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神彧：阶级观为什么走入了历史？

　　小树在多篇文章中，都提到了“阶级观”的概念。阶级观是1G时代（1949-1980）的主流，可如今，这三个字已然成为历史。

　　尘封阶级观并非我们的特色。事实上，这波浪潮亦在后续年间席卷全球，摧枯拉朽地将阶级观送入往事。以致于今日，小树居然还能拿这曾经人人耳熟能详的三个字，博取到许多读者朋友们因陌生感和新奇感而送赠的流量，实在令人有沧海桑田的感慨。

　　阶级观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造就了如此变迁？且听小树为各位道来。

　　1

　　今天，就让我们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切入——

　　美国的无产阶级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

　　这个问题，你若是问询自己的祖辈或父辈，会很大可能得到与自己迥异的回答。

　　就算是今天，左、右和保守的口中，答案都是冲突的。

　　在阶级观鼎盛的时期，阶级观是压倒一切的存在。美国的无产阶级和中国的无产阶级没有什么两样，都深受资本家的剥削。

　　虽然中国无产阶级比他们更惨一些，背上还有封建和买办两座大山，可大家是可以同仇敌忾的，是有天然亲近感的，所谓“阶级兄弟”，即是如此。

　　携手共襄人类解放，正是曾经的共产国际的理论指导基础，也是为什么我们建党、建国能得到如此多的海外无私援助的根本原因，而这种援助决不能叫“里通外人”。

　　小树的初衷是极简，上述内容不是重点，这里就不做展开了。

　　2

　　可这样一个“世界人民大团结”的美好局面，随着一个矛盾的爆发而画上了终止符。那就是，不同国家的

无产阶级们开始了大规模竞争。

　　譬如，当美国的无产阶级和中国的无产阶级相互比拼雇佣谁更划算时，这份阶级兄弟情自然也就此结束了。

　　有很多原因催生了这个矛盾——

　　比如生产力的不断进化导致不充分就业日渐严峻；

　　比如日渐饱和的市场倒逼资本走向出海；

　　比如群众不断增长的物质需求导致世界资源分配日渐紧缺；

　　比如日渐和平的国际局势和交通技术进步使得各国交往不断加深……

　　值得注意的是，在当今以和平为主线的世界格局下，这些原因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会随着时间和工业社会导致的社会财富的积累而必然发生。

　　矛盾爆发后，无论对于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还是社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他们都提出了一个共同的诉求，那就是，希望国家以国界为壁垒，保证他们的竞争优势。

　　同样是蓝领工人，美国人可以大豪斯小汽车，中国人可以勉强接近中产，印度人只能苦哈哈地挣扎生存线，凭什么？凭一条国界线。

　　正如我在《山头是什么》里提到的，所谓国家，就是利益分配的边界。

　　国界只是保住了下限，还有上限亟待突破。因此，这个诉求很快就有了变体，那就是，希望国家以国界为壁垒，为他们在国际上争夺更多的资源。

　　我者和他者的区分，已然因为经济因素碾压过了因共同敌人而构建的羁绊。

　　民族主义的崛起，并不是一个偶然，或是填补意识形态空缺的“权宜之计”，这是有深刻时代背景的。

　　也自此，各国无产阶级开始面临了一个极为艰难的抉择：如果存在有这么一个“超人”，能带领他们抢夺更多资源，因而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或避免生活变得更差），他们愿不愿意让渡出部分利益增量乃至个人权利赠予“超人”？

　　没人能拒绝这个诱惑。在竞争日趋激烈的环境下，人们甚至没了拒绝的权力——因为超人带领的队伍，几乎一定能从没超人的队伍中夺食。

　　为什么超人这么厉害？因为他们足够狠，能以各种手段凝聚人、鞭策人并发挥出最高效率。而这些狠辣手段在过去，是决不能够用在阶级兄弟上的。

　　这个所谓“超人”，大家一定对他们不陌生，人家还有个另外的名字，叫资本家。或者，可以用一个没那么难听的话来称呼，比如企业家。

　　而这个全面竞争的世界，即是所谓的全球化。

　　3

　　全球化的时代，阶级观必然走向衰微。其实在之前，阶级观已然出现了危机，但还能续，可全球化给了它致命一击。

　　国家们在和平时代，靠什么东西来攻城略地夺取资源？政策、补贴、税率等等只是配角，主角还得是（企业界的）效率，还得是“超人”们的手段。同样的商品或服务，谁的成本更低，就能击垮对手。

　　在攻城略地中稍微落后一些，就会是这个下场。世界经济第三大国尚且如此

　　在过去，生产力还不十分发达的时期，击垮对手也无法填补生产的空缺，因此击垮对手没有意义；

　　在过去，人们对商品和服务不怎么挑剔，甚至不怎么能享受到许多商品和服务，因此对价格也并不十分敏感。

　　可是，时代终究变了。生产力崛起了，一省一城生产的钢铁、电器、衣物足以供应全球；人们追逐着现代化生活方式，每时每刻都眷恋着全球性价比最高的商品。

　　国界的天然界限，让资本家轻易将各国无产阶级逐个击破。正如我刚才所说，中国和美国的无产阶级正相互比拼着，争相渴求得到雇佣。而除了国界的障碍外，他们的唯一筹码，就是自行压价。

