，提格雷地区与外界通信并未恢复，如今依然处于封锁状态。联合国11月2日曾发表公告称，任何人道援助的供给车辆都不被允许进入提格雷地区。此外，相关机构多次警告，该地区可能发生人道主义灾难，称冲突开始后提格雷地区90%以上的人口需要粮食援助，估计有40万人生活在近似饥荒的环境中，数万人已逃去苏丹避难。
面对外界质疑，2021年3月时，阿比宣布和厄立特里亚达成撤军协议，并于6月28日宣布应提格雷州过渡政府要求单方面停火，一直到提格雷地区农耕季节结束为止，以缓解该地区的饥荒情况。不过，“提人阵”已于6月22日发动大规模反攻，并在28日之前就宣布重新夺回默克莱，这也让本就扑朔迷离的战局更加令人困惑。
◆阿比与厄立特里亚总统以赛亚斯庆祝谈判成功
与此同时，另一支反政府武装“奥罗莫解放军”也在今年8月宣布和“提人阵”结盟。反政府联军不断逼近首都的同时，政府却一直放出在各地击败叛军的消息，还组织了议会大选并组建新政府。双方大打信息战，导致各种互相矛盾的消息在网上流传，让外界难辨真假。半岛电视台评论说，双方在网络上放出的假消息进一步加剧了政治暴力。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张永蓬告诉“全球报姐”，之所以外界看来局面迅速反转，朝向不利于联邦政府的方向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前期阿比政府通过控制消息迷惑了外界，“（我们）前期了解的信息肯定是有误的，埃塞政府对提人阵的打击并没有伤筋动骨”。对于提格雷人来说，他们可谓背水一战，很多高层干部都已战死。
今年1月，2011年至2017年曾担任埃塞驻华大使的塞尤姆·梅斯芬就在与国防军的战斗中丧生。张永蓬也提到，“提人阵”执政多年，其部队无论是兵也好，军官也好，都是埃塞军队中的精锐力量，经历过上次夺权内战的老军官都还在，而政府军则由先前被边缘化的族群组成，相对来说缺乏经验和训练。据他介绍，战前的“提人阵”武装达到25万人，国防军仅不到20万。同时，阿比政府一方也并非铁板一块，奥罗莫人也不是完全支持他。
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非洲大湖区研究中心学者张湘东亦称，相较武器装备差异，提格雷部队的实力和策略对反攻起到很大作用。他回忆起上世纪90年代自己与“提人阵”接触的经历说，其成员大多是农民出身，但军事素养相当好，“一点就通”。他认为，提格雷采取了正确的军事策略，即借阿比政治上的不成熟和冒险，主动让出提格雷部分区域，争取到更广泛的外界支持。不过，这场内战依然掀起了暴力浪潮，双方互相谴责对方在战斗中屠杀平民。联合国人权高专办11月公布的调查报告显示，去年11月到今年6月，国防军和厄立特里亚在提格雷有着广泛的侵犯人权行为；而当今年6月“提人阵”反攻进入南部的阿姆哈拉州和阿法尔州后，有越来越多针对他们滥杀平民、性暴力等行为的指控。首都局势尚且稳定，物资有所短缺随着战火逐渐向首都蔓延，那里的人们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后路。埃塞俄比亚总理发言人塞尤姆在实施紧急状态后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不像西方媒体渲染的恐怖气氛，“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人民生活一如往常，首都周边的人们也生活在和平之中。”11月7日，上万名当地民众于在亚的斯亚贝巴举行示威集会，支持总理阿比，谴责美国和西方媒体的干预和“假新闻”，并打出“埃塞俄比亚不是阿富汗”的口号。
◆内战前的埃塞国家银行孔博勒查分行
对此，已在埃塞工作十年的马群告诉“全球报姐”，现在首都还算平静，有些人会感到害怕，他本人还比较淡定。只是，他在一家中资汽车企业工作，该行业不可避免受到内战的波及，想要正常营业已不太可能。更麻烦的是给日常生活带来的不便——两个月前他家的煤气就已经断供，而市场又不总是实时有货，再加上不时会停水停电，电灶也不一定可靠，因此他只好升起煤炉。
◆由于煤气断供，马群不得不用煤炉做饭