　　还怎么讲阶级观？当下，无产阶级们对“超人”们的依赖，远甚于“超人”们对他们的依赖。超人们可以轻易转移工作机会，同时他们提振效率的组织模式更是斗争中珍稀的资源。

　　供需关系如此，还有啥话可说？

　　这些年来，许多读者朋友可能都经历着这样的思想矛盾，比如，华为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是削剥人的资本家还是民族英雄企业？我们应该爱它还是恨它？支持它还是抵抗它？

　　如若你的思维是静止的、教条主义的，那你永远都会被这个矛盾所困扰。

　　4

　　1981年的那次大会指出：在初级阶段，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这句话，看似平白直叙，实际上风雷激荡。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正向外宣告，公平的时代已无可避免转向效率的时代。

　　人们的基本生活已然得到满足，因而生产力需要革新换代了。而若是旧时代能继续抬升效率，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改变？

　　自此，公平的时代的理论顶梁柱——阶级观，也被彻底淘汰出市场。

　　公平和阶级观有什么关系？

　　拿我们来说，强调阶级观，本质是为了打击剥削阶级、维护无产阶级的绝对主体性。

　　大家都是无产阶级，都不掌握生产资料，自然能做到相对公平。虽然资源的分配者无可避免地会攫取一定程度的特殊权利，但他们依旧不能被认为是生产资料掌握者。

　　为什么公平的时代无法做到高效率？

　　因为资源的分配者无法全知全能（地最高效率分配资源）。另一方面，他们由于不掌握生产资料，因而不对资源的低效运转负责，更无法接受在导致损失或存亡的竞争中磨砺与成长——

　　这也是为什么，生产力不发达的世界与计划经济融合更顺畅，那时人们对造成损失存亡的竞争所导致的“浪费”容忍度极低，物质需求也不高。而如今生产力过剩的时代，人们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交学费了。

　　除此之外，由于人们在计划时代无法自由流动和择业，企业领导者的岗位更是必须按资排辈，乃至相当程度服从资源分配者的私心。这样的环境中，拥有“超人”天赋的企业家是无法自主地脱颖而出的，人才资源同样在低效运转。

　　譬如，怀念过去的人可以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家世，好大学、好工厂、好单位，怎么可能轮到你呢？

　　5

　　小树曾经有多篇文章都在敬叹太祖。可这并不代表小树不会敬叹太宗，或是要割裂太祖和太宗。

　　正是太宗无与伦比的时代洞察，使得他敏锐地抓住了全球化所带来的巨大变革，开辟了社主义市场经济，顺利地带领中国人民在新时代迈上新的发展台阶。

　　过去“小确幸”的计划经济时光，在全球化的新时代已经不可能维系下去了。

　　前后三十年互不否定，其实也有这么一层含义，即，太祖爷探索的是公平问题，太宗爷探索的是效率问题，可公平需要效率来延续生命，效率也需要公平来维护可持续发展的生机，任何偏废都会使得群众承受巨大灾难。

　　6

　　之前曾经有不少读者朋友留言称，小树的分析总是更能直击要害。实在是谬赞，小树愧不可当。

　　能有些许命中，不过是因为我的思维方向和普通左、右有些不同。他们更偏向于构建一个理想，继而论证其合理性，本质是发散性的；而小树是从已知的结果逆推那些不公开的、信息混杂的过程，本质是逻辑性的。

　　功劳不在小树，而在于中国确实取得了无以伦比的发展成功；在于一代又一代的领导集体，接力完成了最正确的、最符

合时代选择的决策；在于深厚浩繁的中华文明，为当前的种种可能的歧路，已然铺垫好了教训和匡正。

　　所以这篇文章究竟试图在传达什么？其实很简单，有以下三点：

　　1、不要迷恋那回不去的过去，要正视历史发展的进程，更要正视当下。

　　2、不要割裂太祖和太宗，乃至后来者。他们因环境和时代变化而思路迥异，可一脉相承的均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伟大理想——如今，结果已证明了他们谁都没有做错。

　　3、对现实表达不满很正常，且不可避免，但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虚构的理想社会上，是不现实的。不要真的认为自己一定能比为上位者聪明，如果你认同2，就放下心来，信任他们的决策吧。

　　其实还有第4点。

　　我们因为环境和时代的变化，上层建筑不得不因之调整，经历了多次巨大变迁，才有我们今天的发展。可我们的主要对手，如今却还是古早味的敏珠，以至于早是步履维艰了。

　　有关于这太平洋彼岸的黄昏之景，这里做一个预告，找机会给大家讲讲什么是真正的“历史终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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