同时，超市货架上也开始出现缺货，去之前需考虑有没有囤积需求，避免之后物资匮乏。更倒霉的是，他的家中正在装修，由于配件需要进口，不少款式现在很难获得。
◆亚的斯亚贝巴的超市出现了空货架
不过，马群毕竟经历过梅莱斯去世后到阿比上台前的动荡时期，对紧急状态并没有太过紧张。提到前几天突然断网，他解释说应该是因为当地高考，不算担忧。和其他华人有所不同，马群的妻子就是当地阿姆哈拉人，家里还有两个没到上学年龄的孩子。对他来说，他会选择和家人在一起。
◆埃塞的中资工厂
在当地住了近七年的高洋情况要好一些，他所在的区域没有水电供应的问题，所从事的水泥生意业绩反而还好了些，“我所在的工厂没有受到太多影响，我们该生产生产，该销售销售，一切正常”。他看到周边不少华人都开始办理周边国家签证，随时准备撤离，但他没有这个打算。“我觉得我没怎么受到影响，该干吗就干吗，但有的人怕的要命，我也不知道在怕什么。”他笑言。
他回忆起几年前的政治动荡说，“2016年-2017年，我经历了好几次紧急状态断网，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所以习惯了。如果是之后才来的人，可能会有点紧张。”2016年10月，因亚的斯亚贝巴城区南扩，埃塞政府在南部奥罗米亚州因征地拆迁等问题与当地民众发生冲突，造成多人伤亡，政府随后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此后，由于奥罗莫人抗议不断，政府又多次颁布过新的紧急状态。高洋说，囤货现象倒有，但目前的情况确实有点夸张，听说一袋大米涨到了一万比尔（约合1354元人民币）。而关于宵禁，他说前不久从南方州回到亚的斯亚贝巴，晚上十点半的时候路上还会堵车。他的公司在奥罗米亚州有工厂，因此时常需要来回通勤，也没有受到阻碍。只不过，听到连北部的米莱都可能被攻陷时，他们免不了会有担忧。
在埃塞生活的人，都清楚A1和A2公路有多重要。这两条公路是亚的斯亚贝巴的重要生命线，米莱则是联通两条公路线的要道。目前“提人阵”和奥罗莫解放军正沿着A2公路向首都进军，一旦夺取公路沿线控制权，就可以轻易切断从吉布提港运往首都的物资，这也意味着首都将不日落入他手。赛义德（Seid）来自刚刚被攻陷的阿法尔州交通重镇孔博勒查，两个月前刚刚从家乡来到首都。他告诉“全球报姐”，半个多月前他和父亲通了一个电话，此后再无家人音讯。
◆赛义德（左二绿衣）和家人们
他说，“提人阵”征用了所有车辆和物资，虽然首都现在一切安好，但自己还是感到害怕，担心家人会挨饿，也害怕自己以后无处可去。在给“全球报姐”发来的图片信息中，他在一张从山上俯瞰的照片上写下“孔博勒查，我一直想念你”。
◆赛义德在发来照片上写道：孔博勒查，我一直想念你
此外，埃塞政府还在首都各地登记包含民族身份在内的身份证，并组织各个社区组成自卫队。联合国方面宣称，埃塞在紧急状态期间逮捕了一千多人，其中不乏联合国的工作人员。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11月16日呼吁尽快释放相关人员。他认为，紧急状态之下的大规模逮捕加剧了不同族群之间的分歧和怨恨。陈亮说，从冲突开始，很多生活在首都的提格雷人就已不敢出门；身为穆斯林的赛义德则说，自己尚未感受到这样的压力，但对未来感到迷茫。但如果提格雷部队继续前进，像赛义德这样的其他民族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信任自己的邻居，提格雷人也毫无疑问会对这些驱逐同胞的人抱以警惕。
民族联邦濒临解体，改革触发深层危机冲突的导火索要回溯到阿比2018年就任总理。他当时年仅42岁，是非洲最年轻的政府首脑。位于东非之角的埃塞俄比亚是非洲少数没被殖民过的国家，也是全球最古老的基督教国家之一，有80多个民族。它于1896年获得独立，此后经历了40余年的国内战争才终于建立起完整的联邦政府体制。1991年时，埃塞俄比亚人民革命民主阵线（下称“埃革阵”）推翻了门格斯图政权成立过渡政府，并于1995年经过选举，正式成立了埃塞俄比亚民主共和国。建国后，来自“提人阵”的领导人梅莱斯（Melles Zenawi）开始掌权，埃塞不仅走出了内战阴影，还取得了举世瞩目的经济发展，GDP增长率常年保持在7%以上。他从1991年一直担任总理，直至2012年意外去世。此后，梅莱斯的继任者海尔马里亚姆没能团结各方，国内冲突有死灰复燃的苗头。在连续不断的紧急状态中，海尔马里亚姆黯然辞职，而将政权转交给了一个能够平息各方不满的新人——阿比。阿比来自执政联盟内部的奥罗莫人党派，也是“埃革阵”夺取政权以来首个奥罗莫领导人。
提格雷人虽然长期把握政权，实际仅占全国1.15亿人口中的6%左右，而各占约30%的阿姆哈拉人和奥罗莫人长期遭到排挤。英国《卫报》曾评论，虽然阿比是奥罗莫人，但他通晓各族语言，同时其家族中既有穆斯林，也有埃塞正教徒，而他本人是新教徒，被视为可以沟通各方的人物。阿比上台后不负众望，释放了大量政治犯，并提前结束因族群骚乱实施的紧急状态。他还放松媒体管制，提拔原先被边缘化的奥罗莫等民族的人员，并开启了宪制改革进程。另一方面，他想改变国家主导的经济体制，对电信、铁路等行业展开大规模的私有化步伐。他的雷厉风行很快引起国际社会的注意。通过和邻国厄立特里亚达成和解，结束了25年的军事对峙，阿比于2019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他在国内外的声望也达到顶峰。
◆阿比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马群和高洋回忆说，阿比上台后，奥罗莫人得到的政治机会更多了，也更自信了。有时候，他们甚至不说官方语言阿姆哈拉语，而只说奥罗莫语。来自阿尔法州的穆斯林赛义德则说，虽然他不喜欢阿比，但也别无选择，因为“提人阵”要更加“种族主义”。2019年12月，阿比不顾“提人阵”的反对，推行了他最为野心勃勃的改革计划：将“埃革阵”内部除“提人阵”以外的三个政党联合五个小党，重组为“繁荣党”。他宣称，繁荣党将会促进国家团结统一，不分族裔和宗教地代表全体人民。此举被外界视为抛弃“埃革阵”1994年定下的民族联邦制度，转向强化中央集权、大埃塞俄比亚主义的重要举措。之后因为疫情影响，阿比宣布推迟原定2020年举行的议会大选，由“提人阵”执政的提格雷州拒绝承认这一决定，于9月自行举行选举，并称阿比政府为非法政权。
双方对峙到11月，直至升级为武装冲突。陈亮说，埃塞的民族意识觉醒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受到马克思主义的影响，1991年随着区域民族联邦体制的确立，族群分布和行政区划逐渐实现重合。尽管当时名义上是由“提人阵”领导各民族政党，实际上后者接近于“提人阵”的分支，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埋下了民族矛盾的祸根。研究过埃塞民族联邦制度的张湘东告诉“全球报姐”，由梅莱斯设计的民族联邦制是一种“半威权”性质的联邦。“一方面它追求民主，让各民族平等，每个州都能以相对多数民族来命名；但另一方面这个制度是在威权体制下造就的，一旦强势人物出现空位，稳定的结构状态就会被打破。”梅莱斯在设计国体时也考虑到各民族在推翻门格斯图政权时所做的贡献，为避免国家分裂而选择了联邦制，并在宪法中保留了民族地区独立的自决权。但在张湘东看来，所有联邦制国家都面临内部分裂的风险。
阿比的改革试图弱化民族和宗教的角色，形成大埃塞国族，但却弄巧成拙，造成国家濒临解体。张湘东分析说，这主要缘于两个方面，一是不顾半威权联邦制的现实，对剔除先前政治核心“提人阵”操之过急；二是在外界支持下，对自己的力量过分自信。张永蓬提到，阿姆哈拉族和奥罗莫族本就有矛盾，而且阿比的繁荣党在高层和底层有脱节，上层形成的联合体在底下的影响力要打一个问号。高洋在奥罗莫州和两届政府都打过交道，在他眼中，相比提格雷人，奥罗莫人没什么经验，还没搞懂该怎么服务企业。他举例说，对奥罗莫人来说，所谓关心企业发展就是叫他们去开个会、喝个咖啡，但没有任何实质性政策。另一方面，阿比政府加强了对税务的审查，并提出了不少新税种。
据马群说，他所在公司一年之内就审计了两次，这让企业感到非常困扰。更糟糕的是，由于严格的外汇管制，马群所在的汽车组装厂有几年没办法拿出外汇购买需要进口的配件，只能靠之前的库存维持需求。虽然阿比的经济改革阵势很大，但各方面的经济政策对中企来说没能落到实处。
种种原因交织，年轻的“和平总理”的改革业已宣告失败，而他的未来如何，依然有待观察。外界干预有限，中企员工持续观望眼下“提人阵”的部队正兵分两路：一部分沿A2公路向德卜勒伯尔汉进发，如果攻陷该城，就能一举控制首都和外界的交通；另一部分则在山区继续进攻。这似乎意味着，首都最后的自然屏障随时将被突破。不过，“提人阵”的诉求主要是解除封锁，并没有提出独立的诉求。即便是和其他反对党结盟，它也只以推翻阿比政府为主要诉求。陈亮提到，目前这九个反对党组成的联盟中，不少成员先前也是“提人阵”政府时期打击的对象，因此该联盟并不稳定。
◆亚的斯亚贝巴街头驻扎的埃塞国防军士兵
几位专家都认同，阿比方面已经没有军事上的胜算，外界也不太可能派出部队参战，国际社会已在加大干预力度。张湘东估计，冲突主要还是以打促谈，相持阶段会持续大约两个月。先前参与干预的厄立特里亚，文化和血缘上更亲近于提格雷人，历史上又和“提人阵”合作过，因此双方的冲突并不是不可化解的矛盾。11月5日，联合国安理会发表共同声明，对埃塞北部军事冲突的扩大和加剧深表关切，并呼吁各方停止敌对行动。
作为埃塞最大进口来源国的美国频频出击，总统拜登先以埃塞“严重侵犯国际公认的人权”为由，从明年1月1日起取消其在《非洲增长和机会法案》（AGOA）中的受惠国待遇；国务卿布林肯又称，冲突双方必须主动展开和谈，否则埃塞局势的内爆会导致整个地区局势出现毁灭性动乱；美国财政部亦宣称，将对厄立特里亚国防军在内的实体和个人进行制裁。
张永蓬分析，美国之所以先亲近阿比，后又提出制裁，主要还是追求非洲之角地区在美国领导下的稳定，其反转的态度也是由于局势变化造成的。肯尼亚总统肯雅塔则亲自出访埃塞调停冲突，他回应美国的制裁措施时称，惩罚措施无法促进和谈。非盟方面派出特使奥巴桑乔与冲突双方进行接触，以促成双方和谈。奥巴桑乔先前监督了埃塞大选的进行，现已使阿比政府释放出和谈的前提条件。
◆非盟特使奥巴桑乔会见阿比
在各方斡旋和军事重压下，埃塞政府外长莱德万（Redwan Hussein）11月11日表示，政府接受非盟有关停止埃塞内战的倡议，并提出可以接受包括公投在内的和平解决方案。不过，埃塞外交部发言人迪那·穆夫提（Dina Mufti）在同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提出了三大和谈前提条件：一是必须立即停止一切军事行动；二是必须承认政府的合法性；三是必须撤出被占领的阿姆哈拉州和阿法尔州。
但这三个条件难以让反对派接受，特别是那些早前与“提人阵”联合的其他反对党派，他们明确以推翻阿比政府为目标。张湘东表示，非洲地区冲突历来要么像卢旺达屠杀一样自生自灭，要么像马里一样由前宗主国介入，很少有自己能够在内部进行处理的。他认为，联合国乃至中国政府都应加大对非盟进行调停的支持，争取让非洲人解决非洲人的事务。另一方面，中国连续多年作为埃塞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投资来源地和第一大工程承包方，在埃塞俄比亚基建、制造业、能源等领域扮演重要角色。
根据埃塞俄比亚投资委员会（EIC）的数据，从1998年到2020年3月的20多年间，中国企业已经执行了大约1564个投资项目。面对事实上的内战，不少华人开始抱团取暖，企业也在积极地准备紧急预案。早在去年11月冲突开始时，位于交战区的中方项目人员就已经撤离，现在留在埃塞的大多数都不在战区。高洋说，他的企业主要看重埃塞的人口优势，并不那么在意由谁来执政，除非中国大使馆提出撤离要求，否则他和同事们会尽力留下。“就像两个人抢一块金子，但这块金子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不值钱，最后输掉的是整个国家。”马群无奈形容，“即便仗打完了，国家又要花很多年重新进行建设，那当初打的这场仗有意义吗？”
文/ 王朝编辑 /漆菲排版/ 张东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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